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血色之初
嶂林嶙峋,枯骨遍野。
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猛兽的,当事者也都尽赴黄泉。
曝晒在天光下,诉说着惨厉的岁月风云。
一名老者背负染血的少年,蹒行与林间,与命运进行着即将终点的对决。
“伯,你不该回来的。”
回来了,便注定逃不开这血雨锻造的腥风。
只是,母仇未报,如此窝囊的死去,想来还真是有些不甘。
可惜,人力敌不过天。血亲,敌不过算计。
伯一颤,略微使力将少年滑落的身形颠了颠。
“少主,从潇奉您为主的那刻,潇的命便只为少主而活。
先王骤失,熬太子借母族之势困杀八部命臣。
如今更是强势肃清先王所有部署,篡改王旨窃夺大宝,还颁下四海杀令追杀少主。
潇既蒙王恩,岂有背主独活之理?”
少年费力的撑开疲累的眼眸,迷迷瘴气,侵蚀着寥寥无几的生机。
母亲,十四到最后还是辜负了您。您舍命给儿子换来的生机,儿子,怕是再无法走下去。
阴曹有路,相逢可期,您是否会责怪十四?
这一生,他拖累了母亲也守不住所谓的父亲,是亲缘太薄?还是,命比薄纸?
“什么人?竟敢擅闯魔界,该杀。”
暴喝声落,天降数条人影,狭带无上魔威而至。
潇见状仙元猛提,身形暴退,甫立稳,魔威劈势而落,登时地面倾陷数丈,尘烟轰隆。
“在下潇,无意擅闯,若是打扰到诸位,我们现下就离开。”
说罢,潇背昏昏沉沉的少年欲行离开。
“慢着,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生生梓慢慢抽出饮月,光可鉴人的刀背折射出噬人的锋芒。
“命给你,血归我。”面白无血的血灵,猩红的舌尖掠过薄唇。
“诸位,事不可太过,潇诚心道歉何苦咄咄逼人?”
历经风霜的人,一瞬间心底盘过无数的可能性。唯独,却没有活的可能。
只是,潇可死,少主,必须活下去。他,该怎样才能做到……
“笑话,别拿人世那套用在爷身上。爷是魔,踏入魔界便要有死的觉悟。”血灵嗤嗤作笑,看着潇主仆与地上枯骨无异。
“好,潇的命诸位尽管拿去。但我身后之少年,你们不可动他分毫。”潇一咬牙,心下有了决定。
“嗤……你莫不是被我等吓傻了?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画风北双手抱剑,倚在生生梓肩头嘻笑。
“诶,话不能这么说。”生生梓推开画风北,一步一步踏向潇。
道:“要我等放过他也行,就看,你诚意有多大?”
“你要我做什么?”潇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杀少主,便没有什么可惧的。
生生梓合上饮月,伸手探向潇背负的人,潇登时脚步疾错避开生生梓碰触。
“也没什么,你也看到了,我魔界山穷水恶路皆骨。”
潇警惕的注视着生生梓:“你究竟要说什么?”
“就是我等饿了,想和你借点东西。你若是答应,他,便可活着离去。”
这个他,潇自然明白指的是谁。只是,和魔谈条件会有这么简单?
虽有质疑,潇却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一赌:“借什么?只要我有,尽可拿去。”
“自然是借你的
命咯,我听说啊,凡人常说龙肝凤胆,又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
驴肉那等粗鄙之物寻常可得,但龙肉,我等却不曾尝过。
如果你自愿被我等吞食,我等自会留他一命。”
说完,生生梓掌心灌足魔元,一掌摧向百米在的山头。
霎时,大地颤动烟尘弥漫。
“好,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要如何相信你会守诺?”潇的手倏然紧握,有不舍有挣扎,却没有退路可走。
“你可以不答应,我等也可以现在就将你二人斩杀。甚至,可以让他死在你前面。”抱剑的画风北,被生生梓的提议勾起了勃勃兴致。
潇沉沉,不肯相让寸厘。身陷群魔,依然固守着自己最后的坚持:“我要见到他平安离去。”
良久不出声的血灵道:“你没得选择。”
“错。”
“嗯?你不会还在光想有个英雄从天而降来拯救你们吧?
醒醒吧,那都是骗娃娃的。我看你这人挺灵光的,怎么还会做这种痴梦?”生生梓顿时旋身趴在血灵肩头,闷笑不已。
“不,我不信英雄。也清楚,以我的能力断没有活着走出魔界的可能。”
“知道,你还废什么话?”画风北,登时翻了个白眼。
嗦嗦的,消磨时间,还不如赶紧杀了,早杀早了事。
“哈哈哈……我杀不了你们,但我可以与你们同归于尽。”
左手摊开,运起赫赫仙元,霎时光华大作,晃人心眼。
顿了顿,潇道:“以我之修为,若我舍生不惧,便是杀不死诸位,也能叫诸位修为倒退三层。
都知道修行易退难进,用诸位三层的修为换我们主仆的命,我们不亏。
等诸位找回三层的修为时,不知诸位是否还是今日的强者?”
画风北气结:“你……”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不是更好。
左右,你们要的是我临死的绝望,你们既要享受这场人性的盛宴,何不做回枭雄成全我。
毕竟,这孩子对你们无法构成威胁。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即便不杀他,以他状况未必有命活到明天。”
“啪啪啪……想不到,你还是个明白人。既然知晓他命不久矣,为何还要以命相争?”手起掌落,血灵竟对潇难掩赞赏。
这样的人很不错,可惜认了主,便没有留的价值。
“因为,我要与这天赌一赌。看他,是否真的已瞎。”话音落,罡风起。面对血灵等,潇将仙元催到极致。
“好一个与天一赌,他的命,病乙鸫暂且替你保下。
但是,我只保他十二个时辰。”
风过,人影现,看清来人,生生梓不禁黑了脸。
“鸫君,你当真要插手?”
病乙鸫摩挲着玲珑噬幽瓶,薄薄的指甲似是刮骨钢刀,划过三人的心脏。
登时三人一声闷吭,看着病乙鸫的眼神变得幽暗难明。
这货即说要保,便是真的作保,看来今日是杀不了这少年。
不过,有这个潇也不错,一身纯净的仙元,若是服下自己的魔功必能精进不少。
杀少年,也只是斩草除根而已,不过晚一天,他还能捅破天不成?
“如此,便卖鸫君一个面子,生生梓你觉得呢?”血灵慢悠悠的吐出浊气,病乙鸫啊病乙鸫,你果然不简单。
只盼,来日你我是友非敌才好。
生生梓眼
一凛,敛尽锋芒,登时浑身团团和气。
道:“自然,不过,明日魔斗开启,不知鸫君来是不来?”
“来。”
“即如此,明日魔宫恭候鸫君大驾。现在是申时,若鸫君守时,此子的命才算真的保下。”
语罢,生生梓和血灵同时出手,潇瞬间被擒。
背上的少年,跌落沉埃,咳出丝丝殷红。
“咳……咳咳,……伯……”
话未尽,人已彻底陷入黑暗。
“……少主”听到十四的呼唤,潇登时悲恸难忍。
却只能别过头,昂首将水雾逼回眼眶。少主,潇能做的自有这些了。
以后,您要顾好自己。
若可以,便在魔界立身吧。熬太子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在外等着你,留下也许是死,却好过落到那些人手中。
见画风北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病乙鸫眉现不悦:“怎么,还不走?”
血灵与生生梓同道:“告辞。”
旋即,画风北也抽身闪离 。
人都走完后,病乙鸫足尖点地,一道光华将少年裹入其中。
“此阵,可护你十二个时辰,若你有命,自有人救你。
若有杀心者,必将葬身与此。”
一声轻叹,打碎了点点画面。
记忆的轨迹来回轴返时,陷在里面的人也不知是谁?
“你没忘?”病乙鸫有些惊讶,那时的他应该是昏过去的,竟还记得?
“是不敢忘。”
睇眼自身的华贵尊袍,即便是自己惯用的纯白之色,也遮不住它的不凡。
一条路,是死也是生,才有后来的相遇,今日的魔尊。
“她,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嗯。”
“你倒是不满我,不怕我告诉他们?相信有人很感兴趣。”
看着眼前的人承认的痛快,病乙鸫霎时更添不爽。
十四转身,望着病乙鸫:“你没有机会。”
旋即,病乙鸫额头涌现密密汗珠,色如朝霞艳似琥珀。
端持玲珑噬幽瓶的人急运魔功撑持,然而面对万千利刃穿身的痛苦,则显得杯水车薪恰似泥牛入海。
不屈的双膝,竟渐渐贴向地面。就在即将贴合的一刻,身上的痛楚骤失。
登时,病乙鸫如释重负颤巍巍的挺直腰杆。
道:“你的修为越发精纯了。”
“谢谢你。”
病乙鸫愕然,惯有的不羁僵在嘴角:“……你抽什么风。”
“没什么,有些话总归要说一次的。”
“……”
气氛突然静默,两人并行在魔界的疆土上,界是当年的界,人却非当年的人。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当年的熟知的面孔已然找不到几张。
“还要再看下去吗?”病乙鸫顿住脚步,侧身看着飘然似谪仙的十四。
“不,我们回魔宫。”
算算时间,冰也该回到了万魔殿。画像的事,应该有些眉目了。
回到万魔殿,冰果然早已等候在殿前。
“我主,属下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不待十四允行,便自行离去,惹来众魔兵侍卫咋舌阵阵。
直呼,病魔大人当真是目无主上。
“回来了,都探到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风起倚云
“主人,请看。”
聚元一吐,一枚镌声留影玉落在狐十四掌心。
功元灌催,登时化现出一座茶楼的场景,雕梁画栋,楼名倚云。
将身纵入幻化之境,内中宾客如云客似锦,更有靡靡软语若隐若现。
狐十四面罩寒霜,立时幻入其中,寻声而至才知内有戏台。
一名面貌清秀的女子,着龙裳扮龙像,竟与龙三有着七分相似。
另有两名男子,一清冷一如阳,三人同台演绎着绮丽香艳的一幕幕。
女子浅语软侬,靠在清冷男子怀里:“太子,奴家内中风景可好?”
清冷男子勾起女子下巴:“玉雪成峰隐深壑,风景自然是独好。”
这时,另一如阳的男子道:“怎滴,妹子忘了哥哥不成,昨日你还说春日花红好做锦被鸳鸯。
这会却另投……”
狐十四越看眼越冷,越听心越寒,却见一着长衫的中年人,手持纸扇缓慢打开,抿了口茶润嗓。
“诸位,这一女二男的戏好看吗?”
台下登时欢呼:“好看。”
“你们知道此戏的来历吗?”
“不知道。”
也有人不耐烦:“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
要是不讲,也别耽误我等听戏,错过了精彩之处,老板你……难道要自己和儿姑娘演一出不成?
你就不怕你家那位,晚上拆了你啊?”
“哈哈哈,说的好,老板老板,你来一个。”
“就是,来来来,我们请老板演一个,这是万两的银票,拿去。”
登时场面乱哄哄,绮纷纷。
老板拿着纸扇将银票财物,手忙脚乱的塞入袖袋。
嘴上却嚷嚷道:“哎呀,要是能和儿姑娘演一回,我被家里那位拆了也行。
但是我这一身肥肉,在座的真能看的下去?
还是让我快快说完,才是上上之策。”
“嘁……那你还不快讲,不讲就赶紧离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唉,息怒息怒,这戏呀乃是天赐的。
梦里有位仙人和我说,只要照他话做包我发财。
我一听,发财啊,多好的事,当然愿意做啦。
后来仙人就讲了这个故事,并给了我画像和墨宝。
但是啊,我这个人天生是个好学的。我就问仙人,故事里的人都是谁?
仙人摇头不愿多讲,只说女子叫龙三,还是个仙女呢。”
“那清冷公子和如阳哥哥是谁啊?”
“就是就是,若我能两位公子一探生命奥义,才是不枉此生呢。”
“哟,奴娇娇,你那念娇楼哪日不是宾客云挤,还差这两位?”
奴娇娇媚眼横抛,嗔怪道:“冤家,你怎知我的苦?”
“哈哈哈……”
“别打岔,听老板说后续。”
“对对对。”
老板嗦了口茶,打开纸扇轻摇:“仙人不肯说两位公子的名字,却告诉两人之中,一者太子,一者尊者。
听说,都是仙界一时无两的才俊呢。”
“啧啧啧,要我说啊,这个儿姑娘值了。
这辈子能得到这两位垂青,真真是血赚啊。”
“哎呀呀,看来是今晚有人要当一回惜花人啊。”
却惊闻一字属于地狱的呼唤:“死。”
登时,台上演戏的台下看戏的来不及生出一丝反应,都成冥府的亡魂。
时时无两的倚云楼,被一丛天降冰焰化作废墟。
一朝繁华一夕倾灭,灰烬中黄衫女子捻
起焦土搓揉成灰。
“冰焰?”
传闻此焰乃是魔界魇魔坐骑特有之物,他怎会在此?
魔界又为何要焚楼杀人,是倚云楼与魔界有过节?
不,倚云楼乃是凡人之所,怎会犯到魔界?更惹来冰焰之劫?
除非,除非……
“回圣女塔,禀报主人。”
万魔殿内,气氛诡谲,冰喷了喷鼻息,两道冰焰燃的老高。
看着满面阴云的十四,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
心知此时,时不宜靠太近。
不如等主人冷静下来,再做其他谋划,小主子蒙此不白之祸,善了是断无可能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以小主人的为人怎会得罪这种腌货?
此时,殿外传来魔兵的通传声:“回禀魔尊,死魔大人已悄然潜离白骨殿。”
狐十四缓缓抬头,一身的低压肃杀浑然尽敛,不露点滴情绪外泄。
指尖光芒初绽,赫赫撤去之前张开的结界。
一道身形站立殿外,正是奉命监视死魔的士兵。
“可有探的她之去向?”
魔兵拱手道:“禀魔尊,属下不敢靠死座太近,只跟到我族入口便失了大人的踪迹。”
“很好,你先下去继续留心观察。”
“是,魔尊。”
待魔兵走后,十四看着大殿上的绵延宫灯落入沉思。
如思此时离去,以她之个性必是去了幽州。
算算时间,也是白骨峰该出世的时间……
圣女塔内,冷芸伫立塌前。
狐天音慵慵懒懒的睁开明眸,颊上红晕渺渺,朱唇轻启。
“你是说,魔界插手了诛龙游戏?”
“是,冰焰乃是魔尊坐骑特有之物。此事即便不是魔尊授意,定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冷芸,你的分析的很对。不过不用慌张,不论魔界是因何缘由焚去倚云楼。
即已入局,便休想抽身而去。”
不管你是敌是友,倚云楼的毁去只会倾助诛龙游戏的加速完成。
表哥,音音赤诚相待,为何你却频频枉顾呢?
这满室的芬芳,可都用她们的朱红灌溉培育的,条条杀业亦是为你造下。
你以为无情便能护住她们?不,无情,冷漠,改变不了所有。只要她们存有觊觎你之心,音音都不会放过。
“主人睿智。”冷芸眉头一皱,却是咽下心中的骇浪。
倏然,门外侍女通禀道:“圣女大人,连枝姑姑求见。”
哦,人,终于来了吗?
登时,风云流散,引来一室渺渺,狐天音摇身轻转,褪去娇艳夺目的漫漫红沙,着一身素裳端坐与书案前。
冷芸得到暗示,随悄然隐身虚无。
玉手执笔,蘸一点素墨,绘开层层云海浩渺渺。
“请姑姑进来。”
赫闻侍女答:“是,连枝姑姑请。”
而后香风袭袭,步行间环叮铃,宛若涤心之音。
“奴婢连枝,见过圣女大人。”屈膝半弯,未尽全礼。
狐天音将云海旭日图描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才将玉笔搁置笔架。步履袅袅的绕过书案,双手托起连枝。
“姑姑折煞天音了,不知姑姑为何事寻找天音。”
电光火石间,两个女子各自有了计较。连枝明白,这位青丘圣女远不似表面的柔弱可欺,警醒自己日后莫要在其跟前行事失了方寸。
而狐天音也明白,天后的人,虽是奴仆之身亦非自己可以轻贱的,眼下心愿未尝,当与之交好。
“回圣女,太子日久
未归,娘娘思子而不得见,宫中亦无可人能解娘娘忧思。
随娘娘心中郁卒,欲请圣女至飞仙殿暂住些许时日。
不知圣女可否应允?”
狐天音回转书案前,将画好的云海旭日图徐徐吹干。
“天音自是甘愿长伴姨母左右,为姨母解忧。
只是,姑姑您也知晓,天音乃是青丘圣女,无旨不得随意离开圣女塔。此事纵使天音有心,却也为难。”
忧思且郁,溢于言表。
连枝闻言,则宽心不已,道:“圣女放心,此事,奴婢已告知狐后,也向狐王请示过。
正是得了旨意,奴婢才斗胆寻至圣女塔。”
登时,狐天音拿着画的玉手微微轻颤了一下,眼中续起迷离氤氲。
“姑姑在上,请受天音一拜。”
纤纤柳枝,盈盈倾折。连枝赶忙托起狐天音,心中对狐天音涌出些许好感。
且圣女拜自己,此礼非是为奴之身可以承受。
道:“圣女言重了,连枝怎堪消受。”
“只是,不知道圣女何时得空?可与连枝启程。”
狐天音将画一卷,搁置与书案。
“烦劳姑姑在此等候,天音将这身染墨的云裳换下便同姑姑启程。”
连枝定睛一觑,才发现狐天音的素白的袖口竟真粘了些许墨迹。
心神顿宽,便与狐天音微微颔首。
纵使些许等待,连枝依旧请得狐天音同回天宫,也为了飞仙殿带来了它的主人。
飞仙倚绯暹,迢迢星汉隔珠帘。
魏巍宫门,仙威之下瑞气千条,皓芒灼眼。
随着飞仙殿的宫门正是打开,内中十二婢女鱼贯而出。
“奴婢等奉娘娘玉旨,恭迎圣女。”
“免礼,都起来吧。”狐天音暗使仙元化作一股柔风,虚扶起众人。
连枝见状,满意一笑:“圣女可先入殿稍事休息,奴婢先回天后宫复命。”
“姑姑慢走。”
送走连枝,狐天音被十二婢女簇拥着入内休憩。
赶了一路的风霜,狐天音唤来婢女为自己引路。
“圣女大人,此处便是夙池,沐之可助修行精进亦有心愿达成之效。”
“噗……你这小仙子,一张嘴生的甜中透蜜。
莫非你偷偷用过?否则你怎知此池有达成心愿之效?”
扑通一声,婢女双膝着地,皎洁的额头登时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霎时,殷红入目,迷人视线。
婢女既惊且慌:“不……不不,奴奴……奴婢不敢。
奴婢只是听姐妹私下里如此说,便……便想鹦鹉学舌博圣女大人一笑。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说罢,身似风中凋零的落叶,不住的磕头祈饶。
“快起来,你这傻丫头,本宫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还当真了?
看看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可别留疤才好。”
狐天音似被婢女的举动惊了心神,半响才缓过来,忙将人从地上扶起。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便留下近身服侍本宫可好?”
盈盈浅笑,摄人心魂,婢女登时如蒙大赦,眼中的泪潸然而下。
“芩歌拜见主子。”
“好了,去将伤口处理一下,此间暂时不用你劳累了。”柔声暖语,宽慰着一颗惊魂初定的心。
“是,芩歌告退。”
屋内,狐天音撩动着粼粼池水,夙池夙池,你……当真能让人一尝夙愿吗?
第三十三章:斗星陨落
积云殿,天帝俯视着诸臣,眉山猛跳眸中更有怒火炽然。
“临逸,你说。”
身为七宫上仙之一,裕疏被人杀死在北斗七宫洞。
而同为七宫的主事,临逸等人却并不知晓是何人作下凶案。
更可怕的,裕疏的人头也被凶手摘去。这无疑是削了天宫的颜面,将仙界的尊严拽入泥淖。
“这……微臣当时正在入定之中,根本不知憾事是如何发生的呀?”
抬手擦去额角的细汗,临逸回想起裕疏浴血倒地的模样,顿觉脖颈冰凉一片。
七宫洞外有护山的七星揽月阵,内有小灵山阵(此阵脱胎于佛门的大灵山阵。),即便如此,还是让恶人得逞。
倘若不是自己机警,那么,自己是否就是已死的裕疏呢?
眼睑低垂,忽忽颤颤,临逸的掠过身边五位同僚,心底俱是一片冰凉凄怆。
天帝不语,怒上心头却不得发作,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总司天宫兵马的司祭元君。
“元君,天宫四门安危皆由你率人负责。如今裕疏上仙被杀,你作何解释?”
司祭元君负戟而出,杀伐之气凛与眉角,聚而不散。
“陛下,裕疏上仙被杀,我等哀痛于心。
然而司祭自接掌兵马一职便从未有过懈怠,此心可表日月。
且现下而言,臣觉得我等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
“哦,依元君之言,眼下当如何施为?”
“自是擒拿真凶。”
“呵?真凶何在?擒从何来?”
面对天帝的质问,但见司祭元君不慌不乱。
原本如渊的眸子迸出耀芒,向着天帝拱手道:“天宫由来安泰已久,断不会是内部所为。
而今,魔尊魇魔已经强势回归万魔殿。
万载之困,此等奇辱,试想以魇魔之能为他当真能咽下?
且其部下早已潜入下界幽州城,谋夺人命之数更是骇人听闻。
如此凶狠之魔头,以其手下八部之能,取一仙者头颅又有何难?”
天帝望着司祭元君,眼中的怒火随之慢慢冷却。
眉山微蹙:“元君之话,不无道理。
只是,若是魔界所为?此事便不是一人一命之事,这关乎着下界苍生与仙界的未来。
米,你去西灵山请渡佛祖前来一述。”
“是,陛下。”米登时手扬拂尘,洒然而去。
大殿之上倏然静默,眼神各自游离间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因素。
司祭元君却是泰然无惧,道:“臣有一事,不知当讲否?”
“何事?”天帝抬起头,目有不明,眼下还有比裕疏被杀更难启齿的事吗?
“是有关于太子殿下的。”看来,陛下对外界甚嚣尘上的传闻当真不曾知晓。
然而,为臣子者焉可让主上双耳被堵双眼被遮呢?
“太子?”
他不是与素鹤在处理幽州之祸,怎和他扯上了关系?
“回禀陛下,此事的缘由乃要从一副画像说起……”
时,天钟不知敲了几回,方见司祭元君娓娓道完。
而伴随着字字铿锵入耳,天帝座前的玉案已现裂痕。
却见天帝拳如金刚,呼声沉沉,良久方将心绪平复待至澄澈。
怒目半阖:“可有查出是什么人做的?”
“未曾,臣命人追查至下界的倚云楼线索便由此中断。”
“什么原因?”辱天
颜,斩无赦。
“倚云楼被毁,楼中之人无一生还悉数殒身火海。”
“火?”
“是,附近百姓传闻乃是深夜天将冰蓝色的火焰,将倚云楼焚烧殆尽。”
冰蓝色?冰……难道是,可恶。前因既通,天帝怒不可遏,金刚之拳玉案碎身。
正当起身一吐浊气,却见米独自归来。
“米,渡佛祖为何未与你同来?”
幽幽一叹,米拱手道:“回陛下,臣赶至西灵山时,西灵山已开启大灵山阵,臣久寻法门而不得入。
是以,臣有负陛下圣恩,未能请得渡佛祖。
臣,恳请陛下降罪。”
天帝身形略作踉跄,待稳住身形后则颓然坐下。
佛祖,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西灵山,庄严古朴的佛刹中梵呗不歇,一花一叶皆沐浴在金色的佛光之下。
菩提树下,渡佛祖闭目持念珠偏袒右肩而坐。
般若尊者和什道:“佛祖,米仙使前来必是奉天帝旨意而来。
我等避而不见,是否不妥?”
渡佛祖默颂佛号,道:“如是有为,如是无为,应做如是观。
般若,万法万物皆有因果。
因从何起,便从何往。
此时,并非我佛入世之机。
你且命弟子顾好灵山大阵即可,若天时降临,大灵山阵自解。”
“那此事可要着人告知黎波师弟?”般若心思流转,念起那个为尊崇本心而放任在外的人。
“不必,他之路在他,不在西灵山。”念珠暂顿,渡佛祖悲悯的眸子微微开启一线。
般若默然:“如此,弟子知晓了。”
“阿嚏……”阳云宗内,黎波捂住鼻头,捏了捏,不知为何今日鼻子痒得厉害。
“有人想你了。”龙三歪在树下的软塌上,登时眉目含笑。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想吗?”
黎波甫出声,霎时凉风忽转变了味,招来素鹤的冷眼。
道:“黎子,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你我之间还需要用问字吗?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话虽如此说,手上的功夫却未曾停。体贴入的将果实的外皮一点点剥净,露出洁白的果肉,以玉签递至龙三指尖。
在感叹着妹子要如何疼宠时,不觉看着素鹤多了几分疑惑。
素鹤拿眼觑视白离,见屋内的白离仍是手不离书,未曾看向这边。
才道出心底由来已久的困惑:“黎子,我记得你好像是出自西灵山吧?”
“嗯,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死鹤究竟要说什么,这和他出自哪里有关系?
“西灵山乃是佛门圣地,旨在渡人救世。”
“不错。”
“那为何从不见你斋戒,亦不曾见你束规?”
不念弥陀不颂经,酒色财气,你可是沾了个遍……
“这嘛……佛修在心,心中有佛,苍生万物亦可是佛。
大道自在,何必拘泥于各种形式呢?”
额,貌似当年自己便是以此托作理由,从此便再未回过西灵山。
如今细想,也不知师兄他是否还记得有个不省心的师弟?
“清规戒律至以明心,亦在束身自励精进。
怎么到你哪儿,便是阻你妄为的束缚呢?”
呷口茶,素鹤坐在石桌旁无奈的勾起笑容,你这性子还是莫回西灵山的好,否则真怕你被降龙
伏虎棍,乱棍打死。
“啧啧啧,死鹤,你这就不对了。
正所谓各人行各道,怎知我的道便不如待在西灵山的道呢?
再说,我不下山,如何与你和子离还有小妹相聚?”
龙三闻言,反应不及,反叫入喉的果肉呛的肺腑生疼。
急咳间,染红了双颊。
“你看看,都是你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把小妹给呛的?”
素鹤身形倏正,疏冷清泉的眸子顿现鄙夷,难道不是因为你一本正经的无赖?
咳了好一阵,龙三才缓过气,登时拉住黎波的袖子,不让他继续掰扯下去。
正欲开口时,青木手持拂尘步履沉重的自大殿踱行而回。
一步一踏的脚步声,如同重锤,烙在每个人心海,咯噔沉入水底。
“宗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面色如此难堪?”话到嘴边又转了一圈,龙三当先问出众人的疑惑。
青木哀哀垂叹,待与诸人行过礼,又悠悠开口。
“仙子,幽州……幽州出事了。”
啊?龙三登时一个踉跄差点跌下软塌,万幸黎波眼疾手快拉住了即将跌落的人。
可是,不该呀?死魔离去,幽州应是无恙才对啊?
怎会,怎会,难道是……
霎时,龙三愣了片刻,惊诧的望着青木,清冽的眸子划过一丝沉重。
而就在此时,天外飞来一只鎏金的纸鹤,径直穿透护山大阵驾风腾云寻到白离。
白离神色一凛,仙元灌入纸鹤。
旋即,纸鹤开口:“离儿,速回天宫。”
“子离……”黎波欲言又止,挽留的话卡在喉头,说不出也吞不下。
心头的不解沸沸难息,天帝如此强行召回子离究竟因何?
眼下幽州尚不知情况好坏,此时召回无疑是让自己少了一分助力。
“幽州之事,你们可先行一观,待我面见父王后,再与你们汇合。”
将鎏金纸鹤纳在掌心,白离鬼使神差的看了一下龙三。
见她仍是茫茫无所依样子,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浮现。
只是,它来的快去的也快。
与众人一番分别,青木开启大阵送白离御火凤而远去。
待阵法合拢,方与众人细说幽州的异变。
原是因为死魔重返,幽州城外西南的草海白骨渊,一夜之间自地底涌出。
更是化作一道插天诡谲的白骨峰,峰上的一草一木皆乃人骨所化。
参天骨树,下悬着一具具身着破衫的骸骨,空洞洞的双眼直望着天际。
随着风声起,破衫丝丝缕缕的飘舞,森森白骨牙关一开一合唱着来自黄泉的歌谣。
而这样的骨树,这样的骸骨,似果实一般,白骨峰上漫山遍野皆作同一景象。
风起,歌起,是歌,非歌。有调,亦无调。迷迷茫茫,凄凄哀哀:
“一踏黄泉路,簌簌自有之。
二开黄泉门,藜藜恨音希。
三饮黄泉泪,阴阳路同齐。
四咏黄泉调,冥冥魄无依。
五回黄泉酒,黑共白索逆。
六唱黄泉郎,无未常有司。
七抚黄泉琴,一弦搭一死。
八笔黄泉梦,命淅雨淋里。
九曲黄泉殇,铮铮万骨祭。”
第三十四章:枯骨夜行
咋闻黄泉调,三人的反应各自不一。
龙三纵有十四传授《镇魂曲》,亦不曾听闻过此曲。
黎波,素鹤则同陷愁思,眉宇间染了三分忧。
但见她,蹙眉再问:“后来呢?可知幽州的百姓如何了?”
语中虽有急切,却非她之本意。
她惯喜人间山水,亦爱人间的烟火。可是,却并见得不多喜爱其中的人。
会急切,会担忧,不过是因为这是两位兄长要守护的人间。
人世的情爱迷人,人世的仇火遮眼。人世的人啊,其实很无奈……
而她只想吃吃喝喝,游游走走,有一二友人交心即可。
不想沾染太深,太深,怕自己有一天会来不及抽身。
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晓。
从来都是命弄人,哪见人命可逆天。
青木难掩心酸,哽咽数度:“幽州……已经没了。”
“怎会?那消息是如何传回来的?”虽有已有心里准备,依旧止不住震惊。
那是不是说,剑生娘和她儿子也都……不在了。
“是死魔命她的手下谛夜刻意留了一名百姓一口气,更将其扔在阳云宗山门外。
只待人事说尽,那人便咽了气息。”
环视众人,龙三不由倒吸凉气,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是否问下去。
再问,详情恐怕更不是大家所乐见的。
青木却没有察觉龙三的异样,兀自沉浸在痛惜里。
道:“那人还说,谛夜率领万骨入侵,致使幽州城内枯骨夜行。
但凡活物,皆被骨兵削肉取骨同化成其类。
这其中多有妇孺稚儿,也……更有怀有身孕者,被活取腹中骨肉。”
“走,去幽州。”黎波猛然一喝,怒火涛涛。
“慢着,此事尚有诸多疑惑,你如此激动,去了也只是落入对方的算计。”素鹤略一思索,心中默传神识召回在树林里游玩的黑鹤。
幽州必须要去,但不能莽撞。如思既命人留下讯息,说明她之身后必然是有所应对的。
龙三心头一凛,登时会意:“大哥,二哥说的有理,我们现下出去,焉知外面没有敌人留下的暗哨?
不如,待夜深时,我们在悄然而出。”
黎波听着劝声,不禁犹疑:“这……是我太冲动了。”
唉,自己才是大哥,却累得小妹与死鹤替自己操心,真是叫他汗颜啊。
一阵感叹,旋即收起杂绪。目光径自转落至青木:“青木,今夜子时,你将大阵暗开一线,待我们出去后你便立即关闭出口。
若天亮以后,我们未曾归来,你亦不必忧心前来找寻。
务必守好阳云宗,不可让魔界有可趁之机。”
青木稽首道:“无量天尊,贫道知晓。”
上仙有此交代,这人间,怕是再不得平静。
有些事,他也该着手准备,万不能让宗门传承就此止步。
一院的风声寂寂,一树的落花下,讨论的话语起落不歇,直至夜色的降临。
万魔殿上,狐十四睥睨着台阶下伫立的人。精致繁絮的面具下,是了然不动的心。
血灵扬手翻转,黑木盒被应声打开。灯火巍巍下,赫见,正是北斗七宫洞裕疏的人头。
未及合上的眼眸,已然没了聚焦点,却包含着生前最后一念,藏着无法言说的惊诧。
“我主,这份诚意献予您,您可喜欢?”
狐十四挥起掌风合上木盒,却是未将木盒收下。
是垂眸道:“你的要求?”
“属下要的不多,只求为魔界开疆拓土成千秋霸业。
为此,属下愿献出余生。”
“是吗?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有聪明处事之法。
别拿对魔界的忠诚作说词,你要的,从来都只是这张黑狱龙座。
本尊既答应入你之局,便收起那套嘴脸。
只是,你须谨记什么人能碰,什么人触之必亡。”
面对狐十四的强势,血灵将裕疏人头收起,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是,我的魔尊大人。
在属下完成目标之前,属下一定会让您好好享受来自于血灵的虔诚。”
“说出你的计划吧。”说那么多?不就是等本尊开口吗?
“嘿嘿……属下观察世人愚昧,多是有眼无珠之人。
既然他们愿做他人棋子,不如,就做我魔界的霸业基石。
如此,也能让他们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闻言,狐十四冷然睇向血灵:“此事,本尊不插手,端看你之能为。”
“是,属下告退。”
躬身一礼,血灵踏出万魔殿。行走时,心下盘起层层算计。
裕疏,你这颗人头可真是令本座爱不释手啊……
血灵甫去,冰自虚无踏出,四蹄点地身上的冰焰熊熊燃烧。
“主人,您真要遂了他之意愿吗?”
“机会,我给他,能不能抓紧便看他的造化。”指尖触及脸上冰冷的面具,心亦同冷。
却见冰之眉头跳动,隐有忧愁:“可是,您忘了小主人尚在人间游历吗?
而且,小主人身边可都是仙界一时无两之人。”
如此,两界开战,小主人必会为仙界而对上魔界。
届时,若被血灵之流……
刹那,狐十四的手微微轻颤。她和自己终究是要行到对立吗?
“主人,您何不去到小主人身边?他人再好,又怎及您?”
哒哒的触地声,让狐十四的心湖泛起无数涟漪。
冰说的对,此生此心不能告知与她,然自己可以用他去守护她。
登时崔动魔元,一阵魔风扫荡后,万魔殿赫然多了一人。
正是龙三所熟悉的桃林十四,温润似玉又兼霁月飘飘。
“主人……”冰脱口惊呼,主人这是想通了吗?
“我不在的时日,魔界便劳你和魇看顾。”
“是,主人。”
“以后看见我,你该唤我胡今生,你的主人是他。”
话音一落,胡今生手指着黑狱龙座上的魔尊。
冰咧开嘴角,道:“属下明白。”
只待冰抬头的间隙,胡今生已然离去,空寂的大殿唯生一人一兽注视着未知的远方。
是夜,子时至。青木果真依言暗中开启阵法一角,待黎波三人离去后立即合拢出口。
“二哥,你知道大哥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坐在黑鹤的背羽上,龙三拨弄着和小黑玩的乐不思蜀的小四。
偏偏小四被自己主子制住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龙三搓揉。
只有针眼大小的眼睛,无声的控诉着主人的无良。
主人,看在小四辛勤的拈花惹草酿蜜的份上,您放过我好不好?
闭嘴,别打岔。还有,什么叫拈花惹草?怎么听都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一阳神指,戳中小四柔软的蝶腹,登时某蝶眼含热泪瘫作烂泥。
主人,你太坏了,你怎么能人家那里呢
,呜呜……
龙三却是不管小四的怨念,只道是自家孩子学坏了。
随及将目光投注在素鹤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素鹤举目远眺,触及黎波的背影,目光渐深。
“幽州已灭,他此去必是向着附近的城池而去。
而幽州地广,与其交壤最近的则是城。
你大哥,定是想先去此地,再绕道潜入幽州。”
“城?那是什么地方?”做衣裳的?
素鹤忍俊不禁,道:“呵,到也如你所想。只不过,城只给人间的官员而做,自己却是不穿的。”
“为何?还有什么出处不成?”撇撇嘴角,只觉奇奇怪怪。
“传说城第一任城主本是个裁缝,世道兵荒马乱的时候逃命之此。被一路经此地的官员所救,为报恩情,裁缝擅其所长,立誓此后他的后人只可为恩人制服。
也因不知恩人姓名,裁缝便将此恩惠及所有官员。
时久日深,又兼裁缝为人八面玲珑。历经数百年下来,便有了今日的城。”
龙三听后咋舌:“原来,还真一段来历啊。”
倏然,黎波身形速沉,眨眼便不见踪迹。
“小黑,跟上,下方便是城。”素鹤登时眼神一凛,觑破夜幕。
“是,主人。”
一声鹤鸣,小黑敛息掩踪,一双厉眼紧缀黎波其后。
须臾间,落地无声,漆黑的天幕下似乎宛如平常。
更夫身背木盒,悬一支细竹,缀一盏昏黄摇曳白纸灯笼。
着一身烂布裳行走在无人的街巷中,更声倏落悠远且长。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要跟上去看看吗?”撤去隐身术,龙三望着更夫的背影慢慢行离视线。
手一扬,将小四袖入袋中。
霎时,小四跌入袖袋中,摔的七荤八素。扶着迷蒙蒙脑袋,晃晃悠悠站起。
甫起身,又再度跌倒:“主人,你把小四放出来好不好?
主人……”
黎波吹了吹额前的碎发,道:“不用,我们去城主府看看。”
一条小鱼,不过是钓饵,城主府才是今晚的大鱼。
话说,你不管管小四?这哀哀凄凄的声声祈求,简直是闻者……落泪。
龙三屈指,一点灵光没入袖袋,霎时耳畔一片安宁。
小四含泪,主人,你忒狠了居然禁我的声儿。
“我们走吧,正事要紧。”幽幽轻叹,龙三撇了黑鹤一眼。
你在树林里的日子,都教了小四什么?
小黑斗的一激灵,蹭着素鹤的衣摆:“主人,小黑会是您最可靠的灵兽,定会为您踏平未来的阻碍。”
“嗯,走吧,人都不见了,你演给谁看?”
素鹤摇头,缓步跟上,哀叹自己坐骑也不知到底教了小四什么。
只是,照着小四今日说的话和小妹反应,恐怕这厮也没教什么好的。
额……居然真的走了,合着那一眼是诈自己的?
想想主人的反应,小黑登时将头埋进黑羽。
其实,这些日子自己没教傻蝴蝶什么啊?也就教她,身为一只蝴蝶必然要学习如何拈花惹草,才能调的一手好蜜。
还要会招蜂引蝶,日后才会有诸多同道中人。
谁知?半点感激落不到,反到被坑一把。
哼,亏我提醒傻蝴蝶,要如何区分狂蜂浪蝶……
第三十五章:纀城
夜,无声。
灯,犹燃。
三人潜入城主府,并各自分头行事找寻有无可疑线索。
然而,搜遍整座城主府,竟无一丝可疑之处。
人,都是凡人,并无半点魔之气息残留。是城城主福星耀顶,还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不,世间从无侥幸可言。想要城无事,除非如思不是如思。
可,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便有什么是自己等人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它是哪里呢?
却见素鹤仙元猛提,一掌击在院中身着官服的数道木人上。
倏然,乍现红光耀眼,光华散尽时,木人依然伫立在院中。
“这……果然有问题。”黎波顿吃一惊。
“哈哈哈,三位,深夜造访何不坐一谈呢?”
话甫落,伫立的木人忽然炸裂,火舌窜天。却见焰火中,走出数道人影。
为首者,头戴方巾脚踩布履,手握一把量天尺,生的虎目阔口,煞是凶恶。
其身后已有一人,眉清目秀,却背负裁地剪。
另有五色木人跟随其后,具着武官服。
素鹤睨眼道:“量天尺,裁地剪,看来两位便是这城当家做主之人。”
尺生一负手狂笑,飒飒风中震的人耳膜生疼。
龙三神色倏变,忙提仙元驱散不适,亦将仙元灌注周身,谨防对方发难。
说起来,她的青碧玉萧上次被死魔打伤时便弄丢了。
如今想要寻回,只怕是更加困难。没了青碧玉萧,便无法吹奏镇魂曲。转而言之,便是少了一分保命的底牌。
风止,笑停,尺生一才握着量天尺睁眼扫视三人和一鹤。
“久闻仙界素鹤真君,乃是当世翘楚,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但见素鹤道:“客套的话可以省下,诸位既然设下巧计引我等前来夜探城主府,料必也是做了不少功课。
不若,直接开门见山。”
“哈哈哈,好说,我们兄弟二人只问各位借一样东西。”元无二的话如细雨洒入三人心田,竟是透着凛凛杀气。
“哦?是吗,只可惜我这人素来脾气不好,从来都是我借别人的,还未曾借物给他人。”此话一出,顿时惹来黎波的反击。
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借,唯有三物不能借。
一,命不能借。二,情不能借。三,看不顺眼的都不能借。
“哈哈哈,这么说,是没得商量咯?”元无二登时浑身杀机四溢,地裁剪刹那透地引动地龙翻身。
其方向,正是奔着龙三而去。
素鹤瞬息急转,只身挡在龙三跟前,面对元无二辣手逼命之势,登时手纳仙元,皓皓仙光似猛虎出闸。
龙虎交逼,顿时天惊地摇,周遭的树木屋墙尽遭摧毁。
尘埃落定时,只见素鹤面色不改气息如常。而元无二却是手提裁地剪脚步急退,尺生一登时转至元无二身后为其稳住身行。
掌纳诡力,助其行气。
突然,元无二俯身呕红,一团血污浇筑在破损的瓦石上。
腰身半佝:“多谢师兄护命。”
尺生一翻转量天尺负手与背,单手搀起元无二。
“你我师兄弟,何须如此客套。眼下,还是以退敌要紧。”
“是。”
“我观两位亦非魔界中人,何苦要做他人爪牙?”黎波行至素鹤处,二人并肩而立。
无声的举动
,旨在护住身后之人。
“哈,你们这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到底懂什么?
是听到了凡人被倾轧血溅四飞的声音?还是能看见苍生被磋磨至死的绝望?
你们什么都不懂,亦看不到。
却满口仁义道德,指摘我师兄弟为他人爪牙。
尊者大人,你以什么立场来评判我们?”
黎波眼一沉:“绝望,求生,不是你们助纣为虐的理由。”
“是吗?我助纣为虐,可得活路。我助纣为虐,可保城百年基业不毁。
亦可保得府外的贱民有残喘之机,在你们眼中我等是助纣的爪牙。
可在他们的眼里,我二人是这无尽绝望里的希望。
是黑夜里一盏油灯,燃着他们最后的寄望。”
尺生一的讥讽,似一记耳光扇在黎波和素鹤的脸上。
虽然不齿他们的行径,却也被驳斥的无力反驳。
然而千错万错,乃是造就眼下局势的死魔如思。
见黎波素鹤不语,尺生一嘴角扬起一抹得逞,五色木人霎时结阵,欲以五阴绝杀阵擒杀龙三。
就在倾危之际,天倾皓芒,瑞生霞光。两道不同的力量同时护下龙三,只见白离御火凤赶至。
赤焰之威,瞬焚五阴绝杀阵,五色木人亦被燃尽。
尺生一顿感不妙,急携元无二遁离城主府。
“可恶,让他们逃了。”卑鄙小人,不和哥单挑,居然想着群殴我妹子。
“好了,”既然对方目标是我们的性命,就必定还会再来的。”
素鹤拍了拍黎波的肩头,人没事便好,差点就被得逞。
正想询问白离为何会及时赶到时,却龙三兴奋的扑入一人怀中。
登时,空气凝滞,陷入不明的诡谲中。
“十四。”
当那一道熟悉的白光拢住自身时,龙三便知晓是他来了。
待看到熟悉的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一颗心登时离了枝头,飞向怀念的温暖。
“你是谁?凭什么抱着我妹子?快放开。”只一眼,黎波便炸了毛。
看着来人的眼神,就跟防贼似的,悄悄的递个眼神给白离。
你呀,还不快点帮忙拉开?
此人乃是强敌,生的比你好,人也比你暖,关键小妹还和那么亲密,这拥抱我都没有过。
子离啊,你是我看中妹夫候选之一,好赖你争口气,别干看着呀?
白离被黎波盯的心头一怵,犹豫间却是来人开了尊口。
“若许红尘,胡今生。
感谢诸位这些时日替胡某照顾丫头之情,胡某在此谢过诸位。”
黎波怔住,胡今生?若许红尘?那是什么地方,你们听过吗?
素鹤,白离俱是摇头,天地灵山圣水有之,却不曾听闻过若许红尘。
放眼豪杰,亦未听过胡今生。
胡今生,很奇怪的名字,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其人又生的一派清气,周身仙气渺渺。
如此看,必不是魔界之人。观他刚才发招,修为亦我辈罕有。
为何这样的人物,之前未听闻丝毫消息?就像凭空出现,又真实的令人不得不信服。
白离眉眼倏敛,竟主动结交十四:“在下白离,天宫之人。
只是,不知胡兄所言的若许红尘是何方宝地?”
狐十四闻言,青碧玉萧一转。便生无尽儒雅温存,使人不自觉为之沦陷。
“白
兄远在天宫,自是不曾听闻过若许红尘。
且若许红尘,也不是诸位常知的灵山圣水。
凡俗之地,凡俗之尘,便是若许红尘。”
黎波听着二人推来推去,便觉头大。拉着素鹤围住龙三,悄悄牵至旁边。
“丫头,你……他……什么关系?”
怎么看,你们都亲密非常,若说什么普通关系的那绝逼是欺骗大家感情。
龙三笑吟吟的道:“你说十四呀,我们是……”
狐十四截住龙三未完之语:“我乃她之叔父。”
登时,黑夜响惊雷,劈的众人心惊肉跳。
犹以黎波的反应为最,叔父?啊……不是,脑袋一通猛晃:“你是龙族?可是我观你不是啊?”
难道是我修为退步了,连你隐了真身也察觉不出?
“我乃狐族,非龙族之人。”
白离霎时目光乍寒:“你是青丘的?”
“非也,青丘乃是狐族的圣地,我不过是普通狐族,幼年时父母早逝。
便一个人在这红尘中修炼至今,是以未曾有幸得见青丘天颜。”
“抱歉,是白离失礼。”乍听狐族,以为是狐天音的族人。
看来狐天音的事必须尽早处理,否则将给自己造成更多的困扰。
狐十四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无妨,身为狐族,对青丘与天宫的传言亦有所耳闻,白兄会误解亦在情理之中。”
白离抱拳一礼:“多谢。”
胡今生,若许红尘,你既现世便不怕你再藏起起来。
一介狐族,却是龙三的叔父。究竟是亲情,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霎时,两人皆不再言语。气氛瞬间陷入低压,素鹤暗暗扯了下龙三的衣袖。
“啊,十四,白……大哥。恶人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地方歇脚?”
亲娘,这声白大哥,龙三觉着自己叫的好违心。
他们,不熟。
“那个胡……啊,叔父,我叫黎波,是丫头的义兄。
我旁边这位是素鹤,丫头的二哥。城我比较熟,我带你们去休息。”
话落,黎波暗戳戳摸了摸脑门上的冷汗。娘的,怎么听这两人说话比打架还累呢?
“噗嗤……”素鹤与小黑尽皆别过头,嗤嗤忍笑。
龙三先是怔住,而后也笑的东倒西歪挂在了狐十四的臂弯。
叔父……亏他喊的出来,嗯,真难为他了。
便是白离,也被黎波突然的一句叔父,带出了沉思。
狐十四以袖遮掩,微微轻咳:“咳……诸位与胡某面相上,无甚差距,我们还是各论各,以兄弟论交吧。”
“好好好,胡兄这个朋友我黎波认了。”闻言,黎波如蒙大赦。
顺着台阶,刺溜滑下来。自己这违心的一句叔父,简直把万年前的旧伤都逼了出来。
结果一斜眼,整好瞥见龙三笑的没心没肺。便是狠狠一眼瞪过去,死丫头,没良心的,爷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素鹤脚步略停,回礼道:“如此,甚好。”
龙三有狐十四撑腰,浑然不惧黎波的眼刀子。
巧笑倩兮的道:“大哥,城你熟,那请问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呀?”
“去了就知道。”
哼,想知道?爷现在偏不告诉你,让你瞧我的乐子,你个小没良心的。
第三十六章:叔父来了
黎波领着众人悄然夜行,来到野狸山下,行到半山腰时,前方有座废弃的山神庙。
随手捻起扫尘诀,略做修整,暂时安身落脚是不成问题的。
一回身,黎波惊见十四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惊问:“丫头,胡兄呢?”
登时,数道目光落在龙三身上。龙三释放小四的手一顿,撩起垂落的青丝别在耳后。
想了想,道:“可能……是去猎山鸡野兔了。”
什么意思?这次初次见面,要给大伙儿见面礼吗?
转过头:“死鹤,你听懂了吗?”
“懂了,可是你自己慢慢想,我去那边休息。”
说罢,指着西边角落,领着小黑席地坐下,静而闭目养神。
一句话什么意思尚未脱口,却见白离也收了火凤择了一处地闭目休憩。
就只剩下龙三逗着小四,顺带“关注”自己。
“丫头……”你不能见死不救,不能坑你哥我。
“嗯,没什么。其实,就是我会饿。”眼眸轻眨,颊生红霞。
龙三微微不好意思的别开脸,不去看黎波的反应。
这大哥估计是没从“叔父”里走出来,是以,反应比平时钝了不止一个拍。
“我去捡着枯枝,待会说不定能用上。”
“唉,等等,哥陪你去,乌漆嘛黑的哥不放心。”
黎波急忙追上娇小的身形,鬼知道这林子是否真的太平?
“嗯?没事的,你忘了我也不是寻常女子。”
龙三瞅着身旁的黎波,抑制不住的哑然失笑。
谁知,黎波白眼上翻,如今魔物也不是简单的魔物。
待两人走远后,白离赫然睁开眼睛。
“素鹤,你怎么看待胡今生这个人?”
“三秋月华水照影,见而不显。看不出来历,亦堪不破其修为深浅。
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讯息分析,此人当下是没有敌意的。
至少,他待小妹的态度,看的出是发自本心,而非做戏给你我看。”
往后是敌是友,却是眼下无法给结论的。
“阿黎重情,处事不及你之冷静。以后遇事,你需提点他警醒。”
言下之意,便是叫素鹤提醒黎波与龙三保有一线距离。
素鹤霎时语寂:“是,殿下。”
忽来夜风,不知是吹乱了发丝还是吹皱了人心?
但见沉声默然,白离的目光闪现几丝冷冽。
想起了狐十四手上持着的青碧玉萧,不见感情的眸子又是几番闪烁。
更回想起那只自白骨渊拾回的青碧玉萧,一样的箫,不一样的人。
这不禁让他对二人关系产生怀疑,也不乏对其有了揣测。
右手探入袖袋,触碰着被自己藏下的玉箫。眉宇间微微蹙紧,其实,他也说不明白为何要私自留下?为何不物归原主?
是对她的怀疑?还是想证实自己对她猜疑?
习习夜风,终不会告诉白离答案。
捡柴火的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山神庙。随意一眼,嗯,与他们走之前别无二致。
休憩的休憩,养神的养神,睡觉的睡觉。
见状,二人同时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声,怕惊着不远处人。
龙三升起火堆,一边拨着燃烧的枯枝,一边等着心底的人归来。
黎波凑到龙三旁边,压低声道:“丫头,你和胡兄怎么认识的?
还有你是龙,他是狐
,怎么就成了你的……叔父。”
“嗯,该怎么说呢?先说怎么认识的吧?”搔了搔鬓角,龙三有些头大。
叔父啊,真的一道……无法描述的称呼,便是解释她也无从下手。
“也行,一样一样来。”黎波倒是不介意,只要能解心头困惑即可。
“那年,我偷偷的溜出去玩,后来我迷路了。
然后无意中,我闯入了一片桃林,便是从那里我认识了十四。”
“哦,唉?你为什么唤胡兄十四,而不是叔父?”
“额……因为……”
因为我一直都是那么叫他的呀,而且叔父……我也很蒙圈的。
别过头,视线黏在地面,咬着粉嫩的唇瓣思索着怎么解释。
“怎么啦?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黎波关心的问道。
“不是,是……”
大哥,对不起。是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叔父啊……
“我来告诉你吧。”
温柔的话语,像一根稻草将快要溺毙的某人拽出纠结。
“嗯?胡兄回来了。”
抬起头,眼前正是野猎而归的狐十四,手里各拎着两只兔子。
晶莹的水珠顺着猎物低落泥土,显然是已经料理好的。
接过狐十四手中的兔子,黎波找出两根木棍穿好兔子,又起身搭起木架,将穿好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烤制。
诚如龙三所言,他真的是去野猎了。觑眼身后的人,如此,他们是否可将猜忌减少些许呢?
“是,没遇上山鸡,便猎了几只兔子,应该可以让某人聊以充饥。”
登时,龙三俏脸乍黑,手中拨火的枯枝“咔擦”应声断裂。十四,不带这样拆台的。
“嗤……嗤……胡兄高见,这是真的。”黎波一边转着兔子,一边吭哧吭哧的偷笑。
狐十四掀开衣摆席地坐下,道:“我与丫头初识桃林,这丫头迷路了不知怎的就闯到了我跟前。
而我在这转眼即逝的岁月里,都是一个人走到现在。
陡然见到一个迷路的傻丫头,便忆起了幼时自己无依的日子。
一来二去,不免对这丫头心生疼惜。左右我也是个孤家寡人,又长她不知几多岁月,便将她认作侄女。
也嘱咐她人前不可说破我的身份,而她唤我以小字。
时长日久,她便不再唤我叔父。而我也不甚在意尊卑之序,便也由着她。
谁知这丫头越大越乖觉,无叔父时样样好,叫她唤叔父便如同不给她吃眼前的兔子。”
“噗,丫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丫头。”
龙三炸毛,我是哪样的丫头呢?死十四,你招呼不打,暗示不给。上来就是一句叔父,现在不但让我背锅?还用兔子威胁我?
狐十四抚弄青碧玉萧,眉眼微颤。丫头,你可以不认叔父,只要你不吃这烤兔子便成。
嗤……龙三感觉一股气息破腔离去,顿时险些仰倒。
你太狠了,十四。
而被龙三放出袖袋,乍得自由的小四则是趴在龙三鬓发上,对着狐十四一脸的高山仰止般的钦佩。
这就是主人说的十四吗?果然很厉害,修为高,还能把主人气的翘辫子又不能发作。
什么时候,自己才有这么厉害呢?
狐十四眼角一弯,小东西,这么快就背离你主人啦?
小四霎时惊诧万分,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是啊,那我刚刚在心里说的话岂不是全部被你听到了?
那那……那,我……以后……
狐十四浅笑,以后好生跟着她便是,有你的好处。
眼见龙三别扭,狐十四指尖拈花玉箫触唇,吹起了那曲久违的浮生若梦。
登时,伴随着箫声婉转,油脂滴进火堆里,山神庙里自成一派岁月静好。
曲终,兔熟,黎波唤白离素鹤一起分食,二人俱是摇头婉谢。
便只剩下围着火堆的三人,然而狐十四也不吃,只是取出一壶酒与他共饮。
黑鹤见主人不动,是以未敢有动,眼瞅着皮酥焦黄的美味,却无法得食。
于是,兔子尽归龙三,黎波与狐十四篝火燃处悠然对饮。
狐十四眉头微挑,端起酒杯啜饮:“你与别的佛门之人,不同。”
“啧……好酒。同与不同,无所不同。此处有佛,何处又不是佛。”
一口饮尽,黎波忍不住赞叹一声,然后指向自己的心口。
“世人多痴,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过奖过奖,胡兄你这酒哪里买的?改明儿我也买他个百坛存着。
否则,哪日你这壶里的酒被我喝完了,我岂不是要被馋死。”
尝过其中味,才知此物牵魂,这般美酒,爷行走人间多年怎么就发现呢?
今儿要不是遇上胡今生,怕是今生都不知道世间有如斯佳酿。
狐十四提壶,倾身为黎波满上酒杯:“不是什么名酒,胡某自酿的桃花酒而已。
黎兄既喜欢,我便曾你一壶。”
杯轻放,手复扬,便是多了一壶老酒在掌中。
“黎兄,请笑纳。”
一壶饮千年,千年得一壶。黎波触及玉壶,心微凛,已悉其中玄机。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一句话,够兄弟。”
“咳咳……”龙三立时愤懑的瞪着黎波,大哥你丫故意的是不是?
叔父还没凉透,一杯酒下肚,你就变卦了,现在直接是兄弟?
狐十四见状,多取一杯,倒满杯中,越过火堆将手中的酒水递给猛咳的人。
口中嗔怪,掌心却聚起本源之力为其梳引岔气。
“不管多久,你还是如此不小心。”
龙三心头顿暖,小口的喝下桃花酒,又有狐十四的本源相助,瞬间气平气和全然无碍。
“这……不都是因为有你嘛!”你什么都替我做好了,哪还需要我去如何优秀?
有你,大哥,阿姐,二哥还有小四等,此一生已足矣。
“你呀。”戳了下龙三的脑门子,十四带着些许哭笑不得。
合着对你好,还对出个仇家来了?
黎波羡慕着狐十四和龙三互动,恨不得自己化身狐十四。
“你们的感情,真好!”
啥时候,死丫头也能待我这般亲昵就好咯。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一顾而无语,唯有脉脉温情流窜于心底的每个角落。
寂寂夜色,离离篝火。龙三吃饱之后习惯性的枕着十四大腿睡,余下狐十四和黎波对饮至天明。
初升的朝阳,忽而穿破云层,洒向魔氛笼罩的人间。
隆隆脚步声,弥漫四野的杀气,怨气向着山神庙一步步逼近。
使得睡梦的人,竟而紧蹙眉头,隐隐将要醒转。
却闻狐十四顺着龙三的青丝,低眉浅语:“诸位,我们的客人……来了。”
第三十七章:天尺地剪
登时,庙中除龙三之外皆作醒转。
但见狐十四起身走入庙内,择一处净地将龙三放下,抬手间,光芒乍现,为睡梦中的人布下结界。
待确认稳妥之后,方才转身与庙外的三人汇合。
行止间,与黑鹤错身而过,他是奉素鹤的命令来看顾龙三的。
是疼惜,亦是……监视。
“快,前面便是贼人藏身之所,便是他们拆了城主府。
而且,无二先生也被他们打伤,城主虽然带走了无二先生,却不知两人如今是生是死?”
“走,去给城主和无二先生报仇。砍下贼人脑袋给城主出气,敢动城的天,就要有死的觉悟。”
“不错,谁不知城主是活菩萨在世,没有城主,说不定我们和幽州百姓落的同样的下场。”
群情愤愤,恨意炽燃,一道不一样的声音被淹没在杀意中。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拆城主府?为什么要打伤无二先生?为什么,做完坏事还要坐在这里等我们来报仇?”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甫一照面,双方登陷肃杀氛围,一群凡体肉胎的普通百姓,却将白离等人锁入困境。
只见白离凝眉,萦绕在其周遭的气息愈发冰冷,愚昧的凡人。
而白离的冷漠,更加激发了百姓的仇视,霎时棍棒在手,锄头相向,欲伸张正义。
骤然愤怒的民心被推至暴怒的边缘,黎波见情势不对,跨步上前。
“诸位冷静一下,我们不是恶人。”
“哼,你们不是恶人。你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们城主满门一百六十三口,除了城主和无二先生,尽皆惨死在你们手下。
天理昭昭,你们这群刽子手会有报应的。”
“对,刽子手,杀人恶魔,你们尝命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给城主报仇,给死去的人报仇……”
黎波霎时面色如墨,怒起声扬:“慢着,这位藏而不露的兄台,麻烦你把话说清楚。
恶人要有恶人胆魄,做人要有做人的原则。你一句话,却要我等枉背人命。
这是何道理?倘若你所言是事情,为何你不出来与我等当面锣对锣对?掖掖藏藏岂是男人所为?”
那人俨然知晓自己的话会造成什么样后果,坚持隐而不出,只人群中煽动人心。
“出来?出来好让你们这群魔头杀人灭口吗?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心虚了吧,害怕我把你们做的龌龊事都暴出来。”
“喂?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让着你便是怕了你?
把爷惹急了,爷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理智的弦戛然崩断,怒火挣脱了黎波束缚。
场面忽作更乱,毫无武力的百姓一涌而出,眼见动乱无法收拾。
概因黎波的话,犹似冷水入热油,使得本就情绪极端的百姓彻底沸腾不息。
素鹤暗道不妙,旋即靠拢白离:“殿下?”
注视着即将落身的棍棒,白离只有三个字:“不能杀。”
“是。”
不能杀,便只能另想他法。
眉一凛,眼一沉,素鹤内提仙元,口颂异语,刹那芳华四溢,时光被凝。
所有人都维持着原有之姿,或举镰,或怒扬。忽的,人群有一人不受异语控制,极速暴退闪遁逃命。
“往哪里逃?”黎波一声怒喝,纵身如风,眨眼将人拘提在手。
那人来不及反应,便被黎波拎鸡子似的提回白离跟前。
“是你?”
白离抬眸:“你认识?”
素鹤道:“昨夜初探城,便是先遇见了他。
只那时他是做更夫打扮,未及多想,如今细思,恐怕我等一开始就落入对方的算计。”
只是,他一介凡人,如何发现众人的?
更夫被黎波推的踉跄,受制于人却愈发挑衅众人。
“看来,你们也不是全没脑子嘛?”
“放老实点。”黎波忍的眉心直突突,刁民。
白离抬手微扬,示意黎波无需动怒。
“说出你背后的主谋,本宫不杀你。”
“哈哈哈,笑话,老子既然做了,就没想过要活。
不止我不活,他们……也都别想活。
你们以为只制不杀,便能救下他们?我告诉你,做梦。”
倏然,更夫躯体巨颤不止,笑声肆意张狂。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一把摁住更夫肩头,话未问完,其身体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黎波惊呼不好,反手拽住白离掠退数丈,旋身之间,将白离掩在身后。
甫落定,野狸山轰轰隆隆,血肉飞溅,草木横飞。
转眼间,前来逼命的百十余人,顷刻碎坐肉泥。
红与白的相应,掩埋一地。
“噗……”
乍回神,却是素鹤异语被破,遭受反噬,登时受创呕红脚步浮颠。
一直观战的狐十四,立时飞身扶住素鹤,一手仙元更如皓皓暖阳灌入素鹤经脉,助其疗伤自愈。
却闻此时传呼呼哀嚎:“杀人凶手,你们纳命来。”
乍然抬头,赫见是尺生一与元无二领着为数不少的百姓赶到。
黎波白离相交一眼,心知初阳虽耀,然人心难明。
尺生一,尺指白离等怒道:“毁我府城,害我之民,你们,还有何话可讲?”
白离冷眉疏横,话比刀寒:“是与非直,无需同尔等解释。”
时间不早不晚,恰在此时出现,若无有心谋算,焉能这般赶巧?
觑看深陷恨火浇炽的百姓,任他们有移山倒海之能,今日,也洗不清自身清白。
此二人心思,不可谓不毒。
“好一句无需解释,看来苍生之命,在汝等眼中不过是蝼蚁之数。
既如此,你们与幽州的魔头有何差别?”元无二骤聚诡力,裁地剪破风划开战曲。
乍闻元无二诛心之论,黎波登时肺府翻腾:“娘的,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废话?”
真他娘的糟心,一个二个心眼千窍。
“保护城主和先生,万不能让杀人凶手靠近。”
也不知是谁喊的一嗓子,霎时人群暴动,杀声震天。
竟聚作人墙,以身为盾冲杀在前,却将尺生一与元无二护在层层人后。
素鹤蹙眉:“可恶……”
可面对扑身近前的凡俗肉胎,却只能制不能伤。
而这千钧一刹的犹豫,便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尺生一和元无二双手纳风云,脚下踏乾坤,刹那阵起,一心护主的百姓顷刻化作丝丝血雾。
竟是利用无辜的百姓为饵,肉身为引,血元开阵,将黎波等悉数困住。
白离虽及时洞悉先机,却还是差了一步。
一步之差,便是两番天地。
眨眼的功夫,便失了黎波素鹤的踪迹,亦不见黑鹤。
唯见狐十四怀抱熟睡的龙三,一步一缓行在这方诡谲的血色迷境中。
略微思索,白离扬步追上十四,就在靠近两人时,忽感杀机临身。
危机一刻,火凤化剑护主,铿锵乍响剑声璁璁。
剑芒落尽,竟是龙三手持利剑逼命而来,而狐十四不知所踪。
白离运剑回身迎击,招来往复间,越战心越惊。
如此真实的力量,是幻?是真?亦或是一场离奇的梦?
“你究竟是谁?”
龙三抚剑,剑身激荡,透出绮丽漪波,声声剑鸣犹似龙吟海啸,震的白离连番急退。
“我是谁?你难道不知吗?
既知我是谁,又何必抱着可笑的疑惑来问我?
是想自欺欺人,还是你太子殿下不敢面对呢?”
依旧是清浅如初婉丽的声音,却似掌中的利刃割破他的现实。
堪堪定住的身形,白离抬手擦去口角的殷红,反手一道剑气挟无上威势直逼龙三而去。
“既然这样,那便把命留下。”
一剑出,情不留。心念电转间,招式不再留有三分余力。
脑海中更是不停重叠着弱水一幕,又忆起黎波对她的种种维护,白离的心不可谓不怒。
妖孽,留你不得。
顿时,形势逆转眼见龙三处境渐落下风,攻防间多有受制。
而白离杀心冷冽,凛凛剑气化作赫赫天威,直撼天地。
顿见龙三避无可避,只有提元硬挡。倏然,四野寂寂,不闻声息。
时间犹如在这一刻静止,一切如浸虚无。却在一瞬爆出惊天威能,但见龙三利剑落地,人似断线的纸鸢重重的从高空摔落。
砰的一声,扬起簌簌烟沉,连带着碎石滚落的刺耳闷响。
“噗……”龙三甫一抬首,呕红不止。
触目的红,惊心的艳,宛若水中魑焰,照了谁的心,入了谁的眼?
欲起身,挣扎几跌不得行。欲后退,淋淋血色染衣青。
“想跑?”白离上前,火凤虚划,登时龙三受创,剑气洞穿肩甲。
“不跑,太子殿下你会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别忘了,你我不熟,甚至,你从头到尾都想杀我。”
倒地的人,脸上的血色早已退净,仅有的体温,也在血液流失中不断流逝。
持剑的人眼睑轻颤,缓缓一掀,透骨的杀意凝露为霜。
“你果然不傻,说出你的目的,为何要接近阿黎?”
龙三闷声,阴测测的道:“哼,胜者为王,败者无怨。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只是,杀了我,你说大哥他会原谅你吗?”
“只要你死了,便没有他人知晓。”
“是吗,你看那是谁?”
龙三话音刚落,白离抬头望去惊见黎波肝胆欲裂痛恨的看着自己。
“子离,为何……”
白离垂眸,一丝愧疚闪过心底,旋即被理智吞噬。顿时掌纳雷电,剑化万千,双招同出击向龙三。
也将黎波撕心裂肺的一句不要,淹没在绝杀之中。
就在龙三绝命的时刻,倏然风起落花,瓣瓣花雨卸去了白离的万千剑气。
忽来一掌相接,顿时地陷三分。
“白兄,你这是何意?”
温润的寒意,使得白离猛然惊醒。诧异间,哪有什么阿黎?只有霁月如玉的胡今生,还有依旧沉眠的她。
白离语塞:“我……”
先前的种种,难道是幻境?还是眼前是幻,之前为真?
亦或是,龙三的诡计?
第三十八章:真也.假也
迷迷血色,刹刹离离。
就在白离与十四陷入僵持之时,同在阵中的素鹤,眼中起了波澜。
如同恒古岁月悠然的井水,失了曾经的静好,只余翻覆不歇的惊涛。
眼前的人,还如旧时光阴。
“鹤儿,跟我回去。”
粗狂的嗓音,散发着让人迷醉的温情,却暖不了一颗早已殇恸的心。
说是无情,足下却止不住缓住:“你认错人了。”
那人眼神凄楚,似是被他伤着了,记忆中巍峨如山不屈的人,竟是在风中战栗着。
是这看不到边际的血色乱了自己的心吗?否则,那人怎会生出一丝人性。
“鹤儿……”
“住口,你的鹤儿早已死去,死在司幽之气的绞杀下,你难道都忘了吗?
也对,你的小儿子千般聪颖,万般孝顺,你又怎会记得司幽之外尝尽绝望,被千刀万剐血肉分离魂魄无依的我?”
自嘲含恨的语气,却更加戳痛了眼前之人的心。可他,唤不醒迷失的鹤。
黎波深陷阵法后,即察觉到其中的诡谲之处。
索性他心似菩提,澄澈清净,行在阵中,尚可自如。
一路寻觅,未曾发觉龙三的踪迹。回想与胡今生的相遇,料想定是被他寻了去。
便在思索如何与众人汇合之时,却见素鹤伫立在血色中不动。
丝丝红气宛如有生命般钻入他的体内,清冽似泉的眼波不复,人更陷在过往而不得回。
只是,黎波没有想过,兄弟多年,死鹤从不提及过去来历,竟是有如此令人痛惜缘由。
略做调息,才知此时的呼吸也能让胸腔的跳动,疼的颤栗痛的失色。
“死鹤……”
话未尽,却惊觉素鹤将自己当成了回忆中的人。
任他有心解释,然无有着力之点。
再一抬头,秋泓如水,悯殊剑铮鸣,剑气挟恨火,发出呜呜悲颤。
黎波不及躲闪,甫以双掌纳剑,登时罡风劲劲,地裂方圆。
素鹤掌覆悯殊,剑柄璇飞:“住口,今日,吾要你一饮黄泉。”
是恨,是怨,更是难言的痛,也是历久化而不开的心结。
悯殊剑划破黎波双掌,登时血流如柱,巨痛袭身。踉跄的身影不及回神,银芒已至心口。
千钧一刻,伏魔弓护主,自行挡下素鹤的致命一击。
掌握伏魔,血染弓身。仓促间,举兵与之陷入缠战。
“醒醒……死鹤,我是黎子,是你同过生,共过死的兄弟。”
星星炽热,似微洒的雨滴飞溅了素鹤一脸。
因为存念唤醒,黎波式敛四分,顿时新红频添。
“闭嘴,不许唤黎子,更不许你冒充他,你不配。”
音忽落,杀更兴。
黎波仓忙应招间,顿时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是醒了,又堕入另一个幻境了吗?
但见素鹤眉目含怒,愈发嗜杀。招招复复又叠叠,一身杀气尽览无余。
“诶?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真是你兄弟啊。”
“笑话,骗子都说自己是好人,冒名者从来不说自己是假的。”
素鹤一剑格住伏魔弓,一手覆掌欲盖黎波天灵。
无奈,黎波只得腾手接掌,登时身形倒飞,步履匆匆点地,一滩鲜红呕落长衫。
奶奶的死鹤,你丫真往死里打啊……
眼望着素鹤提剑纳元,复杀而至,黎波脑海急寻破解之法,铮铮数息
,剑弓长鸣。
怎么办?怎么破?
任黎波思来想去,皆是不得答案。
罢了,没有答案,便是答案。
登时,黎波招猛提,弓扬威,一身修为不再收敛。
“死鹤,对不住了。”
黎波虚放一招,金光生霞耀双目,素鹤霎时失了黎波踪迹。
却忽感后颈生寒,危机乍现,欲回身自救时,已然失了先机。
金光忽涌,伏魔破风,黎波手持长弓,随即扬起落下。
“砰……”悯殊剑坠尘,素鹤闭目跌倒。
只见黎波足下生风,一步缩地,将素鹤跌落的身形揽至怀里。
然后将人甩至肩头,捡起悯殊剑,背着昏迷的素鹤一步一步踏行离去。
“果然,和斯文人讲道理最累。还是力量好使,打晕了什么解释都不用。”
语毕,悯殊剑嗡嗡震颤……
黎波血色中找寻着白离龙三,而白离此时也是紧盯来人。
凛凛目光斜扫地上熟睡的人,眉山渐渐微蹙。
眼前的龙三,素衣白裳,未有半点血迹。似是外界再多的风云,也浸染不了她之半分。
反观狐十四,明是温颜愠怒,却是隐忍不发。
一声沉喝,各自收招。
“抱歉,此事一言难尽,胡兄若有不快,白某接下便是。”
狐十四抽身退至龙三身旁,青碧玉萧上手。
星眸含波,潋滟生潮。
“无妨,此事暂可按下。只是,不该窃取之物是否……该归还了?”
“什么意思?”白离一震,霎时冰冷破碎,映现不该有的裂痕。
“没什么,只是多谢你替丫头取回了怡情之物。”
“你知道?”
闻言,心中戒意斗升。负在背后的手,倏然紧握。
狐十四哑然噙笑,指腹轻触掌中玉箫:“你可知,念执无悔本是一对。
便是你不言,我手中的念执亦感应到无悔的灵气波动。”
念执?无悔?这不是……
“白兄不要误会,此箫本是在下早年所得。
听闻,是前东海龙王赠与青丘前圣女的定情信物。
只是随着前圣女陨落,才会沦落红尘。我也不过是机缘所致,便才占了而今之主。”
“既如此,白离不便再厚颜保管。本想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还给她,如今看来正式时候。”
明明被人揭穿私密,却能说的一副凛然,天宫的太子果有不凡之处。
接过无悔,熟悉的触感使狐十四不禁多了些许赞赏。
白离看着失了颜色的掌心,不觉涌起了丝丝空洞。
他羡慕着念执的主人,可以光明正大掌握无悔。
虽不喜龙三,对她亦无甚好感,可他却觉得,无悔应该留在自己的身边。
之前,他是那么毫不犹豫的要除去她,对她拥有之物却忍不住想要占有。
这份心,白离不敢深入,旋即岔开话题。
道:“胡兄可知,我们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有方法可以找到阿黎和真君?”
狐十四收起无悔,道:“我对阵法无甚精研,只在古籍看到有类似此阵的描述。”
“哦,那不知胡兄可否为白离解惑?”环视周遭,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无从得晓。
但书一条,此人若是为恶?来日,必是劲敌也。
双目相汇,各掩机锋。
正待十四开口解释时,忽来一道声音划
破这场无声的角力。
黎波背着素鹤,浑身浴血的模样映入白离的眼帘。
登时,白离孤冷不存,急步上前:“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皮外伤,你们呢?可都还好?”黎波摆了摆手,多大的事,值得这样紧张。
回头大喊道:“小黑,你再不跟上,爷可不留暗号了,你自己困在此间慢慢玩吧。”
看着挺精的一只鸟,偏偏在这红雾里迷了不下十八次的方向。
还是一路凝元成丝给他指引,便是这般,傻鸟依旧找不着北。
“来了来了,黎爷,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黑影浮现,正是迷路的小黑。
瞧见众人皆在,黑鹤微微定心,投向黎波的眼神也是隐有感激。
若非遇上尊者,他怕是真的得困死此地。
黎波淡然一瞥,懒理黑鹤,随看着狐十四道:“对了,你们要说什么?”
“没什么,白兄问我是否知道此处根由。”狐十四抱起龙三,转向众人。
人已齐,便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那你知道吗?”瞬间,黎波的眼底有星光闪烁。
若不是此刻背着素鹤,他真想上去来一个男人的拥抱。
走了那么久,总算有个知情的。
“略知一二,若我所记不差,此地应唤:四血之境,也称衄。”
“……什么意思?”黎波茫然的睇向狐十四,内心哀嚎,兄弟,是我平日怠惰了吗?
梗着脖颈,垂看黑鹤:“你明白吗?”
可怜小黑仰脖吞咽,顿觉喉头干吧不已。
一颗不大的脑袋猛甩,不知道,不知道……
末了,黎波将凄凄的哀念递给白离。
白离不准痕迹的将狐十四的神色尽揽与心,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质疑。
而是开口道:“衄,本是久远前青丘舍身救生之阵。
意为以悲悯之血启救世之行,开罪赎之路。
胡兄,白离说的是否有差?”
不是青丘之人,却识青丘失传古阵。非其王嗣,却拥有前圣女的念执无悔。
若说与青丘没有瓜葛,任谁也无法信服。
胡今生啊胡今生,你究竟是谁?
“一字不差,只是传闻此阵出自青丘,且失传已久。
此时现世,不知是吉是凶?”
一探无果,白离紧逼再探:“是啊,胡兄觉得是吉?还是凶呢?”
“胡某不过是普通仙者,焉能断定天道凶吉?
不过多存些许善念,料想必有否极之时。”
狐十四眸光澄澈,自生一派泰然,连番试探尽化消弭。
却闻白离不轻不重的道:“胡兄真是过谦,普通仙者能知晓青丘之秘?”
霎时,黎波也回过味,看着白离的眼神,心底多了几分复杂与苦涩。
子离,还是不相信胡兄,依旧对他存有怀疑吗?
顿觉有些对不起龙三,胡今生是她的叔父,自己却没能消除子离的成见。
这个大哥,似乎没那么称职……
谁知,狐十四未有不岔,反是朗声而笑:“哈哈哈,白兄,若有一日你在红尘久浸,或许比胡某所知更甚。”
话落语寂,沉沉然。
黎波受不住这番变调的平和,挠挠头皮欲破迷氛。
白离却乍然复态,一扫锋芒,还是旧时样。
道:“哈,白离期待那一日的降临。”
第三十九章:风波迭起
尺生一与元无二冷眼注视着衄中的一切,衣袂翻飞间忽闻身后枝叶娑娑作响。
一股寒意彻地来袭,顿时忙运诡力护身。
倏然,两道身影乍现。
“如何?死座吩咐之事,可有办妥。”
元无二施礼,道:“谛令放心,你们要的人皆在此四血阵中,就不知道我兄弟二人所求之事,两位可有办妥?”
枯刹咯咯笑,笑尽风止,手起掌落,竟是削下自己的手腕掷向元无二。
断掌甫入元无二之手,登时化作一枚白骨令牌,而枯刹的断肢复生新掌,宛若从未失去。
“此乃死座赐下的白骨令,可保城七日无虞。”
闻言,尺生一怒而拂袖:“阁下此话是何意?”
谛夜不屑道:“自是字面之意,还需要多作解释吗?”
元无二觑看师兄,知其脾性,忙道:“之前我等交易,非是如此。
你们这般,实为背义。”
却见枯刹哈哈大笑,覆在白骨之上的死白人皮呼呼作鼓声。
“谛夜,你听到了吗?居然有人和魔谈背义,你说是他傻还是我两背听?”
“世贪利者,多是昏昏遂遂之辈,看不清自身,总能妄生痴念。
也罢,这七日,便是你城的生机。观你二人也是可怜,索性便给你个忠告。
让你的子民尽力逃吧,能逃多远是多远。
左右,还能多苟延几天。”谛夜空洞的眼眶,射出骇人的森然。
“你们……你们……”尺生一顿感肺府遭火焚,仰退数步难止。魔族,果真尽是无信之徒。
城,城,自己不惜手染血腥,难道只能换得残喘吗?
他不甘,不甘啊……
元无二回身搀住急火攻心的尺生一,俊秀的眉角亦是凛然含煞。
然而,他比尺生一冷静,心多一窍。
先作低声,附耳其兄:“师兄息怒,勿要此时乱了阵脚。”
尺生一缓缓的看向自己的师弟,顿时这个凶煞的汉子,心中漫起百感交集。虎目藏苦涩,皆化作无奈的长叹。
待尺生一稍作平息后,元无二才眉敛罡煞看向谛夜等:“多谢死座垂恩,七日生机亦是生机。
只是,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搏得全数生机?”
倏然,谛夜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元无二,森森骇意迫使尺生一二人接连倒退,体内气血更是躁动不歇。
“很好,能忍人所不能忍,咱们才有继续谈话的必要。”
元无二压下喉头腥甜,道:“还请二位示下。”
哭刹顿止笑意,语带阴狠:
“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将阵中之人悉数困杀。
他们死,你们活。
以区区几条命,换尔城数万生机,这比交易,你们不亏。”
“我们要如何才能确定,你们这回说的是真话?
别忘了,之前你们可不是这般说的。”平复过后,尺生一岔岔的道。
“不如何,你们只能选择信或者不信。总之,七天过后我们会来收取成果。
是他们死?还是你们活,就看你们是否够聪明了。”
话语一落,枯刹与谛夜已是身形远去。山神庙外,四血阵旁,彻地之寒却留有白霜,似是为了震慑而有心遗下。
人走之后,元无二才道:“师兄,真要如双令所言行事吗?”
尺生一握着掌心的白骨令,一声重叹,踱步无言。
世道为艰,百姓为苦,凡人要如何在这朝不保夕的世道活下去?
为保城,不惜与虎
谋皮。难道,只能是一场空?
“师弟,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很多时候,都是势比人强,自身能做主的有几回?
元无二旋身,注视着四血之阵。迷迷血色,在其眼中烁烁而动。
回想起幽州被屠的那一晚,忽来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城主府内。
彼时,他们是兄弟二人刚收到幽州被灭城的消息。
“师兄,现在如何是好?幽州与我们比邻而居,依着唇亡齿寒的道理,城亦危矣。”
“是啊,你说的为兄都懂。
以你我二人的本事,自保虽有余,可城数万百姓当如何求存?”灯火下,尺生一的脸上全是悠悠爱民之心。
一朝为其主,终身如母兄,他有责任为黎黎万民谋一方平安。
只是,只是眼下……唉,怕是心有余而力不怠啊。
“尺生一,元无二,如今是你二人回报我族之时了。”
师兄弟二人齐转身,才知有人无声无息的侵入府内。而对方并没有触动府内阵法,必是已悉透其中奥义。
尺生一眉目凛冽,道“阁下深夜造访,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此掩面而行,未免落得小人行径。”
黑衣人不为所动,反是语藏锋芒:“百年前,你二人坠入悬崖得我族秘传,习得一身诡力。
而后你们遇老城主赏识,拥现今功名,是也不是?”
“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此事过往?”元无二心头颤颤,这般前尘,他是兄弟二人从未对外提过只字片语。
如今,为何有人上门以此挟谋?
“我是谁不重要,你二人只需明白,我主既能赐予尔等修为,亦能收之。
死魔能灭幽州,我主亦可屠城。
若要保全那些贱命,便照信中指示而行。”
一封书信破风而至,尺生一侧身相接,顿感浑厚之劲遍袭脏腑,忙提诡力相抗衡。
却也惊叹与对方的修为之深,亦知此人之言非是空谈。
拆信明阅,才知前后皆是死局。
正欲开口,黑衣人无声而去,如来时一般。
见师兄神色不对,元无二心有疑惑:“师兄?”
尺生一将信递给元无二:“师弟自己看看便知,一头是狼,一头是虎,莫非真是天亡城不成?
还是说你我二人,注定护不住城主传下的基业?”
“这……师兄,车到山必有路。我们,未必真到了路尽之时。”元无二看完书信,焚之,秀眉微蹙。
“师弟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无需顾忌。”尺生一拿起桌上的竹签,微微拨动燃烧的灯芯。
元无二坐下,略作思索,道:“此计凶险,未必有十成把握。”
“那你有多少把握?”
“一成不到。”
“这……行是死,不行也是死。一成不到,终归是一线希望。
你且说来来听听,若最后依旧解不了此局,便是你我的天命。”
闪烁飘摇的灯火,似是昭示着风雨即来。
也映照出尺生一,不甘的唏嘘与拼死一搏的决绝。
元无二亦是微叹:“如今看来,快则今晚,迟则数日,白骨峰上的死魔必有行动。
你我,当做好引虎驱狼杀生成仁的觉悟。也许此番,我们需得背负永世不得解脱的罪责。”
“你的意思是……”
“若是白骨峰来人,你我投诚,以少数人命保全大部分人活命的机会。”
“可是,人命不分贵贱又怎能轻易舍弃?”
“师兄?不这么做,我们未必能保全一人。
幽州便是前车之鉴,以你我能力至多自保,何谈守住城主基业?更遑论是人命?
白骨峰上的累累白骨,多城数万冤魂不多。”
尺生一顿时颓然的靠在椅子里,似是卸尽此生的气力:“这……这……你让我静静,让我……”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直到油灯燃烬天光乍明。
后来,他们果真遇上了白骨双令。为保民众,两人还是依计投诚。
巧施布计,引来黎波等人入罗网,更一举将人困在衄。
当初言谈的条件,只需擒住便可放城一条生路。
如今却是只挣得苟延残喘,难道真无路了吗?
诓骗数百的人命,以他们的鲜血开启的阵最后只是笑话吗?
尺生一不甘,元无二同样不认命。掐断回忆,置身现实的人做出了决定。
师兄弟两两对视,元无二只问一句:“师兄,你信我吗?”
“自是信的。”
“今夜,我以魂身入阵,你为我护持,我必要为师兄取来生机。”元无二眉山凛凛,端见狠绝。
七天,他要用这七天搏一场盛宴,搏一搏苍天是否真的不开眼?
尺生一断然拒绝:“不可,魂身离体凶险难料,你我并不是正统的修仙者。
所知功法亦不全,万一……”
“没有万一,师兄方才不是说信我吗?难道,前言都是虚的?”
说出心中所想,元无二顿觉胸中一片豁然,清瘦的身影多了抹潇潇暮寒。
“师弟,为兄……”
“走啦,陪我去一个地方,然后再醉一场。
管他明朝雨至,我相信定有来路可期。”
元无二越是如此,尺生一越是不安。他虽生的粗狂,然心思不差。
怎会看不出元无二心中别有谋算,只是智谋之上他从来不是胜者。虽是隐有不安,却无法将之说服。
到底还是被元无二推推拉拉拽离了野狸山,留下四血之阵兀自运转。
阵内,龙三自睡梦醒来,惊见天地变了颜色。
又见自己此时正处在狐十四怀里,旁边更有数双眼睛观赏。
登时跳下地,摸着鼻尖颇为不自在瞥向他处。
发觉气氛诡然,以为是自己害狐十四为难了。可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便看向黎波,道:“额……大哥,二哥怎么啦?”
黎波也觉得压抑的难受,见龙三醒来顿时喜笑颜开:“没事,你二哥晕血,见到此地四处皆红便晕了。”
龙三和小黑同时面部一僵,您老人家还敢扯一点吗?
当自己小孩子?算了,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换人问。
“十四……”
话未完,狐十四却接过龙三的话头,似是明白她的疑惑。
“四血之阵,内不可破。若无外力瓦解,便看施阵者。
一者其自解,二者掌阵者亡。”
黎波顿感头大:“那我们只能等死?”
但见狐十四唇角怡然,目如春水澄澄,竟是缓缓颔首。
龙三微怔,悄然扯住狐十四衣角,呐呐的问:“连你没有办法吗?”
狐十四摇头不语,白离却道:“是啊,胡兄真的没有办法吗?”
摸了摸龙三的鬓发,狐十四安然浅笑:“白兄且无法,遑论是胡某。
与其作此争论,不如安心静待吧。”
第四十章:裁地无二
阵中无天日,不知外间是白天亦或是黑夜。
只是众人皆陷入沉默,或调息打坐。
龙三凑至黎波身边看了看昏迷的素鹤,咋咋摇头。
“大哥,你下手真黑!”
黎波坐在地上守着素鹤,没好气的瞪眼龙三。
“去去去,你个没良心的。怎么不问问你二哥把大哥捅成什么样了?
你看看,这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都是你二哥的剑气干的。
这手,也是他削的。喏,这是证物。”说完,啪的一声把悯殊剑拍在地上。
顿时,悯殊剑又是一阵嗡嗡铮鸣。
龙三险些笑岔气,悄咪咪的绕到黎波身旁,暗戳戳的塞了一粒丹药给黎波。
小声道:“喏,这是十四给我的,你快点服下吧,后面说不定还有硬仗要打。”
睇眼掌心的丹药,黎波满意的咧开嘴角:“算你有良心,没白疼你。”
“那是,嗯……这个,你帮二哥服下吧。”说着,龙三又掏出一粒递给黎波。
却见黎波一把夺过,纳入怀中:“不用,你二哥身体好的很,这颗给大哥进补。”
“……”
谁会没事拿丹药当补药,欺负我不懂医啊。
“好了好了,莫气莫气,你二哥现在用不着这么好的丹药,不能浪费了。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知道吗?”黎波伸手,笑嘻嘻顺着龙三的青丝。
结果,龙三不着边际飞来一问:“哦,那钢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在刀刃上?”
黎波只感眼前乍黑,支支吾吾的道:“额……就是,就是一种增加兵刃锋利韧性等的矿石啦。
哎呀,小丫头片子,问这些做什么?你是女子,要记得女子如水,随时都要美美的。”
龙三:“……”
狐十四抬头,看了看互动的两人,即使身处杀阵,他亦觉得此刻是美好的。
觑了眼白离,一切就这样吧。
而白离,亦作同想。之前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他之心底亦有盘算。
有何不岔,也不是非得此时争个分明。
种种不愉,团团迷雾,待出了衄自有厘清之时。
而黑鹤巧不巧,夹在两人之间,来回瞥了两眼,登时将脑袋埋在羽翼下。
要死了,看不见看不见……
就在此时,阵中红雾涌动赤色流转,霎时众人心头一凛。
元无二自雾色中缓步踏出,走向众人。道:“看来,诸位是有心等元某前来了。”
狐十四微微垂眸:“好说,阁下请。”
掌风轻扫,荡开丝丝红雾露出被掩盖的赤色尘土。
“多谢!”元无二爽快的席地而坐,与狐十四白离顿成三角之势。
“说出你的条件。”白离睁眼,面向元无二单刀直入。
“讲条件之前,不妨先说你们是如何断定我会来?”指捻长发,元无二才想起自己此刻是魂身。
亦是不全的魂身,勉强做到与肉身如一,然也只是虚像。
“阁下阵法之奥妙,想必心中有数。而我等之前在阵中所遭遇的种种,亦是阁下的手笔。
如今阵法如常,却只困不杀。
若无所求,料想我等也没有机会安然坐与此地不是?”话尽,白离眼底闪过一抹飘忽的异色。
扫过龙三的眼神更添复杂,之前杀她的一幕浮现脑海。
龙三似有所感,回首,不解的看着白离。诧异这道晦暗感觉从何而起,因为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他才对?
狐十四端坐不动,目不斜视,然
指尖轻弹。气劲随之迸射,阻断白离的视线,清风漪漪驱散了龙三的不适。
元无二神色暗敛,看来这几人的关系亦是微妙。不过,这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诸位皆是明眼之人,无二便直言来意。我可以放尔等出阵,亦可助君杀敌。
但我有一言,尔等,需助我护住城里的百姓。”
白离道:“可以,只是你拿什么证明你所言不虚?
而不是你与魔族勾结,假释善意呢?”
“无二没有证据,不过依心而行,诸位若是不信,这便是天要亡城。
前有幽州,城……同赴无间而已。”
早料定此时谈和不是易事,元无二倒也坦然,对峙白离,丝毫不被对方的威势所摄。
虽为魂身,却是风骨峥显。
黎波见状,想要起身一诉,端见龙三按住了自己的手掌,玉首微摇。
大哥,不妥。
这……黎波身形稍滞,凛眉沉思。朝白离三人看了一眼,随即缓慢坐下。
见黎波没有冲动,龙三心中轻松不少。十四刚才的举动,白离那道晦暗的眼神,这两人必有事情隐瞒自己。
再加上白离始终有意无意的试探十四,大哥此时上前定会夹在中间难为。
即如此,何不就交与他们二人做主。也比事后两处不落好来的强,更甚者,她相信十四。
眼下,她们还是看好二哥比较妥当。
狐十四微微一叹,眼底却是布满宠溺,你呀还真敢想,自己看来是想不管都不行。
管了此间事,便是自拆自台。
他之本意,是守她护她,不想却是越趟越深。
然而终是不忍她失望,明知水浑不堪,依旧自招麻烦。
“胡某相信元先生字字真言,还是说白兄你信不过自己?”
白离登时眼光冽寒,宛若刀刃逼杀狐十四,却被狐十四淡然化解。
“看来,胡兄十分信任白某。白某若再逼问,倒显得在下不近人情。”
狐十四侧眸,剜向正在击掌的龙三,这个白离,真的是个麻烦。
幽幽吐息,道:“好说,白兄乃是我等楷模仙界翘楚,胡某自是信得过的。”
倏然,白离抽回目光,转向元无二:“说吧,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
“需要我等怎么做?”
“我需要各位以精血化魂身留在此阵,造成诸位尚是被困的假象。
而后,我会携诸位脱困。”
白离凝视:“只如此?”
元无二摆手,道:“出阵之后,我需要诸位敛息掩迹,直待七天后白骨双令莅临。
届时,我和师兄会终结四血之阵,劫杀诸位魂身,使双令相信诸位身亡。
但是,双令届时必会食言反杀我和师兄灭口。
而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城内的百姓难逃一死。
我需要诸位拦下白骨双令的劫杀,护我城泥淖脱难,也助我和师兄逃过死劫。”
“你们师兄二人如此费尽心计,为的就是城中百姓?”白离难掩目中疑惑。
即有心守护,那之前往死的百姓算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城之人?
元无二睇了眼白离,而后失声而笑:“是,生死存亡当有取舍。
再来一次,元某依旧会做此抉择。属于元某罪孽,元某也不会逃避。
待城度过这遭劫难,便是元无二赎罪之时。”
笑声苍苍,悲悯渐凉,有无奈有凄怆,更多的一份如释重负的洒脱。
这一刻,令白离不禁
对眼前之人多了些许正视,也敛了三分寒意。
转而看向狐十四和黎波等:“你们意下如何?
若无异意,便动手吧。”
话音一落,白离敛指划掌,泪泪殷红侵透表皮。
顿时沉声纳气,汇仙元与掌心融合精血,造血魂身。
余下的人依此效仿,唯有龙三凝聚魂身时,十四暗行一缕 仙元附着其上。
为防万一,他还是加了一层保护。虽然,天灵之血此间少有人知,但小心无大错。
为她的安危,他必须谨慎。而阵中诸人,也未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倒是素鹤,因为黎波的缘故,仍旧昏睡不醒。
黎波抄起他的手掌,便打算一划拉好取精血。
乍见黑鹤以迅雷之势,羽翅格挡:“尊者且慢。”
“干嘛?”黎波不解,右手捻剑指斜睨小黑。
黑鹤盯着黎波兀自淌血的左手,心肝儿直颠。
一口唾液干吧咽下,黎爷您是能人,血多不怕。可我家主人,那可精贵着呢。哪儿经得起您那么一划拉,这得多久才能养的回?
谈好的舔笑道:“不干嘛,这种事哪能劳动爷您呢?还是交给小黑吧,指定给您办好。
而且无痛,微创,伤痕小不留疤。”
登时黎波回过味,垂眼自己的左手,合着人家是嫌自己下手太重啊?
黑鹤很想点头,可是他还是很怵这位爷炸毛的。
立马转身,双目凝气刺破素鹤指腹轻取精血,尽心竭力的开始汇聚魂身。
某黎咋舌,果真是无痛微创伤痕小啊。
龙三凝好魂身,乍见黎波捻指倾天,一副愕然的模样霎时失笑。
半遮半掩,故作正经的说:“大哥,男人,也是需要温柔的。”
黎波抬手便要她一颗炒栗子,瞥见掌中滴落的朱红,又讪讪的抽回掌心。
算了,不和你个小丫头计较。
顿时掌一扬,仙元裹附,豁肉翻皮的伤处,顷刻即愈。
而龙三,足下挪转闪至狐十四身后将身匿半,捂嘴偷乐。
但见狐十四直正此身,索性将龙三遮个严实,惹得黎波抚额。
瞪着狐十四,你就惯着她吧!
一回眸,却见小黑已将死鹤的魂身塑好,便行了两步俯身把人背上。
和白离目光互交,白离点头,对元无二道:“开始吧。”
元无二挥袖纳风云,交手引奥义,瞬息遮去众人行迹。
登时口诵诡言,咒音离离,魂身依依。再指捻奇印,射入魂身。
魂眼乍起,红丝绮丽氲迷,随着元无二的操纵缓缓而坐。
“很好,离开。”
四血阵外,众人皆以脱困,簌簌蝉鸣之下,一刻钟后元无二魂身归位。
“噗……”
朱红染地,冷晖映照,是此生的悲戚与低语。
尺生一急运诡力替稳住元无二魂身离体的反噬之伤:“师弟。”
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元无二纳引尺生一的诡力游离经脉脏腑,缓一时之苦痛。
借着尺生一的搀扶,费力起身,踉跄稍止便向众人而行。
“我既践行,之后,便看诸位!”
白离颔首,即领众人敛息掩踪纳藏虚无。
尺生一扶着元无二,萋萋夜色颠行下山,胸中却是忧愁难舒。
“师弟,你……唉!”
第四十一章:黄泉调起
森森白骨峰,杳杳黄泉调。
白骨峰的出现,究竟搭了多少人命?如今,已是无解。
此地一切,大至山水花树,小至微尘,无不是人命堆砌,枯骨雕琢。
虽有皓雪之美,然而比雪多七分阴寒。
王座下,谛夜,枯刹正向如思汇报城的讯息。
座上的人,慵懒且薄情,欣赏着手上物品,目光惊叹又杂和质疑。
那一双人的眼睛,至死,都包含着对亲情渴望与包容。
是自己屠城之时,最后斩下的人,一对躲在残垣断壁下的母子。
犹记得当日之情形:“只要谁亲手挖对方的眼珠献给本座,本座便饶他一命,如何?”
可笑的亲情,在人性的面前霎时变得不堪一击。
母亲愿以自身铺就活儿路,亲儿却无活母心。
就在母亲哀哀祈求放儿生路时,儿子捡起了断垣中尖锋碎石。
“娘,你既然愿意用命换取剑生的活路,不如,就成全儿子吧。”
“剑……剑生……”眼前的儿子,陌生的令她冷透五脏六腑,为何他会变成如此?
明明之前那位姑娘走后没多久,她的剑生便已恢复如常。
他答应过自己,也在老头子牌位前发誓痛改前非。为何,又成了那个良知全无的人?
如思饶有趣味的欣赏着这幕母子相杀,被白骨渊下戾气侵蚀过的人,注定,是回不去的。
“呵呵呵,娘,你一定很想爹了吧?儿子这就送你们去团圆,不用太开心哦。”
尖石寸寸逼进,本能的后退,私心的挣扎,浑黄的浊泪自眼眶脱落,滴入尘埃。
一颗一道浅坑,一颗一道心痛,随着鲜红堕入永世的黑暗。
“啊……”
剑生的手微微一颤,内心深处的一股悲凉漫遍周身,泪,潸然而下。
却在下一瞬,胸中戾气狂炽,尖石用劲,用力剜下了母亲的眼珠。
“大……大人,我做到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可以不用死了?”掌心托着浸血的眼珠,剑生祈求如思,却不曾回身看过那个至死都要护他的母亲。
“是可以不用死了。”
剑生大喜,奉上眼珠,磕头跪谢:“多谢大人,多谢……”
话未尽,人落地,倒下的方向却整好看着母亲豁皮翻肉的眼眶。
有解?无解,皆化作一抹云烟,一脚下的泥……土。
“可是,你也没有资格活。”
……
谛夜拱手道:“死座,属下已经将您的旨意告知尺生一元无二,接下来,我们是否需要进行其他部署?”
抽身记忆,如思睇着掌心的眼珠,唇角绽开讥诮。
“不用,就等他们几天。一次性全杀了,也没意思。
比起杀他们,本座更喜欢看他们被煎熬的滋味。
能不费一卒除去心头的芒刺,本座乐意做一回良人。”
枯刹闻言:“可是主上,若他们到时无法杀死仙界之人?届时,我们不是凭白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无妨,除去,我方之喜。不能除去,亦可使敌人内耗。
左右,皆是本座得利。”
取幽州是必为之举,城则不妨徐徐图之。
过于激进,难免要与做他人嫁衣。
倏然,骨兵步伐匆匆行进内殿:“报,一名自称是贪座属下之人,要求将此信呈交给主上。”
如思登时收起眼珠,翻掌纳信,拆视当下。
“人呢?”
骨兵猝然跪地,战兢作答:“回主上
,人已走远,属下留之不及。”
“罢了,他这是有意立威,既遣人送信,便是要本座亲往。
你们守住白骨峰,本座这便去会他一会。”
说罢,掌运魔元,书信尽焚。待骨兵回神时,人已是身在魔界入口处。
“谛令,枯令,属下……”
枯刹横眉,魔威倾泻:“照主上吩咐去做便是,其他不是你可以问的。”
贪魔殿内,莺恰恰舞融融,无清风扶疏柳,却是多有绮色漪丽。
血灵径自把赏歌舞,饱含精光的眸子直盯殿外。
生生梓背靠雕花椅提壶对饮,双脚搁在案几上,瞥向血灵:“老八,素来独行,你确定一封信能请的动她?”
“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如何 审势夺情。”
也是个为情所困的笨女人,女人,一旦动情,便是致命的弱点。
送到眼前的利刃,他又怎会不用呢?
话倏落,人忽至。
沉沉死气遍袭大殿,如灵蛇盘绕,吞噬众歌姬舞女的生机。
一瞬间,枯骨铺道,人立其上。红颜白骨,大抵如是。
“我来了,找我何事?”
血灵步下王座,手持两杯酒,一杯递向如思。
“你来就可以,怎生还送本座大礼?莫非,你是打算亲自为本座一舞。”
“舍不得,心疼了?如此,还谈什么与我合作?”接过酒杯,如思一仰而尽。
随即酒杯落地,咕噜噜滚到生生梓案几下。
起身,拾起酒杯放好。生生梓即道:“如妹说笑了,如果是你,杀再多,灵也是甘愿的。
谁不知,如妹是魔界的第一美人呢?死些许歌舞姬又算得了什么,你说呢?灵。”
血灵勾起唇角:“对,你看木辛都这么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如思凝眉。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本座知道你前不久屠了幽州城,此事必也已经上达天听。”一指挑起如思的青丝,暧昧莫名。
“那又如何?我即敢做,便不惧他来人。”霎时,死气激荡,案几震碎酒倾洒。
刚刚坐下的生生梓,运转魔元,旋身而起。
睇眼胸前沾染的酒水:“如妹啊,你可得陪为兄我一身新的才行。”
如思挑眉,眼见带煞:“可以,人皮锦衣你可要?”
生生梓退了几步,咋舌不已:“这……这这,为兄还是命人洗洗。”
你那人皮锦衣,无不是活人身上剥下的,我生生梓还没那么重口味。
“好了,你也不要恼,非是看轻你之能力,而是在你拿下幽州之时,本座亲亦取了裕疏头颅。
简而言之,你之顺遂,有本座贡献的心力。”忽然,血灵收起温言,魔威荡荡而出,震散如思的死气。
飒飒罡风亦掀起如思青丝如瀑,倏然起落。
“所以?”
“本座要你稳住仙界的注意力,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你的身上。”
“多久?”
“自然是长久,你我合纵连横才是最佳时间。”
血灵踏上台阶,手抚王座,眼底是长久压抑的疯狂。
先灭仙界的毒瘤,后取仙界,再来便是你魔尊……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魔尊攻下万世基业,一统三界。”
“哈哈哈,血灵,这话你信吗?既然合纵连横,就不要拿这些虚的来充场面。
还是说,这便是贪魔的诚意?”登时,如思欲行离去。
“慢着,
本座前言非假,只是,事成之后,本座可以一战魔尊。”
如思缓缓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血灵:“你让我助你背叛魔尊?不觉得太过痴人说梦?”
话一落,径直离去,足下枯骨寸寸成灰。
血灵阴鸷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如果本座说,本座能帮你除掉那个让魔尊挂心的人呢?”
一步是轻松,两步是艰难。三步,却是赫然转身……
“此话,当真?”
“本座以命起誓,若有食言,当受万劫杀身,永散天地。”
霎时天雷隆动,赤电劈空,一道白芒没入血灵眉心,魔之魂天烙其誓。
“很好,作为盟友。我不妨卖你一个人情,天宫太子白离在我的手上。
你若想做什么,尽可一搏。”
语罢,人已无踪。
生生梓靠近血灵,微微摇头:“还真你让料准了,女人,真可怕。”
血灵意味深长的看着生生梓,道“你怕吗?需不需要我替你遣散中月的美人?”
“别别别,那几只姬子就让我暂且留着,把她们遣散了,你替我暖床啊?”
“又不是没替你暖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我便替你暖一暖如何?”倏然,血灵凑到生生梓面前,灼热的鼻息喷洒与面。
生生梓一激灵,急忙跳开,佯装咳嗽道:“别,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老八的消息,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以她的个性,是不屑于说谎的。既然她说在她手上,那就十有**是真。
即便是人不在她手上,也必定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以,你不必忧心。”
“你倒是信得过她。”闻言,生生梓不禁嘀咕。
“是信的过自己,走吧,随本尊去万魔殿。
也是时候见他了,要出兵,也需他的名头才能师出有名。”
生生梓嗤笑不语,什么师出有名?你这分明是要拽下那人,绝他后路。
万魔殿内,病乙鸫和魔尊讨论三十六地魔联名上呈的请战书。
连久不出世的疏陵广亦出现在万魔殿,一卷《茶之经》已经看了一个时辰。
病乙鸫将联名册甩在几案上,力道之大杯倾茶溢,滴滴答答雨打地。
“区区地魔,胆子不小,看来我主御下有待提高。”
疏陵广盯着手上的《茶之经》,目不转睛:“茶之道,在汤,在色,在其精,你……浪费了。”
魔尊正欲开口,却闻殿外兵卫唱念。
“启禀魔尊,八部天魔贪座,生座殿外求见。”
精致的面具下遮住了一片冷凝,落在联名册上的眼神是了然。
来的可真是时候……
“让他们进来。”
兵卫颔首道:“是,魔尊。两位大人,请入内。”
纷踏而之至两道身影,一道是一身的志在必得,一道,则是尽敛锋芒。
血灵见礼:“拜见魔尊。”
生生梓惶言:“见过我主。”
“两位来的慢了,错过了一出精彩迭出好戏。”雕花木座上,病乙鸫手持玲珑噬幽瓶,无惧魔威,公然嘲讽。
贪魔眼底流光闪现,话避其锋:“鸫君有心,待本尊得空再向鹩羽斋请教如何?”
却见病乙鸫一低头,犹是讽言不止:“哦?这么说,贪魔大人,这是有事上奏?”
霎时,万魔殿气氛倏变,诡云翻涌,交错的心思各怀珠玑。
第四十二章:乱将至
万魔殿,突陷寂寂,魔尊淡然扫过几人的反应。
却是对病乙鸫的逾越之举视之不见,精深的眸子宛若虚谷。
抬手止纷纷:“好消息要听,好戏亦不可错过。
不若先听,血灵?”
血灵倏然卸去诸多诡思,看似无害一笑:“谨遵魔尊之谕,属下得到可靠消息。
天宫太子,如今正在如思手中做客。因而血灵觉得,我等反攻的天时已至。
万载被困之情,该是偿还了。”
倏然,魔尊与病乙鸫的眼神同时落在联名册上,疏陵广的《茶之经》终于有了翻页之声。
一股了然,心照不宣的流转。
魔尊指节轻敲狱龙,回声激耳:“偿情之事,当审甚为之。”
“不过,近日三十六地魔联名上奏魔威之撄不可拂。
亦对你取下裕疏头颅,多有称赞。
此时兴战,亦无不可。只是,不知你属意何人可堪先锋之责?”
顿时,血灵单膝点地,低头誓忠道:“属下愿为魔尊开路先锋,为吾主开创千秋霸业。”
生生梓见状,亦附言:“属下亦愿为吾王伟业,扫除绊路之石。”
魔尊瞥向病乙鸫:“鸫君意下如何?”
“我主既已定见,何必再来相问?此时鸫君反对,我主会为病乙鸫而放弃吗?”病乙鸫低眼,指尖轻拂玲珑噬幽瓶。
大不敬之语,堂皇入众耳。
血灵侧眸而视:“遥想当年,共修同情,真是恍如昨日。本座还记得食肉之宜,也是那时我们与吾主结下不解之缘。”
乍闻锥心之语,魔尊霎时目沉如水,殿中气氛骤凝。
疏陵广垂看《茶之经》,殿上风云不侵他之丝毫。
却见他,平语微微:“肉之食,奢奢靡靡,不好,不好。”
登时,魔尊敛威如初:“血灵有心,还记着当年。
待你功成,可浮一大白。”
“如此,属下便先下去着手攻打事宜。事成之后,当遂主愿。”
生生梓亦道:“属下也下去准备准备。”
魔尊点头,二人旋即而去。座上寡言少语的疏陵广亦起身道:“主上,属下该回紫峰拔草了,失陪。”
霎时,殿内只余二人。病乙鸫掌翻结界起,蹬步踏阶,至魔尊跟前。
“你……难过了?”
魔尊起身,与病乙鸫擦肩倏止:“入内,陪我走走。”
病乙鸫身形微缓,旋即掩去眼底异色,跟着魔尊踏入内殿。
少了外殿议事的心思诡谲,冰冷压抑,内殿多了几分清幽雅致。
两人行至院中,魔尊屏退了上前随侍的魔卫。
“当年的事,我不会说抱歉。”做即做了,谈亏欠于事无补。
魔尊顿下脚步,闷声低哼:“嗯。”
“血灵的目标已经很明显了,三十六地魔会联名上呈,也定是他的手笔。
从此处可见,地魔之中泰半已入他手,纵有少许心向与你的,恐怕也多遭胁迫。
如今,真顺了他的心意兵出魔界,只怕,日后情势与你更加不利。”病乙鸫行入亭内,看着波光粼粼湖水,清不及底,澈不及明。
“他要的,是我身后之魔界,是我脚下的王土。
而在他没有能力把我拉下王座时,他便必须全力对抗仙界。
借此竖立在族中的威望,好日后便行言论之逼。
仙界虽是安然度日已久,
却也并非全是废物。他想要拔除仙界遗留在人间的各大门派,必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要取吾代之,也得有命活着回来。”
步履轻轻,魔尊随入亭内,拾起石桌上的鱼食抛洒入湖。
登时湖光泛滥,水艳漪丽,鱼儿争相食饵。
病乙鸫回身凝望,阳光下的魔尊竟多了几分不真实。
犹疑间,问出了埋在心底的疑惑:“你真的,只是因为血灵的异心,才将计就计?
而不是,因为她才入的彀?”
将余下的鱼食放回石桌,魔尊拾起桌上的锦帕净手。
“我若说,两者皆有,你还会陪我走下去吗?”
“呵呵……谁知道呢?”病乙鸫靠着栏杆坐下,霎时天倾湖光暗,自有一派风流。
魔尊一怔,哑然而笑。是啊,谁知道呢?
路,只有走了才有答案!
与此处静谧美好不同,血灵生生梓回贪魔的路程,多了几分嘈杂。
生生梓拍着胸口,后怕的看了血灵一眼。道:“灵,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冒险?
那件事过了多久了?从来都是不能提的禁忌。
今日你非但说了,还当着魔尊的面提起,就不担心他怒起将你杀之?”
血灵双手负背,信步而走,阴侧间勾唇:“放心,为了一个人,他舍不得杀本座。
但他的命,本座却是早晚要取的。眼下,也只能先寄着了。”
“嘘……这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万能四处宣扬。
这可是魔界,纵你手腕通天,难保他没有彻地耳目。”
耳闻大逆之语,生生梓顿时指贴血灵薄唇。
警惕的环视周遭,更运起魔元散入低层沿地气搜查。
登时烟雾弥漫,人影乍现。
“是你?画风北?”血灵倏然转身,嘴角笑容渐深,差点忘了当年也有他一份。
烟雾消散,画风北漫步而行,周遭自成氤氲山水之境:“两位放轻松,画不是敌人。”
生生梓道:“不是敌人,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地?鬼鬼祟祟的,你会没有目的?”
你画风北,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君子之辈。
“画,不过是风闻地魔联名之事,特来探知真假。”
三人目光相交,引的氤氲山水之境气流躁动,山川崩毁。
血灵踏足与地,魔元顿出,崩毁的山川刹那复原,氤氲山水之境平和如初。
“真,你当如何?假,你欲何为?”
画风北心脉一滞,贪魔之威,果然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低眉微思索,心中已有了计较。
“真,自当助君一臂之力。假,画,只能另觅时机。”
“哈哈哈,风北果真一片赤诚,竟不知你也有如此捍卫之心。
只是,本座记得,你之立场素来只求安稳度日。
如今,怎却变得刚决了?”
登时,血灵目如电,话如刀,直逼老魔画风北。
画风北踉跄后退数步,倏止身形,纳魔元疏导血灵的暗劲侵袭。
“当日,魔尊归来,画已为生生梓出言而惹了魔尊不快。
如今,魔尊更是对病魔鸫君偏宠一室,即便久不问世的怨魔疏陵广,亦能得其青睐。
而画,自问以魔为荣,却难入其目。
这样?画还不该为自己访一位明主,走一条康庄大道吗?”
复而又言:“是以,画乃是有心在此等
候两位。
否则,二位觉得此处尚在魔尊治下,为何今日无一行人?”
生生梓看了看血灵,长臂揽住画风北:“这么说,我俩还得感谢你咯?”
话音落,登时勒住其脖子,使得画风北连忙求饶。
“停……停停,画就是想追随一位明主,实现胸中积年已久的拳拳之心。
放眼魔界,能与魔尊抗衡,又无惧鸫君的,唯灵一人尔。
画,这是有心投诚而来。”
看足了戏,血灵才漫悠出声制止:“木辛,放开风北。
眼下大战即起,正是用人之际。像风北这般忠义之士,可是不可多得。当以礼待之,怎可如此粗鲁。”
生生梓头一歪,好吧,你都开口了,那便放吧。
登时一掌拍在画风北肩头,似有千金之感。
“便宜你了。”
画风北的手无声抚上肩头,含笑捏柔:“哪里哪里,以后大家都是同一天船的人,还请二位宽宥画今日失礼之举。
另外,画还需回濯尘涛略作收拾。待濯尘涛俗事料妥,自会赶至贪魔殿,与诸君共襄盛举。”
血灵颔首:“如此,灵在贪魔殿恭候风北。”
一言既毕,山水抽离,还是旧时地。
送走了画风北,生生梓才道:“有道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画风北此人,灵还需多留意。”
“嗯,回贪魔殿。今夜,你我畅饮一翻。顺便,本尊要实践前言。”
生生梓不疑有他,随口便接道:“什么前言?”
血灵忽而凑近,低声道:“替你……暖床。”
霎时,生生梓如遭电击,一掌震飞血灵:“滚,都几百年前的破事了?再玩,老子和你绝交。”
旋即,腾身逝影。
却见血灵少有的真心一笑:“木辛啊木辛,你不嘴欠,我又怎会记得起呢?”
只是眼下,却不是忆思往昔之时。他必须回到贪魔殿,仔细思考。以确保,清徐原之战可一举灭敌。
如此,方可为魔界攻下第一道屏障。以此为基地,再向整个人间拓展。
便于将仙界的精锐引出,待耗其大半,再图仙界。
然而,万载平和下,仙界又还藏有多少高手,此中不得而知。
行与行之间,回程的路上,血灵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心中有着太多思量之事。
忽然,了息急急而来,附耳血灵:“主上,魔界之外……”
沉听片刻,血灵眉山聚凛:“你先回贪魔,本座去去就回。”
了息道:“是,主上。”
魔界入口处,放眼四野茫茫,偶有几声鸦啼虫鸣,然无人迹。
但见血灵目如电光,环视倾扫,魔元刚劲透体,四野顿惊。
倏然,不知何处一封书信,破风而至。上无署名,拆阅尽揽。
唯有四字:衄。
再看周遭,那点若有似无的气息,早已不复,想来那便是发信之人。
只是,为何要书信与自己?衄,代表的又是什么?
细思无解,血灵只得回转贪魔殿,了息等人欲行拜见之礼,却被其挥手屏退。
径自踏上王座的人,眉眼可见摄魄寒光。
单手托侧颊,横与王座,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看来,是时候找你嗔魔。
第四十三章:纀城之危
狻枝岭
丁酸一予俯瞰着山脚一道迅疾靠近的黑影,吩咐小童道:“禄一,启阵。”
禄一双掌合什:“是,主人。”
随后掌开风云,搅动天地灵气,狻枝岭顿现迷雾似烟似霞。
欲将魏巍险峻的高岭隐与天地,却在阵法即成之时为一股强劲外力所阻。
启阵封山避事之举,晚了来人一步。
“一予,便是这般不待见为我?”烟霞中,血灵的身影渐渐显现。
挥手摒退禄一,丁酸一予慢条斯理的迎上前来。
俊郎的容颜有着时间雕刻下的风霜,含笑的模样颇为无害。
“灵说笑,予不过是夜观天象见群星动荡,想是日后必有一番风云。
你乃是天魔之首,当知历代嗔魔,予实为最不济的一个。
乱世将至,予不求光耀先祖但求守住一点薄业。
是以,才有启阵之举。”
一路行,一路言说,将人引至室内,禄一旋即奉上香茗。
血灵啜了一口热茶,轻轻而呼,水汽袅袅娆娆:“一予这是自谦?还是拐着弯告知本座嗔魔的狻枝岭,非是血某可以染指的?”
这……这……丁酸一予僵直而坐,湿润黏/腻的汗水凝成珠子,一路由背心滚落至腰肢窝。
睇视着血灵,倏然忘了言语。
杯盖轻触,每一击都像击打在他紧绷的神经末梢。
“也对,一予确有自傲的之资。八部天魔,多是无根浮萍。
唯有你狻枝岭,代代称王,无论谁坐上魔尊之位,万魔殿上皆有丁酸一席之地。”
顿了顿,复道:“不知血灵这话是否有错?”
错?何错有之?可即便是实情,丁酸一予却是得好生相待。
缓了缓心神,丁酸一予方幽幽道:“灵乃天纵之资,还是莫要拿予寻开心。
小小的狻枝岭,如何能当的起首座赞缪。”
闻言,血灵的面色倏而回暖,进而嗤嗤发笑。
杯盏落桌,一扫之前的诡谲。
“看把我们的嗔魔大人紧张的,灵不过是担心你忧思过度,才寻思着与你说笑,不想却过了头。
实乃灵之过,灵这就赔不是。”
说罢,血灵起身便拜,端的是真诚。
丁酸一予忙将血灵搀起,直言:“不敢不敢,予蠢顽且愚,白白辜负了君之美意。
只是不知,灵此番造访所谓者何?”
血灵心底无声冷哼,人老成精,活久必怪。
丁酸一族的人果真个个都是油滑奸诈似鬼,既想得尊荣又想保独身。
呵……是真的敢想啊。
不过,任你丁酸一予机心百出,我血灵想要的,便由不得你。
“予何必如此自谦,狻枝岭的本事谁人不知?博古通今,知人所不知。”
“过奖了……”
“非也,灵近日得了一封密信,纵观全文,唯有四字。
吾百思不得其解,想着能解此惑者,恐只有予君也。”
语尽,便取出袖中书信递予丁酸一予。
丁酸一予面有疑云,虽不解血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从善如流的接过书信,展信观之。
:衄。
霎时,丁酸一予面色微沉,攥着书信的手倏然一紧。
血灵尽揽丁酸一予的转变,顿知此事问对了人。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丁酸一予抖了下眼皮,敛了神色,半响不语。
“无妨,不拘好坏,予只须实情相告即可。”
看似同情和善的宽慰之语,然丁酸一予听后犹如热油烹己。
为着私心,还是说出了秘闻。
“衄,又名四血之阵。
传闻乃是青丘一脉的上古舍身杀生之阵,以悲悯之血救赎苍生。
只是……”
“只是什么?”
丁酸一予叹口气,道:“此阵早已失传,知道此阵来历者屈指可数。
是以……传信者何人,想来也不用予明说了吧?”
血灵盯着丁酸一予看了片刻,目光慢悠悠的落在信纸上。
脑中思绪,似大海惊涛,是一幕幕的惊雷撼霹雳,转身既是生与死,飞血照白骨。
照眼间,便明了丁酸一予所指为何。只是,青丘为何要在此时释出善意?
是仙界已经有所察觉,刻意释出的饵,诱己上钩?
又或者是,青丘有人欲弄风云?衄,上古失传之阵便是下一步的诚意?
然而,便是上古阵法,既已失传,就无多大价值。
除非……血灵的眸子赫然迸出精光,刺的屋内之人心尖颤悠,阵阵悸动。
“灵……可是有所获?”虽然问的三分犹豫,内里却藏着七分肯定。
血灵忽而放声大笑,上前取过信纸,比着旧痕,不紧不慢的折叠再折叠。然后,缓缓的放入袖袋中。
“自是有的,灵还有事,便不再叨扰了。”
“这……我送送阿灵。”话落,丁酸一予亲自将血灵送了出去,眼神如羽划过禄一。
却见禄一,未有异动。
丁酸一予打趣道:“可是我这小童哪里不好?”
定下脚步的血灵收回探究的目光,余光扫过了这位嗔魔。
“没什么,见你这童子不甚灵光,你却一直将带在身边,想来定是你的一片仁慈之心。
我走了,你回吧。”
“这怎么行,灵难得来一趟,予岂能随意自归?
当吾之目光不能及君之寸影,才是吾回转之时。”
“呵……如此,便由你。”
话音倏落,血灵顿时纵起黑云飘下狻枝岭。
待得血灵甫一落地,身后的狻枝岭突兀的消失不见,只剩青烟拢霞看不真切。
血灵嘴角顿时扬起,含煞藏杀,隐而不发:“一拢渺天,丁酸一予,你逃不开吾。”
丁酸一予透过水镜注视着血灵,身旁的禄一恭敬的随侍在侧。
“将阵法顾好,勿要给耗子野猫钻了空隙。”
禄一垂首:“是,主人。”
水镜虽好,终是无声。丁酸一予抬手撤下水镜,负手踱步入后院。
不论血灵说的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既然猜不出,丁酸一予索性不猜,独留下禄一看顾阵法。
自己则是埋首沉思,分析着血灵,病乙鸫,魔尊等人的厉害关系。
谋通人心,方得所求。
血灵自离开狻枝岭后,回了趟贪魔殿交代下隐了息顾守殿内,便独自前往了白骨峰。
白骨峰下皆如昨,看不出有何反常。暗中观察的人心中不乏定见,隐匿身形游走在每处角落,等待着可趁之机。
巡逻的骷髅兵士,是一具具低等的白骨。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只会凭着本能防御或攻击。
待得兵士远离,血灵的身影慢慢浮现。
抖了一身的衣袍,看着骷髅背影啐道:“老八的白骨小子,确有几分不凡之处。想来,这便是她白骨峰不设防的依仗。”
不过,可惜了。今日没空试试你们的能耐,否则倒不介意会上一会。
如思啊如思,你究竟瞒了我什么?衄,四血之阵,你知道几分?或者说,你都知晓却隐而不宣?
默了一会儿,飘忽的踪影已是徐徐逼近大殿。
偌大的白骨殿,王座高耸。
闭目养神的女子,依靠其上。斜支的玉手露出小半截藕臂,肤白绮丽而肃杀。
殿前伫立的枯刹,谛夜亦不敢多言,更不敢多看。
二人垂手互看,怕惊着女子好梦,随用神识而交流。
不觉间,竟也送走了几个日升月落,眼见约定日子乘着曙光降临。
枯刹用干枯食指刮动着死白的脸皮,嘎声道:“谛夜,今日便是约定的时间,你说我们要不要唤醒主子?”
谛夜那没有眼珠的眼眶,诡异的看了枯刹一眼。
“主子自有主子定论,你我把主子吩咐的诸事办妥即可。
余下的,且耐心等候。”
“……”
死谛夜,你这样呆板,会没有朋友的。
“吵什么?”
微微言语,轻柔且缓,却召示着主人的不悦。
二人登时请罪,未敢辩白。
“主子恕罪,是谛夜失职,惊扰到主人休息。”
“额……主子,此事不怪谛夜,是……是属下见约定时间以至,想着要不要去城提个醒儿。
免得……免得误了主人的大计。”
混蛋谛夜,谁让你替我做主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才不要你帮忙。
谛夜斜眼某人,蠢货,谁要帮你的忙?我那是想着你我同侍一主,自是一损具损。鬼知道你那猪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枯刹:……
如思倏然睁眼,道:“谛夜,你留下。枯刹,你去点齐骨兵随我开拔城。
今日,尺生一元无二若不能将仙界太子一举困杀,本座也不介意为城添抹白色。”
“是,主人。”枯刹得令,旋即出了大殿。
“谛夜。”
“属下在。”
“本座离开幽州后,你切记多方留意各处动静,尤其是仙界。
我若离峰,少不得有人坐不住。”
“明白,主人请放心。”
“嗯。”
略一点头,如思起身步下王座。皎皎初阳,明媚和洵。
殿外的枯刹早已带兵等候,风起乍扬。再回神,皆以消失在白骨峰上。
也无人发现,一道人影暗地尾随。
城中,野狸山上四血之阵开始阵阵收缩,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看不清内中情形,然而仅凭惨叫声也可窥知一二。
尺生一背负量天尺,打量着寂寂四野:“师弟,你说这次我们能成吗?”
为何他的心,总是隐隐不安。说不上缘由,也不知是担心不肯撤离的百姓,又或者是其他?
是什么让他,越发看不懂身边的人呢?
明明他们是生死与共的是兄弟,一起死里逃生,一起同享富贵。
明明这个师弟事事为自己着想,更是豁命相助。为何,这颗心越发的觉得陌生?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师兄,师兄……”
“啊?你刚刚说什么?我……”尺生一,乍然回神,却见元无二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元无二含笑宽慰:“师兄勿忧,城会平安的。”
是的,城会……没事。
第四十四章:恶斗纀城
朔风之下,迷迷鬼音。
凄凄切切,哀哀惨惨。
顿教尺生一元无二浑身僵直,心沉无边森然。
“一踏黄泉路,簌簌自有之。
二开黄泉门,藜藜恨音希。
三饮黄泉泪,阴阳路同齐。
四咏黄泉调,冥冥魄无依。
五回黄泉酒,黑共白索逆。
六唱黄泉郎,无未常有司。
七抚黄泉琴,一弦搭一死。
八笔黄泉梦,命淅雨淋里。
九曲黄泉殇,铮铮万骨祭。”
凝眸聚光,赫见枯骨开道,地涌白霜。玉照九泉内,如思隔着珠帘淡然的起开眸子。
“枯刹。”
“是,主人。”枯刹抬眼即知主意,登时魔元倾泻,直压尺生一元无二。
两人顿现泥淖三分,口涌朱红。
尺生一抹去血渍,眼底的愤愤不甘险些藏不住:“大人,这是何故?”
枯刹不耐道:“尺生一,我主要的人呢?”
元无二伸手摁住尺生一紧握的虎拳,低眉恭声:“人即在阵中,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此事便可成。”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哼,区区蝼蚁也想翻天?
愚蠢……
“是,只是大人,若等做到死座的要求,可否……可否对城……”
不待元无二话讲完,玉照九泉帘珠转腾,莹白如玉的帘珠幽光四溢。余辉之下,惊现帘珠本貌。
原来,竟都是人目所化,无不含着生前最后的不甘,恨念,仇火。
光华所射,便是死前的绝望,人一照眼登入迷中,不得抽身。
二人顿时同陷囫囵,一幕幕嗜血的回忆顿叫元无二周身冷汗淋漓。
尺生一见状,心内优思如焚,师弟连番折损未复,如今又陷此中,需得想法子破招才行。
就在元无二几近神识崩毁之时,尺生一沛然喊道:“死座且慢,此四血之阵乃是我师弟一人所开……”
“你威胁本座?”素手挑起帘珠,似经心若无意的把玩欣赏。
“不敢,尺某是一介粗人,虽略涉武学,却不识阵法之精妙。
我师弟命贱,便是死了也只是烂命一条。倘若因此误了您的大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尺生一低头擦着脑门子上的汗珠,内心是孤注一掷的慌乱与紧张。
从来不够智多的他,用着不算高明的激将法,却因为这份紧张多了几分真实。
如思松开帘珠,咯咯浅笑:“你知道吗?这做人呐,万般皆亦,唯后悔无路。”
“死座……有话不防直言,这般恕尺某愚钝听不懂。”
一面抵抗着玉照九泉之威,一面忧心着师弟的元无二,尺生一不明白如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当定是言无好言,不必多加理会。
“咯咯,你不需要懂。”收了笑颜,如思撤回玉照九泉的之危。
登时,元无二方死里逃生,身形瘫软之下。
尺生一旋即运转诡力,一手扶住元无二一掌贴在他的后背,将自身的诡力渡入元无二体内稳住他的神识。
一刻钟后,元无二悠悠醒转。
“多谢师兄。”
“你我师兄弟,何当如此,怎可轻易言谢。”
元无二似是怔了片刻,又旋即回神,对着尺生一抱以一笑。
不似往日的熟悉,然而带着一丝不曾有的暖。
只可惜,这份温暖刹那即失。
不待尺生一捕捉,便
以是青烟散漫消失无踪。
枯刹等的不岔,催促道:“既已苏醒,还不速速施法收阵。”
“是。”
元无二领命,顿时口诵异咒,身随风动,风为己用。
随着一声沉喝:“收。”
笼罩在野狸山上的四血之阵,阵中的数到人影随着阵法被收,登时被一点点绞杀成泥。
阵内哀嚎惨叫闻之心悸,然如思显然不信。纵然衄有不世之威,眼下也不过是区区凡人所用。
细细深究,又能发挥几多威能?
一道眼波流转,枯刹会意。手起掌落,身边的骨兵顿时双双飞入阵中。
两道宏大死气随后注入骨兵体内,随后却是噗噗两声,进入阵中的骨兵尽皆成粉。
如思这才收了掌心,释出满意的笑容。却在此时,竟是杀机临身四野罡风飒飒。
霎时,飞花落叶乱飘零,甫是死神近。
凤鸣狸山,鹤九啸。
白离执剑,黎波持弓,两人甫一照面,便缠上如思,多年的兄弟,二人自是默契共生。
反观伤好后素鹤,却是与小黑斗上枯骨双令的枯刹。
枯刹本是根基薄弱,非是素鹤之敌,却因如思的死气加持,竟也与素鹤斗的不分上下。
再观胡今生,他却是并未有参战之意。只是陪着龙三身后信步游走,任骨兵凶狠却是沾不到他之半分。
不似尺生一元无二的苦斗,这二人打的犹如闲庭赏花。
只用着两人才足矣听到的声音,委委而谈。
“你素来不喜他事,这次,为何要卷入这趟浑水。
须知入世容易,抽身难。”
龙三莞尔一笑,柔情三分,却是掌冷七分。
柔夷触及,皆不留生机,骨兵俱是倒地散做齑粉。
“你的用心,我何尝不知。
只是,大哥他是真心待我好,自出了东海,便得他悉心照料。
纵我有些许任性不足,他都始终待我如一。
更遑论白骨渊之时,若非得大哥舍命相救,焉有我现在和你说话之机?”
胡今生心口一窒,哭笑不得:“你是为了……报恩?”
“自然。”龙三侧身,足尖聚力,看似蜻蜓点落,却藏千斤之威。
骨兵落地,连着兵刃,也都四散成埃。
“而且,二哥他也待我挺好的,小四还是他赠我的。
为情为理,我也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
“那他呢?”
话音初落,胡今生的目光看向白离,整好与之相交。
这其中,自是有一番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龙三身形一顿,掌心格开骨兵的攻击,撇了一眼白离。
“他呀?”
“他如何?”言语追问,却是内心紧三分。
“我与他不熟,而他不过是看着大哥二哥的份上,才给了我几分客气。
虽然白骨渊底,听闻是得他相助,大哥二哥和我才能脱困。
我也承他与大哥闯魔界之情,但不代表会有其他。”
想起阵中,白离那道晦暗不明的眼神,龙三的心头顿生窒闷。
这个人,真的很怪,很怪……怪的自己也说不出因为所以。
“小心。”
错神之间,一具骨兵偷袭以至,龙三避之不及,幸的胡今生手眼迅捷。虽是及时将人护在了怀里,却还是让偷袭得了手。
“怎么样,可有碍?”
“……有点痛。”
秀眉紧蹙,一张俏脸
疼的挤作一团。眼中不觉续起了水雾,她想说不疼来着……可是,她怕疼。
胡今生本是担忧心疼,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无碍。
“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说罢,将人护至身后,胡今生掌纳风云,内催仙元,倒下骨兵大军,登时使野狸山飘起了飞雪。
如思见状,神色大变。再环视一眼如数存活的众人,目光落在了尺生一元无二身上,心知今日种种不过是局。
自己做局欲使棋子困杀他人,想不到被棋子反噬。
料想过诸般变数,独独没料到还有一个胡今生。
缠斗焦灼,渐趋白热。黎波见如思眼神有异,观之乃是龙三的方位。
以为如思欲对龙三不利,遂道:“死魔大人这是看哪儿呢?莫不是春天到了,欲做在下婶娘?”
“放肆。”登时,如思颊生愠怒,刀锋愈寒,一身死气催至极致。
枯刹再得了死气,顿时碎骨枪生风威势倍增,使得素鹤优势急转直下,位屈下风。
惹的素鹤心内暗骂:“你丫给本君认真打,再他娘的贫嘴,本君让这货剁了你。”
怒归怒,素鹤剑下却是不留情,纵是战事不利自己,一身风姿更添疏冷。
“小黑,今日主人我便交你一个道理。
越是不利自己的环境下,越要冷静。唯有冷静,你才能看到敌人的破绽。”
刚说完,便是厉喝:“来了,就是此刻。”
霎时,悯殊剑威能暴涨,素鹤一剑直灌枯刹心脏所在。
其势之威,竟是对枯刹碎骨枪不避不闪。枯刹惊诧之余才碎骨枪难抗悯殊神威,刹那碎裂。
腾转挪闪,如何,却是躲不开悯殊剑。
噗嗤一声,剑入心脏所在,没有血肉爆破之声,独闻叮铃脆响。
枯刹身化青烟,人皮逶地:“素鹤,今日杀身之仇,来日枯刹必报。”
素鹤冷哼,一剑掩去地上人皮和破碎的晶石。
犹在云端缠战如思,突然感受枯刹的力量回归,登时怒不可遏。
“仙界的走狗,死来。”
左手纳死气,右掌摧魔元,两股无匹的力量灌注在飞白之上。
天惊走雷,电走游龙,沉沉死气威压天地。
整座城更是哀嚎遍起,无数的百姓爆体而亡,鲜血会聚成潺潺溪流浸透每寸土壤。
尺生一元无二满目不甘,却难抗死魔之威,虽是奋力杀开骨军,然杯水怎覆车薪?
且二人已是力有不逮,血染衣衫,自保尚且艰难又如何谈得救人?
白离见状,立时掌祭火凤剑,仙元猛催:“阿黎助我。”
黎波闻声翻掌收弓,皓皓仙元沛然灌入白离周身。
但见白离沉喝:“红莲朝圣,万业诛。”
顿时剑芒吞吐,红莲乍现,以毁天灭地之姿慨然对上吞噬万物的死之气。
赫赫仙威兼有无边圣气,一时竟斗得不分上下。
但见元无二祭剪杀敌,一声厉喝:“上仙。”
素鹤足下点踏,身御黑鹤腾九霄,遥发一掌助白离。
登时,僵局似镜面皲裂,寸寸破碎瓦解。
如思不敌三人合力,一口朱红洒天地,身似纸鸢落九尘。
没了死气加持的飞白,绕着如思急飞没入她的体内。
黎波大喊:“趁她病,要他命,子离不可放过她。”
就在白离欲行杀招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美人是酒,需会赏。”
第四十五章:悯殊无泪
乍然视之,来人相貌清俊,若不看一身的魔气,也当得上是个俏儿郎。
“来者何人?”
俏郎君单手拥如思,一手替佳人暂时将强势压制住。
面对红莲之威,淡然不乱:“中有月,生生梓。八部天魔,生魔是也。
堂堂仙界,天宫太子,领着小弟围殴我家老八一介弱质女子。
你们的修养风度,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黎波气急而笑,无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挥袖浮尸,弹指夺命的死魔是弱质女子?合着天下女子死光了?
白离抬手按下怒气冲冲的黎波,冷眼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应为之事,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若放任魔道祸乱苍生,才是此身枉入天道”
“呵……好一个此身枉入天道。
即如此,今日便看是魔灭了仙,亦或是仙诛了魔?”
生生梓撤掌,收回魔元,拂袖似泼墨,眨眼如思已是飞出战圈。
踉跄着飘然落地,甫站定,如思瞧着浮空之上生生梓眸光渐转幽暗。
城之行,尚属机密。生生梓又是如何知悉?是谁将消息泄了出去?
倏然,思绪如飞,种种念头划过她的心间。枯刹?亦或是谛夜?
不,枯刹谛夜乃是靠食自己的死气为生,没了自己他们只会灭亡,断不会背叛自己。
忽然间,如思想起了与生生梓素日交好的血灵。
登时,心下似有明了。只是,血灵是如何知晓此事……
暗处,一双阴鸷算计的眼眸紧顶着野狸山的一切。
自然,也不会错过如思的点滴反应。
误会吧,你越是误会,才越对本坐有利。
生生梓手握饮月,刀锋冷芒四射。睨视着众人,嘴角倏的上扬。
乖声厉喝道:“生有生时,死无期,去。”
但见天地顿现清冷银芒,似是水银过境疯狂掠夺生机。
首当其冲的便是尺生一与元无二这对师兄弟,本是伤势沉珂。再遇上生生梓逼命,顿时两人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赫见龙三十四挡在其前方,唯见胡今生单手拨阴阳,如纤云弄巧又似关山飞渡,竟是四两拨千斤,巧劲儿化无形,轻巧的化开了眼前的逼命杀机。
一招,顿叫明处暗里的人,无不是心头一凛。
此人若是不能为友,必是劲敌,需除之。
唯有观战的如思,心头激颤。看着胡今生竟是不能言语,娇嫩的红唇颤颤而动,然无声。
为何?明明未曾相见,却似心内临摹了千百遍的熟悉。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何自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
再见到其身后的龙三,心竟莫名的紧窒闷疼。
倏然,昔日血灵的话在耳畔回响:“因为,你视之为神敬之为天的魔尊大人,有了令他驻足挂心的人。”
她……便是那个令你挂心的人吗?为了她,你甘愿成为另外一个人。
那我算什么?无尽的岁月,你当真就没有一丝触动吗?
纤纤玉指不禁抚上皎洁的容颜,纵有术法遮掩,亦无法改变美好的外边下是一张残缺的容貌。
风声,雷声,打斗声。世有千般声,独无一声解她之一生。
白离横剑冷对生生梓,胡今生不露声色的一招亦让他心惊。
随道:“胡兄既有此修为,不如你我今日联手破魔氛如何?”
胡今生闻言,看了眼身后的龙三,清风朗月的一莞尔。
“白兄这话,真是好生刁钻。”
黎波横眼自家兄弟,“叔父”这话听的他有些迷糊,这二人又打的什么机锋?
以至两人身后的素鹤眼神暗敛,小黑脑袋微甩叨着黎波衣摆轻轻拉扯,示意其勿要多言。
身为臣子,素鹤自是知晓白离之用心。然,身为兄弟,他却不希望黎波陷入两难。胡今生非正非邪,与龙三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只要胡今生一日不表明心属正道,那么阿黎迟早要在兄弟和小妹之间做出抉择。
他……不希望有哪一天的到来。
白离笑意带寒:“胡兄此话差矣,难道白某说错了不成?”
却见胡今生掌心翻转,无悔在手:“胡某本是山野之人,无意沾染尘世。
如今,白兄这话不就是陷胡某与泥淖?”
“从前,本座只当天宫太子是个无趣的人。
而今看来,那也是个妙人啊。
是不是,木辛?”
倏然,藏身暗处的血灵现身野狸山。名不见经传荒废山神庙,汇集了仙魔一时无两的翘楚。
白离霎时,眼眸冷睨,手中的长剑倏地紧握。
一个死魔尚且难以应对,眼下三魔齐聚,胡今生又正邪不明。只怕,只怕是以血铺路,方可觅得生机。
刹那之间,血灵以至生生梓身侧,生生梓开口欲言,却被血灵制止。
“无需多言,任何疑惑待此战过后,本座再同你解释。
眼下,诛仙为上。”
登时,血灵杀招首现。手掌扬起漫天红丝飞舞,似游龙似惊鸿,一瞬快若闪电,顿化万千利剑直取众人性命。
“灵祭,绝杀。”
生生梓亦是紧随其后,杀招共出:“月若饮尽,血方休。”
白离等人欲行连招,奈何先机已失,唯有硬接。
“噗……”白离首当其冲,红莲溃散,火凤哀鸣现本体,接住了身形坠落的白离。
“子离。”黎波一声急呼,乍见白离浴血,浑不知自己已是双眼如赤。
伏魔弓起动紫霄,梵文暴涨势诛魔:“我佛有怒,金刚焰。”
登时,以箭对剑。金色烈焰之箭携着无上佛威梵文硬杠双魔绝杀。
“好修为,好本事,若非你是佛门高足,本座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了。”
惊见黎波个人接下两人绝杀之招,便是血灵亦忍不住赞叹。
啧啧啧之声,双魔再催魔元,端见黎波朱红泪滴,散落花开。
“阿黎。”
甫替白离稳住伤势,素鹤抬头却见黎波染血,脑海中倏然闪过四血之阵的一幕幕。
一向自诩冷静的他入了魔,错把阿黎当成了那人。
他的手染了阿黎的血,而今再见黎波浴血的模样,一根叫做理智的顿时弦嘎然而断。
“小黑,火凤,速带太子回宫。”
“真君……”
“主人,我不要。”
“这是命令,否则,莫怪丹峰碧竹不留你。”
“主人……”纵有不愿,纵有千愁,小黑还是听从了素鹤的命令,与火凤带着白离离开野狸山。
“咳……噗……素鹤,你放肆。”白离见状,顿悉素鹤的谋算。
他乃天宫太子,怎可为了偷生,舍弃自己的兄弟和臣子。
奈何素鹤不听他之言语,为阻他再说,登时一道剑气封住白离哑穴连着数
道大穴。使得他不能言,亦不能动弹。
“走。”
送走白离,没了君臣的束缚,清泉似的公子变得犹如炼狱的恶鬼重生。
黎波回眸,心知不妙,怒道:“快走啊,留下等老子请喝茶啊?”
素鹤恍若未闻,仍是一步一步虚空而踏,行向黎波的身边。
可恨,黎波此时只恨自己无能,累的兄弟跟着自己同赴无间。
荒废的山神庙前,一直观战的龙三默然不语。
“想好了吗?若你决定好了,我便替你救下他们。”
龙三张了张嘴,惊觉喉头是如此的苦涩难当:“我……”
我该怎么做?论情,我当义无反顾救下两位兄长,哪怕,是共死。
可是,这世上最可怕不是去死,而是杀不死敌人,自己又活了下来。
不是害怕寻仇,只是不想陷进这潭污秽。
此时若沾,便再难抽身。
然而,若是不沾,便要自己看着两位兄长赴死,自己负罪的苟且活着吗?
见龙三犹疑,尺生一终是忍不住斥责道:“吾观那位魔头有句话说甚对,枉费尔等身是仙人正道。
千秋岁月,尽是活到了狗肚子里。
若是吾尺生一的兄弟,便是死也要护住。若护不住,便共死。
仙人?仙子……我呸。”
“师兄,不可造次。”调息醒转的元无二,急急拦住尺生一。
复又躬身赔罪道:“姑娘,我师兄是个粗人,藏不住话。
伏讫姑娘大量,宽宥师兄无理之状。”
“可有答案了?”
胡今生话音刚落,不待龙三答复,倏来的地面隆动使得众人皆是站立难稳。
犹自出神的如思恍然回神,死寂的眸光,躁乱的心。
十指倏然紧握,极致的死气萦绕周身,要……趁机除去她吗?
甫是念头微动,忽来一道神识锁定自身,瞬间死气溃散竟再难聚集。
主……
一句主上未得脱口,换来的却是那惊鸿一瞥的冷睨。
万般滋味似秋叶打了个旋儿,最后只是独自咽下。
如思注视着龙三,龙三却心系着云端的两人。
但见失了理智的素鹤,听不见周遭的一切。
悯殊倏然脱手,翻掌间,一股清正却不属于此间的力量沛然而生。
曾经被自己弃如敝屣的记忆,如今……却是违了这段誓言。
“我,百里素鹤今日自除族谱。洒血归父,骨肉还母。
一身所得,尽皆不用。
若违此誓,当受筋脉逆断,碎心之苦。”
誓言?誓言……不就是拿来违背的吗?亦如那人。
“千秋一醉,悯殊……无泪。”
而远在千崎峰的百里无霜,打翻了药炉。跌跌撞撞的飞下千崎峰,恰好遇上了奉天后懿旨前来求医的莲枝。
“百里大人,太子负伤,娘娘有请。”
谁料百里挥掌掀翻佳人,气急怒吼道:“请什么请,还能让人来请就代表死不了。”
莲枝起身挡住百里去路:“大人这是要与天宫作对不成?”
怒急的百里无霜,登时一脚踹飞了盛气凌人的莲枝:“滚,耽误爷的事十个天宫也不够赔。”
说罢,急急而去。
莲枝伏地柳腰半支,美眸的淬毒含恨:“咳咳咳……好一个医圣百里,速回禀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