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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拂弦     列妖传txt下载     列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遇狐

    站在流云阁的雅间内,龙三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窗棂,可以俯瞰城街的夜景。

    影影绰绰的烛火,像极了点缀在夜幕下的星子,不及星光璀璨,但胜在温暖。

    黎波足尖一挑,勾住圆凳坐下:“想吃什么?”

    总觉得,这丫头有时候安静的无声无息。

    若是不注意,你都不会发现这屋内除了自己还有个她。

    一身的淡漠,将她拢与无色之中。

    龙三将视线自窗外挪至眼前的人,回神道:“嗯?你做主便好,我不挑。”

    是不挑,更是没有资格挑。冷宫的她,又拿什么去捡挑?活着,才是最紧要的。

    “把你们流云阁最好的都给爷端上来,还有好酒。”

    黎波大手一挥,店小二颠颠的跑下楼,喜的不敢耽误片刻。

    这可不只是贵客了,而是明晃晃的摇钱树啊。

    就这一单今儿做好了,够的上流云阁一年的收入。

    如此这般,他哪里还敢怠慢半分。否则,老板不得剐了他。

    不肖片刻,四碟八碗四凉菜摆满了桌,还有一壶上等的枫眠晚吟。

    倒了一杯美酒递给龙三,又给自己倒上。

    贼兮兮的挑了挑眉头:“丫头,要不要唤上歌舞助兴?”

    龙三塞了一块白玉糕在嘴里,摇摇头,要看歌舞费那起子劲儿干嘛?

    圆润的指头轻触杯口,一滴色如琥珀的酒水慢慢的脱离杯中,随着她的指尖飞舞,

    也没见她动用多少法力,一面水镜立在半空。

    龙三将它置于一旁,方便两人观看。

    只见水镜宝光灵动,赫然呈现的便是一楼戏台上的景观。

    黎波看着龙三这不经意的一手,顿陷石化之中。

    看不出来,小丫头也有两下子嘛,至少,这一手他做不到。

    倒不是不会观水术,而是她的明显已经超脱了观水术的范畴。

    观水术有物无声,她的有声有物。

    而且,她除了起手时用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法力,后面根本就没有再动过点滴。

    如此实用,又不耗损法力的可谓是只此一家。

    想着想着,黎波的思绪不禁开始溜号了。

    浅啜了一口枫眠晚吟,盯着水镜画面的眸子,悄悄的半眯着。

    这是个好东西啊,要是自己学会了?天宫的仙子,岂不是任他“欣赏”。

    说不定,还能看到……嘿嘿,了不得的美景。

    搓着掌心,故作淡然道:“丫头,你这手不简单啊,有名字吗?”

    龙三捏住一块点心,眨巴了两下眼睛。

    还好吧,这玩意儿是在十四的严厉监督下,自己没事倒腾出来的。

    因为,以前她老是用观水术偷看十四的一举一动。

    若是十四睡下,她便停下修炼,耍个懒。

    可惜,她实力不济,每次刚起手便被十四发现。

    挨训斥倒不至于,但是十四会做上一桌美味,自斟自饮。

    而她,只能贴着地面扒着门缝看的口水直流。

    久了,那她肯定不干的呀。

    所以,就自己琢磨出一个镜水术。以她的修为偷窥十四,十次中也能侥幸成功一次。

    不过,她也很知足了。

    又撕下一只鸡翅,才慢悠悠的道:“镜水术。”

    “教我。”

    黎波眼放精光,俊郎的容颜堆起讨好的嬉笑。

    这姿态放的简直不能再低了,须知几时见他求过人,更遑论是这般祈求?

    怎么着,看在自己如此诚心份上应该也能……那什么什么一下。

    “不教。”

    龙三脑袋一别,轻轻的吐出小骨头。却是看也不看他,拒的干脆利落。

    “为何?”

    我不好吗?黎波歪在桌子边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丫头,你真不考虑一下?

    “还问我?”龙三咬住鸡翅,撕下一块鸡肉,索索的吸到嘴里。

    瞅着黎波,眼角开始忍不住猛跳。

    近乎鄙夷道:“我虽然一开始不知道你是谁?可是,黎波尊者的大名,我也是有听说过的。

    只不过枫林山初见时,没想过是你而已。”

    你呀也不想想自己在天宫是个啥名声,整个就一花间浪子。我要是教会你,岂不是“助纣为虐”?

    到时候,天宫哪个仙子挡得住你的窥伺?

    “……”

    闻言,黎波脸上一通火辣,臊的端起杯中酒猛喝。

    结果,被一抹辛辣呛的回不过神。

    侧着身体别向一边,悄眯眯的擦掉眼角的湿润。

    唉,这孩子看着蛮好哄的,怎么突然就精了?

    瞧这模样,也是不打算再给自己弄个台阶儿了。

    得嘞,他还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抻条小路下去。

    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瞄着龙三:“话不能那么说的,我们那是你情我愿白白又清清坦坦又荡荡的,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顿了顿,又拍着胸口保证道:“而且,我就学来窥探一下敌情什么的,不会拿来做坏事的,你放心。”

    龙三捡起花生米,吹了吹,然后丢进口中。

    大哥,这话您自己信吗?

    “你别不信啊?告诉你一个秘密,万年之期将至,哥学会了,不正好用来监察魔界嘛?”

    黎波脑子转的快,登时给自己找了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

    实际嘛,诚如龙三所言,他才懒得管什么万年之期,魔界蠢蠢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该来的,迟早要来。还不如及时饮酒及时行乐。

    龙三突然楞住,张口便问:“什么万年之期?”

    “哦,这个啊……魔尊魇魔,当年挑起仙魔大战。后来仙界不敌,只得去西灵山请得佛祖相助才将大乱平息。”

    “然后呢?”龙三不禁再问,似什么划过脑海,偏生她抓不住。

    “然后?然后魔尊输了啊,才有现今的万载太平。”

    黎波嘬嘬嘴皮子,回想当年也是不胜一场唏嘘。

    当年,真的很惨烈。差一点儿,他们都回不来了。

    “哦。”龙三一声低应,透着些许落寞。

    脑子似一闪而过的究竟是什么?为何她就是抓不住呢?万年之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直到想到菜凉酒透,她也没能想起。

    桃林中,十四靠在院里的老桃树下,纷纷扬扬的花瓣从枝头跌落。

    手指拂过一张精致面具,纯银打造,上刻着繁絮的莲花,眉心处嵌有一颗血色的玉石。

    将其慢慢的覆与面颊,却是忽的顿住。

    温润的眸子乍现寒光:“冰,去看看那些老不死的都在做什么?”

    “是,主人。”

    一头全身冒着冰蓝火焰的麒麟自虚空踏出,周遭的青草迅速裹上厚厚的冰晶。

    而待他离去后,冰晶化作了齑粉弥漫整座桃林。

    修长的指尖,疼惜的拂过枯败的焦土,原本被冰毁去的茵茵绿草,瞬间恢复如初。

    低喃道:“你把此处毁了,她若回来看到定要心疼。”

    她爱极了在这草地打滚儿,被你这般毁去,叫她看了岂不伤心?

    “阿嚏……”

    龙三捂住鼻子,还是没忍住,侧身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了?”

    黎波捋住袖摆,给龙三夹着她喜欢的菜。

    算一算,他们这是吃到第三轮了。

    自己就第一轮吃了一点,后面他就吃不下了,全是龙三一个人在吃。

    他在想,是不是龙的本体构造和人不一样?所以,这胃口也是好的惊人?

    “没……”刚想回答黎波,眸光一瞥却发现了镜中的异样

    登时失声道:“你快看?”

    手指着水镜里的一幕,霎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叫黎波没反应,便拿手推了推他,黎波放下筷子看向水镜,脸色倏的渐沉。

    再观镜中,一袭红衣的女子怀抱古琴缓缓步向戏台子中央。

    随着重重轻纱放下,台下的客人只能看的三分真切,隐隐约约。

    然而这份朦朦胧胧的美,更加撩人心弦。

    女子款款坐下,将琴摆正,转眸间更是明媚动人。

    只一眼,便叫台下看客目露痴迷。

    十指纤纤,勾动琴弦。琴声悠扬,恰似水墨丹青层层渲染开。

    龙三瞅了要女子,试探性的问道:“你认识她?”

    相处数日,从未见他如此神色。使得龙三不禁猜测,二人是不是有什么?

    “认识,当然认识。”

    黎波冷哼了一声,咱们的圣女大人,有几个不认识的?

    “她是谁啊?”该不是你惹下的桃花债吧?

    悄悄的给自己藏了几块点心,龙三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

    “去去去,哥是那么没品味的人嘛?”

    黎波没好气的甩了龙三一记眼刀子,哥爱美人,那也是挑人的。

    不是谁?咱都能看上要眼的。

    指着女子,瞪着龙三道:“就这?你知道她是谁吗?”.

    “嗯?……不知。”龙三摇头,这位?她是真不认识。

    黎波翻着白眼,一副他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执起酒杯冷然道:“青丘圣女,狐天音。”

    忽的,黎波想起龙三去过积云殿赴宴:“你不是跟着龙雪去过天后寿宴吗?怎会不认识她?”

    而且,还不认识子离。

    龙三愣了愣,梗着脖子咽下口中食物,然后剜了黎波一眼。

    “我当时就是一小侍女,我敢抬头看谁是谁么?

    你以为谁都是你呀,我可怜着呢?”

    “额……好像也是。”

    被龙三这么一通堵,黎波瞬间哑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回眸间,却看见水镜中无数的星星点点从看客的百会穴溢出。

    然后慢慢的聚拢,汇成条条银丝钻入狐天音的灵台。

    怒道:“我去拆穿她。”

    一拳猛力砸在桌面,黎波起身便欲开门。

    龙三连忙拽住他,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这么冲过去不怕被人反咬吗?

    “先等一下,再看看。”

    黎波的目光落在龙三的手上,不觉一抹灿烂慢慢堆起。

    “丫头,你这是担心哥啦?”

    登时龙三双颊透粉,甩开黎波的手:“鬼才担心你。”

    我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你要是被坑了,谁替我付银子?

    她这话,其实是有些违心的。

    虽然她出门忘带银子,可她有珠子啊。闲在冷宫时,没事老去大蚌嘴里薅珍珠。搁她手上是废物,可落在凡间哪一颗也是价值连城。

    黎波哪有不知的,也不拆她的台。

    径自嘿嘿直乐:“听你的,听你的。”

    定下心来,黎波也看出了异样。起初,他以为狐天音行的是魅惑之术吸取凡人的精气。

    可后来再一看,发现二者有截然不同之处。

    这些人的眼神清明,不似被迷惑反倒是像自愿献出的。

    再者,狐天音吸取的也不是精气,而是更高一级的命之元华。

    此乃人之气运根本,若有损伤?轻则霉运当头,重则殒命。

    无论哪一种,它都是有伤天和的。

    倏然,琴曲终了,狐天音在层层纱幔中消失不见。

    “不好,她要走了,我们快追。”

    黎波拽起龙三就直追,龙三被他的大力拽的一个踉跄。

    吃疼的皱起好看的眉头:“你慢点……”

    抬手拂袖,收了水镜,这才与黎波匆匆离去。

第十七章:城外围堵

    狐天音怀抱灵犀琴,一路拐到城外的枫林山。

    “出来吧,二位跟了本宫这般久不嫌累吗?”

    倾城的容颜上,没了往日的清冷柔媚,左侧的唇角肆意勾起。

    “哟,这不是圣女大人嘛,真巧,你也下凡来玩了?”

    黎波牵着龙三吊儿郎当的现出真身,龙三挣不脱,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狐天音的脸,才知道世上真的有着绝色倾城。

    可是,这个冷美人明显不喜欢自己和黎波的到来。

    而彼时的龙三,狐天音尚未将她看在眼底放在心上。

    只是瞧着黎波,她便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真的是走哪儿都有他,尤其是仗着和表哥要好,没少使坏。

    “尊者真是好雅兴,如此携带佳人跟踪本宫。

    莫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狐天音这话直接把龙三捎带进去了,连着龙三的清誉一并染指。

    果不其然,黎波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姑且不论龙三是子离看上的人,便是不是,也由不得她狐天音随意污蔑。

    说他可以,说他妹子那就绝对不行。

    当即撸起袖子准备干架,这女人不打不知好歹。一张破嘴,竟是不干不净没句好话。

    龙三赶忙拽紧了黎波,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好在他也不是个呆的,瞬间懂了龙三的意思。

    但是,袖子该撸还是得撸,甩了甩如墨的长发。端的林间,飘起一股“骚气”。

    “狐天音,先不说锅里的还是碗里的。”

    顿了一下,眼角余光将狐天音上下扫了个遍:“前提是,你得是盘菜啊。你都连盘菜都不是,还谈什么碗里和锅里?”

    你要是的话,子离能瞧不上你?

    这话黎波没有说出口,但是狐天音读岂能不懂他眼神的含义?

    顿时心肝肺都被堵的生疼,恨不得撕了黎波才好。

    可狐天音也很清楚,论实打实的修为她不及黎波,即便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龙三在一旁看的冷脸了,这姑娘怎么啥都有自己的事儿?自己是哪儿招的她?

    狐天音眸光扫过龙三,自己不喜她,即便两人之前谈不上有交集。

    然而,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如同动物天生可以感知危机。

    这个女人长的不如自己,修为也不如自己,可她就是不喜欢。

    可以说讨厌,甚至可以说自己想弄死……她。

    一闪而逝的狠厉,快的龙三和黎波都来不及发现。

    狐天音很清楚,耍嘴皮子她也斗不过黎波,这厮一旦不要脸,谁都挡不住。

    旋即岔开话题:“咯咯……本宫不屑与你扯这些虚的,您老,还是说出您的目的吧。

    本宫乃是青丘的圣女,可没功夫和你在这儿穷蘑菇”

    好家伙,还没开始便以势压人了,当他是泥捏木塑的不成?

    挣开龙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黎波斜了眼狐天音。

    “本尊也不希的同你废话,你在流云阁的做下的孽,本尊总归没有冤枉你吧?

    你说?是你自己和本尊去天帝面前领罪?还是,本尊押着你去?”

    “噗嗤……咯咯咯。”

    狐天音抱着灵犀琴,笑的花枝乱颤,然眼底的寒光隐隐摄人。

    “本宫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为了那些无用的凡人。

    虽然本宫不介意随你回

    去领个罪,可惜……你这罪名,还安不到本宫头上。”

    想要定本宫的罪,哼……也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纵你是尊者,本宫岂会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死狐狸,又想耍什么花招?

    见狐天音如此镇定,黎波已经运至掌心的仙元,又悄然收了回去。

    “呵,亏你还是尊者?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我青丘的秘术之一:红尘幻心曲?

    有道是红尘幻心曲,曲动入红尘。

    本宫,可是奉的狐主之命入世修行。你确定,还要拿下本宫问罪?”

    她的这番话可以说,很是嚣张,怎奈何,凭着狐主的谕令,黎波还真奈何不得她。

    登时气的直拂袖,指着狐天音半响说不出话。

    狐天音抱着灵犀琴,踱了几步,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若非有这般倚仗,她自然不会傻的与黎波硬碰硬。

    “红尘幻心曲?”

    黎波绷着俊脸,眉头微蹙。横了一记狐天音,转身睇住龙三。

    丫头,你听过吗?

    青丘秘术,他知道。可这曲子,他还真不熟。

    龙三凝神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招手让黎波低头附耳过来,然后小声的说:“传闻红尘幻心曲是每任青丘圣女必修的术法,而且只有圣女才可以修炼。

    取其命之元华,而不损其命。

    据说真的大成后,威能甚是可怖。嗯,也算是上位者之间公开的秘密吧。”

    但是能真正修成红尘幻心曲的,青丘历任圣女只有两位做到大成。

    一位是第一任圣女,还有一位是青丘的避忌。

    其余的,都是行似神非。

    尤其是狐天音的,龙三没有听过真正的幻心曲。但凭十四所叙,她的已然行岔无疑。

    龙三心善,可她也不是什么烂好人,狐天音不种善因,她也懒得结什么善果得善缘。

    倒是黎波狠狠吃了一惊,他压根就没指望龙三听过。

    可龙三,还真就知道其中的渊源,令他可谓是刮目相看。

    在他的认知里,龙三是无法接触到这些秘辛的。除非是龙雪告诉她,如果是龙雪?那么她会知道,也就能够解释的通。

    以龙雪在东海和龙族的地位,较之天宫如白离。

    看黎波的反应,龙三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

    总不能,让她卖了十四吧?

    能让黎波吃瘪,狐天音顿觉通身舒爽,带刺儿的话,那是一句赶一句的往外冒。

    “哟,真想不到还有个明白人,难得难得。那么,本宫可以走了吗?”

    说着要走,走的却是与黎波越来越近。没别的目的,她就是想看他丢人现眼。

    黎波哪能咽下这口恶气,当即就想上前揍狐天音。

    吓得龙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的亲哥哥,您就忍一下不成啊?

    呜呜……呜,松手,快松手。今儿哥要揍的她遍地开花,你还不快放手?

    可她哪儿能放啊,只好舔着笑脸赔罪:“不好意思圣女大人,您大人有大量,甭和他计较。

    您不是有事要忙吗?为了他耽误您的大事,不值当。”

    丫头,你哪儿拨的?我才是你哥,你怎么竟帮这娘们儿说话了?

    龙三眼睛眯起,闭嘴,你呀再废话,我劈了你。

    许是龙三的“龙威”镇住了黎波,这厮在龙三黑脸后乖的像只鹌鹑

    她想的是快点把狐天音打发走,可狐天音那是轻易可以打发走的。

    迈着碎步,欺身而上。

    “你说,本宫若是告诉表哥,你觊觎本宫?

    你们还能做兄弟吗?”

    次次都是你这根搅屎棍坏了本宫的好事,一个尊者,若不是仗着表哥,你真以为青丘不敢动你?

    听到狐天音这么说,黎波拨开龙三的手,瞅着狐天音一番打量。

    眉角飞扬,语带讥诮。

    “你当世上的雌物死光了?还觊觎你,你是觉得本尊瞎还是子离瞎?”

    “黎波,你……别不知好歹,惹恼本宫,青丘的怒火不是你受得起的。”

    抱着灵犀琴的手指攥紧,圆润殷红的指甲啪啪断了几个。

    可见黎波的嘴毒,着实将她气的不轻。

    “哟,我好怕呀。有本事你放马过来,青丘的人是死光了,所以才要你拉着一起上吗?”

    “你……”

    “停,消消气,我说圣女大人您要无事,还是赶紧走吧。

    您和纠缠作甚,没得给自己找气。”

    龙三紧挨着黎波,然后悄悄的揪住他腰间的肉用力一拧。

    立时疼的黎波颜色微变,指着龙三哆哆嗦嗦也没能把话说出口。

    死丫头,你真拧啊?

    我不就是怼她两句,你就这么给我下黑手?

    闭嘴,再叽叽喳喳你自己和她搅和,我可不陪你们。

    没瞧见人家眼睛都绿了,找死也不能上赶着啊。

    你是尊者你不怕,可我只是个弃儿,我怕。

    黎波被龙三瞪的没了声息,别过头不去看狐天音的嘴脸。

    否则,他担心自己忍不住怼死狐天音。

    狐天音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可她就想看黎波憋屈。

    真和黎波交手,她还是不敢的。狐主宠她,可是狐主并非只有她一个子女。

    闹过了,便是给别人机会。

    看着两人,狐天音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待狐天音走远,黎波才开口:“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怎么尽帮她?”

    龙三松开黎波,冷眼直飞。

    “不帮她,让她留下来陪你吃饭啊?”龙三这话就有点重了,索性黎波也不个爱计较的。

    他也知道,龙三可能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一再阻拦自己。说起来,这丫头也是关心自己。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摸着丝丝抽疼的腰部,他怀疑那里被她拧青了。

    “没有。”

    “真没有?”

    “我说你就没发现她的话里都是带着钩子的?”

    龙三忍不住,吐出憋在心头的话。自己都听的出来中间有猫腻,就不信他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我不是气不过嘛?”

    黎波登时有点底气不足,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他这心里就有点发虚。

    “……”

    “别气了,哥改还不行吗?”

    “唉,走吧。”

    叹口气,龙三也懒得说什么了,不管怎样,总归是混了过去。

    待二人离去后,寂静的林中一缕黑烟慢慢的凝聚成一个男子。

    乍看无奇,只是眸子狭长阴冷,肤色过于苍白。

    男子勾住唇角,绽出一抹嗜血的笑。

    “有意思。”

第十八章:幽州诡事

    如果说流云城的美,是温婉的小家碧玉。那么幽州城的美,则是大气瑰丽的。

    位于阳云宗的山脚下,是处难得的清净之地。

    阳云宗素有美名,虽在人间,实为化外之境。

    有十八主峰和三十六子峰。

    主峰各有峰主一名,长老数名,余下的便是各峰的内门弟子。

    子峰则外门弟子的汇聚地,由内门弟子代为约束管教。

    因为阳云宗的关系,幽州城人人求仙,个个向道。

    即便你路边随意拽一个小孩子细问,他也能张口与你论道。

    不过,这是曾经的幽州城。

    人心皆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邻里之间和睦无双,那都是过去式。

    而今的幽州城的,泼妇骂街,男人斗狠,便是小孩也是眉染戾气。

    “这就是你说的人人问道?淳朴和善?”

    龙三指着眼前的一幕幕,满心都是诧异,这和他说的未免差的太大。

    “额……意外,意外,你相信我。”

    黎波面色讪讪,真不赖他。谁知道一段时间没来,城中会变成这幅样子?

    早知道,他也不会带她来呀。接二连三的事,他自己都觉得脸皮快要兜不住了。

    旋即,话锋一转。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哪里不对?”

    “嗯,说不上来。”

    龙三摇头,她说的是实话。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揪不住谜雾中的线团。

    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可他们全然没有丝毫,只有满目戾气和不甘。

    突然,龙三捶手,她明悟了。

    是心境,这些人心境像是被什么浸染了,本心尽失,而今不过是他人的提线木偶。

    “他们的……”

    “心境。”

    黎波看着龙三,两人想到了一处,遍观全城,除了众人的转变之外,城中还多了些许阴冷的气息。

    不明显,但是也藏不住。

    抬手遮住眼前,仰望着当空的烈日。如此骄阳曝晒下竟然还能被发现,只怕到了夜间会更多。

    “先找地方休息,晚上我们在出来查看。”

    “你发现了什么吗?”

    看他的反应,心中必是有所收获,只是不知他发现了什么?

    “有点线索,要等晚上去验证。”

    “啊……”

    黎波的话音刚落,便叫一声痛呼吸引。龙三更是疾步上前,将老人扶起。

    “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那个眉宇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是她的儿子吗?为何他连自己的亲娘也要暴打,凡人讲究的孝道呢?

    老人团坐在地,浑浊的眸子老泪横流,无助又无奈的捶打地面。

    龙三的问话,更似一把尖刀戳在了她的心上。

    回想以前,她的剑生不是这样的,不说是数一数二的孝顺,那也是出了名的乖顺。

    可如今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变得不听管教,是非不分。

    成日里除了斗鸡遛狗,便是嗜赌逛窑子。

    好好的家,被他败的七零八落,就连老头子,前不久也被这逆子气的过世。

    “我也不知晓啊,以前我那儿子他不是这样的。

    他很乖的,对我也很好的,真的,小姑娘你要相信我。”

    老人紧紧的攥住龙三的手,像是急于证明什么。

    黎波皱眉,掀开衣摆半蹲在老人旁边。

    “老人家勿要难过,可以和我们说说您儿子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

    般模样的?”

    举目撇过整条巷子,虽是人头攒动,然无一人上前询问,更别提搀扶老人。

    什么时候,人心也能冷漠至斯呢?

    收回目光,见龙三微不可察的颔首,黎波会意,两人把老人扶进屋内。

    龙三找遍屋子,也没找到一只完整的杯子和碗,最后只能在一堆残缺的杯碗里选一只相对较好的,倒了杯水给老人喝下。

    喝过水后,老人似乎平静了些,感激的看着二人。

    如今的幽州城,已经找不到还有善心善德的人。

    不禁哀哀又茫然,低头道:“我的儿子,大名剑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今年虚岁十八,本来尚有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现下,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啊……”

    “老人家,您且慢慢说。事已至此,还请收敛悲伤以保重自身为首要。”

    龙三看的有些不落忍,掏出袖袋里的锦帕,替老人擦去泪水。

    “谢谢你,孩子。”

    老人看了看龙三,掌心团着杯子,接着讲道:“半年前,我那儿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拿着婚书去退了亲,还逼着人家拿了三十两银子做退亲费用。

    扬言若是不应他?他便日日上门去堵人家大门,叫街坊四邻都来看笑话。

    我那亲家气不过,当场便答应了。给了三十两银子买下婚书,隔日就将闺女许了别家。

    而这一切,我和我家老头子都是最后知道的。

    等我们想要挽回的时候,什么都迟了。”

    黎波睇着老人的反应,这份心痛做不得假。

    既然不是假的,便只能是真的:“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异常?”

    龙三原本垂着的眸子,微微抬起,看着黎波默然不语。

    他是在怀疑什么呢?

    老人摇头,团着杯子直抹泪。

    眉目间悲凉,染透风霜:“姻缘之事,失了便是无缘。

    我们夫妻俩苦劝不住,只能盼着他日后收敛做人。

    哪知……哪知他越发不着四六,整日的不学无术只管嫖赌。

    输了那三十两银子不打说,还把家里但凡值几个钱的物什都当了做赌本嫖资。

    我那老头子气不过,便和他争执了几句。他却把老头子气的吐血一病不起,便是最后一面他也没回来看两眼。”

    “您就这么纵着他,不管管他?”

    这哪是银子姻缘的事儿,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忤逆子。

    龙三打量着老人,又扫了一眼黎波。

    黎波赶紧摇手,打住,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别说他无父无母,一个下界升上去的小仙。

    便是有父母,他断然也不是那种人。要不?他怎么坐稳这尊者之位?

    好吧,龙三知道是自己迁怒了黎波。可老人的事儿,听的她的肺腑都快给气炸了。

    那剑生,忒不是个东西。

    生身父母,他是怎么狠得下心的?午夜梦醒,良心就没痛过吗?

    “管过,怎么不管?

    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管?说他不听,打他不服。

    便是他父亲临死前,也管他不住,说后悔不该生下他。

    当年我年过四十有孕,算是老来得子。本以为自己是个有福的,怎知他是个讨债的。”

    老人这话说的涕泪横流,又气又恨,更多的是对儿子的失望。

    “那他今日……为何又要打你?”

    虽然猜出了大概,但龙三还是想听听老人自己怎么说?

    “他在赌坊欠了赌债,回家问我要银子,我一个刚丧夫的老婆子去哪里找银子给他?

    不给他,他便将我推到,强行撸了我手上的镯子拿去充赌资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攥着袖口擦去脸上湿痕。老头子,婆子我没用,没能让剑生回头,连咱娘留下的镯子也没守住。

    娘说镯子传媳不传女,让我一代一代传下去,可是……可是剑生他,唉!

    龙三掀开老人的袖子,果然手腕处通红微肿,还有一处已经破了皮,隐隐有血水冒出。

    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起身扶起老人,道:“我扶您去休息吧。”

    “诶,好。谢谢你们,肯听婆子的唠叨。”

    “您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替老人盖上薄被,龙三跟着黎波出了老人的家。

    “有什么发现吗?”

    行走在狭长的巷子里,龙三将沾着老人泪水的帕子在风中扬了扬。

    老人的泪,很纯净,并没有被戾气浸染。

    黎波斜觑着快要落山的日头,扬起手微微遮挡。

    “同你差不多。”

    是吗?看来,她们只能耐心等待黑夜的到来。

    收起帕子,龙三有些唏嘘。

    究竟是什么让大家变了心性,忘了自己是个人?

    黎波低头瞥了一眼龙三:“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来了幽州城大半日,居然没闹着喊饿,这不合她的风格啊?

    龙三横了一记黎波,吃啥吃?就这氛围,她吃得下才有鬼。

    吃饭也好吃东西也罢,也是讲究心情的好不啦?

    黎波被瞪的直乐呵,心底的凝重也稍稍的淡了一些。

    “放心,人间的事我们不好插手。不过……不是还有阳云宗吗?幽州城在其脚下,真有事阳云宗不会不管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

    嘴角一撇,龙三掰着十指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顿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唉,动脑子的事真的不适合自己。

    她虽不关心四海是否升平,然而世人口中的幽州城,似乎不尽其然。

    为人不易,只愿无事才好。

    “喏,我们去那里等如何?”

    黎波拽住龙三的袖子,指着远处的八角挂玲画楼。

    张目瞧去,在偌大的城中尤为打眼。

    楼高九层八角飞檐,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座幽州城。

    龙三点了头,旋即,二人隐了行迹,纵身落在画楼的琉璃瓦上。

    守着红日坠西山,直至城中灯火幽。

    沉入夜色中的幽州城,大大小小的巷子看不到半丝人气儿。

    忽来的一阵风,吹的万家烛火摇曳不定。

    拢了拢自己的手臂,冷不防的颤了颤。龙三侧身看着黎波,这风有古怪。

    黎波也是紧拢自己的胳膊,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眸光一暗,看来,丫头的怀疑是对的。

    自己和她都不是**凡胎,区区几缕风漩儿焉能使他们肌肤生冷?

    且不说两人修为高低,仅凭龙三的一身龙皮龙骨也可罡风不惧。

    事实却是,他们都有感触。幽州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快看。”

    就在黎波沉思间,龙三推了他一把,指着西北方向。

    此时月色清冷,子时刚过。

    一股凝白似雪的寒霜,由西北方漫至全城,便是她们脚下的画楼也都浸在寒霜之中。

    只见黎波的眸子,忽的绽出的精光,拽起龙三疾飞。

    “走,追上去看看。”

第十九章:一渊白骨

    二人一路追到城外,那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草海。

    便是野兽,也懒得在此出没,除了齐人高的野草,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一只耗子,一只虫蚁。

    黎波侧首喊道:“你看,此处有深渊。”

    龙三闻言,拨开草丛,小心的挤到黎波身边。倾身向下一观,眼前的深渊使人有深不见底之感。

    扑面的寒气,蒸腾而上,逼的龙三脚下连错几步才止住身形,险些被绊倒在齐人高的野草上。

    登时,面色倏的一沉,好生厉害的寒气。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黎波见状,紧张的拉起龙三左右查看,急着确认她是否被寒气伤到。

    龙三心尖颤了一颤,涌出一股暖意,卷向四肢百骸。

    或许,有个哥哥也不赖!

    不禁放软了声音:“我没事,只是没做好准备,被底下的寒气惊到了。”

    说罢,运起仙元护住周身。那股附骨的寒意,登时被她悉数剔除干净。

    皎洁的面颊,慢慢的布上一层淡粉,瞬间有了几分血色。

    看着黎波,道:“要下去吗?”

    只是这么看,怕是查不出什么结果吧?

    黎波赞赏的睃了眼龙三,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何方妖孽作怪?

    也该他倒霉,天大地大,偏巧碰上自己。

    “自然,这一去,你怕吗?”向前倾了倾,将视线投向深渊,余光瞥了一眼龙三。

    龙三白了眼黎波,我都跟到这儿了,还用得着问吗?

    没好气道:“走吧。”

    一抹浅笑却悄悄在嘴角处绽开,打不过她还跑不过嘛?再不济,不是还有你。

    黎波想了想,觉得也是。

    抬头看了天上若大若圆的明月,皎皎清辉照不进深渊点滴。

    顿感牙疼,砸吧砸吧嘴皮子,翻掌取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然后两人,纵身跳入深渊。

    约摸碗口大小,珠光皎皎,下降的过程,将四周的峭壁照的分毫毕现,恍如白昼。

    这一幕,看的龙三咋咋艳羡,直呼好宝贝。

    普通的夜明珠,能照亮一间屋子已是难得,且珠光朦胧。

    似这般的,反正她在阿姐那里没找到。

    “喜欢啊?等出去了送你。”

    看着龙三吃惊的模样,黎波的心情顿时十分愉悦。

    小样儿,这就不敢相信啦?哥的宝贝还多着呐!

    “不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看看就好,阿姐说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好事,你这宝贝可不是两顿饭的事儿。

    “嘁……客套啥,说了给你就给你。只是哥出门带的不多,这会先借哥用一下。”

    黎波瞟着龙三吃瘪的表情,别过头偷笑。

    龙三瞪着黎波不说话了,说的宝贝和大白菜似的,什么出门带的不多啊?

    一时深渊之内,寂静无语。两个人也不知下沉了多久,才堪堪到底儿。

    一脚踩上去,便是不绝的“咔嚓”之声……

    低头打眼一看,心为之点点的下沉,彻骨的寒袭遍全身。。

    连着每一根经脉,都被刺骨的寒意填塞充满,亦将黎波带给她的温暖冲刷殆尽。

    一声咔嚓响,便是一截枯骨应声而断。

    遍地白骨,触目惊心。怎奈,一眼望不到边。这得需要多少人,才能堆成眼前的深渊?

    黎波倏的攥紧了手中的微凉,欲多给她一些温暖。

    安抚道:“无事,有哥在。”

    拍了拍龙三的手背,旋即提着衣摆蹲下,拾起一根惨白的枯骨,黎波闭目

    凝神。

    瞬间,只感一缕戾气直侵他的灵台。却在靠近灵台一寸时,戾气被赫然睁开双目的人,绞杀于无形。

    龙三顿下脚步,回眸望着地上蹲着的黎波。刚好瞧见,他眼底逐渐凝寒的杀机。

    脑子转了几圈,登时有些了然。他是尊者,受命天宫。

    出了这么大的事,此后天宫恐怕也没什么太平日子可过。

    能做下此等孽事,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也更不会是个小妖。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龙三不懂,但也能猜个大概。

    只是,这样的黎波让她多了丝敬意。

    她没那般大爱,系着芸芸众生……

    低声轻问:“还要继续往前查看吗?”

    “去。”

    丢掉手上的枯骨,黎波亦如往常,眼底的杀机早已敛尽。

    他不想泄露自己太多的情绪,怕吓着她。

    她也许不知,脚下的白骨没有一丝残留魂魄痕迹。

    若自己猜的没错,他们应当都是生前被人吸食而亡。连着灵魂,都未能逃出生天。

    只留下薄弱的戾气,依附在骨头上。一具枯骨自不足可惧,然而脚下厚积的枯骨,却是个惊天之数。

    才能造就而今之势,如同聚沙成塔,那些薄弱的戾气慢慢的凝聚汇拢。

    透过地层,四面八方的渗入幽州城。日积月累,慢慢的侵蚀人心。

    意志薄弱的,似剑生之流,尽皆做了傀儡。

    又行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龙三瞧见一处山洞。

    便扯着黎波的衣袖,清冽的眸子斜向洞口,怎么办?

    那里的寒气最是浓的,而吊诡的是,洞口并没有被白霜吞没,便是整个深渊之底,亦没有见到丝毫霜痕。

    黎波问:“有珠子吗?”

    龙三呆了呆,还是老实的答道:“有。”

    然后从袖袋里掏了一把,不明所以的递给黎波。

    这破地方,当不是玩的地方吧?

    “不用那么多,一颗足矣。”

    说着,从她的手心捻起一颗珍珠。倏然,黎波衣袖翻飞,曲指疾射,珍珠离开他的指尖。

    似离弦的箭,在风中发出呼啸之声,直取洞口。

    龙三看的分明,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一颗足矣。

    登时,她收了掌心的珠子静待结果。

    噗……珍珠在接近洞口十米之时,瞬间化成了齑粉。

    激荡之下,露出了藏在深渊之底的结界,界面灵光氤氲涌动。

    见此情景,黎波原本一探究竟的心,犹豫了。倘若只是自己,他无所畏惧。

    而带着龙三,那就不一样了。

    他不能贸然的将她置入险镜,探查随时都可以,不一定非在此时。

    顿时扬袖负手,转身走向龙三:“先回去,明日白间再来。”

    等到第二天,两人再来时,顷刻愁锁眉山。

    眼前,哪有儿什么深渊白骨?就连晚上的白霜都消失的无踪无迹。

    两人立身虚空,寻遍草海也没有丁点收获。

    “还要继续查吗?”

    看着黎波眉头紧锁,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查案这个东西,它是个费脑子的活,龙三自问不是那块料,也就充个跟班动动嘴。

    黎波微微颔首,查是肯定要查的,然而像他们无头苍蝇般找线索,也是不行的。

    “去阳云宗。”

    “好。”

    积骨之渊,绝非一人一事。不论是幽州城还是阳云宗,定有大量人员失踪。

    只是,此事青木为何没有上报积云殿?

    还是说,阳云宗已经……自顾不暇?

    没有人给他答案

    ,而他的疑惑,唯有上了阳云宗才能找到解答。

    却不知,在他们离去不久后,地心深处赫然睁开了一双眸子。

    黎波自踏上阳云宗,便已察觉到阳云宗的氛围不对。

    见有巡山弟子过来,两人连忙藏身密林。

    扑棱一声,一只大鸟飞出林间。静谧之下,格外骇人。

    “啊……谁谁……快出来。”

    其中一人抽出佩剑,对着空气一通乱砍。

    为首的弟子,照着那人就是大嘴巴子抽了下去。

    “慌什么慌?不过是只鸟,就把你吓成这熊样儿?

    你这道心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巡山,等我请你啊?”

    “师兄,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那弟子单手捂着红肿的脸不敢与师兄直视,眼底噙着隐约的泪花。

    “都楞着做什么?巡山的时候都我仔细点,打起精神。

    别到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师兄的眼神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凝重之色难以掩藏。虽然看着沉稳,然而盖不住自身的慌张。

    “是,师兄。”

    几人应声答到,俱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似乎,如此心中便会少一分恐惧多一分胆气。

    待几人散尽,黎波与龙三自林间走出:“我们去大殿。”

    龙三脚步微滞,复又提裙慢慢跟上。

    很显然,黎波的猜测是对的。阳云宗的确出事了,依照巡山弟子的反应,十有**和深渊白骨的事分不开。

    就不知道他们是发现了深渊?还是其他?

    阳云宗的主殿在首峰上,十八主峰依次围绕首峰,环抱其在中间。

    如同一柄插天巨剑,深入大地,连着仙凡。

    其山势险峻自不必多说,仙灵之气亦非常之足。

    云蒸霞蔚,氤氲缭绕。

    大殿上,青木真人手持拂尘居在首座。

    生的慈眉善目,颇有仙风道骨。

    “各位峰主长老,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微微叹口气,捋着白须目光扫过所有人。

    二峰主出列,拱手道:“宗主,外门弟子近乎殆尽,内门弟子,近日接连失踪。

    如果还是揪不出真凶,我阳云宗千载基业岂不危矣?”

    大长老思虑再三,抖了抖宽大的衣袍亦出列道:“宗主,此事非常时期。

    不如差纸鹤问其他宗派的详情,再做商议?”

    天下修道万千,又何止阳云宗一家。苍梧,离火,天机,神隐等皆是。

    如今阳云宗蒙祸,不知他们是否无恙?

    如若无恙,则可问其求援。

    “也好,此事便交由大长老你去办。”青木明白大长老的用意,其实他也是一个想法,只是叫大长老占了先机。

    如果阳云宗难逃覆灭,其他宗派亦也无法独善其身。

    敛了心神,朗声问道:“所有弟子失踪弟子在俗世的家人,都安抚的顺利吗?”

    这话,青木是对五峰主和三长老说的。

    五峰主出列,拱手间眯眼横向三长老,见他点头。

    才朗声说:“回禀宗主,一切顺利。”

    “很好,金银钱财皆为身外物。若这些外物能予他们一丝慰藉,便是大善。”

    当初谁不是一朝弃红尘,只身求大道。奈何大道难求,进一步无路,退一步身死不知何处。

    众人合什,皆曰:“善。”

    抬眸间,青木眼底有一丝精光流转,快若闪电。

    不待众人回神,便已消失。

第二十章:阳云宗

    倏然,青木拂尘一甩,与众人道:“诸位,木有一计,愿说与大家听。”

    登时大殿内,一片愕然声起。

    纷纷私语,您刚才还问大家有什么看法,也好集思广益。

    这会儿,您有一计,您不早说?这是闹哪样嘛?

    顷刻,大殿里浮起些许躁动。

    “都安静,我也是突然想起,非是有意隐瞒诸位。”

    话说着,青木起身,握着拳头咳了咳。

    又道:“十八峰主,速摆天光阵。”

    大峰主不解,蹙眉道:“宗主,为何要摆天光阵?”

    此时摆阵,会不会有些过早?万一惹怒那头,阳云宗岂不是雪上加霜?

    贸然打扰天宫上仙,其罪非轻,届时,谁护着头上这片青瓦?

    本宗是损失了不少弟子,但如果因此得罪上方,那剩下的弟子该怎么办?

    青木颔首,长叹一声,道:“此事,我亦有考量。若上面追责,一力有我来承担,与阳云宗上下无关。”

    “宗主。”

    大峰主一愣,众人惊呼,却碍于青木眼底的厉色,只得屈从。

    旋即,摆开天光阵。

    顿时,罡风飒飒,瑞光万千,皎洁的银芒形成一道透明的天柱,击穿霄汉。

    强烈的灵气涌动,让施术的心口,仿佛都压着巨石,难以喘息。

    因此可以得知,开启天光阵的耗损,也是尤为艰巨。

    再观青木,以指代笔,聚灵为墨,疾书一封密函。

    那密函似活了一般,如鱼儿跃水,呲溜一下,钻入天柱之内游游曳曳。

    忽来眩晕袭上心头,青木受不住,登时踉跄了几步才立稳。

    回首间,雪发飞扬。眉山凛然,一声令叱:“送密函,敕。”

    又待稍时,风罡才停止。

    阵法一解,端见众人力疲。天光阵,乃是以自身修为,凝仙灵之气汇成天柱,再以此打开仙凡两界的通道。

    让下界之事,必要之时,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不会因为等候,而误了大事。

    青木闭目调息,他之耗损远比大家严重。一是修为不及众人,二者,天光阵的关键只有历代宗主才会。

    是以,他之内伤不容乐观。

    须臾,袅袅青烟自他头顶百会穴涌出。

    体内之内瞬间,已被疗愈八分。微微睁开眼眸,道:“你们也都辛苦了,且回峰歇着吧。

    另外,传我口谕,天宫回复之前,开启封山大阵。

    没有我的手令,一律不许外出。

    诸位,可都记住了?”

    众人齐道:“我等遵命。”

    而大家离去时,或多或少的瞥了青木两眼。却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待众人走完,青木又将伺候他的弟子,也都摒退干净。

    等大殿的正门合上,确定屋里没有他人时,青木才转身对着自己的座位行了叩拜大礼。

    “青木,叩见两位上仙。”

    “起来吧。”

    黎波与龙三,这才现了真身。倒不是他们行事有多谨慎,只是插手此事本就是个意外。

    他们也无意大张旗鼓,加之黎波本人从来都是散漫惯了,自不愿有太多人知晓他的身份。

    而龙三,就更别提,径直坐上宗主之位。

    老实讲,跟着黎波跑来跑去,她这腿肚子有点儿抽。

    当下,她也管不得自己是否失礼。

    甫坐下,龙三觉得遍身都舒坦了不少,轻轻的敲打着腿肚子,心里只有一句:累死了。

    倏然,发现青木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登时,脸上布满可疑的红云,连着敲打的动作也悄眯眯的收了。

    初来乍到,坐了人家的宝座,还大咧咧的被人家这样盯着,龙三自问脸皮薄,一张老脸哪里还兜得住。

    只感有如坐在针毡之上,欲起身将座椅归还给青木。

    却被黎波一把摁住肩头,他的妹子,哪有站着的道理?

    睃了眼黎波,发现他是认真的。龙三不好拗着他,便泄了自己的劲儿,也不扭捏了。

    索性往里靠了靠,抻直了腿肚子好彻底放松。

    而青木,还是保持着拱手见礼的姿势。微微垂眸,余光掠过黎波,径直落在龙三身上,霎时,眼中飘过一抹异样的色采。

    速度很快,但还是被黎波逮住了,龙三也看到了,在他身后唰唰扔了几把眼刀子。

    把黎波戳了个透心凉,心拔凉。

    瞬间,黎波狠狠的瞪了眼青木。把你那可怕的想法给我收起,本尊是那种人吗?

    将身一侧,拍着龙三的肩头:“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尊的妹子。”

    龙三朝青木浅浅一笑,尽量扮好一个乖妹子。一本正经的收回抻直的双脚,然后两手互叠端庄坐好。

    青木回神,双手一振,袍袖生风。重新向龙三见礼,道:“拜见仙子。”

    低头间,极力忍笑。不怪他想歪了,要怪得怪尊者素日声名在外。

    龙三吸着一口气,别开脸不看青木,摆摆手让他赶紧起来。

    然后,缩起双脚,干脆窝进了椅子里。

    摸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唉……忒丢人了。

    黎波侧眸看了眼青木,然后在龙三旁边变了一张小凳子坐下:“好了,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吧,阳云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弟子失踪的?”

    不待青木回答,又指着他所立之处,也变了一张凳子:“你也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青木拱手道:“谢上仙,只是贫道还是站着说吧。”

    他哪敢和上仙平座?真座,他也坐不住。

    毕竟一日没有飞升,一日便不是真仙。只能说他们是入了仙道的门,能不能成仙还得造化看个人。

    事实上,青木也是去过天宫赴宴的。只是因为他的位分低,每次都是末座。

    似黎波等人,他是没有机会上前近身的。

    不过,青木也是个有心的人。不能近前,不代表他不能把所有仙家都记下。

    是以,黎波带着龙三出现时,他才会起了误解。

    毕竟,那个……额,大家都懂得。

    将思绪一捋,青木才道:“追根溯源,此事还需从一年前说起。

    初时只有几个外门弟子,偶然不见,管事弟子也未曾留意。

    只当他们是外出游历,怎知后面再无音信。

    时间久了,大家便以为他们是在外陨落了。

    也没有出去再找寻,只道是命数使然。

    直到后面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大家才觉出其中有问题。

    然而,迟了。”

    这件事每每回想,都能叫他午夜梦回,悔断肝肠。

    外门弟子,虽不及内门弟子天赋好,却也是门派的基石。

    如今叫人差点尽毁,他怎能不痛不叹息。

    龙三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斜了一眼黎波,脸上乌沉沉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是生气了吗?

    “后来呢?”

    青木的脸上堆起苦涩:“后来失踪的弟子越来越多,多到如何小心都无法避免。

    等我们回过神时,外门弟子几乎全没了。

    擒不住真凶,又无法阻止弟子继续失踪。

    我们本已懊悔不已,可是连着主峰的内门弟子,最近也开始相继失踪。

    宗门上下,因此自危,人心多有不安。”

    龙三皱眉:“幽州城的变故,你们知道吗?”

    那么大的变化,两地如此之近,没道理是不知的。

    只是,为何没有阳云宗的弟子在山下出现?

    说到这里,青木更难受:“唉……知道和不知道,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

    自顾尚且无力,更遑论是山下的百姓。”

    这个时候,他们与俗世的百姓又有何异。

    一样的无力,一

    样的无助。

    “宗主,各派有回复了。”

    倏然,大长老的声音在门外想起,青木眼眸一转,等着黎波发话。

    黎波略作点头,与龙三忽的消失。

    “进来说。”

    将袍子饬饬,再将两张凳子藏了,青木端端正正的坐上了宗主之位。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殿外的光线兜头洒在地板上,那一瞬间,青木有些迷了眼。

    恍惚间,觉得那日光好似照进了他的心里。

    看着大长老一步步上前,青木难得的露出些许的松快。

    “可都说了什么?”

    “回禀宗主,各派……不容乐观。”

    之前,他还想着让其它宗派持援本宗,如今,这希望是落了空。

    青木登时疾步走下台阶,倏然停下,离大长老仅一步之遥。

    焦急道:“他们……也出事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虽不想承认这是真实的,却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都……怎样了?”

    问出这句话,他的心都是颤抖的,不敢去想,更害怕听到答案。

    “苍梧十万,离火七万,天机十五万,神隐……十二万。”大长老默默的闭上眼,一字一句皆是钢针扎进血肉。

    再算上本宗,遇难弟子以达六十四万之数。

    这个数,比任何一个门派的总数还要多。

    青木踉踉跄跄的退了数步,弯着腰想找一个扶手的着力点,手一摸索却是空无一物。

    颓然的慢慢蹲下,然后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双沧桑的眸子,痴痴的看着殿外。

    各派之中,本宗人数最多,遇难者亦是其中之最……

    “宗主,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吧。”看着青木如此,大长老亦是心痛难当,伸手想将他扶起。

    却被青木拒绝了,他摸着身旁冰凉的地:“师兄,陪我坐会儿可好?”

    坐在这既冰凉又坚硬的地上,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会喘气的。

    自嘲了笑了笑:“师兄,你说,宗门会不会毁在我的手上?”

    大长老闻言,愣了愣,随后坐在青木的旁边。学着青木的样子,伸手摸了摸,真凉啊。

    道:“别说傻话,宗门还需要你撑持,若你丧气退缩,叫弟子们都依靠谁?”

    青木捋起自己的白发,发出一声慨叹,是啊,靠谁呢?

    他比师兄小了一百八十多岁,师兄还是恍若如艾少年,自己已是白发染雪。

    便是自己的胡须,早已是根根皆白。

    这,是为什么呢?青木的思绪飘回当年,师傅说要选一人做他的接掌人。

    众师兄弟无人出列,后来他站了出来,做了今天的掌门。

    那时,他想着自己天赋有限,何不成全师兄们的求道之心,让他们专注修行。

    也算,全了他的同门之宜。

    他没什么大的野心,只想将宗门在自己的手上发扬光大。

    然后,传到下一代的接掌人手上。

    如今,却是……唉……

    大长老看着眼前比自己苍老的多的师弟,心里亦有着深深的亏欠。

    他们欠小师弟的太多,没有小师弟撑持宗门,便没有这长久岁月的清净。

    那满头的白发,刺痛了他的眼睛。

    师兄弟两个就这样在大殿待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入夜才分离。

    等青木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算算时辰,密函也该差不多到了积云殿。

    不知这回复,他还要等多久?

    仰望着头顶上空的结界,这份担忧不曾减去半分,反而多了几分。

    若是大阵也护不住山上的弟子,又当作何打算?

    推开房门,青木呆了片刻,然后警惕看了院落四周。

    确定左右无人,才闪身进屋。

第二十一章:素鹤真君

    进屋后,青木小心的关上房门。待看清坐着的人,内心有着不小的惊异,道:“上仙,您和仙子没走?”

    初时在殿上分别,他以为上仙繁忙,定是走了,没有想竟是在此等着自己。

    心底,不禁有腾腾热意涌动。

    连日来的诸多事情,让他的身心皆有些疲惫。

    是以,乍见黎波和龙三还在,他的心瞬间轻松了些许。

    至少在他尽力撑持的时候,上仙没有舍弃他们。

    “天宫的人还没到,我们若是走了山上出事怎么办?”

    黎波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捻着杯盖轻轻的撇着杯中的嫩绿。

    “青木谢上仙慈悲。”

    双手抖了衣袍,青木郑重再三的行了一个大礼。

    “行了,且坐下来安心等待。”

    “是,上仙。”

    青木不敢坐的太近,便搬个矮凳坐的稍远。

    捧着飞到眼前的热茶,心怦怦的直跳,极力克制住内心的骚动。

    这辈子能喝到尊者倒的茶,就是死也值了,他赚了。

    而且能和上仙同室而坐,以前去了数次天宫,他都没捞到这待遇。想着,不禁又激动了几分。

    龙三坐在一旁,打量着青木脸上的种种变化。见他一把年纪还能激动成如此模样,她也是哭笑不得。

    撑着下巴无奈的摇头,没想到,这老头儿怪挺可爱的。

    只是,她不擅说话,更不擅调节气氛。有心想帮青木解了窘境,偏偏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鼓着腮帮子,嘬着下唇瓣,两手拖住水壶不让黎波续茶。

    黎波没反应过来,第一次见到龙三耍赖的模样,顿时乐的心花朵朵开。

    也不续茶了,推开桌面的茶具,径直往上面一趴。

    龇着白花花的牙,嬉皮笑脸的道:“妹子,有什么事啊?”

    你说,只要哥做的到的,指定给你办好咯。

    “我……”

    我了半响,龙三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

    撇了眼青木,莫名的她便泄了劲儿。唉,做好人真难……

    最后,只弱弱憋出一句:“我饿了。”

    青木闻言,立马会意:“贫道去给仙子取些吃食。”

    顺便消化消化内心的悸动,不然,对手没弄垮阳云宗,他先把自己弄死翘了。

    “去吧,不用太讲究,有些素果斋食便好。”

    黎波此时也回过了味儿,大抵知道是自己的原因。

    便顺了龙三的意,也顺了青木的心。

    不过,凡间多是辟谷潜修,口腹之欲倒不怎么讲究。

    担心青木为难,故特意嘱咐道。

    青木感激冲着黎波和龙三拱手告退,实话讲,首峰上只有一些素果斋食。

    真让他置办的丰富些,他还不知道去哪里张罗。

    出了几道庭院,青木敲开了徒弟的院门。

    “师父?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屋坐。”

    云辛披着一件外袍,匆忙出来给青木开门。

    他刚做完晚课,正准备宽衣沐浴。结果衣服才解了大半,门就响了。

    “师父,这么晚了您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弟子去做?”

    师徒做了这么多年,他大抵还是了解青木的为人。

    轻易,不会来打扰自己修行。他这个师父总是将别人的修行,看的自身还重要。

    跟着师父走近屋内,云辛边走便把衣服穿好,然后扶着青木坐下。

    再斟了杯茶,双手捧给师父。

    “是有些事,要劳烦你走一趟。”青木接过徒弟的茶,浅酌一口。

    云辛挑眉不解:“什么事?”

    何事值得您大晚上不休息,跑徒儿这里走一遭?

    “你去予我备些素果斋食,为师恐今晚仙客造访。”

    青木找了个理由

    ,便把徒弟搪塞过去了,倒也没让云辛生疑。

    “好,待会儿徒儿便给您送过去。”

    云辛如是想着,转身即刻往走,脚尖刚迈过门槛儿。

    就听到青木喊着:“唉……不用,你将素果斋食带回来,为师自行端过去即可。”

    真让你送去,万一撞破娇客怎生是好?

    “如此,烦请师父稍后片刻,徒儿去去就回。”

    云辛是个好徒弟,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多问也从不多想。

    望着清瘦的身姿消失在夜色里,青木端起茶杯,轻轻的撇着杯盖。

    这徒弟太老实了,搞得他这做师父的心里都不落忍,好似做了什么万恶事。

    算算时间,云辛到他的门下也有一百余年。

    一百年的时间,二人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修道分为入虚、破妄、断尘,之后还有清心、炼神,最后便是举霞飞升。

    以云辛的资质,百岁之龄能至破妄可属禀赋天异。

    至于自己这当师父的,卡在清心徘徊了数百年。

    举霞飞升他是不敢想了,若一切顺遂,云辛的未来必定可期。

    这么一想,青木顿觉心中宽慰不少。

    约摸坐了半个时辰,云辛跑到后山搜罗一圈,倒也找到不少果子。

    又去司膳房,装了两食盒的点心。

    也是他去的巧,今日来取膳食的弟子不多,剩下了这两食盒的点心。

    否则,这天色?哪还有什么点心可言。

    司膳房的弟子,过时不侯,就是宗主亲去,也不会再起灶火。

    此为阳云宗,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意在警醒所有弟子不可沉溺口腹,潜心研修方是正道。

    回到屋里,云辛将食盒交给师父,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储物袋递给青木。

    “师父,真的不需要徒儿帮你送过去?”

    瞅着食盒,他是挺想帮忙的,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哪能累着师父。

    可是,青木是打定了注意不让云辛过早知道太多。

    最重要的还是怕他年纪太小,忽然得见仙人,从而得陇望蜀导致道心失守。

    “不用,你早些歇息,明日好好修炼才是正经的。

    师父有手有脚,这点事你师父我做的动。”

    收好储物袋,双手拎着食盒,青木慢慢悠悠的步出房门。

    云辛不放心,还是将青木送到了院口,然后被师父赶了回来。

    “去去去,回去好好歇着,日后上进些给你师父争口气。”

    别看青木胡子一把,近千岁的人,踢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云辛笑嘻嘻的抱着脚,跳着回到屋内。

    青木摇了摇头,缓行间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真是个傻孩子。

    回到自己的小院,黎波也不知道和龙三说了什么,逗的她笑颜如花。

    不过她眼尖,一下子瞥到呆立在门口的青木。

    瞬及起身,迎向青木。

    “宗主,我来帮你。”

    很是贴心的替青木分担了一个食盒,顺势搀着青木的胳膊将人带到屋内。

    青木明白龙三是好心,但被上仙搀扶,他这心脏还是有点受不住。

    “多谢仙子,我……青木自己来就好。”

    “噗,你无需紧张,我与他人无异。”言下之意,就是让青木别那么拘谨,当她是普通人即可。

    青木脸部肌肉颤抖,差点不顾形象翻出白眼。

    您老人说的轻巧,我就是一活的比较久的凡人,您让我不紧张可能吗?

    但是,敛了敛心神,可不可能,他都得做不是吗?

    龙三斜眼黎波,都是你害得,看看眼下尴尬的……

    黎波才不管这起子破事,换了一只脚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打趣龙三。

    ……嗯,这厮脸皮太厚,她斗不过。

    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点心,不消一会儿便摆满了桌。

    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龙三也顾不得矜持与客气。

    坐下捻起一块点心,直接咬了一口尝尝,味道还不错。

    说实话,自打进了幽州城,她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说不饿,那都是骗她自己的。

    吃了几口,发现青木还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

    “宗主,坐下一起吃吧。”

    “不不不,我……在下辟谷多年,早已不食五谷之物。”

    青木连连摆手,却又取来一壶茶替龙三斟满茶水。

    毕竟点心吃多了,容易干,粘着嗓子眼不舒服。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坐着休息吧。”

    将手上的点心塞入口中,龙三起身夺过青木手心的水壶。

    连拉带哄的,将青木赶去一旁休息。

    摸摸自己发烫的面颊,让一个老人在旁边端茶倒水伺候自己……嗯,她的脸皮罩不住。

    青木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几次想要起身,都被黎波用眼神喝止。

    让你坐就坐,没得吓跑我家妹子,没见人家小脸都红了吗?

    你个老小子,就这点眼力见儿?

    额……青木抓着椅子的扶手,觉着自己被尊者瞪的有些无辜。

    往日别的上仙来了,不都是如此伺候的,怎的今日还出错了?

    黎波眸光一涌,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登时坐直了身板。

    老小子,往日是往日,他能和本尊的妹子比吗?

    姑娘家家,脸皮薄,你丫懂不懂啊?

    青木缩了缩脖子,咽下了几口唾沫,懂……您老人家说啥就是啥。

    随后安安分分的静坐,等待龙三用完点心。

    然而没坐多久,青木站了起来,想起了还有自家徒弟摘的果子没拿出来。

    同一时间,黎波眯起了眼睛,你要干嘛?

    青木摸出储物袋,欲取出里面的东西:“这是我那徒儿自后山摘的果子,比不得天宫仙果,却也是滋味难得。尊者和仙子,不妨尝尝。”

    相处虽短,青木多少也摸出点门道,对着黎波也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怵。

    说罢,招来两个果盘,分了两盘果子。一份给黎波,一份给龙三。

    这回,黎波没有瞪他。

    青木心下透着些许哭笑不得,他都一把年纪,还被毛头小子一样的上仙瞪来瞪去,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黎波悄眯眯的睃了眼青木,算了,爷不你计较。

    毛头小子就毛头小子,爷全且当是夸赞吧。

    倏然,屋里漫起一缕异香。不浓烈,却是绵远悠长,似檀非檀,似花非花。

    三人俱是一愣,透过彼此的眼睛,都清楚这代表的是什么。

    龙三擦了擦手,不敢接着再吃,仙界的人来了,她还是得收敛些。

    熟人还好,可是,她在仙界有熟人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

    “阳云宗青木,拜见真君。”

    青木反应极快,见着来人就赶紧上前行礼,未敢怠慢半分。

    黎波瞅着来人,登时笑意从嘴角绽开。

    上去便是一拳,砸在人家的肩上。

    只有龙三是懵懵的,和来人身后的黑鹤大眼瞪小眼。

    这一人一鹤,她不认识……

    来人明显也发现了屋内的龙三,清泉般的眼睛闪现不解。

    你不解释解释?

    黎波揽住来人的肩头,走到龙三面前。

    “这是我认的妹子,嫡亲的。”

    嫡亲二字,他更是刻意的咬的很重,生怕来人听不出来。

    又朝龙三,笑嘻嘻道:“死鹤,你哥的兄弟。”

第二十二章:觅香蝶

    来人瞥见龙三越来越懵的模样,一把推开肩头的无赖。

    “别理他,在下素鹤,位列真君。”

    龙三望着素鹤,暗自打量。

    嗯……声音很好听,眼睛也好看,像一汪清泉。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被一层无形的疏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龙三见过真君。”

    但,她说完便不知后面该如何应对,只能低着头给黎波递暗示。

    谁知?黎波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

    这下,她急了,这辈子拢共也才认识几个人。

    突然来一个陌生人,还是朋友的朋友。她……她,没经验啊。

    深吸口气,龙三端着标准的浅笑。

    “真君要一起用膳吗?”

    “不用。”

    “……”

    龙三瞪眼黎波,端起桌上的一碟点心冲着素鹤福了福。

    “真君下凡必有要事,龙三不便打扰,我去外门等候即可。”

    唉……和陌生人说话,真特么累!

    素鹤显然没想到龙三就这么点耐心,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和自己敷衍两下。

    看着娇娇柔柔的人儿,脾气倒是挺冲的。

    见惯了天宫仙子的世故温柔,猛不丁的来这么一个愣头青,就连他也不觉多看了两眼。

    心里的防备,竟是不可思议的卸下了几分。

    睇眼脚下的黑鹤,你也去吧。那鹤颇为乖觉,径直走到外面与龙三作伴。

    龙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转头看着黑鹤。

    “你要来一块吗?挺好吃的。”

    黑鹤:“……”

    “你认真的?”素鹤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眸光微微横向黎波。

    “自然,认妹子这种事,你觉得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再说,哥是那种随便的人嘛?

    “为什么?就因为她直愣愣的?”天宫仙子无数,怎不见你认一个?

    黎波瞬间黑脸,什么叫做直愣愣?你丫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陪坐在一旁的青木,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藏在袖中的掌心也已然湿透,悄悄瞥了一眼门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手还不自觉的摸上了脖子,他这不会因为秘密知道太多而被灭口吧……

    切,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横了一眼忙着降低存在感的青木,黎波吹起额前的碎发。

    精深的眸子,光彩照人。

    “当然不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明明自己都认了,非得和爷拽高深?也不嫌累的慌?

    素鹤吐了口浊气,和你做兄弟真的没半点省心。

    “青木,你将信中所叙之事再详尽说一遍。”

    拧不过黎波,素鹤索性不去同他掰扯,而是将目光锁住了溜号的青木。

    被点名的青木,诚惶诚恐的从座上站起,捋了捋心绪,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素鹤听后,已是面沉如水,知道下界的情况不容乐观,却没想过现实远比信中来的更糟糕。

    宗门各派虽是化外之地,不在仙界护持范围之内。

    但各派弟子皆是日后飞升所需之人才,寻常弟子没了也就没了,可若是折损精英,仙界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侧首,睇眼黎波:“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黎波翻了一个白眼,废话,自然是为了我家的妹子。

    额……当我没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妹控?

    “有什么发现吗?”

    更深露重的不去休息,别说是来找青木聊天的?

    青木忽的僵住,扶着椅子半响坐不下去,脊背莫名的发凉。

    怎么说着说着,还有他的事儿?

    悄悄的睃了眼两位上仙,确定他们都没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坐下。

    唉……人老了,经不得这般乍乍惊惊的折腾。

    黎波捏起果盘的一枚果子悠悠的剥开果皮,红红的,里面的肉却是白色的。

    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但是诚如青木所言蛮好吃的。

    又从盘中拾起一个抛给台阶上的龙三:“丫头,接着。”

    龙三转身,慌忙接住。

    “干嘛?”

    “吃吃看,味道还不错。”黎波边吃边指着龙三掌心的红果子。

    好吧,龙三微微扯动脸颊,她都吃了一盘。

    扬了扬手,道:“谢了!”

    完成了和龙三的兄妹互动,他才不紧不慢的看着素鹤,收起了脸上一贯的散漫。

    “发现是肯定有的,不然我也不会刻意坐在这里等上面来人。

    只是,没想到来的刚好是你。”

    不过是你就更好了,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嘛!

    你来了,我更放心。

    “我们找到了一处地界,估摸着便是各派弟子葬身所在。”

    他的话音刚落,青木便蹭的起身。

    “上仙……说……说的,可是……真的?”

    黎波明白青木的意思,也能体谅他的感受,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白骨之中,修炼者居多。

    青木得到想要的答案,登时就要往外走,全无一宗之主的冷静自持。

    不过也是,那么多的弟子,也不怪青木如此沉不住气。

    “你且慢着,此地有些诡异。去早了,也是无用的。”

    可怜青木,一颗心跟着起起落落,望着黎波竟不知如何是好?

    “有何怪异?”素鹤一个侧身,胳膊肘正好搭在椅子的扶手处。

    “前日我和丫头初到幽州,察觉此地百姓有异,便起了疑心。

    尤其在入夜以后,城中气温会急剧下降。

    待至子时,霜染全城。

    便顺着寒气的来源,一路追出城外。发现城外西南方,有一处无垠草海。

    子夜过后,就会有一方深渊出现,姑且可唤它白骨渊。

    下去以后你就会发现,除骨无它物。”

    顿了顿,又道:“而且,白骨渊下有一处密洞,伴生结界。

    所以,青木你无须冲动,此事还需商妥一个万全之策。”

    素鹤眼眸倏然微合,五指缓缓收拢又一根根松开。

    黎子的修为不比自己差,他既然下到渊底而没有贸然行动,说明对方不可轻视。

    遂问道:“现在是亥时,离子时还有些时间,你有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左不过再去走一遭。

    之前没有行动是顾及着丫头的安危,如今你来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黎波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他是个粗人,做不来那些费脑子的事儿。

    简单的说就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都是空话。

    所以比起用脑子,他更喜欢用拳头。

    素鹤薄唇微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无奈的摇摇头,目光刚好掠过龙三的背影。顿时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物,拿来送与她整好。

    递了个眼神黎波,你把她叫进来吧。

    黎波秒懂:“丫头,过来吧,事情都说完了。”

    便是有未完的,也没有不可对你言的,你这丫头到底避啥啊?

    龙三瞅了要黑鹤,起身端着空碟子拾阶而上。

    走到屋内,将空碟子搁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素鹤喊。

    “你且过来。”

    “真君唤我有事?”

    垂衣拱手,龙

    三定定的看着这位真君。

    素鹤的容貌不差,他的俊美与黎波是不同的,是一种安静的美,黎波则似骄阳,很容易把人灼伤。

    但不得不说,素鹤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她心生好感。

    “我与黎子是兄弟,你既认了他做兄长,便也算是我的妹子。”

    诶?这什么情况?怎么好好的又偏了,不是应该上来告诫自己的吗?

    诸如安分守己,不可往生痴念等等。

    “咳……咳……”

    这孩子心眼实在忒瓷实了,放眼天宫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号。

    但他也不打算解释,只是指着黎波道:“这厮仗着修为比我高,又痴长我百岁。是以,你可以日后唤我二哥。”

    这是又多了一个哥哥?龙三傻不愣登的瞅向黎波,真的假的?

    黎波怔了片刻,很没义气的笑了:“哈哈哈……”

    堂堂真君,上杆子认妹子,居然被嫌弃了。

    很显然,他是忘了自己当日怎么被龙三嫌弃的很彻底的。

    活脱脱的五十步笑百步,半斤笑八两。

    龙三两颊绯红,拿着眼神当刀子使,唰唰的甩了黎波一个透心凉。

    再笑,我咬死你。

    黎波见状,登时敛住笑意,只是脸部的肌肉止不住的在抖动。

    一本正经的指向旁边:“丫头,死鹤是好人。”

    话音刚落,素鹤和龙三同时横了一眼黎波。

    什么话?到他那里味道怎么全变了,就不能好好说吗?

    素鹤自袖袋里一阵摸索,然后递到龙三面前,摊开掌心,是一只月紫色的蝴蝶。

    瞬间,龙三看着素鹤眼神,不可抑制的有了倾斜。你一个男子,随身带只蝴蝶?

    会不会,太那个啥了……

    瞧着她的表情,素鹤再好的风度也都要没了。嘴角一抽再抽,心中一片懊恼。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去栖月峰。

    如果没去栖月峰,便不会遇上溪芫,不遇上她,就没有这个烫手的小东西。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送自己一只觅香蝶,难不成日后让自己做个香男子不成?

    这一想,素鹤浑身感到一阵恶寒,太恐怖了……

    “此乃觅香蝶,是百花林的溪芫仙子赠予我的。

    二哥身为男子,用着委实不妥,今日来的匆忙,也未曾予你备下见面礼。

    且用它暂时抵着,日后二哥再送你个好的。”

    别看素鹤说的轻巧,龙三瞅着觅香蝶呼扇的翅膀,陷入了内心的天人交战。

    虽说自己认识的人没几个,可是溪芫仙子不就是百花仙子嘛?

    而且百花仙子和阿姐交好,对自己也算爱屋及乌。

    她便是再傻,也清楚女子送男子物件代表是什么?

    若是收下,她该怎么和百花仙子解释?

    难道要自己说,仙子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波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劲儿,自然也瞧见龙三的脸已经换了好几个色。拍着脑门,怎么把这事忘了?

    龙雪与溪芫交好,觅香蝶虽好,然而确实有些不妥。

    不过,他观死鹤的反应,眼下应当还是溪芫剃头挑子一头热,白瞎了自个儿的好物件。

    “拿着吧,你二哥既然给了你,有事自有他去解释。”黎波,冲着龙三挤挤眼,疯狂暗示。

    收着收着,这可是好东西,说不定咱们还能促个好姻缘。

    嗯?还能这样玩,你确定靠谱?一只蝴蝶,还能当红娘?

    黎波使劲眨眼,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龙三眉目一转,双手接下了觅香蝶,俏盈盈看着素鹤。

    “多谢二哥!”

第二十三章:深渊下的眼睛

    素鹤见龙三收下觅香蝶,缓缓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走哪儿都带着满身的香气,这事儿真的会要命。

    且不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并无不良嗜好。

    虽说,他这事做的有点不厚道,但这也是没办法。

    而坐在百花林的溪芫,捻着棋子噗嗤轻笑,惹的龙雪忍俊不禁。

    “怎么?你还是念着人家真君啊?”

    溪芫顿时红霞涌颊,娇叱道:“去去去,看破不说破懂不懂呀?”

    摸摸有些发烫的脸,又恼又羞的瞪着龙雪,本仙子没你这样的损友。

    可是一想起素鹤的模样,她的一颗心便忍不住要跳出胸口。

    思绪飘飞,忆起栖月峰的相遇。

    那天走的匆忙,也不知道送他的小东西他喜不喜欢?

    龙雪温柔浅笑,无奈的摇头。这女子若是堕了情网,最是要不得。

    如是两情相悦还尚可,如她这般单恋,只怕有的苦头尝。

    霎时一子落下,将溪芫的半壁江山吃死,惹来一片娇呼。

    “不算,重来重来……”

    溪芫思及素鹤,心里是甜的。然而,素鹤转手便将她的心肝宝贝送了人。

    龙三斜睨了眼素鹤,目光回到掌心:“额……它怎么用?”

    戳着透明又晶莹的小翅膀,养小动物她不会啊。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而且,这货应该算灵虫吧!

    “取一滴血喂食它即可,如此,它便奉你为主。

    平日你也不用管它,它自会出去觅食。”

    “哦……”举着掌心,歪着头看了看。听起来,好像还挺好养活的。

    伸出一根手指张口欲咬,可是想想又觉得咬的有点疼。

    登时,手指缩回去。遂运转仙元,逼出一滴殷红的血,凑到觅香蝶眼前。

    小东西到底是灵物,闻着血香乐的吱吱叫。

    龙三满脸黑线,从未想过,一只蝴蝶居然会和老鼠一样吱吱,你丫到底是蝴蝶还是蝴蝶鼠?

    去去去,谁是老鼠了?蝴蝶会老鼠叫,很奇怪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本来被无良的主人送了人很不乐意,谁知那人更无良,转手就把自己又送了。

    自己是谁?好歹也是天地间难得的灵物啊。

    虽然没啥大作用,可它能采花能酿蜜,认主后能让主人遍体生香,肤容赛雪,姿容皎洁。

    便是天后娘娘,当年为了求一只姐妹求而不得。

    可见它们是有多么稀罕,然而看看自己最近的遭遇,简直觅香蝶一族之耻。

    说多,那都是泪。

    况且,它的用处可不止这一点半点的啊。

    觅香蝶摇头晃脑的感叹几下,又低下头,喝的贼欢快。

    顿觉,此生蝶生无憾。

    话说,这血真的真的好特别,好好喝,让它喝完体内有股力量在疯狂涌动。

    倏然,小东西抱着自己吱吱乱窜。它……它,这是要突破了吗?

    可是,它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卖,哪里有机会修炼?除非,除非这股力量是外来的。

    想通这里,小东西顿时明白,它遇到宝了。

    一甩先前被再三转手的不甘,只想紧紧抱住眼前这跟粗手指。

    龙三瞅着觅香蝶,有些摸不清状况。

    这就突破了,难道真的是得天地盛宠的一族?

    素鹤也被闹的一脸蒙圈,这小东西他也揣了几天,天天搁兜里躺死。

    怎么,一到这丫头手上就突破了?莫不是自己嫌弃它,它也看不上自己?

    觅香蝶很想点头,可是它现在忙着突破没工夫搭理素鹤。

    等了大概个把时辰,觅香蝶才完成了生涯中的第一次突破。

    通身的月紫凝实了不少,多了几分灵气。

    “主人,你给我取个名字吧。”觅香蝶搓着小翅膀,针尖大的眼睛透着亮晶晶的光芒。

    “取名字啊?我不会啊,你前主人没你取名字吗?”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素鹤身上。

    仙子姐姐把小东西送了你,你不会就搁着不管吧?

    “咳……我来的匆忙,未曾给它取名字,亦未让它认主。”素鹤捂着嘴角轻咳,这事他有点儿虚。

    龙三眨了眨眼睛,也对,他一个男子不爱这类脂粉香气也是正常,自然不会让觅香蝶认主也不会给它取名字。

    “那你前前主人呢?”仙子姐姐总该给你取了吧?

    “没有,前前主人只是将我和姐妹培育了出来。

    我们几个未曾认过主,所以您还是赶紧给我取一个吧。”

    小东西忍不叹息,唉,咋取个名字比突破还难?

    “额……你等等,容我想想。”

    取什么?香香?小觅……啊呸,这名字不好,不好。

    那叫什么?啊,有了。

    突然,龙三堆起满脸的温柔,盯着觅香蝶。

    “那个,我和你说啊,你的主人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叫十四。

    你主人我叫龙三,不如你叫小四吧。”

    觅香蝶的翅膀吧啦垂下,整个陷入石化。

    哀怨的看着龙三,您就算不给我个威武霸气的名字,给个娇娇美美也行啊。

    咱不挑的,可是,小四是不是太随意了?

    龙三揉着笑的发僵的腮帮子,向上顶了顶:“小四啊,这真的是个好名字啊,它包含了,主人我对你深厚的寄望,你可不能辜负它知不知?”

    小四登时一阵战栗,一抹浓重负罪感差点没把它淹死。

    原来,主人的名字是有如此的深意,它错怪了她。

    黎波与素鹤,亦是看的含笑不语。

    其实,小四是让龙三说蒙的,她哪有什么深意,只是她懒,不会取名字而已。

    反观素鹤的眸光,无声中又暖了些许。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有时候你的出身是否高贵?修为是否拔尖?

    往往都不重要,他们更看重而是人心。

    如她这般实诚的,亦算难得。如此,黎子便没有看错人,觅香蝶也没有认错主。

    瞧见素鹤的不经意的转变,黎波瞬间觉得自己老怀大慰。

    他的兄弟,他看上的妹子,合该如此,方是一家人。

    否则,终日里相互设防,那还有什么劲儿?

    只是,乍闻十四,他并未放在心上,更未过多的去猜想。

    以为,这不过是她忽悠小四的借口,随意杜撰出来的。

    却不知是真有其人,而且还是仙界忌惮的……那个人。

    龙三顺着小四的翅膀,睇眼神色如常的黎波和素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嘴快,秃噜着就把十四说了出来,还好几人都未生疑,真乃万幸。

    不然,她还真不知该作何解释?总之,让她卖了十四是不可能的。

    而良久未抬头的青木,掐指一算,子时将至。

    强忍心中悲痛,上前道:“上仙,子时到了。”

    龙三赫然停住指尖的小动作,眸光掠过三人。

    “丫头,你留在此处。”

    黎波皱着眉头,便想将龙三留下。白骨渊终究不是太平地儿,便是死鹤作伴,他的心中也是没底的。

    不如留下,犯不着陪他们几个粗人去冒险。

    哪知龙三并不领情,脱口道:“不要。”

    嫩葱似的手指拎着小四别在发髻上,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黎波。

    “你这丫头,那白骨渊是能义气的地方吗?”

    一,万一……呸呸呸,没有什么万一。

    黎波呸了一口,大吉大利,没有万一。

    他这胡思乱想的什么玩意儿,登时很想抽自己两耳刮子。

    龙三抿着小嘴,揶揄的指着两人:“你俩,一个尊者,一个真君。”

    “嗯?怎么着?”这和自己乃至死鹤有毛关系?

    “那还护不住我一小仙儿。”说完,指尖倒冲着自己。

    那眼神,白咧咧的,臊的黎波俊脸差点扭曲。

    他发现,这死丫头越来越能气他了。

    素鹤佯装正经,咳了数声:“去吧,再不走,可要误了时辰。”

    至此,龙三小胜。

    在素鹤善意的邀请下,坐上了黑鹤的鹤背,然后一同去了白骨渊。

    在沉下白骨渊时,黎波又掏出了那颗硕大的夜明珠。

    说好了出去之后送她,结果这会儿还在自己手上。

    黎波瞥下龙三,还好,小丫头并未在意,赶明儿再找两好的送给她玩。

    当夜明珠照亮周遭时,青木方知黎波所言不虚。

    之前还抱有的些许侥幸,眼下皆化作罩着寒霜,淬着致命剧毒的利剑,每柄,都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胸膛。

    落地后,脚下枯骨的断裂声,摩擦声,更如重锤,一一砸的他不能呼吸。

    “宗主……”

    龙三离着青木较近,登时抬手搀住这个满是沧桑的老人。

    “如何?你还受得住吗?”倘若不行,便不必为难自己。

    “无妨,贫道尚且撑的住。”强行咽下喉头的血腥,青木自龙三手中挣脱。

    将拂尘略甩,佝偻着腰身,蹒跚前行。

    他要看一看,那伤人性命害人无数的,究竟是何方妖孽?

    做下这般杀业,他难道不怕有天谴吗?

    地心深处,那双死寂幽暗的眼睛再度无声的睁开。

    天堂有路,君不去。渊下无门,卿自来。

    龙三再次站在洞口前,拢着双臂搓了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次,比上次要冷了不少。

    而且,她老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阴冷阴冷的,怪得慌。

    她想告诉黎波和素鹤,今日有些古怪。却发现二人神色如常,愣是将到了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

    罢了,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黑暗中,那双眼睛忽现异样的光芒。小丫头……挺警觉的呀。

    倏然,结界开始剧烈的摇晃,连着脚下的白骨都在颤抖。

    黎波看着结界表面的裂纹,瞬间大喜,有戏。

    唤上素鹤,两人饱提仙元,强攻之下。结界寸寸皲裂,哗啦一声宣告:阵破。

    却见一股比之更强的寒气,从洞内如水浪般滚滚而出。

    龙三足尖点地,身形平移后退。迅速掠至青木身旁,反手为两人支起一个护体仙罩,护住两人。

    而黎波和素鹤,直面之下,竟是眉染白霜,鬓发成雪。

    就连黑鹤,也差点变成了白鹤。

    两人大呼不妙,转身想催龙三快跑时,却已经晚了。

    瞬息的功夫,一张更大的结界将整座白骨渊形成了密闭的空间。

    出渊,无门。

    顿时,两人心中咯噔猛沉。道是今日,只怕难以善了。

    却在此时,惊闻熟悉之声。

    “万年不见,两位既然来了,不妨……就留下来。”

    女子身着黑色的烟罗裙,自洞内踏着袅袅寒气漫步而出。

    待看清女子,龙三的心瞬间凉了八个度。

    那双眼睛,竟然是她……

第二十四章:死魔

    黎波看着女子,倒吸凉气。

    天地浩渺,魔物万千,怎就偏偏遇上了她?

    素鹤拂手解开黑鹤的白霜,盯着来人绷直了腰杆。

    “若是我们不留呢?”

    女子嘁了一声,才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所有人。

    “素鹤,你是个聪明人,当知本座的本事。

    那两个废物且不说,他不过是本座的手下败将,你,且不如他。

    就这样,你们拿什么走出本座这方天地?”

    衣袂飘飘,死气盘旋,侧眸间端生狠戾。在这里,她便是王,更是天。

    霎时,素鹤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

    他自诩为天纵之资,然而事实是他始终越不过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白离,一个便是黎波。

    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妒不忌也不恼,恪守初心。

    然而被人当众撕破痛楚,依然落得狼狈难堪。

    黎波跨步上前,伸手将素鹤隔在自己身后,更稍使暗劲儿令人退后了些许。

    嘴角勾翘,眼带痞气:“如思,万年之前,你杀不死本尊。

    万年已过,你觉得本尊还是当年的我吗?”

    这话,成功把如思噎住。

    “且不论其他,今日还有本尊兄弟相助,你当真以为这龟壳能奈何得了我们不成?”

    如思的目光瞬间凝固,差点就被黎波唬住。

    却是不再与黎波多说,指尖掐结,如穿花蝴蝶。

    脚下的白骨隆隆颤动,一副副骷髅从底下爬了上来。

    便是破碎的断骨,都好像活了一般,找着大骨自行拼贴,变成新的骷髅。

    龙三和青木躲,在仙罩里惊的说不出话。眼看着黎波素鹤,深陷其中。

    “仙子,你放贫道出去,贫道要为无辜死去的弟子报仇。”

    青木掌心撑着仙罩内壁,望着被一具具被震碎骷髅,瞪的目眦欲裂。

    “不行,我不能放你出去,大哥二哥尚且吃力,你去?不是送死吗?

    届时,阳云宗上下怎么办?

    死去的我们不能改变,可活着的你舍得辜负吗?”

    你以为就你想去吗?我也想去,可是,我能去吗?不能,我得护着你护着自个儿。

    咱两只要不拖后退,便是帮了他二人。

    敌不过龙三的坚持,青木无力的靠着仙罩坐下。道理他都懂,只是这种看着仇人近在咫尺不能厮杀不能报仇的感觉,他觉得很憋屈。

    他恨自己的无力,也恨如思的歹毒,世道的不公。

    这一具具骷髅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也许是天机的,也许是苍梧的。更甚者,他们可能就是阳云宗二十万的外门弟子。

    可如今,他们不但都死了,还成了仇人手中的刽子手,将双手对准了自己人。

    登时,青木心痛如刀绞,再压不住喉头的涌动。

    “哗……咳咳……”朱红轻溅,晕开无法言说的悲恸。

    “宗主,你……”瞥了他身下的大滩鲜红,刹那间刺痛了她的双目。

    “贫道没事,死不了。”青木侧过身体,费力擦去嘴角的血迹。

    双手撑着地面,使劲儿的抬高上身坐直了些许,随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龙三虽看的有些不落忍,却也明白此时说再多也平复不了青木的痛。

    况且,吐出来反而予青木多有益处。如他之前隐忍不发,端是更大的隐患。

    旋即别开脸,目之所及,发现黎波和素鹤竟

    处在了下风。

    便是黑鹤,也被打落了不少羽毛。

    她的眸子,因为这一眼睁的溜圆。

    如此打法,大罗神仙也得耗死不可,无尽的骷髅大军散了重接,碎了重聚。

    可谓是杀不尽打不死,根本没有尽头。

    手心倏的紧攥成拳,眉间尽是犹豫与焦灼,帮……还是不帮?

    或者,装作看不见?她本来就弱,不出手相信他们也不会怪自己。

    若是帮?桃林里木屋内,十四的话言犹在耳。

    “丫头,此曲名为《镇魂曲》。吹之可镇苍生万物,若用心揣摩可曲随心动。

    但你需谨记,不到性命交关的时刻,切不可露于人前。”

    十四的话,她日日不敢忘,时时记心间。

    打斗中,黎波分心看至龙三的方向,见她无恙,不禁松了口气。

    怪自己思虑不周,大意了,才将不谙世事的她拉进了这场生死之局。

    掌心腾转,一把金色的长弓矗立在空中。黎波敛了神色,握住弓身。

    “黎子,你想好了?”

    素鹤说话间,凌厉的掌风掀翻骷髅军,使其暴退数十丈。

    “嗯。”

    如思已不是当年的如思,而今她操控死物的能力更胜一筹。

    不出全力,如何活着回去?

    “好。”既如此,便与她斗上一斗。

    八部天魔的死魔,赢了更好,输了也不冤。

    厉喝道:“小黑。”

    一泓秋水被黑鹤吐了出来,绕着素鹤左右盘旋。

    “要去了。”瞬间生出冲天的豪气。

    黎波颔首,再抬眸时,眼底的寒光变成了凛凛杀机。

    如思挽住水袖,兰花指轻捻着一缕青丝,脸上的蔑视慢慢收起。

    哦,黎波,你这是要动真格了吗?

    那就让本座来试试,一万年等待,你究竟长了几分本事。

    她的身法奇绝诡异,黎波的伏魔弓与素鹤的悯殊剑无法阻其半分。

    便如枝头的树叶划入池水,顷刻就到了二人跟前。

    一柄由自身肋骨锻造的弯刀(飞白),擦着素鹤的面颊而过。

    忽的,时间似是被施了咒法,戛然而止。

    素鹤险险的避开危机,然而一缕墨发像棉帛被割裂一般。

    顺着他的脸颊,倏然飘落。登时周身罡风四溢,清泉般的眸子,瞳孔突突紧缩,她……在耍自己。

    如思唇角乍起阴冷,一刀未果劈手再补一刀,势要飞白饮血。

    黎波见势不好,眼中精光飞闪,割破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血染箭弦。

    不容如思回转心神,赤色的箭羽洞穿她的肩甲骨。

    飞白去势被阻,她歪着头斜觑着肩甲上的伤口,拳头大小的破洞可以一揽彼端的风景。

    然而她之身体,没有血。

    只有浓郁的死气不停的往外流失,万年前,自己把他打至将死。

    而今,那个毛头小子已经可以伤了自己。

    “死鹤,有无受伤?”

    身形斗转,与素鹤挨至一处,伏魔弓依旧冲着如思。

    “我没事,接下来要小心了。”死魔一击被破,待会恐怕才是硬骨头,之前的不过都是开胃菜。

    黎波紧盯如思,通身法力豁尽仙元,悉数灌入伏魔弓,赤色的箭羽扣住箭弦,耀出灼人光华。

    悯殊剑华芒激荡,锋利的剑气将靠近两人的骷髅军绞成齑粉。

    手腕翻转,素鹤长剑格在胸前,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死魔的反应。

    如思缓缓仰头,掌心凝着一团黑气敷在伤处,拳头大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好。

    兄弟俩面色同时变得阴郁难堪,死魔乃是死气所聚,世间死气不绝她便不灭。

    在如此厚重的白骨下,他们根本杀不死她。

    而且,这些白骨明显是她祭炼过的,使之死气凝而不泄生生不息。

    若不是死气过于庞大,导致自身的戾气外泄影响了周遭生灵。否则,谁也发现不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死魔藏就在人间。

    然而,如思并没有再出手,而是翻手筑起九丈白骨台,腾身落在白骨座上。

    抱起旁边骷髅头,白皙无血的指腹在冰冷的头骨上轻轻的摩挲。

    那双阴冷的眸子猛然聚成漩涡,俯身长啸。

    巨大的罡煞掠过渊底,撞至峭壁在白骨渊来回肆虐,更将地心的白骨全部唤醒。

    霎时,骷髅大军速度快了十倍不止,其威力成倍的往上翻。

    即便黎波与素鹤修为了得,又有伏魔弓和悯殊剑的威武,然而蚁多咬死象。

    登时,两人陷入疲于应对的困境,黑鹤心知不妙,旋即尝试自己破界,奈何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将结界破开分毫,他不甘,不信没有办法破界,更不信自己的主人会陨身于此。

    漆黑的夜幕下,结界表面因为黑鹤的撞击耀过几缕异芒。

    云海中,白离从狴藜山的尊者府回来,府上的人说阿黎可能下界了。

    他其实不大理解阿黎,为何爱在红尘打滚,不怕沾一身的因果吗?

    “主子,下界有异。”

    白离坐在火凤上睁开了孤寒的双眼,目光穿过渺渺云层。

    “速查。”

    “是,主子。”火凤一个俯冲,扎透凡尘。

    白骨渊下,龙三掌心贴着仙罩,咬破了红唇。

    她从没有想过,素来光鲜示人的黎波会浑身浴血。

    这些血有的是为自己,有的是为了护住兄弟。

    而素鹤也没了初见的风华,青衫染红,悯殊剑悲泣,使他似一个落魄的公子。

    无力的合上眸子,自己还要忍吗?还要装作看不到吗?

    摇了摇头,自嘲的睁开眼睛,她做不到。

    素手翻转,多了一只青碧玉箫,和十四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刻有一枝桃花。

    将箫身横在唇瓣上,龙三目光复杂的掠过黎波素鹤,更落在了如思的身上。

    如思也注意到了龙三的举动,扫了台下拼命的男人。

    这般不要命,想来都是为了这个小丫头。

    哼,命都保不住,还想学人家做英雄,男人都是惯会做样子。

    唬这种小丫头,一唬一个准儿。

    龙三不傻,登时神情阴郁的可怕,她何尝不明白那道侮辱人的眼神是什么含义。

    只是,现在不是做意气之争的时候,箫声陡然拔高,顿使打不死的骷髅军,变得肢体僵硬。

    抖动的四肢摩擦出刺耳抓人的咔咔声,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索命使者。

    很好,箫声有用,略略的将心放宽了些许,龙三加快了箫声的节奏。

    “轰隆……”白骨渊扬起漫天尘埃,骷髅纷纷散落垮塌。

    稳坐高台的如思,立时勃然大怒。

    掌心聚起一朵死气之花,花瓣旋转,化作黑色的牛毛细针直逼龙三。

    娇叱道:“你找死。”

第二十五章:龙三.被掳

    “丫头……”

    黎波刚刚缓过一口气,抬头却惊见龙三浑身带血的倒下。

    手中青碧玉箫,吧嗒,掉在地上,护身的仙罩被如思的死气化针破的粉碎。

    索性青木及时接住了倒下的龙三,足下蹬地,顺势暴退,才躲过如思下一波的杀招。

    “小黑,护住小妹。”

    素鹤回过神,和黎波一般双目变得赤红。

    比之黎波的心痛,他更清楚,脚下不再重聚的白骨是怎么回事?

    可以说,素鹤的前半生加起来,也没有今日的刺激来的多。

    他没想过弱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她,藏着如此惊人的本事。

    明明她可以躲在自己和黎子的身后,只要他们不死,便会舍命护住她。

    她前面也的确实那么做了,可她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她不知道被死魔打伤沾上死气有什么后果吗?

    龙三靠在青木臂弯呕了几口血,看着黎波素鹤费力的挪了挪嘴。

    “我能做的,只有……只有如……此……了。”

    说完,头一歪,晕的人事不知。

    青木抖着手,探了下龙三的鼻息,灰白的脸色慢慢的爬上些血色。

    还好,还有气,还活着。

    黎波赤着双目,抓着伏魔弓,冲着如思连射三箭。

    如思飞身闪躲,九丈高台轰然被箭摧垮,躲开了前两支,躲不开最后一支。

    锋利的箭头割破了如思的右脸,黑气从伤口向外弥漫。

    登时,如思脚下一跺,面前的枯骨齐飞似万箭齐发。

    悯殊爆出耀眼的剑芒,素鹤挡在黎波跟前。

    侧首道:“你去破界,这里我顶着。”

    “可是……”

    “别可是,你比我更清楚被死气伤了是何后果。”

    黎波抓着弓身默然不动,深深的看了素鹤一眼,而后决绝的转身。

    伏魔弓绽出金光,赤色的箭矢拖着红芒撞击在结界上。

    刹那间,天摇地晃,峭壁崩塌,碎石纷飞渊底裂陷。

    “黎波,凭你也想破界?”

    如思咬牙挡住素鹤的猛攻,却是含恨的瞪着黎波。

    脸上的伤,她居然恢复不了,而死气也在不停的流失。

    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她的脸毁了。

    一想到今后要用这张残缺的脸去面对那人,她的恨又多了一分。

    纵能以术法遮掩,亦改变不了容颜受损的事实。

    回想从前,她在死地甫睁眼的刹那,看到他的那一眼时,她知道,自己这一生便是为了这个人而活。

    他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死地,也是唯一一个比她强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足矣让她心动,足够她为之飞蛾扑火。

    遇上了他,追随他,做他的开疆拓土的剑。

    那人却从不肯给她一个名字,她动了心动了情,偷看了他写下的一句话。

    如是情深思几许,几许情深可白头?

    显然,这种话不会是给自己的,可她能骗着自己,说这是给她的。

    如思如思,如你情深思你一生。

    “他不可以,那加上本宫呢?”

    突来的话语惊醒如思,该死,她怎么这个时候走神了?

    而且,她的结界被破了。

    一声凤鸣宛若曙光,令黎波素鹤终于松了气。

    子离/太子来了,他们得救了。

    嘹亮的火光照耀着漆黑的白骨渊,将入骨的阴冷悉

    数驱散。

    “怎么?仙界的人现在都是这么无耻打算以多欺少吗?”

    眼波一横,手悄悄的放置背后攥着飞白。

    看着火凤通红的飞羽,说不出的厌弃。红莲业火的产物,果然,她喜欢不起来。

    若没有它,今日再来十个白离,她有何惧?

    只是这业火,实乃自己的克星,由不得她不心悸。

    白离目光流转,睇向如思分毫不退:“死魔是觉得自己可以代表魔尊做主,重启仙魔大战吗?”

    “……”

    代表魔尊?她还真不敢说这样的话。若说了,只怕他不会再看自己一眼吧?

    心里微微一动,法力默默灌注进飞白。

    “太子殿下,如今万年之期已过,这小丫头权当是本座与诸位的见面礼。

    下次再相见,本座可不会留情。”

    说着,飞白猛的朝龙三一劈,刀锋凛冽威威赫赫。

    白骨堆裂开深渊,速度惊人的扑向龙三脚下。

    青木抱着龙三慌忙腾起,黑鹤见机迅速抄住二人直飞出渊。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那你小心点。”黎波放心不下龙三的伤势,拍了下白离的肩头便追着小黑而去。

    素鹤同白离不过是同殿为臣,自然不会似黎波一般随意。

    行过礼,他才匆匆飞出白骨渊。

    霎时,白骨渊下就只剩如思和白离,两人对视良久。

    “太子殿下好胆量,如思有事,先行一步。”

    “主子,不用拦下她吗?”火凤叨了下颈间羽毛,有些不懂主子的想法。

    “走吧,她伤不了我,你也留不住她。”如今的你我,不足以取胜。

    行了几步,皑皑的白骨下闪着一抹绿光。脑海旋转,是她的?

    拂袖轻挥,露出了骨堆下青碧玉箫,白离弯腰捡起,是方好玉。

    指尖微微挪转,露出了箫身上雕刻的桃花。

    想了想,白离将玉箫放进了袖袋,踏上火凤飞出白骨渊。

    刚出白骨渊,便觉气氛不对,是她出事了吗?

    “怎么了?”清冷冷的声音,令人不禁一个激灵。

    “丫头不见了。”黎波首先回过神,侧身给白离让了一条道。

    怎么回事?难道死魔留了后手?只是,死魔为什么单单掳走她?

    “不清楚,我和死鹤上来的时候,青木和黑鹤分别倒在不远处。

    这两个受了些轻伤,但没什么大碍,可是丫头不见了。”

    素鹤蹲在地上,将仙元渡进黑鹤体内,不一会儿,黑鹤悠悠醒转。

    “小黑,知道是谁做的吗?”

    黑鹤眨了眨眼,一口缓过来才道:“贪魔。”

    “你确定没看错?”怎么回事?魔界就算要行动,也不该捋走她呀?

    还是说……还是说?黎波想到了龙三在白骨渊下吹的箫声,若是因此也说的过去,只是,死魔历来独行独往,她不该啊?

    “小黑可用性命担保。”见黎波有疑,黑鹤顿时急了。

    这话就重了,他不是不信小黑,然而他想不通贪魔为什么要掳人?

    “我去救她。”素鹤扭头就走,内心里他觉得龙三出事是自己害得。

    当时,听了黎子的话就不会有眼下的种种事。

    “慢着,要去也是我去。你身上有伤,青木未醒,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把他先送回去。

    不然阳云宗该乱了,而且阳云宗离此处近,难保如思不会卷土重来。

    有你在,我放心。”

    一把摁住素鹤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地上的青木。

    登时,他犹豫了,黎子说的有理,阳云宗亦需要留人看守。

    道理他懂,可就这么回了阳云宗,他的心过不了那道坎儿。

    况且,自己有伤,他就没伤吗?有多少伤,又是因为自己才有的?

    在旁边看一会儿,白离忽然道:“本宫陪阿黎去救人,你带他们回阳云宗等消息。”

    火凤从颈间抬起头,细长的凤眼错鄂的闪过一道流光。

    主子,什么时候也会救人了?

    “……是,殿下。”

    “火凤。”白离转身。

    某凤一个激灵,翅膀陡然铺展开,漂亮的尾羽拖曳出惊心的美丽。

    “恭送殿下。”

    待二人走远,素鹤才拎着青木让黑鹤驼回了阳云宗,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还取了一粒丹药给他服下。

    先定人心,才能谋算其他。

    魔界,终究是仙界的心头大患,眼下太平也不知还能守多久?

    站在阳云宗的主峰颠上,一人一鹤守着夜色慢慢从天际褪去。

    魔界的入口,白离睇着黎波用竹筒装着的化魔草汁液。

    冰冷的面色隐隐有崩塌之势,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没有别的方法吗?

    “有,可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用的。

    涂上它,一个时辰内我们与魔族没有二样,也不会被他们察觉仙界的气息。”

    可是,它……太臭了,颜色有点恶心。

    似绿色的脓液,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登时令他退了一步。

    “嘶……他娘的,还有点疼。”黎波一边朝脸上糊着,一边疼的抽冷气。

    这滋味,真他娘的酸爽。

    瞥了眼石化的白离,抽着嘴角道:“子离,要不你也回阳云宗等我吧。

    魔界,到底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你是太子,要是出事,天帝不得剐了我点天灯。

    再说,额……这玩意儿着实有点膈应人哈。

    被人说破心思,白离的镇定有些绷不住了,旋即夺过竹筒。

    瞅了一眼又递给黎波:“你帮我涂吧,去魔界多个人多份力量。”

    便是不为着心底那份私心,我也不能看着你独自去涉险。

    黎波糊里糊涂的接过竹筒,抓起一把绿色的“脓汁”就白离脸上糊。

    白离本能的躲闪了一下,瞥见黎波眼底的戏谑,又自己主动把脸贴回去。

    不许笑,我只是不习惯与人接触,非是你心底所想。

    “是是是,你老人家说的都对,咱们得快点,晚了丫头只怕会有危险。”

    抄着竹筒,确定没有问题后,黎波把白离的双手也一一涂满。

    “好了,在心中幻化出自己想要的魔族模样即可。”说完,将剩下的化魔草汁液全倒在掌心。

    搓了两下,把双手糊个结实。

    闭眼再睁眼,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一个国字脸相貌平平的邋遢汉子。

    “你变成这样?”白离打量着黎波,霎时觉得自己犯了低级错误。

    只身犯险,越普通则越安全,自己到底是心性不足。

    这时候,还在乎皮囊是否得体,不该的。

    “算了,魔族也有生的好的,没事。”安慰了一下兄弟,他率先跨进入口。

    白离登时收了火凤紧随其后,双双消失。

第二十六章:魔尊十四

    贪魔殿

    男子将龙三扔柴火般,随意的甩落肩头。

    指腹沾取了衣服上些许湿润的液体,送入唇齿之间吸吮,狭长的眸子精光四溢,升起难以言喻的满足还有……快感。

    妙啊,那日枫林城外便是此味,想不到天地间真有这等美味。

    似这般精纯的灵气,除却传闻中的大千世界方有。

    如眼下这方小界,还未曾听闻过,不想竟让自个儿遇上。

    是自己的福缘所至?还是说天命尽可归自身?他不知,魔尊魇魔,隐世不出,为了一局劳什子的赌局乖乖的做了缩头乌龟。

    族中臣民虽是少有怨怼,然老臣之间却是多有抱怨。

    当年,若不是那人横插一脚,魔尊之位合该是他的。如今,却让外人坐了万余年。

    夺位之恨,他一日不敢忘,曾经的隐忍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足,眼下?若……取了此女的心头血,何愁大位不可得?

    而龙三陷在浑浑噩噩中,全然不知此身的所在,更不知倾天杀机已迫在眼前。

    颠颠倒倒间,黑色的死气将她的神魂紧紧缠缚。如同黏/滑冰冷的黑蛇,在她的肌肤上游动,然后细长尖利的牙齿贴着肌肤的表层扎入血管之中。

    顺着血液争游而上,一点点的啃食她的神魂,吞噬她。

    黑暗中,她看不到生的契机,残破的神魂迅急衰败,随之堕入层层魑魅。

    恍惚间,一点灵识抽离肉身。寻着时流回溯。

    冷宫之中幼小的自己伏在老龙身上,生啃着她的血肉。

    方忆起,那时的老龙未死,虽不言语,然每次自己饿急啕哭,便自行从身上剜下一块血肉,以供自己果腹。

    如此,求天不灵,叩地无应的自己方能熬过最初的年岁。

    只是,后来她死了,被自己一点一滴啃食殆尽而死。

    她以身饲稚子,稚儿亡其命。

    后来,没有老龙日子,自己终于爬出暗无天日的冷宫,出去找食。

    一步一步走到现今,曾以为自己是个有心的人。

    却忘了……原来,千年的时光,她早失了为人之格。

    画面一页一页的跳动,记忆一帧一帧的翻涌。

    霎时,迷离间,心底漫起游丝般感触,也许这便是要死了吧。所以,想起了曾经被埋葬的过去……

    倏然,一股摧枯拉朽的疼痛席卷了她的每一处神经。

    紧闭的眸子赫然张开,却找不到任何焦距,用尽气力挪开了嘴唇。

    “十……四”

    “废话,本座若得了你全部的心头血,你自然是个死。”

    是死?落在本座的手心,你还想活不成?别不是被老八的死气扎傻了。

    厌弃的瞥过龙三,此时的龙三被如思的死气捅作了筛子,男子翘起唇角欣赏着掌心浮动的心头血。

    至臻之纯的天灵之气,以后,便是本座的,而本座终于可以打败你魔尊。

    仰头,男子将两滴华光灿灿的心头血悉数吞下。

    桃林里,手执画笔的十四,心口猛然一阵剧痛,温热的赤色将未完的画染上了别样的红。

    “主子……”冰蹲在案角,担忧的望着面色刷白的主人。

    “冰,我们回魔界。”

    来不及擦去血迹,十四转身离开书案。

    “出什么事了,主子?”不好预感乍起,他知晓主人其实是不想与魔界有过多的干系的。

    能让主子如此着急赶回魔界,那只有一个可能。

    小主子在魔界,可是,小主子不是去人间游玩了吗?怎么会和魔界挂上勾?

    然而十四的反应容不得他去深思,迅速化出的本体,载着十四拼命的赶回魔界。

    低沉的强压,令他喘不过气,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因为自己耽搁小主子,若有个好歹,那自己绝对可以不用活。

    越靠近魔界的入口,十四的面色越发凝重,眼神也愈加的凌厉与绝寒。

    掌心一翻,精致的莲花面具覆上如玉的面颊。

    斜觑着飞速后退的人间烟火,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人间,人间,为何你一而再的留她不住?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现在他们已经踏入魔界,但也得有个目标啊,才不至于耽误时机。

    “贪魔殿。”

    冰激灵灵颤了一下,这是他首次听到十四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

    四蹄腾飞,掠过重重峰峦,暗想着别不是那小子作死掳了小主子?

    瞬息过后,只见冰载着十四径直闯入贪魔殿,外间结界亦被十四覆掌震碎。

    不待男子回神,凌厉霸绝的掌风击中他的背心。

    登时人似纸鸢横飞,伴着嘭嘭巨响,连断三根六人合抱大石柱,才摔落地面。而后掌风余威,促使他贴地擦飞至墙角才被逼停。

    一身肋骨瞬间断了八根,五脏六腑也被震碎。

    然而魔族的再生能力之强,实为惊人。如此致命之伤,一时半会儿竟也要不了他的命。

    匍匐在地的人,大口的血水伴着内脏的碎片自口鼻涌出。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蜷缩在墙角不敢抬头一看。

    “血灵,汝好大的胆子。”

    十四摊开掌心,两滴殷红的心头血自动飞至他的手上。

    一颗颗晶莹红润,耀着五色宝光。

    是因为它吗?所以惹来豺狼的贪婪,使她遭此横祸?

    天灵之血,血灵……你该死。

    凛凛杀气压的血灵不能喘息,阴鸷的眼眸含恨的对上十四。

    “魔尊,我不服。”血灵挣扎了数下,终未得起身,双脚蹬地欲起,却一次次被杀气压制在底。

    “有何不服?”

    十四手心攥住龙三的心头血,无情一睨。

    “我才是您的臣民,而她是仙界的,您为了仙界的人置自己的子民于死地,您这是要背弃您的子民吗?”

    心知不能硬碰,唯有大义可使,才有可能脱得生机。

    只是,这个女人和魇魔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过去的一万年,不曾听闻过他对哪个女人在意?

    而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要自己的命?还是说,他也是为了自己要得的东西?

    “收起汝之龌龊,本尊行事何需同汝解释。”

    “倘若不是念汝护卫魔界有功,十个血灵,亦不足惜。”

    “魔尊……”

    话落,血灵眼眸赤红,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天魔之首,何至于受此等屈辱?

    “不服?本尊且告之于汝,若汝真有能为?魔尊之位,汝尽可以拿去。

    然汝若是动她,本尊不介意汝永世不得超生。”

    顿时血灵心间一阵激荡,看着十四,充血眼底的满是不可思议。

    暗中,他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看来今日的死劫是过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要不死,便有机会夺回,您能护她一时还能守她一世?

    忍着脏腑极致扭曲之痛,血灵硬是顶着强压,脑袋砰然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垂敛的眼眸,阖上诸般恶念:“血灵知罪,肯请魔尊饶恕。”

    魇魔,本座今日服软与你,终归要还的。

    “自己去魔域领

    罚。”

    话音落,血灵惊觉冷汗从背心透出,刺骨阴冷。

    “是,魔尊。”

    十四不再看血灵,敛了一殿的杀气走向龙三,却在靠近龙三时,杀气再度迸射爆发。

    “魔……尊……”血灵跪在门口汗水渗渗,不敢抬头。莫不是反悔了,又要杀自己?

    “告知如思,她的罪罚,加倍。”

    冷然的话,听的血灵透心凉,又夹着一丝欢喜。

    至少,倒霉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呵……更倒霉。

    “属下领命。”

    窥伺殿内一眼,血灵略作施礼,才颤颤悠悠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三跪的往白骨殿行去。

    “冰,你守着殿外。”

    “是,主子。”抖了抖背部的冰焰,迅速的缩小身体溶进虚空。

    待得冰焰麒麟消失,十四足下轻晃,险些站立不住。

    单膝跪地,抄起地上的血人,痛心的贴上她那了无生息的容颜。

    先是将心头血给她安置回去,再以本源之力替她稳住溃散的神魂。

    当目光触及死气之时,萦绕的死气开始纷纷闪躲。

    它们没有意识,只听从于主人的召唤,没有主人约束,它们便听从本能去吞噬。

    而如思便是利用了这点,凭着自身是死气凝聚,将它们收归己用。

    就在十四靠近时,它们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顷刻逃散溢离。

    然十四怎会给它们逃离的机会,掌心纳向死气,登时龙三身上的死气被他一一剥离。

    微微揉搓,化作青烟消散无影。

    低头再看龙三,轻柔的将人拥在怀里,肆无忌惮的贴鬓厮磨。

    呢喃痛惜,难以言说:“我一时没看住你,你便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是怕我的心,不够疼吗?”

    “交代你的天水珠,你为何不早些用?若是我晚来一步,你是否又要让我等上万年?”

    可惜,龙三不能回答他,亦听不到他的剖心之语。

    唯有本能,使她不由自主的汲取着熟悉的温暖,贪恋的靠着那团火焰。

    “主子,有人来了。”

    冰在十四的耳畔低声道,又看了眼龙三,脸上满是人性化的疼惜。

    顿时在心里把血灵和如思骂了个遍,一个两个都是不开眼的。

    十四凝神感知,片刻后知晓来者何人。

    “去魔界的入口,你将丫头气息泄露些许,引他们同去。”

    “是。”

    背上的人刚坐稳,他便撒开蹄子腾飞,先是绕着魔族无关紧要的地界飞了一圈,最后才朝入口急奔而去。

    果真,来人将气息敛到极致小心翼翼的蹑着他们。

    眨眼间,冰载着十四和龙三到了入口,而入口即出口。

    盖因这方世界的匮乏,导致魔界的出入口皆在一处且比邻人间。

    虽背靠仙界,然与仙界则是因为一水之隔,却是谁也无法横渡。

    天地初生的弱水河,是他们越不过去的阻碍,亦是各自安生的屏障。

    它横在仙魔之间,也刻画出正邪对立的两面。

    人间,方是通往两界唯一的过道。不管谁取谁,皆要先取人间。

    不过碍于当年的赌约,魔界这些年倒也算安分。

    小打小闹有之,大事,唯有如思造下的白骨渊。

    森森入口,界光威威,瞬及吞没了十四和龙三。

    “站住,什么人擅闯魔界?”

    急追的人惊呼不好,前路被阻,顿失了龙三的气息。

第二十七章:爱即别离

    白离顿住身形,反应极快的掠过来人的眼睛,斜眼自己的手背。

    不好,是自己的化魔草药效提前了,暴露了身份。

    早知,就不该心有抵触,使得药效现在不尽然也。

    然而现下,说什么都迟了。

    “阿黎。”

    黎波一抬头,眸中登时射出精光,舔了下干涩的唇瓣。

    “杀。”

    话音刚落,人即离弦之箭,脚下步伐连空虚错,绕至魔族身后,双手如龙拧断了两个魔族的颈椎。

    剩下四个魔族里,有一个见机不对,立即拔下腰间的骨哨想要通风报信召唤援兵。

    这时白离化气为剑,一剑洞穿其喉,反手抄住跌落的骨哨。

    此物不可落地,否则便应落地开花之说,会自行化作信号弹。

    届时引来更多的魔族,要想脱身救人,则难上加难。

    抬眸间,一把六环豹头刀已至面门寸许,但见白离不慌不乱,两指夹住刀锋如铜浇铁筑。

    那魔族拔不出豹头刀,心知遇上了高手,立时飞身后退。

    只是白离怎可给他活命的机会,顷刻取了他的性命,又回转身形与黎波解决了最后一个魔族。

    “快走,再晚就追不上了。”

    黎波踢开脚下的尸体,腾身急驰,身后的白离亦紧紧跟上。

    十四怀拥龙三,精致的下巴贴着日夜思念的温暖不舍离去。

    “主子,他们好像被发现了。”冰回头看向空荡的后方,不见来人。

    “无妨,等他一等。”步下麒麟身,寻一块干净的长条石坐下。

    依他们的身手,断不至于如此不堪。否则,丫头也没就此让他们带走的必要。

    若不是碍着自己不能言说的身份,何至于亲手把她推到他人怀里?

    自始至终,他掌心的本源之力都未断过。如潺潺流水,无声无息的渗进她的奇经八脉,将她漏筛般的伤口一一抚平。

    然而外伤可愈,内伤难平。她这次既得死气侵蚀,又逢失了全部的心头血。

    要想痊愈非一朝一夕可达成,而自己却不能紧守在她的身旁。

    这一想,痛便多一分。

    终是没忍住,俯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隔着这层冰冷的面具,他才能肆意的恋着她想着她。

    才能抛下世俗,忘了两人的身世,忘了这份不容于天地的情。

    “主子,他们追上来了。”

    冰喷了一口鼻息,扭头睇着身后,其实这会儿他倒不希望小主子被带走。

    世间除了主子,谁还会待小主子这般倾尽所有呢?

    本源之力,用一分则少一分,百年方可得毫厘。

    可是主子说用就用了,一丝一缕一千年。

    为了救回小主子,主子耗费的又岂止千年的修行?

    那些人对小主子再好,能好过眼前的?若说有,他是肯定不信的。

    十四不知冰的想法,只是指尖凝起一抹白光没入龙三眉心深处。

    紧接着曲指如勾,顺势取出一团鸡蛋大小的红光。

    本想将其销毁,临到下手他又不忍,这是她灵魂深处的记忆,刻着她对自己的眷恋,令他怎生舍得下?

    “快,丫头的气息就在前面。”黎波的大嗓门,顶风传十里。

    十四敛眉沉声,道:“我们走。”

    旋即将龙三放平于条石之上,随后隐身消失。

    风过徐徐,碧草茵茵,黎波赶到时,四周除了龙三再无二人。

    “她……还好吗?”白离犹疑的问道。

    探出的手僵在空气中,又悄悄的收回袖中。

    他们,不熟,不是吗?

    黎波心思全在替龙三号脉,当下根本没有察觉到白离的异样。

    只是随口回道:“暂无性命之忧。”

    “丫头应是为高人搭救,身上的死气已被祛除。”

    “可能探出是何方高人否?”能祛除死气,其修为该是何等精深?

    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友,必是强敌。关键此处是魔界与人间的交汇处,是敌是友尚是两说。

    “没有,对方做的隐秘,手段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卷起龙三的袖口,半截藕臂如皓雪,光洁如初。

    如此短的时间将死气造成的伤害尽除,当是强者无疑。

    小心的抄住龙三,打横抱起。

    黎波凝着目光,环视周遭:“在下黎波,不知前辈高姓。

    但前辈既救了黎某人的妹子,便是黎某的再生父母。

    他日若有差遣,只要不违本心,黎某必予达成。”

    四野风寂,没有人回答黎波的喊话,他本就不指望对方还在,不过道义所然该说的不能忘。

    “阿黎,你何时识的她?”怎的就认了妹子,还为她许下如此重诺?

    万一……

    “这个说来话长,待回到阳云宗我再予你细说。

    现在,先带丫头回去。”

    “她外伤虽好,内伤却是极重,心脉亦有损伤。

    此处旷野天低偏寒凉,对内伤恢复不利。”

    白离颔首,眸光微闪却又极快的敛去。看着那个血染的她,心境悄然有了变化。

    只是他,不曾觉晓。

    “用火凤吧,你有伤在身,再带着她同行与你无益。”

    手掐法诀,火凤破空而出,盘旋在清徐原的上空。

    “多谢!”黎波抱着龙三,微微侧了一眼白离。什么都没说,径直飞到了火凤背部。

    且不论子离怎么想的,火凤明显更适合丫头。

    甫一落身,她的眉宇尽是舒展,可见火凤的烈焰能使她的痛苦减轻。

    而合自己则没有多大的用处,左不过省了一程脚力。

    自己是有伤,但还没到带个人都不行的地步。这子离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对丫头是有意,还是无心?

    黎波望了望负手伫立的白离,突然间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兄弟的心思。

    百花林中,龙雪失手打翻了茶盏,登时心头大乱,连忙起手推演。

    得到了却是一片朦胧,算不到龙三的点滴。

    “雪儿,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急的。”

    溪芫弃了指尖的棋子,扶着龙雪两人一处挨着坐下。

    “溪芫,小妹肯定是出事了,我……我算不她的方位。”

    龙雪一把攥着溪芫袖摆,平生第一次慌了心神。

    百花仙子微微蹙眉,怎么会这样?

    心思巧转,轻柔的拉着龙雪安抚道:“你定是关心则乱,先喝口茶定定心。

    待你平复下来,说不定就可以推算出她在哪里。”

    伸手让花奴重新沏了一杯热茶,端过来掀开一丝细缝,倾身吹凉了些许才递给龙雪。

    “小心些,别烫着。”

    “溪芫,你说小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所以……”所以我算不到她的一切,更遑论是安危。

    “不会,小妹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她的本事你不了解吗?”

    闻言,龙雪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柔了些许。

    是啊,那孩子虽然时常溜号,可她真的学的很用心。

    上危险,纵使打不过,逃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溪芫看了眼好友,发现只要是关于龙三的事,她平日的冷静果决便全然不知被弃到了哪里?

    唉,咋突然有些羡慕那小丫头呢?

    阳云宗

    主峰之巅,素鹤张目远眺瞥见了那熟悉的火焰,登时命小黑告诉青木打开护山大阵,让黎波他们进来。

    果然,大阵刚刚打开一道口子,火凤便到了跟前。

    待人都悉数入阵后,青木命弟子赶紧把大阵闭拢。

    素鹤上前:“小妹她……”

    “没有性命之忧,余下的还是要请人看过才好说。”

    “青木,厢房在哪儿?”

    青木稽首道:“贫道院中便有。”

    见尊者面有疑色,青木赶紧解释道:“上仙放心,贫道素日只在功室打坐,这院里几处厢房皆未用过。”

    “你带路。”

    黎波一咬牙,便有了决定。青木是宗主,寻常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有他做掩护,需要什么也方便些,也不会惹人生疑。

    刚捅了死魔的马蜂窝,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一通手忙脚乱后,才堪堪安置好龙三。

    给龙三服过疗伤的丹药,黎波坐在床头思索着请谁下界给龙三看伤。

    素鹤说:“黎子,要不我去求百里医圣。”

    虽说那斯性情古怪了些,但医术却是当仁不让的好。

    “也……”行,黎波刚想点头,话头便白离顺走。

    “我去。”

    登时屋里几个大男人,瞪着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白离。

    都是被他突来的“热心”给惊到了,太子有些不对啊。

    “还是微臣去吧,微臣本是奉旨查办白骨渊一事。

    如今已知是死魔如思乃罪魁祸首,微臣也该回去向天帝陈情。”

    略作思索,素鹤觉得还是自己比较合适。

    使唤太子请人,谁敢啊?

    “那你速去速回。”

    “告辞!”

    “青木,你替本尊送一送真君。”黎波扬声喊到。

    “是,上仙。”青木躬身一礼,又对素鹤道:“真君,请。”

    送走素鹤,青木替屋内的人把门关上,知道里面的人有话要单独讲。

    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当起了门神。

    黎波瞥着白离:“麻烦你先转过去。”

    “做什么?”白离望着黎波,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扇着十指晃了晃。

    “我要施法给丫头换衣服,你确定要看?”

    “我,你不也是男人?怎可为女子更衣?”白离蹙眉,黎波的揶揄他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心底存着些许异感,他一时也厘不清。

    “所以我用法术啊,我是她哥。”我不来,你来?

    白离被噎的没话可说,乖觉的背过身体,恪守君子风仪。

    “好了,转过来吧。”

    眨眼间,龙三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那身血衣,黎波叠好准备收起。

    “你叠它做何?”才多久没见面,怎么还摊上怪癖了?

    “想什么,这是我妹子拼死救我和死鹤的铁证,当然要妥善收好。”

    “……”

    阳云宗的浮云上,冰载着十四伫立在云头。

    “主子,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十四掀开眼眸,睨着初生的朝阳,温声道:“不用”

第二十八章:延医百里

    魔界入口处,五名魔族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

    还没来得及庆幸死而复生,便叫眼前的一人一麟惊的匍匐跪下。

    “拜见魔尊。”

    面具下的狐十四眉眼未起,只一句沉吟:“杀。”

    “是,主子。”

    冰,缓步上前,登时五名魔族夺路而逃。

    纷纷惊呼呐喊:“不要,不要杀我。”

    “魔尊饶命,小的……”

    “走啊,快。”

    “……”

    “……”

    也有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被冰用他的冰焰焚作了齑粉,散做了飞灰。

    生前或好或坏,皆是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

    “回魔界。”狐十四凛眼斜觑,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

    森森魔界,诡异而又低沉,时刻都散发着压抑嗜血的气息。

    而他的回归,打破了魔族虚伪的平静。

    狐十四并没有选择悄然掩迹,而是堂而皇之的入主魔殿。

    旋身,衣袂翻飞,一股威压如水般倾泻而出。

    缓缓坐上魔座,素掌摁在狱龙扶手处,斜睨着殿下跪伏的人。

    八部天魔除去被罚的死魔和贪魔,余下五位也皆已回归。

    痴魔,历来行踪诡秘,是以魔族上下除魔尊之外,并没有人见过其面目。

    另外三十六地魔,只有半数在得到消息后赶来魔殿。

    七十二血煞,则需固守魔族安危,未能前来谒见。

    即便如此,殿下的人心思各异,有人神色泰然,有人汗水渗渗。

    两眼一扫,冷然不变,汗水未必不忠,泰然未必赤诚。

    “许久不见,诸位看来……都甚是安好。”

    此话一出,顿时众人心头肃然猛颤。

    同呼:“魔尊恕罪,吾等失职,未能及时奉迎魔尊归来。”

    狐十四手一扬,似不经意的道:“不必,本尊并未告知尔等归期,何来恕罪一说。”

    登时,众人眼神相交,吃不准魔尊怒从何起?

    只是,此等威压非是他们可以久承,若魔尊不肯息怒,今日的内伤便不可避免。

    思虑间,已有个别唇角溢血,赤珠滴落,染开别样的殷红。

    伴随魔威赫赫,地煞之中竟有数人昏阙倒地,七孔亦涌出汩汩鲜红。

    嗔魔低头回望,额上亦沁出层层薄汗,睇过众人神色,心知魔尊此举意在立威。

    旋即将涌上喉头的话语悉数吞咽,罢了,不论魔尊存合谋算?只要他一日是魔界的王,丁酸一予便将忠诚献给他。

    生魔暗中咬牙,跪伏与地双手不由紧握。

    天魔之中,他最惜命。

    本以为丁酸一予会开口向魔尊替众人求饶,怎知他竟然不为所动。

    无奈,只得自己想办法,他可不想枉受苦楚。

    沉思间,心知自己修为不如丁酸一予,再硬撑下去恐伤及脏腑,这不是他所愿乐见的。

    眼底精光倏然一闪而逝,俯首叩地:“吾王且息雷霆盛威,生生梓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哦?”

    轻轻哦语,随着指尖流转,似无形的韧丝缠缚与诸人的心口。

    生生梓心头凛然,但见虔诚:“吾王既已归来,何不趁此一报万载之仇?”

    登时大殿内,语静,人静,人心难静,却碍着赫赫魔威不敢出言。

    良久,狐十四淡笑露声:“生座果然待本尊乃是赤诚之心,何时皆为本尊谋虑,当真难得。”

    “生生梓不敢,吾王即一切,属下自当为王分忧。”

    落语间,老魔斜眼相交。

    “属下附议。”

    而王座上的人并没有多做回应,而是将目光掠过其他人。

    “病乙鸫,生座之言如何?”

    “我主雄才伟略,想必早有腹案,属下岂敢逾越。”

    病魔双膝着地,手持玲珑噬幽瓶,闭目垂眼端见放肆之态。

    “很好,你替我言明。”

    倏然,狐十四敛起周身赫赫威压,众人如释重负,皆暗自喘息。

    病乙鸫睁眼,指肚摩挲着玲珑噬幽瓶。

    道:“主上初归,料仙界必也已得到消息,应是布下层层罗网待主自投。

    此时兴战,非理想时机。”

    登时,数道抽气声响起。生生梓牙关顿扣,拳指紧握间缓慢松开。

    道:“属下有罪,险些坏了魔尊大计,请魔尊降罚。”

    老魔霎时一惊,汗水兀自涤湿鬓发:“这……”

    自己该不该也请罪呢?若此时置身事外,恐魔尊疑心自身,且生生梓必也记恨。

    正当他要开口时,狐十四掌心抬起,老魔赫然收声咽下唇边的话语。

    “无碍,诸位都是魔界栋梁肱骨之柱。本尊料想,诸位必是与本尊同心。”

    生生梓神色凛然,甫现铮铮大义:“魔尊圣明。”

    “魔尊圣明……”

    满目山呼拥护,狐十四冷睨淡然听着诸魔的汇报与谄媚。

    心思婉转间,却系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她,不知她此时可还安好?

    但见素鹤同天帝将幽洲白骨渊的诸事一一禀报,只将龙三救人之事隐下。

    非是他有异心,从天帝的话语间可以得知魔尊已重归魔界。

    又逢死魔做乱,更兼贪魔暗中插手,此时邀功,恐邀功不成反陷小妹于危机之中。

    不如先按下,待寻了百里医好小妹再做打算。

    “陛下,事情便是这般,死魔的行踪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九霄落云,玉宇帝座上,天帝伏案书写的朱笔赫然一止。

    抬眸间,眼如深渊秋泓,只叫人不经意间卸了防备。

    “查,此事交由离儿与你负责,务必擒拿祸首,也好告慰已逝的亡者。”

    “微臣领命。”素鹤躬身施礼,旋身步出积云殿。

    待素鹤离去,天帝自玉案前起身踱步走下瑶台。

    簌簌沉吟:“魔尊?死魔?万载之期,终是忍不住了吗……”

    千崎峰上,素鹤足踏小黑翩然落下。竹林袅袅,木屋倾盖。

    “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到千崎峰了?”

    犹未开口,屋内之人便已然先声夺人。

    素鹤眉山不改,似是惯了屋内之人的脾性。

    轻抚小黑的脑袋,示意他在外等候即可,负手自行踏进木屋。

    甫一入内,景光流转,俨然一副福地洞天。

    几经转绕,才见一处凉亭,男子墨发披散素袍轻扬,眉宇间带有几分刻薄。

    “找我何事?”

    “救人。”素鹤也不兜转,径直透出来意。

    “不救。”

    “当真不救?”

    “当真。”

    “那当我没来过。”说罢,素鹤竟直接转身离去,不带半分留恋。

    “诶?……你真走啊?”百里登时起身,脸上的傲然悉数崩塌。

    “不然呢?”只见素鹤顿住脚步,却不曾回头。

    “哎呀,算我怕你了啦,你要救谁?”虽是不甘,但自己还真怕他甩手远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

    “……走吧”

    两人出了竹林,骑乘黑鹤纵云霄,风声呼呼,浮云氤氲流散。

    行至阳云宗主峰时,百里侧目身旁之人

    “你特地跑到千崎峰,就为了让我下凡救人?”

    区区凡人,蝼蚁之命,也当自己出手诊治?

    “怎么?后悔了?”

    素鹤昂视前方,只见青木纳提真元,缓缓的打开了护山大阵的通道。

    不待百里出声,便驱使小黑没入大阵。

    “喂?我后悔了,你快让牛鼻子重新启阵,我要回去。”

    望着身后顷刻拢合的通道,百里怒从心起,霎时翻脸。

    “是吗?”

    闻声,百里诧异的寻找来人,惊见黎波从屋内缓步踏出。

    乖乖,怎滴煞神也在这里?蓦然,暗运沛然仙元,打算跑路突围。

    黎波撩起额前碎发,吹了口气:“一,你自己下来,本尊者不揍你。

    二,本尊若是请不来你,便只好劳动子离相请。

    如何?你选哪个?”

    百里差点仰倒:“你……”

    撞到鬼了,平日一个两个不见人影,今儿全烩一锅。

    但是,偷偷的觑眼素鹤。腹诽道:他娘的,要不是因为这厮,你们就是烩两锅,我也懒得理……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让死鹤永不踏上千崎峰。”但见黎波斜倚廊柱,无良的给出建议。

    撤去仙元,百里只觉肺腑宛如岩浆喷发,炽焰滔天。

    可恶,说了等于没说,除了第一条自己有的选吗?

    谁不知子离是太子的小字,让太子来请?额……还是算了吧。

    但是,要素鹤永不踏足千崎峰,还不如杀了自己。

    然而就这么随了黎波的愿,以后自己不是更抬不起头?

    对峙瞬息间,纵有百般不愿,百里还是随素鹤踏足脚下的尘世。

    撇见一旁的青木,登时怒火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老头,你这破峰叫什么名字?”

    青木垂眼,端持拂尘恭敬的道:“回禀上仙,此乃阳云宗主峰,也可唤作皓阳峰。”

    “嗯?你这峰还有名字啊?”见人都进去了,黎波也跟着一同入内。

    “尊者说笑了,此峰自然是有名称的,只是您连日奔波不歇,贫道来不及向您提起。”

    嗯……黎波眼一眯横向青木,不错嘛,本尊者看好你。

    就着青木搭的梯子,某人顺势而下。

    从来没有什么来不及提起,有的只是他忘了问而已。

    还以为主峰名字便是主峰,未曾多想。

    青木哂笑不语,彼此自也心知肚明。自己会如此,一来是黎波与阳云宗有恩,二者现在予他人情,来日死魔进犯也盼黎波念着今日的好,能够多些关照阳云宗。

    修仙修仙,到底还不是真仙。

    百里自踏进屋内,便察觉到一股熟悉又冰冷的气息。

    寻着气息而望,果见太子白离倚窗而坐,捧一本游记浅读。

    “百里无霜,拜见……”

    “无需多礼,你且专心诊治。”白离手一顿,一股强劲的气劲托住百里的身形。

    既不让他礼成,也不让他未完的话说出口。

    “是。”

    抱了一拳,百里转身踱入内室,随后而入黎波自然逃不过眼刀追杀。

    算你狠,想不到太子居然真在。

    幸好自己英明睿智,能屈能伸,否则岂不是正中这厮诡计。

    不过,也因此让他对待救之人升起了好奇。是什么人?能劳动这般不世出的阵容请来自己。

    倏然,百里的眼底划过一抹异光,是她?

第二十九章:风之躁动

    “龙族?”

    “不错,本尊者的妹子,嫡亲的。”言语间,刻意咬重嫡亲二字。

    百里闪逝即隐的异色,令他本能的泛起不安。

    且不论原因为何,他不希望有人伤害龙三。

    百里登时嘴角勾住讥诮:“你妹子?我看别不是你藏着的野花子吧?”

    成日埋没得花间招蜂引蝶的人,说妹子?蒙人也得看是否有人信。

    “百里无霜……”瞬间,黎波怒火中烧,悍招迭出。

    素鹤脚步疾移带起一抹残影,及时横在黎波身前格下厉掌。

    “慢着,救小妹要紧。”

    “你……说的对。”瞥眼龙三,纵使不甘,黎波霎时硬收仙元,登时脏腑如遭重击。

    一口血气直冲而上,溢出朱红。

    “我去外面等消息,小妹交给你。”

    旋身,轻拍素鹤肩头,然后离开内室。

    送走黎波,再次回归满室静谧:“只此一次。”

    “……哼。”

    睇眼百里,素鹤险些压不住心头怒:“还不救人?”

    “救便救,凶什么凶?我是才是……”

    “你当真希望我从此不踏足千崎峰?”

    “……”

    百里脱口而出未完的话,霎时被素鹤踢回肚腹。

    沉默间,竟生出了几分委屈,眸中蓄起点点星光。

    却不敢再惹身后之人不快,屈指疾射,指尖透出一缕银丝,似有生命,缠绕在龙三腕间,又化出数缕探入筋脉之中。

    赫然,百里一改常态,闭目凝神寻丝为路,运起兜神百草诀,银丝红光乍现,腾起渺渺青烟。

    约摸半个时辰后,龙三的气息渐趋平稳,煞白的面颊透出些许淡粉。

    而默运神诀的百里,额头已现织密汗水,却不想被身后之人看轻。

    暗骂一句该死,旋即仙元猛提。这都什么怪物?伤成如此,居然还有命撑到自己前来。

    只是,我究竟算你恩人?还是仇人?

    你的母亲是位有血性的女子,望你不要辱没了她的苦心。

    当年我虽是救了你,却也漠视了你母亲的死,想你小小稚儿落在狠父手中必是难以存活。

    不想,你我还有缘再见。

    可惜,你身上流着龙熬的血,你的心还能干净几分呢?

    忽然,龙三口中溢出痛苦之声,贝齿紧咬朱唇,血顺颊滑落。

    似是陷入幻影魔障,落入无边挣扎。

    素鹤眼一凛,身似风,剑指并拢轻点百里眉心。

    低喝道:“凝神。”

    皓皓仙元,如水涤尘,洗去了百里心头的杂绪。

    登时目清神明灵台一片豁然,才惊觉自己刚刚差点走火入魔,更差点害死龙三。

    几经纠缠,才挤出数字:“……我,对不起。”

    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才走出那里,方可以与他同殿称臣,而今却还是需要他来救?

    明明说好的,此生宁死也不受他之情。

    他有什么资格救自己?有什么资格?若有,为何不肯……

    素鹤微微一叹:“你分心了。”

    “收起你多余的唇舌,我不会感激你的。”

    话音甫落,百里手捻灵指,指风强劲一举隔开素鹤仙元。

    “如此便好。”

    负手的人,静谧无声,只是全心为二人护法。

    又一个时辰过去,屋外的黎波将染红的锦帕随意的丢弃角落。

    白离指尖微扬,锦帕应声化作齑粉。

    “仙血如金,可毁不可留。你忘了?”

    “……是我气糊涂了。”

    百里无霜,老子上辈子一定是掘土爱好者,也不知掘到你家哪位“仙人”?这辈子才会和你相遇。

    “这次,谢了。”

    白离慢悠悠的将书掀过一页,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

    “嗯,你是认真的?”

    黎波侧身而坐,眼睛始终紧盯着内室的方向。

    想也不想的就答道:“自然,兄弟一场你当知我为人。”

    “就是因为知你,所以才不得不谨慎而为。

    眼下实是多事之秋,她既有克制死气之法,其背后定有更高明的存在。

    而此些许人或组织,你能断定是善非恶?”

    闻言,黎波霎时收回目光,只是倒了一杯茶水轻推至白离面前。

    “善恶,便如同杯中水,只有饮罢方知冷暖。”

    “罢了,你是如何识得她?”

    接过茶水,白离将游记放下,轻轻的啜饮一口。

    “嗯?”黎波不可思议看着白离,你丫自己在寿宴之上盯着人家目不转睛,这会儿怎么问起我了?

    “有什么不对吗?”白离眉山微凛,过冷的气息使得寻常的话语多了伤人的无情。

    索性,黎波皮糙肉厚耐打耐摔抗极冻,两人才能结下诸般情谊。

    “对,也没什么不对。就是在东海附近打了三百年的鱼,便看着顺眼。”

    “好一个三百年,如此说你是查过她?”

    “嗯,她的来历你不也一清二楚吗?”话甫落,黎波的眼底映着不可忽视的揶揄。

    白离被噎的无言:“……”

    再一思索,便通其中关窍,想来她与黎波的缘分还有着自己的功劳。

    思绪不经意间被拉回过往,虽是查得她身世清白更堪怜悯。

    但也更令他心生疑窦,孤儿无助且不论,独自存活长大更得龙雪青眼,使得其为她数次不惜违抗父命忤逆母亲。

    嫡亲胞妹反不如这位满身疑惑的小妹得她青睐,更甚者……他忘不了弱水一幕。

    这中间,若非其别有机心便是天生纯良。只是,而今的世道还有纯良之辈吗?

    与其说龙三生性纯良,他更倾向于前者,如此才合乎常理。

    “想什么?这般出神?”眼见白离神思游走,黎波禁不住打断其思。

    稍适运气调息,除去仙元反噬之伤,便凑上太子跟前,燃起久违的八卦之火。

    “说吧,你是怎么盯上我妹子的?是不是,你早就对她存了觊觎之心?”

    “噗……咳咳……”

    白离登时喷飞入口的茶水,连带被呛的肺腑生疼。

    不明白眼前的兄弟为何会生出此等念想,女子如飞絮,何曾乱倾城?

    “被我说中了?”平生第一次瞧见白离失态,黎波愈发断定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这厮,果然对丫头别有份想。

    “胡闹,我与她非是你所想”拭去嘴角水渍,白离面带愠怒。

    “我……不信。”也不想想当日你是如何盯着人家小姑娘,若非你周身寒气太强,早就惹来众仙猜疑,安有你现在的清净?

    “……算了,此事不必再提,你自知我之本心,女子与我正如弱河之水,断无可能。”

    言下之意,弱水者,可观不可沉溺。一如他欣赏弱水的遗失风姿,却视之为禁忌。

    黎波咋咋嘴:“好吧,对了,你对死魔之祸……”做何看法?

    询问之话未尽,端见素鹤与百里联袂而出。

    “如何?”白离觑见两人

    ,观百里脚步虚浮色如金纸,看来此番救治龙三他也耗损不轻。

    “回……殿下,那位姑娘已经无碍,只待服下臣开的药方,三日后当可苏醒。

    只是命虽救回,任需静养,不宜再动仙元。”

    “有劳你辛苦一遭,真君,劳你送医圣回千崎峰。”

    百里登时一震,感激的睇向白离:“无霜不敢言苦,拜别殿下。”

    然而素鹤还如清泉潺潺,既沁人心脾,也淡漠疏离。

    虽是无言,但百里也知足了,至少太子跟前他没有拒绝。

    如此,也可算是进了一步吧……

    送走两人,青木顿觉屋内气氛异常,便也托词离去。

    白骨渊虽已废弃,然死魔并非普通魔族,焉知她不会再行祸端?

    他还是命人多加关注俗世异常,如果真是动乱将起,也可早做防范。

    就在黎波欲和白离再谈死魔之事时,一封书信悄无声息的飞入青丘的圣女塔内。

    “公主,这是枭樱传来的灵书。”侍女将书信举过头顶,恭敬崇圣的交给塌上的红衣女子。

    接过书信,狐天音挥手命人退下。

    待看过其中内容之后,登时眼波肃杀,掌心窜出赤焰焚尽灵书。

    “冷芸。”

    “属下在。”黄衫女子自黑暗中走出,单膝跪在她的脚下。

    “你附耳过来。”

    “是。”

    “本宫需你如此……”

    三天后,龙三服下素鹤自千崎峰带回的药,果真得已清醒。

    让近日弥漫的诡异气氛,稍稍冲淡了几分。

    倏然,一只纸鹤落入白离掌心。

    注入一缕仙元,鹤吐人言,竟是天后之音。

    “我儿速归,母后与你有要事相商。”

    黎波诧异的望向白离,天后此时召回子离,是为什么?

    “不必在意。”说罢,白离运劲震碎纸鹤。

    随手散去粉尘,白离如常道:“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死魔既已出手,贪魔亦有动作,时逢魔尊回归。

    料想魔界必有震动,而清徐原是魔界的踏入俗世的第一道突破口。

    虽有化外之地的门人护持,亦有仙界之人的看守。

    但难保魔界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是直奔幽州而来。”

    青木不解:“为何不是清徐原首先遇危,幽州离清徐原相去甚远,且在宗门脚下,如此岂非徒耗兵力,舍近求远?”

    黎波扫了一眼素鹤,只见他开口道:“因为魔尊必也料准我等会在清徐原布下罗网,此时进犯,未必能收到他所想要。

    攻打幽州或其他化外之地的附庸城池,一可以肆虐人间,二可试探仙界的反应。”

    又道:“不知我说的可对?”

    白离赞赏的轻拍掌心,素鹤可堪大用:“不错,眼下我们与其着急担忧清徐原,不如着重眼下的幽州。

    若我所料不差,近日魔界必有所动。”

    只是,不知他们会从何攻来,无法预测其方位,早做防范。

    甚是可惜……

    “原来如此。”青木捋着胡须,登时有些明了。

    而天宫之中,天后一掌击碎玉台。

    半夏,连枝跪在殿外祈求道:“娘娘息怒,莫要伤了凤体。”

    “连枝,你速去青丘面见狐后,就说,本宫想念甥女了。”

    连枝叩首领命:“是,娘娘。”

    待连枝走后,半夏搀扶着天后往御园散心。

    余下可怜的宫婢,洒扫一地狼藉……

第三十章:诡动的心

    天宫谣传,太子被一女子惑迷心智,致使天后思子,数传而不得归。

    更有好事者画下女子画像,着以言语润色,使之平添无穷变势与迷离。

    百花林中,花奴手持捡来的画像颠倒来回的细看。

    “怪了,这画上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小玲草,你在看什么?”

    “仙……仙子?雪公主……我……我……”花奴猝然受惊,忙将跌落的画像复又拾起。

    百花仙子携手龙雪袅袅而来,两人棋局终了,还是以溪芫败北完结。

    掠过丛丛芬芳,足踏奇香杳渺,随着似锦花雨翩然降落。

    “予我一观。”不待花奴回神,龙雪掌心吸纳,画像顷刻落入掌中。

    “雪儿……”百花仙子目露忧色,心下不安迅速扩大。

    “这……这是,小妹。”

    龙雪内心颤动,她家的丫头果然出事了。只是,墨笔诛心从何而来?

    是谁?祸心包藏,用这等阴损的法子杀人不占血。

    世人不明,自己怎会不知那丫头的心性?看似柔弱无依,实则冷心少情,说她致使天后母子失和,断是无法相信的。

    “需要我做什么吗?”

    眼见挚友已显愠色,百花仙子心知此回是劝不了了。

    既无法相劝,便相助,才不复两人栖月之宜。

    “抱歉,溪芫,给你添麻烦了,我得下界寻找她。

    你若得闲,可否替我暗中查找画像的源头。

    我要知道,是谁胆敢将黑手伸向东海?”

    莫不是自身收敛锋芒,反而让有些人坐不住?

    “此事交我,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舍的环住龙雪,瞬时离情依依。

    “多谢!”

    辞别百花仙子后,龙雪立时乘云回返东海,一路的飒飒凉风吹息了心头的躁动。

    冷静过后,登时有了计较。

    对方出此之策,定是无法实际伤害小妹,如此,小妹眼下的安全应是无虞的。

    自己若是现在冲去寻找丫头,岂非是给暗处的人指路?

    届时,不整好落人算计之中,且自己若是将人带回,对方必有后招应对。

    不若以不变应万变,先去龙祖洞,探一探诸位伯叔的动向。

    来到龙祖洞,龙雪与守洞弟子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穿过洞中水帘。

    烟波浩渺九万倾,堤原萋萋葳蕤荫。

    行在水畔,忽闻咳声频频,气息似有紊乱之兆。

    缓步绕过时花拨开绿柳,眼前之人倚树猛咳,咳急时更呕出刺目殷红。

    “十九叔,你怎么样?”

    龙雪急提仙元,皓掌贴在龙竺背心为其引导疏通杂乱的内息。

    片刻后,龙竺睁开眼睛:“我没事了,不过是功法所致,劳你费心。”

    “十九叔,此身当真无所更改了吗?”为何要修炼这般戮己的功法?值得吗?

    印象中,这位十九叔并不出众,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

    与父王纵有不和,也只止与四首之争,私下并未有过多涉入。

    对她们诸子小辈,亦是多有关照,是她为数不多喜近的长辈。

    龙竺泛起苦笑,慢慢撑起腰杆,一口浊气徐徐吐绕:“呵……杀身不留身,戮己方戮人。早在十九叔选择它的时候,便已无回路。

    不说我了,你这次回祖洞可是在外遇到什么难题?”

    “是,也不是。不过也不是什

    么要紧的事,雪儿会处理好的。

    对了,族长爷爷可好?”

    “好着呢,我带你找他吧。”浅浅一笑,龙竺的周身萦绕着莫名的风华。

    龙雪躬身施礼,大方承下:“如此,有劳十九叔带路。”

    她此行的目的,本就意在打草惊蛇,致以投石问路。看看外间这潭水,究竟有人涉几分?

    皓阳峰上,龙三享受着午后难得闲暇,被黎波以养伤为名,伺候的衣来伸手,饭来口张即可。

    浑不知,此身已立刃尖,稍不甚便有粉身骨碎之虞。

    然而魔狱中,有人因她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一身修为悉数被封,宛若凡人无异,受尽世路刀刃剑霜。

    “如何?老八,要不你从了哥哥,我便为你挡下即来的剑雨可好?”

    轻佻的指腹挑起如思的下巴,登时被主人无情的挥去。

    “你有命用吗?”

    眼下你我修为同封,未见得我会输你。尔以血为元,吾却是不死之体又岂惧你的挑衅?

    诚然,如思的话不假,血灵却不想如思好过。

    这样的女人用暖床太过无趣,生不如死才是其逃不掉的宿命。

    “你知道此回,你为何受罚吗?且是我的倍数之多。”

    望着剑雨下躯体溃散的如思,血灵的声音绽现奇异的温柔,吸引着无所归一的人步步沦陷。

    “收起你的卑鄙,魔尊处事自有其理,轮不到你来置喙。”

    剑雨笼罩下,溃散的黑烟努力凝聚成行,却不敌赫赫剑威,魔狱中响起众魔惊惧的哀嚎厉吼。

    痛,这是刻入灵魂的痛。点滴之痛,被放大到极限,只为让人记住,魔威不可触。

    “是吗?可惜,你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这样的话,怎能让我退却呢?

    虽然我不是好人,为你,我却乐意做好事,不用谢我哦!”

    唉……为什么他想听她叫的更惨烈些呢?享受起心间滑过的快/感,不禁更期待起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旋即又道:“因为,你视之为神敬之为天的魔尊大人,有了令他驻足挂心的人。”

    剑下的人影不防,登时苦痛临身,哀恸极致。

    如是情深思几许,几许情深可白头?我将此身作如是,君心已作她人留。

    此时,如思方觉躯体的痛,灵魂的痛都不及那人给的痛。

    凭着残念执恨,人影再度重凝:“哼,说这么多还不是你没本事。

    却要我,为你作铺路石?

    血灵,女人也许会嫉妒而癫狂,然而癫狂的女人不一定都是没脑子的人。”

    抗下最后一轮剑雨,如思幽幽幻出人形。

    “是吗?我拭目以待。”话音刚落,魔狱之门大开,血灵旋即闪身离去。

    唯有如思拖着痛到麻木,却又不堪重负的残躯一步一血泪的走向魔狱大门。

    万魔殿上,血灵如思一前一后前来交付罚令。

    “拜见魔尊,血灵领刑已毕,特来为主分忧解劳。”

    魔功复原,再无之前的狼狈不堪。

    “如思领刑已毕,愿为主分忧!”

    浓郁的死气,彰显着她的死气之道再度升华,较之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很好,如思,你可明白为何受罚?”狱龙坐上,十四凛然睁开眼眸,觑的死魔遍体生寒。

    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如思叩首低垂铿然道:“既已领刑,便是如思该罚。”

    “本

    尊之惩,你是该静思己过,机会,不会允你第二次。”

    温润的语调,还如记忆中旧时的熟悉,而今弥漫着陌生的死寂。

    跪着的人呆立了片刻,才颤声开口:“是……如思,谨记。”

    “都下去吧,日后魔界还需尔等费心守护。”挥挥手,十四却是不想再看眼前的人。

    “如思,告退。”起身,离去,姣姣容颜,找不到一丝的异色。

    是真的不妒不恨?还是,某一处破碎的曲调太动听……

    “你为何不走?”睇视着殿下之人,眉山微微蹙起。

    “属下有一事相告,思来想去,觉得魔尊应是有兴趣知晓的。”

    “是吗?”

    “魔尊不妨先将此物细读,再来处置属下也不迟。”

    说话间,血灵扬手取出一摞事物。

    十四眉间凝过一抹寒光,掌心纳取,事物尽入眼底。

    正是龙三的画像,略一翻动,更有数多污秽不堪之言语,极尽挑事污蔑之能。

    “你,很聪明。”话音落,画像毁,不留残渣与天地。

    “为主分忧,属下乐意之至。”不聪明,如何取代你呢?

    纵你有怒又如何?为了她,你不会杀我。而我勉强可算一把趁手的刀,能为你……以血铺路。

    “很好,你的局,本尊入了。”

    “荣信之至。”

    “只是,本尊入局,你以何共襄?”画风转,杀机临。

    与虎谋皮,自当有被吞噬的觉悟。

    血灵忍声闷哼,压下心头血气躁动,眼中嗜血之光炽热灼人。

    “属下听说,若甘愿为一人时,可摘星相许。

    自古北斗七星衡耀,其灿夺辉,属下便将此取下之一,聊表吾之诚意!”

    说罢,血灵纵身离去。

    殿外病乙鸫脚步一顿,目送血灵背影远逝。

    掌托玲珑噬幽瓶,缓步踱入大殿,见到魔尊在上,也只有不甚诚意的拱手之礼。

    “我主是要动了?”

    “还不到动的时候,不过,他既是有心取代,拿出些诚意也是应该的。”

    指尖划过狱龙头,余光尽落病魔身:“鸫君,不担忧吗?”

    病乙鸫眼眸不抬:“主上既有饲虎之能,便有杀虎之法。

    我想,主上还不至无能如斯。否则,我不若直接奉他为主。

    也省去他,费心苦营。”

    “哈哈哈,鸫君,还是鸫君,陪本尊走走吧,偌大的魔域疆土,本尊也有许久未曾相看了。”

    但见十四昂首大笑,阔步走下王座,风拂衣袂飒飒生姿。

    病魔随后跟上,话语不掩奚落嘲讽:“一万年而已,就不知魔界的子民还有几多知晓您是魔尊的人?”

    “无妨,你在意吗?”

    “需要我在意吗?”

    “也是,当年若不是本尊,魔尊之位合该是你的……”

    风还是魔界的风,卸去魔元护身,顷刻可见掌心划出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受血气影响,周遭的魔气纷纷涌入伤口食骨吞肉,想要吞噬掌心的主人。

    “怎么?万年不见,主上有了不为人知的爱好?”

    “不过是重温当年之景,落到你口中怎就显得不堪了?”轻语漫叹,掩尽多少过往。

    登时,病乙鸫不语,当年……还真是血染的颜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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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妖传介绍:
夜黑风高,吾俯案疾书。有诗为证,曰:
一蓑烟雨,点江南。
一点流光,终虚幻。
一抹情深……
倏然,杀气迎面而至,吾躲闪不及。
哎呀……
“滚,少在那儿文邹邹,简介呢?什么时候交?”
“那个那个,咱能不能先把刀放了,有话好好说?”吾小心的将刀锋推开了些许,内心惶惶。
“屁话,要么交简介。要么,我宰了你?”
吾肝胆欲裂:“少侠饶命,借宝刀一用。”
“干嘛?”
“我自横颈成一快,留取简介待后来。”
哐啷……
“咳,救命,我不要简介了……”
吾提刀冷哼,斜睨眼前之人。呵呵呵,想的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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