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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全文阅读

作者:魔悟空     暗月之途txt下载     暗月之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一回:将军府信鸽送讯,君怡庄三星入园

    夏日的白昼逐渐延长,夏至虽过,可白昼依旧停留得久。

    王羽停住了筷子,陷入了思索当中。若不是刘霜颖的一声“相公”,他还会迟迟在那发呆。王羽自觉有些失态,便道:“还请娘子见谅,为夫的方才发呆,是在想花园中事……”

    “原是如此……相公快尝尝这个菜”刘霜颖边说边往其碗里夹了些菜。

    王羽道:“多谢娘子。”随后便又继续吃起了饭菜。

    今日的白昼走到了尽头,月缓缓升起,又是不同的月相,没有阴雨的夜空,月光再次将夜空点亮。星斗的光耀少得多了,可月光的透亮还是将夜空照得很透亮。

    月是冷的,未有太阳一般炙热,日月相对,月则称太阴。太阴的冷,让整个夏夜稍稍降了些暑气。王羽与刘霜颖起身,月门外的小厮一同出来相迎。小厮们引着王羽夫妇出了月门,往另一处走去。

    只见那月门过后是另一条小径,那路的两旁尽只布着些青草,由于月光照耀,王羽夫妇都看得清楚。自众人踏到了那草场的小径后,便闻到了四处散发的阵阵清香,此时旁边的草地上扬起了一些发着荧光的物件,不知是何物。刘霜颖见到那弥漫在道路两旁,满眼皆是欢喜今日的惊喜她见的已经够多了,哪知离开时又能见到一处奇景。

    王羽问道:“敢问小哥,这处奇景有何说法?”

    身旁的小厮道:“官人,此物乃‘夜杨花’,每当月光起时草地中便会扬起这般絮状的荧光草,今日未到月圆时,若是月圆,这里的荧光会更美的。”

    王羽笑道:“哈哈哈……贵庄主这庄园想来能让不少人流连忘返啊,京城当中的庄园闹市不少,可似这般奇异美丽的,还是头一处。只可惜今日未能走遍九十九处月门,未能尝遍贵庄园的美食佳酿,实乃憾事啊。”

    那小厮道:“若官人有雅兴,可学那边的卢老爷,下次包下那边的庄园赏玩便是。”

    王羽道:“果真都是生意人,哈哈哈……今日的银钱,我等会让将军府悉数送来。这是与尔等的赏钱,今日引路的兄弟们都要悉数发到手上,不可怠慢”

    小厮接过了王羽的赏钱,立马答谢道:“多谢官人打赏,小的定将这银子发到所有兄弟手上的”

    小厮们送王羽夫妇出了庄园,恰巧到的是车马已被引到了那里,且也是将军府的马车。王羽扶着刘霜颖上了马车,马车离开了庄园。车马上,王羽道:“明日白天让官家送钱来庄园上。”

    刘霜颖道:“今日相公所带我来的庄园真的好看,处处奇景,遍地花香,美食佳酿,应有尽有。相公有心,妾身在此谢过了。”

    王羽握着刘霜颖的手,将其揽入怀中,道:“你我夫妻二人,何必言谢。此乃为夫分内之事。今日娘子还是有些拘谨,见了如此多的奇景,可一直是为夫与冯庄主在言语,娘子一直只在看景,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刘霜颖靠着王羽的胸膛,道:“妾身已为你之妻,怎可不守妇道?夫君在说话,我怎可打断言语?”

    王羽道:“做我的妻子,不需有这般规矩的。日后与娘子一同出游,娘子可再放开些,不必如此了……”

    车马到了将军府,两人进了门后,先拜会了父母,随后便直接回了房中。院内此时恰巧落下了一只信鸽,王羽立马取了信鸽,与刘霜颖一同进了房中。

    房中的灯火在跳动,王羽在外屋书桌上阅了这封信后,立马将其焚了。王羽闭上双目,立马在稿纸上挥笔书写,书写毕后立马将纸条放于鸽子脚后,立马将其放飞。

    刘霜颖见状便道:“相公,是宫中又来书信了?”

    王羽望着油灯点了点头,道:“是的,查案又遇阻挠了。内务处的那些太监,果真靠不住……不说了,今日娘子走了一路想来累了,为夫替你打些热水,梳洗一番便上床歇息吧。”

    刘霜颖道:“多谢相公了。”

    随后王羽便出了门,她随对王羽的所为皆有了爱慕,可只对其一直未让下人伺候自己一事有些不解。刘霜颖知晓下人们都是买来伺候主人们的,这些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是合乎朝廷律法的,不知为何王羽这般抵触。她一直以为王羽会有通房丫头,可从王羽口中她却知晓王羽从记事起自己便没有通房丫头,随后父母们都想为其配一个,可他始终在不要,父母也都由了他。

    刘霜颖有些不解,但却有了些其他想法:难道王羽根本不喜风月之事?在他思索时王羽端着水盆到了房中,道:“娘子,水来了”

    灯火通明的将军府,各处的房屋随着夜的推进变得暗了。王羽房中的灯火是最后一处灭了的。

    京城各户此时都已熄灭了灯火,街道也止住了喧闹,此时只有一些蛙鸣和蛐蛐声。阴云渐渐围住了夜空,夜里仿佛要下雨了。雨点打了瓦上,下雨了。若下上一夜,想来白日里的热浪能被雨水压下来些。

    月龙阁前的台阶上,雨水顺着房檐落下。身披蓑衣的

    侍卫们不到月龙阁中交替班次。郭玉交待了侍卫长雨夜里巡夜值守的事宜后,侍卫们便交换了班次。

    议事厅当中,沙盘上多了些标注,这些标注是宫中各处河道的水路。蒲沐等人虽在皇上面前请到潘公公协助来办案,潘公公虽也告知了大内统领们大内各处所布的太监,可陈仁海所描述的那两名太监,潘公公一时也未想起来。

    如此,线索又断了,故陈仁海提议另辟蹊径,从宫中各处的河道查起那两名太监那日跳了河后便不见踪影,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想来是从那河道潜水回到了宫中,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蒲沐想起那日有人假传太后懿旨之事,便也赞同从此处查起,故众人开始勘察宫中各处的水道,从朱雀门外的河道看去,将水路逐一圈出。

    鸽笼中的信鸽跃动了几下,它所带来的信纸十分重要,好在它于雨来临前将信送回了月龙阁,否则依方才的雨水势头,脚上的信纸想来是会打湿了的。

    信纸放在了沙盘一角,蒲沐望着沙盘上三位皇子寝宫的方向,手里还有着潘公公所给的三位皇子身边的大小太监的名单潘公公知晓三位皇子宫中的太监,那日他所派的内侍官也悉数来过月龙阁让众统领验看,可陈仁海并未认出那日从朱雀门外跳水隐了踪迹的两人,可陈仁海于宴会上确实见到了送礼的太监中有他们。

    陈仁海自然问了来送礼的内侍官,众人皆言宫中只派了他们前来。

    如此矛盾,难道是陈仁海看错了,可王羽的书信让他们都知晓,他们没错,定是对方又施了什么障眼法,或者所来的人尽是宫中皇子的人,众人一同送的礼,故意不说出那两人。

    雨水还在房檐上落下,顺着房檐又打在了石阶下。

    “君怡庄园,不如我等乔装混入君怡庄园中查探一番,那花匠是否能被我等查出?”龙翔天道。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听王兄于信中所言,这山庄有九十九处月门,花房院落甚多,我等一去,也未必能见到那两个花匠。”

    段干诡风道:“确实如此,我等若是乔装,就无理由去见两个花匠。不如我等已官名前去,说听闻庄园当中有能工巧匠,故我等想一睹风采。”

    龙翔天起身道:“悉数这恐有些难了,若那两人便不在庄园上了呢?”

    蒲沐道:“那些太监皆言未有见到那两人,可陈兄与王兄都看到了那两人,这定不会是我大内的两人皆看走了眼。这其中定能查出蹊跷”

    “那该如何行事?”白杨道。

    郭玉道:“我想我等该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君怡庄园,一路留在宫中查探水路如何?”

    龙翔天道:“这水路为工部与军器间一同所设,开七手中未有图纸。工部说明日早晨送予月龙阁中,工部图纸众多,且这几日工部沈尚书出巡验工,赵侍郎一人总领工部各处公文,手下的人找个图纸都需到明日简直荒唐”

    郭玉道:“若送得晚了,想来耽误查案啊。”

    蒲沐问道:“郭兄此话何意?”

    “宫中势力纷争,想来还会有六部官员参与,别的不说,礼部贪污案不就牵涉出了宫中皇子结党营私。此次于青书信一出,皇上才让我等开始查处宫中皇子之案,此为密诏,想来只有潘公公知晓。这六部官员,难道只有礼部的官员为皇子所用吗?从皇子处心积虑为我等进京发难来看,礼部官员,想来不会为他仅仅想要拉拢的官员。”郭玉道。

    陈仁海道:“郭兄所言在理,那皇子都有让他手下入大内的打算,想来各部都已有了他的势力,此次,我等该将其拔掉了。”说罢,在沙盘上宫中各皇子的寝宫处敲了一敲。

    龙翔天道:“那明日我等如何兵分两路?”

    陈仁海道:“我识得那两人,不如我、蒲兄、段干兄我等三人前去。龙兄、白兄、郭兄、李兄一同在宫中查处水路如何?”

    众人未有疑问,随便交待了几句,便都回了营房中歇息。

    天明了,今日阴云未散。

    君怡庄园当中,又来了一伙客人。今晨虎贲将军府差人送来了银钱,冯岭的账单还未送到将军府,王羽便将银钱送来了。冯岭自己数了数,足足一百两银子。他对着那银子笑着,不愧为大户人家,来此游园赏玩一日,竟自己出了如此多的钱。他账上所算不过只到三十两银子,而王羽已打赏了小厮,竟还出了一百两银子。

    这便是冯岭要来京城做此生意的目的王公贵族多的地界,许多人已不知银钱为何物了。也许几十两银子,对许多老百姓而言已是很大的开销,而对昨日的卢家来说,只是打赏小厮的银钱。

    包下半座庄园需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今晨送来的银钱是整整三百两银子。除此,就连昨日卢家的那小公子,都随手将自己的银钱随意打赏予庄园当中的小厮,这样阔绰之地,加之奇异的景色与美味的膳食,这般生意,岂有不好做之礼?

    生意好做,则客人更多了,且来的都不再只是简单的客人

    京城的卢家都已来此,那些不服卢家的商人怎会不在此地大讲一番排场?这乃他们商人间的一些争斗,似乎在向全京城的百姓诉说着自己的生意有多大,家产有多厚,这般作为看似奢靡,也有商人自己的道理这些大掌柜们多会带自己的亲信,即打理生意的伙伴一同前来,让其余的对手看到,不免会有些羡慕,如此,有的商人便可在此招贤纳士,扩充自己生意所涉之处,钱则可再生钱了。

    今日来了三人,那三人皆是书生打扮,但那小厮也未像那些青楼里的伙计一般看人下菜碟,对三人行了礼,道:“三位先生今日来园中游玩,不知想赏玩哪几处的风光?”

    其中一人道:“这里有何种风光可赏?”

    小厮边引三人进门边道:“三位先生我家庄园有九十九处月门,各月门处有不同的奇景,奇景处也有不同的美食,不知先生们想赏玩何处?”这小厮虽言语有礼,可与对王羽夫妇所言已是大有不同,那小厮见到王羽的官靴与刘霜颖头上的发簪,手上所佩戴的物件便知此二人非富即贵。而眼前三人皆是一身常服,且所佩戴饰物也皆为廉价品,想来只是些书生来此游玩,并未太过富裕,故那小厮说了这番话。

    冯岭与所有的小厮皆有言语,不可轻慢任何来此的客人,但也需看客人品级,为客人安排适宜的游园处。

    另一人道:“不知这庄园都有些什么奇景可供我等赏玩?”

    那小厮指着眼前那道花帘,道:“这便是一处了。”

    “这景色有何说法?”

    那小厮道:“这花帘子当中是一处花道,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即跟着那小厮一同进了花帘当中,花帘当中还是那番景色,三人皆赞不绝口,夸花之艳丽,气之幽香。

    那小厮继续引着三人出了花帘,眼前现出了七、八处月门,小厮道:“诸位,这眼前的月门便是入庄的路,每处月门都有一处奇景,接连的月门便是下一处奇景,不知先生们想走哪条路?”

    三人看着月门的不同地方,有人道:“那我等看小哥的安排了”说罢,那人手中一串铜钱放入那小厮手中,那小厮接到了铜钱自然高兴,可比上那些阔绰的富商,这一串钱确实少了点,可这些赏钱也足够让他喝上两盅酒了。那小厮道:“几位先生,这边请”

    小厮边说边引着众人进了一处月门当中,那月门处是一处水车池塘,池塘上开着些荷花,清香无比,这样的清香比平常的荷花要不同。小厮引着三人绕着木道步行,围着那水车在观赏,小厮道:“诸位请看,这荷花随着水池流转,此景称为‘轮转荷花’,这荷花为无根之花,随着水流而走。且这荷花清香无比……”

    其中一人打断了那小厮的话语,道:“小哥,想来这荷花是被此水池中特有之物滋养的吧。”

    那小厮吃了一惊,缓缓道:“先生……知晓我等水池中所藏之物?”

    “这荷花无根怎可活?如此清的水中,散发出了香气,这并非荷花的清香,小哥,我说得可对?”那人道。

    小厮道:“先生怎知晓的?”

    那人笑道:“我还知晓你这水中另有乾坤。”

    小厮此时已不敢说话,他没想到眼前的书生竟能知晓他们庄园中从未对外所说的秘密。小厮道:“先生……知晓这水中藏有何物?”

    那人道:“水中藏有‘花蝌’。我说得可否是真的?”

    小厮惊呼道:“三位先生想来是深藏不露啊快快这边请”

    说罢,小厮引着三人一同出了月门,另一处小院当中是一处假山亭台,假山上全是攀爬着的花藤,那花藤所开的花朵奇异,小厮引着三人坐到水榭之上。便道:“诸位稍等,我去与诸位上茶”

    说罢,那小厮便退出了水榭。三人坐在石桌上谈天,少时,冯岭便到了院落当中。边说边上了假山,道:“不知贵客来此,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三人拜会了冯岭,随后小厮们便上来了茶水,冯岭道:“庄上清茶,不成敬意,三位先品上一品,我已吩咐厨房正在准备午宴款待三人。”

    “庄主何须如此操劳?我等只是来赏玩庄园的,从未想着在庄园当中吃饭。”有人道。

    冯岭道:“诸位想来定不是简单的书生,否则怎会知晓我那水池中的乾坤?”

    “哈哈哈……想来庄主对我等读书人有些看法啊……难道庄主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等虽是读书人,可我等不是那些只会读孔孟之道,四书五经而又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我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年来已游历了各处名山大川,听得不同人口中之言,且我等还爱读典籍野书,知道个滇西有的花蝌,又有何异?”一人道。

    冯岭笑道:“方才在下失言了,三位还请见谅”

    说话间午宴已上齐,只说那三人是谁,他们正是蒲沐、陈仁海、段干诡风。三人未用官家身份进入君怡庄园,想来是另有所图。

六十二回:烟雨楼台问缘由,京城夜市现隐迹

    正午的天还未有放晴,阴云未散,此时天上洒下了几滴小雨,小雨很棉很细,不知何时才会停,也需这般小雨能在今日下上一阵子。宴桌上四人推杯换盏,聊得都是江湖中事,谈的尽是风花雪月。蒲沐将自己称为素衫生,段干诡风将自己称为忘风,陈仁海则将自己称作灵泉子。

    冯岭听到这些名号,想眼前这三名书生恐是混迹江湖的人士,恐读诗书只是这些人爱好,并非为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且宴席当中冯岭见三人谈吐不凡,对江湖之事好似了如指掌。冯岭此刻已觉得,眼前这三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冯岭觉得眼前这三人又非是来拜会自己的,百花谷久不涉江湖之事,如今来京做生意,只是为的能将自己的奇花异草给养好便让其为自己带来些银钱,这根本未涉及江湖中任何帮会门派的利益,想来这些人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段干诡风在宴席上看到了院落中在洒下雨滴后所开出的一丛蘑菇状的小花。那些小花类似野花一般,会开在山野路边的那一类。段干诡风吃下一口菜后,道:“敢问冯庄主,这逢雨而开的花朵是哪类花?”

    冯岭道:“哈哈哈哈……三位兄台有所不知,这些野花乃百花谷外的野花,遇雨便开,此花所榨的花汁最解头风病。以前梵净山中的山民经常来我的谷外采这些花,且都是在雨天打着油伞、披着蓑衣来谷外采的。弟子们见到告知于我,我于雨季到了谷外查探,果真见山民采花,我问那些山民采花何用,他们告知我采花可治病,又与我说这是山中老人们留下的方子。我见此花奇特,采了几株回去培育,竟发现此花还开得十分艳丽,故我开始于谷中栽培此花。也将花汁卖于集市上的药房医馆中。”

    “这花开得如此艳丽奇特,不知冯庄主为其取了什么名?”蒲沐问道。

    冯岭道:“此花在下将其称作‘雨中仙’。”

    “雨中仙?此名甚妙啊。只是这雨下得延绵,游园想有些不便。”陈仁海道。

    “诸位勿需烦恼,庄园当中有许多奇景,其中一处便称为‘烟雨楼台’。这便是我庄上特有的雨中奇景,不到雨中不显奇啊哈哈哈……”冯岭道。

    陈仁海笑道:“那我等便是翘首以盼了”

    “哈哈哈,来来来,各位兄台,再饮上几杯佳酿。”冯岭道。

    雨梭梭地下,小厮们打起了油伞,为四人撑起伞。四人一同踏上草丛中所摆的石板路,穿过了那庭院处的月门,径直穿过一处庭院,那处庭院有花匠在冒雨将花盆搬入花房当中。陈仁海见到了花匠们,自然开始留意这些花匠,他过了一眼那些花匠,见到其中一人蒙着脸。陈仁海一下子便警觉起来,但他自然知晓不能暴露便转过头问了冯岭一句,道:“冯庄主,你手下的花匠怎会还遮着脸啊?”

    冯岭笑道:“哈哈哈……灵泉兄见笑了,我这名手下昨日收拾花房时被花刺划伤了脸,破了相了,故蒙了面,说来也怪,蒙面的不止一人,昨日还有一人也被花刺划伤了。”

    段干诡风笑道:“百花谷的弟子,手艺如此精湛匠人竟也能阴沟翻船,被小小花刺给破了相。”

    “哈哈哈……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百花谷的物件搬来的时候,我等在此搬运花坛,手也被花刺划伤过,有人修剪花叶时也伤过。更有甚者还从阁楼处跌下来过,伤及过腰身。如今又添了伤脸的,这要种奇花,需得受‘奇伤’啊……”冯岭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那烟雨楼台,只说这处庭院当中一进那去便是云雾缭绕,眼前是一处亭台,亭台下面是一处溪流。

    段干诡风叹道:“月门外是一番风景,但进了月门当中,便是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陈仁海道:“对啊,好一个烟雨楼台啊。”

    冯岭笑道:“诸位请上亭台”四人上了庭台,一步步上去时就觉得上边清凉,进了亭台中。三人向下望去那溪水,溪水旁还种着些雨中仙,云雾从亭台中飘出了一股。蒲沐道:“冯庄主,这究竟是为何啊?”

    “哈哈哈……素衫兄,各位兄台,请看这院子里墙壁上的藤蔓。”冯岭道。

    三人看了小院四周墙壁上攀爬的藤蔓,这些藤蔓全是紫色,藤蔓上有一些奇怪的花苞,那些花苞似在吐动着什么。陈仁海问道:“这云雾想来就是这藤蔓上的花苞所吞吐出来的?”

    冯岭摇了摇手笑道:“灵泉兄有所不知,这花苞吐不是云雾,而是一股气,这股气遇到雨便会产生云雾,且还会起了凉意呢。这是我在滇西的一处瀑布里找到的花藤,这花藤盘着些榕树的气根,是一道奇景啊。那处瀑布凡是下雨便会云雾缭绕,随后则是一阵清凉。我便如法炮制做了这烟雨楼台。”

    三人皆抚掌大笑,段干诡风道:“哈哈哈……冯庄主对这类花草的研习果真是大学问啊。不愧为百花谷谷主,服了服了”

    蒲沐道:“冯庄主手下也是高手如云,今日见到庄上有如此

    奇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冯庄主能否答应?”

    冯岭道:“哈哈哈……庄上弟子皆是些种花莽汉,各位想来见到便是大失所望了。”

    陈仁海道:“冯庄主这说的是哪里话?种花与莽汉怎能相容啊?种花者皆需细心培育花朵,浇水施肥。这些活想必粗莽之辈是难以精通的。”

    冯岭道:“哈哈哈……灵泉兄有所不知,这些花匠啊,以前有做过草莽流寇的,后为躲官府,故到了我处。这些养花种草的手段是我教授的。这也是给了他们一些谋生的活路,否则在我那百花谷在上几日,又想去江湖中行事了。来京城当中开庄园,也是为了百花谷能有更好的营生,要为这些弟子找些活路啊。”

    四人已在亭台上坐好,茶水糕点已齐备,其中还有一壶果汁。段干诡风从那壶果汁当中倒在了琉璃盏中,看着那琉璃盏上的果汁,问道:“这为何物啊?”

    冯岭道:“这为番邦的百香果,也是我在百越之处寻得的。”

    段干诡风拿起琉璃盏喝了一口,道:“好喝,口感奇佳。”

    其余两人也倒了一杯,道:“确实好喝”

    蒲沐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百香果汁,道:“对了,冯庄主为何要收留那些在逃的贼寇?”

    冯岭摇了摇头,道:“我看各位不像公门中人,怎会审问起我来了?”

    蒲沐笑道:“哈哈哈……冯庄主勿要见怪,只是我等实在不知,这江湖当中传言百花谷不问江湖事,只爱种花草。怎会百花谷主能有如此兴致去收留那贼匪?”

    “对,江湖当中,所有帮派皆痛恨那些土匪流贼,大家做正经的生意,或自己隐居世外,与朝廷少有来往。偏偏这些个强盗贼匪,拦路截财,屡破法纪,为害江湖,且朝廷因为这些贼匪与许多帮派都有了隔阂。前阵子洞庭的五湖三帮,便就是贼匪作乱,让朝廷给悉数剿灭。这些如此可恨的贼匪,不知为何庄主会收留他们?”陈仁海问道。

    冯岭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些年朝廷行事是中规中矩,不知何时又立了大内八卦统领,这些个统领都是江湖好手或朝廷要员,如此一来江湖便有了监视。大内的侍卫们皆是皇上的耳目,对六部的监察更严了。民间有百姓传言,六部许多官员听闻大内统领已悉数选定,都急得团团转了:这一来,他们做了何事,他们心里清楚;这二来,朝廷想来是要改机制了,若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想来是要惩处的,有的黑心官为了朝廷嘉奖,自然要生出一些事端来了。”

    蒲沐止住了琉璃盏,将其放下问道:“不知是何事端?”

    冯岭道:“为了嘉奖,他们便滥行枉法,判了好多起冤案,来我这谷中的,大都是朝廷所冤枉的好汉啊。”

    陈仁海等人一时间不知怎么言语,他们刚回宫不久,六部的卷宗还未整理到,冯岭口中所言的官员到底是谁?这些日子里,他们赴甘凉府、浙府查案,未晓官场中其余的事宜,皇上也未将这类事宜告知,这又是何所异事?

    蒲沐道:“冯庄主,可否细说此事?”

    “也就是这半年来,他们前后到了百花谷旁。不知为何,他们口中一致说黔贵府官府错判了案子。那黔贵府的官家,我也是有耳闻的,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啊。故我便收留了他们。其余的人皆是我手下的江湖弟子……哎……哈哈哈哈……我等越说越远了……无论说什么,我的这些手下,都是些江湖莽汉,种花只是我教他们的营生,故他们与尔等读诗书的这般江湖人是不同路数的。当然,若各位想见,却也无妨”冯岭道。

    随后,冯岭将那小厮叫到旁边一阵耳语,那小厮便下了亭台,退出了这处庭院中。

    冯岭道:“各位,去另一处场院当中,那里有一处空的花房还未安置花,那里去见我的花匠们。”

    说罢,四人一同出了院落当中。

    只说这花房当中,已集结了近二十个花匠。众人皆端坐在花房当中,冯岭一道,所有人便起作揖行礼身道:“参见庄主”

    冯岭道:“诸位,今日庄里喜迎贵客,贵客们皆为江湖豪杰。今日特来看看诸位。这位是素衫生,这位是忘风,这位是灵泉子你等快快拜会三位贵客”

    那些人起身作揖行礼道:“见过三位贵客。拜见素衫生,拜见灵泉子,拜见忘风”

    蒲沐挥手示意让其悉数坐下,道:“各位勿需行此大礼。我等三人今日游园,与贵庄主说到各位,都知各位身怀绝技,善于种花。故我等前来探访诸位,我等皆为江湖中人,就不需讲这些繁文缛节了。”

    蒲沐说着一些客套的家常话与眼前的这些人,陈仁海细细地将人过了一遍,他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未见到那两个蒙面人。蒲沐言语一毕,冯岭便道:“三位,今日他们还需有些花来料理,不如我等先回到庭院当中用晚饭,让他们先去忙吧”

    陈仁海道:“今日见到诸位风采

    ,不胜荣幸,他日若有缘,我等还会再见的。”

    说罢,那些花匠便齐声言谢,小厮们引着冯岭等一众人一同进了方才的庭院,此时在那已摆好一副马吊牌。蒲沐道:“庄主这是何意?让我等一同消遣消遣?”

    冯岭笑道:“若诸位不会,庄上还有骨牌、叶子?诸位喜欢哪一类?饭菜还正在烹饪,厨房还需时候准备,我等喝茶谈天,不如在此玩上几局。”

    段干诡风摸了摸那马吊牌,笑道:“这样的物件,我多年未碰了,都不知怎么来打了。”

    蒲沐与段干诡风都会这类牌术,可陈仁海只在幼时于陈家堡中看长辈们玩过,自己根本不懂这牌术,陈仁海便道:“这马吊牌我幼时倒见人玩过,可从未上过牌桌,想来这牌我恐不会打啊。”

    段干诡风道:“诶,不必愁恼,我等先试玩几局,让灵泉子适应适应,等到牌路熟了,我等便再行下注打牌如何?”

    冯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来来,我等入席打牌”

    说话间四人打起了马吊牌,三人在打牌时仍然在套着冯岭的话语方才那两个蒙面人未到花房当中,陈仁海等人便起了疑心,难道冯岭知晓那两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来找的人?难道方才他们的言语中暴露了他们的来意。

    如此,他们便开始对冯岭有了介怀,在打牌时开始了旁敲侧击,虽言江湖中事,但时不时便打听到百花谷中事。

    阴云还未散开,夜已来临了。今日是这夏季的几日当中较为凉爽的一日了,把酒言欢许久宴会才散了,三人每人掏出了一锭银子结了账。在欢声笑语当中三人出了君怡庄园,三人都有了些醉意,小厮们驾着车马到了门口,冯岭携着三人,道:“三位兄台,上马车吧”

    三人前后簇拥着上了马车,与车夫说了该去何处后,马车便从君怡庄园离开。夏夜的凉风吹在了街道上,夜市还未散,车马穿过夜市时走得很慢。三人吃了醒酒的药丸,靠在车里睡了一会儿便清醒了。

    车马过了闹市,他们所说自己所住之处是离白虎门大道上最近的一处客栈。车马到了后,三人先后下了车。车马便掉转往君怡庄园而去。

    今夜未有星月,阴云还未散开。

    车马到了马场时,那车夫下了车马后。马场上又来了两人,正是那两个蒙了面的人。

    “夜还未深,尔等又要出去消遣了?”车夫问道。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忙碌了一日,我们去吃点东西,今日修花久了,着实疲惫啊”

    两个蒙面人一同出了马场的门,便到了街上,辗转了两处街巷,两人便到了主街。

    他们两人一直走到一个卖面的摊子,两人坐到了摊前,扯下了遮脸布,要了两碗面,便吃了起来。吃了面后,两人给了钱后,店家给了其一张黄纸,两人起身便离开了摊点。两人走上了街市,走到了一处客栈当中,开了一间客房后便在那间房里坐下。

    两人打开了黄纸,见到黄纸上所写的字,道:“速撤出君怡庄园。”

    “今日陈仁海等人来,便是来探我等底。”

    “是的,好在那日王羽对我等不熟知,否则我等昨日便被其抓了。”

    “我等也是拿钱行事,没想到惹出如此多的麻烦来”

    “那日婚宴人太多,内务处的太监来了好多趟,故我等乔装也未必知晓。那些被审问的太监都还未知晓我等。干完这一趟,我等便有了更多的钱可用了”

    说话间,两人将黄纸裁开,中间有了一道缝隙,从那缝隙当中两人抽出了两张银票,一张各一百两。

    “加上原先的五十两,我等此趟赚了一百五十两。本来我等可赚得三百两的,未能杀掉那女的,还让我等逃到宫里躲着,从那刷马桶厂子的排水河中浮出水面,真的让人不快啊。”那人道。

    说话间门开了,他们眼前的人正是那日的陈仁海,身后便是蒲沐。

    “两位,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好说?”陈仁海道。

    两人见状破了窗户便逃,只见街上已全是捕快,将其围住。

    段干诡风从捕快群当中走出来,道:“两位,事到如今,束手就擒还有生路,若一再抵抗,想来未有什么好结果的。”

    街市上的百姓见到这般阵势,早已逃了。那卖面之人此刻也被拷住,他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周密还会被别人发现。

    原来陈仁海等人下了马车后再马车掉头之际,段干诡风从车马的大窗中进入了车马当中,随后跟着车马潜入了庄园当中,哪知这两人竟然恰巧从这里走出庄园。段干诡风便尾随两人,以其高超的轻功,在夜市当中两人并未发现,随后的段干诡风在夜市里会和早已在那里等待的陈仁海蒲沐,两人已授令了巡捕房,故此刻将两人围住了,

    两人道:“果然都是大内统领,今日想来难免一场恶战了。”

六十三回:小鬼讲歪理,内侍传急召

    街市上只有周围的捕快了,夜市上的所有人皆如被捣毁了巢穴的蚁群混乱当中迅速散开,少时便散得个无影无踪。此时的两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蒲沐道:“恶战?想来两位若真的与我等交手起来恐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我等刀剑下吧?”

    陈仁海道:“尔等为了这么点银钱便被人当作了提线木偶,真是可悲啊。曾大称分金银的好汉,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竟去钻倒马桶的河水。”

    其中一人道:“区区几百两银子?若不是尔等官府胡作非为我等的确能像其他绿林人士一般。只可惜尔等的官府的官员捅我等的刀子,我等不得不这般做了。想来我等也做什么事,做了些善后的事罢了。”

    陈仁海道:“善后?杀人灭口也叫善后?”

    那人继续道:“如此,对尔等叫杀人灭口,对我等来说便叫善后了。”

    “你们二人如此憎恨官府,到头来尔等又是为谁卖命?”蒲沐道。

    另一人道:“卖命?我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得上卖命?”

    蒲沐道:“你说尔等不卖命尔等在君怡庄园当中稳固地做着花匠,且庄园的收益愈发的好,难道就为了这几百两银子连性命都不顾了?”

    “我等与各位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与诸位是无法说话了。”说罢,两人便冲向了捕快群,欲冲破包围圈。

    一阵厮杀开始,两人的武功不差,巡捕房捕快们的刀剑还无法伤及两人。陈仁海等人也进入了厮杀当中,如此两人一下子落了下风。果然不到十回合,两人便被刀剑砍伤。

    又过了几个回合,两人便被擒住。两人正欲咬舌自尽,陈仁海眼疾手快便点住了两人的穴道。

    两人暂时被定住,完全无法冲破自己的穴道。捕快们立马上来绑住了两人,这般厮杀捕快们只有几人中了两人掌势。这几人伤势虽有些重,但好在段干诡风都带着压制内伤的药,与那几人服下后,那几人的伤势有所好转后便被带回了巡捕房中找郎中医治。

    巡捕房留下几个捕快后三人便将此二人押上了马车,蒲沐放了信鸽于宫中,让宫中的统领们立马通报皇上,说宫外已抓到那日假传圣旨的太监,请皇上来大内监牢密审。

    如此忙碌的夜晚便没有一个结束。宫中的人自然也有收获,工部的人加急送来了图纸,这是龙翔天再请示了皇上,皇上则加急给了工部一道圣旨。工部连夜送到月龙阁,龙翔天等人已开始查阅工部的图纸,有了河道的图纸,众统领便很快找到了朱雀门外的河流所连接的宫中水流,这条水流不是别的,正是西北处宫中洗刷厂的排水河,这河中的东西污浊不堪,怎会有人从这条河中上来呢?

    白杨一时间便说出了其的顾虑,他望着图纸,看着水路的流向,朱雀门外的河确实一直通往洗刷厂外边的排水河,但朱雀门外的河水拐了两个弯,那两个弯陈仁海当时的视角完全看不到,若他们从那时就上了岸呢?

    龙翔天一时间无法反驳白杨的想法,敌人也绝非不会这般行事。郭玉、李德飞看着图纸也未说一句话。

    此时飞鸽进了月龙阁中,龙翔天一横手臂,那飞鸽直接落到了其右臂之上。龙翔天取出鸽子中的信件阅毕,道:“我等不用在此分析了,立马去勤政殿请皇上到月龙阁中”

    说罢,龙翔天将信纸让白杨等人传阅,众人看了信纸后才知是蒲沐等人已抓获了那日假传圣旨的太监。如此郭玉立马出了门外前去勤政殿寻皇上来月龙阁。

    白杨道:“蒲兄等人抓获了两人,可陈兄曾说原先假传圣旨的有三人,怎会只抓到两人?”

    龙翔天没有理会白杨的担心,在龙翔天看来白杨方才的言语就是在胡诌无论是两人还是三人,他们但凡有一人落网都不该有任何人有这样的疑问,故他未回复白杨的话语。

    李德飞道:“三人?就算只抓到两人,白兄又有何担心?”

    白杨道:“这三个人是否是真的太监,若是乔装的,他们的目的何在?难道他们真的会是皇子的人?”

    “白兄此话何意啊?”龙翔天的话语当中有些不耐烦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于此时白杨还有其他的疑问。

    白杨道:“若说是我等刚刚翻了洞庭之案后抓的此二人,想来我等只会怀疑这两人是宫中皇子的手下,可当我等办了东西两处的案子后……天道既出,想来许多想法要被打破了。”

    龙翔天想到了白杨的想法白杨在想是否这两人是天道中人,是他们蛊惑皇子做出这般事情,之后使得朝中政变,使天道中人坐收渔翁之利。白杨所想的无非是于青一直以来都不是宫中皇子的人,是天道让其说为宫中皇子指使,致使宫中内斗。

    自然龙翔天无法反驳白杨的想法于青的城府很深,与他争斗之时若不是陷入甘凉军的重重围困,说不定他又能跑出龙翔天的追捕。可到于青死之时他都未说出是三皇子所指使的,这又是为何?若他说出,是有机会免于一死。且于青为天道中人,从他信中可知其被皇子过河拆桥,若是如此,活着报复皇家不是更好吗?为何到死都未有说出?这确实耐人寻味。

    夜深了,月龙阁的灯火在夜里是不会灭的。

    天快破晓时,所有人才从大内

    监牢出来,皇上让七位统领都先回到月龙阁中去,自己由潘公公陪着便是。皇上是郭玉从后宫中请来的,皇上夜里未在勤政殿中,是去了万花殿看了容妃。

    审问的结局如半年前类似,两人皆言为是宫中皇子,除了三皇子宫中的侍卫,都未有人知晓是哪个皇子所为。如此来说,那些江湖人士与地方官员想来都不知晓是哪位皇子所为。

    月龙阁中无人有睡意,他们太想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了半年前便是疑云满布的事件,今夜过后恐就会有个结果了。

    “皇上还在沉思,想来皇上有自己的想法,难道皇上已胸有成竹,知晓是哪位皇子所为了?”蒲沐疑惑道。

    陈仁海道:“皇上审问得很细,想来他还不相信是宫中皇子所为。”

    “陈兄觉得此事定是三皇子所为了?”郭玉问道。

    陈仁海喝了一口茶,他平时不喝夜茶的,只是此刻已无睡意的他觉得喝上一杯也无所谓了。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此相似之事竟发生了多回,还有于青的信,那次皇上的试探加之于青的信,想来皇上早已心自明。”

    蒲沐道:“皇上心自明,但还需些时日。三皇子所为,不知是否能坐实。”

    “蒲兄还有怀疑?”郭玉道。

    “天道……他们出现的时机如此巧……于青之事想来不会如此简单啊……”蒲沐道。

    白杨点头道:“方才我也有疑惑,仅凭一封书信想来是难已证实的。”

    龙翔天起身添了茶水,道:“像两位这么说,天道要颠覆朝廷则更是无稽之谈了。”

    白杨问道:“龙兄此话何意?”

    “天道在暗中恐已历多时,到画册现于江湖当中,再到甘凉府御马失踪,东南两府官员毙命,此已为其反击朝廷的讯息。如此精密的布局,两位将宫中内斗怀疑到天道头上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我等好好推算这时间是否能对得上一来,几位兄台从不同地方来到京城重选大内都遭到不同江湖势力围堵。这约莫是一年前的事了,而礼部贪污案还在此之前又约莫一年。于青那时便是五湖三帮当中商会的头,天道在那时去收买他,他为何要去理会天道?”龙翔天道。

    陈仁海喝了一杯茶,望着月龙阁外微微透出的一些亮光,道:“龙兄所言不无道理,于青当时在洞庭一方势力如此浩大,又有官家撑腰,天道不过是一个江湖黑暗组织,他们怎会策反得了于青呢?于青的财势如此大,天道……”

    蒲沐没有回话,所有人都未有回话。

    如此过了许多平静的日子,荷花败了,残荷还在香额湖中。不过宫中的太监此时已在收整香额湖中的残荷,这个时节宫中该换花了。

    月龙阁中一切还在继续,侍卫值守巡宫,统领每日练功值守看卷宗。王羽已回到宫中,他的宅邸正在修缮,刘霜颖还安置将军府当中。不过每月王羽回到家中的日子有限,大多时日刘霜颖都是在独自与王羽的小院当中,虽有时会去后院花园当中与老夫人谈天,或是家里来了亲戚,一同出去见面相聚。

    刘霜颖还未有身孕,那一个月里,王羽从未与她逾越男女之间的那些事,除了能抱着王羽结实身子入睡外,他们没有其他夫妻该做的事。

    这样的疑惑一直围绕着刘霜颖,可她不会一直想这些事的她记得她嫁到王家之前,她的母亲对她说勿要去扰夫家之事,若恼了,便想法子去和自家婆婆聊点其他的家常或是出门看看戏,排解忧愁且与王羽之事也无需她这般去做才能忘却,只是她愁的是若自己一直无所出公婆是否会恼于自己。

    王羽在月龙阁的夜晚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的手稿上都是些正字。今日他又添了一笔。只见此时李德飞进了门中,他刚布置完了后宫各处轮换的岗哨,回到了月龙阁中打算歇息一会儿,他拿了一壶茶,倒了一杯茶,弯腰便又见到了王羽看卷宗旁的稿纸上多了一横。

    李德飞道:“王兄这是思念家妻思念得紧啊。”

    王羽摇了摇头,笑道:“李兄这是何段干兄学的?这打趣说笑的本领越来越高明了。”

    李德飞道:“这怎会是说笑呢?我等看王兄每日都在写着这‘正字’,想来是算着与你家夫人团聚的日子。”

    王羽道:“这便是众位兄弟妄自猜测了我啊。”说完此话后,王羽便没再言语。如此,李德飞也便起身上了楼。

    少倾,便有周星宇与宇文枫便又到了月龙阁中。王羽见状,道:“今日两位怎么有空来月龙阁中了?”

    宇文枫坐下,道:“来喝王统领泡的好茶啊”

    “哈哈哈哈……好,如此便喝上我的一盅茶。”王羽道。

    周星宇接过茶杯,道:“一盏茶不够,我得多喝几杯,今日可甚是忙碌啊。”

    王羽疑惑,便问道:“有何忙碌之事,是又在何处查到了其他的奇药?”

    周星宇摆了摆手,道:“这几日太医院的好几名太医都被皇上召见,听闻是容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让他们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再有何意外。我等自然也被皇上召去替容妃娘娘检验一日三餐,四时茶点,看是否有异常。容妃娘娘此时用完了晚饭,我等才得歇息。”

    宇文枫道:“娘娘可别又想着吃夜点……

    ”说罢,自己又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说话间蒲沐进了门中,道:“今日月龙阁来了两名贵客,尔等来此有何贵干啊?”

    宇文枫道:“原是未来的姑父到了,小侄在此请安了。”

    蒲沐道:“又在此胡说八道了,灵药司今日不需尔等前来?”

    “今日灵药司不需我等前去,我等被皇上调去万花殿了。”周星宇道。

    龙翔天此时走下了阁楼,听到了周星宇说话后瞪着看了其一眼。周星宇看着龙翔天下了楼,便道:“龙兄方才的眼神很是杀人啊,不知我做错了何事?”

    “周兄多虑了,方才眼睛里不知为何飞进了一只虫子。方才我将其挤了出来,先在便好了。诸位,夜快到了,今日我未有练功,想出去练练功。各位在此,龙某失陪了。”龙翔天道。

    蒲沐望着龙翔天走出月龙阁的背影,蒲沐道:“不知龙兄为何这般,平日里他不是这般的。”

    陈仁海道:“龙兄性格古怪,平时都在白天练功,为何今日要在这般时候来练功?”

    李德飞道:“既然说龙兄性格古怪,我等就不必再追问了。”

    众人还在说话间,龙翔天没有练功,他的步伐很快,直接走向了宫中的主道。他走得很快,周围的宫女与太监与他请安他都未有回应他平时从不这样的。

    月缓缓上升,他走了很久,侍卫们见到龙翔天这般的行走,明眼的人都知晓了他此时的心情,便就没有打扰。

    万花殿前的侍卫见到了龙翔天,立马行礼,道:“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此时才止住了脚步,他喘息得很快,所有侍卫不知他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龙翔天道:“尔等……尔等……这几日的暗哨……我要将这里改了……”

    侍卫们道:“龙统领……暗哨不是才换过吗?”

    龙翔天声音中带着怒气,道:“我身为大内统领,难道连暗哨都换不了了?”

    侍卫们听到了龙翔天的话语惊了一身冷汗,侍卫们立马点了头方才龙翔天的话语很厉害,那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龙翔天将暗哨重新布置了一道,随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月龙阁当中所有人都来了周星宇与宇文枫回到了灵药司中,其余几个统领也都来到了月龙阁内,龙翔天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未有任何的话语直接上了楼。

    蒲沐见状道:“方才巡宫侍卫交接时说见到龙兄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御花园的一处。”

    段干诡风道:“想来那里僻静,龙兄是去那里练功了。”

    陈仁海望向龙翔天关了门的营房,道:“想来龙兄是有心事。”

    白杨道:“这几日宫中太平无事,皇上也未有追究宫中皇子之事,这几日娘娘还怀了龙胎。宫中可谓是喜事,龙兄为何还愁眉不展?”

    此时有潘公公到了月龙阁中,急匆匆跑来,道:“诸位……诸位大人,出大事了”

    潘公公手里握着铁龙旗令急匆匆地跑到众人面前,蒲沐道:“潘公公有何事如此慌张”

    陈仁海道:“对,潘公公有何事不妨慢慢说来”

    潘公公道:“诸位大人快随老奴去劝劝皇上吧皇上大怒了,要问斩三皇子啊”

    所有人听后立即起立,陈仁海问道:“事情已过去多日,为何皇上今日会震怒?”

    潘公公停顿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道:“三皇子调戏妃子,皇上勃然大怒。”

    “调戏妃子?三皇子调戏了哪位妃子?”郭玉问道。

    潘公公道:“皇上最宠的妃子……容妃啊皇上让老奴着各位大人去捉拿三皇子老奴觉得事态严重,故先与各位大人商议。”

    王羽道:“此事确实蹊跷,平白无故,怎会说三皇子调戏容妃呢?”

    蒲沐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容妃告知皇上的?”

    陈仁海也随即附和道:“对啊,容妃已有了身孕,一直在万花殿内,怎会被三皇子调戏?”

    潘公公着急地喘了口气,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啊……这怎会平白无故地……三皇子虽说不及两位皇子自律,可也算熟读圣贤书文武双修,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老奴让属下去打听了……让他们前来月龙阁与诸位大人汇合。少时便来,我等不可耽搁太久,否则皇上定会怪罪的。”

    所有人此刻都已站起来,这样的事态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放松的。龙翔天此刻跃下了楼,道:“召集宫中两队侍卫,捉拿三皇子”

    蒲沐道:“龙兄,我等还需知晓其中原委……”

    龙翔天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我等直属皇上调令,如今铁龙旗令一出我等还在此等待,这成何体统?”

    段干诡风道:“龙兄,潘公公用心良苦,我等在此稍等片刻再出发也不迟啊。”

    陈仁海道:“对,此事听来就蹊跷,我等不可贸然而行,宫中之事慎行为妙。”

    龙翔天正欲反驳,只见几个小太监到了月龙阁中,见到潘公公欲言又止,潘公公道:“这几位统领都不是外人,你等快快将事情说来”

    月龙阁外吹起了清风,阁楼内的声音响起。

六十四回:峒寨人庙堂论理,灵药官奇探黑河

    只说宫中又过了好几日。那夜的小太监告知了八位统领与潘公公事情的缘由:是那夜三皇子醉酒调戏了在穿行御花园中回万花殿的宫女,还对容妃出言不逊,扬言要去万花殿好好看看容妃,看看自己父皇如此宠爱的妃子到底是何样貌。

    如此不算,三皇子还抓着宫女的手一路让其走向万花殿,好在万花殿的侍卫阻拦,可三皇子还在万花殿处大闹,给了值守的侍卫几个巴掌。三皇子胡闹了一会儿便坐在地上睡着了,还是他手下的几个随行太监将其抬了回去。

    事后宫女哭得紧,且三皇子在万花殿外的言语也让有了身孕的容妃有些难堪,容妃自己不涉后宫之事,却还会遭人这般羞辱,故容妃也落了泪。这一行泪,让其手下的宫女将那时三皇子的所为告到了皇上那边。可宫女言语不顺,只说了三皇子调戏容妃,故皇上龙颜大怒,直说要问斩三皇子。

    此事没有再先前一般不了了之,整个后宫都知晓了。三皇子的母妃自然苦苦哀求,太后也出面让皇上从轻处罚。皇上的怒气未消,直接让八统领直接将三皇子打入大内监牢当中,日后处置。之后的日子里皇上提审了三皇子几次,就将其软禁于宫中西北角的一处别苑当中熟悉的西北角,似乎在那里的人都有着相同的结局。

    潘公公虽劝过皇上几次,蒲沐、陈仁海、白杨也向皇上说过原先三皇子手下招供之事有疑点,皇上虽说自己听得进去,可还是将三皇子软禁了下来。

    事情渐渐平息后宫中也再无人议论此事了,月龙阁每夜里议论此事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直至没有。

    日子还是这般度过,直到容妃娘娘诞下一名女子,宫中添了喜。皇上好好庆贺了一番虽说是女子,但容妃之前小产过,此次庆贺也是有理由的。

    这般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妃子,自然惹来不少的非议。宫中诞下女子的妃子不少,从未有过这般待遇的,如此有些非议也是难免的。但是容妃有了一女后,也无暇顾及这些能中伤她的流言蜚语。

    只说这日,大内灵药司中有人到了黔东一处的山寨当中去采峒人为灵药司五味苦籽。这五味苦籽乃一剂解刀伤的外用药,灵药司的人虽采了其种子到京城当中,可无论用何种方法,五味苦籽就是不能成药,每一批种子都会死。如此灵药司便让当地山寨中山民为其培育,到五味苦籽成熟时灵药司再派人来取药。

    山寨外的一处房舍当中,有声音传出

    “这古寨的峒主为何这么早就让我等来?这才刚开春就让我等来此,日赶夜赶的,这才到这里。”说话的则是灵药司的夏明。

    “夏兄所言极是,这时节五味苦籽怎能结得了果?” 晏景道。

    “五味苦籽据医书上写,并无此名啊。这名字莫非又是尔等给起的?五味苦籽……为这剂良药今日可把我的老腰给累坏了,尔等届时与我观赏一下这个什么五味苦籽。”有人道。

    晏景道:“刘太医,您说您在宫中行医便好,何故跟着我们来此跋山涉水啊?”

    夏明道:“刘太医这是想亲眼目睹五味苦籽真貌,或是来看看这黔东的青山绿水。不用一直在宫中伺候那些王亲贵胄吧”说罢,夏明拍了拍刘太医的肩膀,笑道。

    刘太医道:“尔等不要胡言,此次是我与皇上说要来的……哎哟……这腰啊……”刘太医动了动自己的腰身,又继续道:“自你灵药司设立以来,找了不少稀世灵药,为大内添了不少解毒医治良方,这些良方也可用于宫中其他各处。且你们中不少人都会行医。这一来,宫中就有人在言语了,说我等太医院不如附属于尔等灵药司行了。这些闲话,我一个老人家是不在意的与皇上或其他王公贵族诊治看病那么久了,在宫中如此多的日子都已度过,流言蜚语于我无用。可我太医院当中其他的太医,未必会这么想,说尔等既然如此厉害,不如让我等换换,我等采药育药,尔等行诊。有人说我等为太医,不比你们这些江湖郎中……”

    晏景道:“江湖郎中?我等都有了大内官职,太医院中竟然还有人说我等是江湖郎中?”

    夏明笑道:“哈哈哈……我懂刘太医之意了。绝知此事要躬行啊……太医院的一些太医们看我等整日出宫到江湖各处采药,随后只作药材的培育,名声在宫中就盖过了他们。刘太医作为太医院首脑之一,此时定要维持住我大内灵药司与太医院之联系,不可让双方决裂,故亲自与我等一同来访,以此告诫太医院诸位医师,让其不要有这般想法。”

    刘太医频频点头,道:“夏药师说得不错,药理是不分行医和采炼药的。术业有专攻,我等太医虽说都学过这些,可论采炼药尔等必我等之上。若有人不服,我就亲自来一趟,将两位所行之事告知于他们,看那些人有何话说。”

    晏景道:“刘太医用心良苦,可就怕收效甚微啊。”

    刘太医问道:“晏药师此话何意?”

    晏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刘太医能以此法让太医院的人清者自清,可又怎奈宫中小

    人作祟。作祟声不停,尔等心也难全平。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刘太医您这般豁达的。”

    说话间有三四个峒人急匆匆跑到房舍中来,这房舍是开着门的,夏明等人都是在门口乘坐。夏明见那些峒人皆面色慌张,便立马起身,道:“诸位老乡,发生了何事?”

    那些峒人中有一人气喘吁吁地道:“那五味苦籽……都没了……”

    此时三人的皆瞪大了双眼,尤其是刘太医,他第一次出远门与灵药司的人采药,竟就遇上了这等麻烦事。

    晏景道:“没了?为何都没了?还请老乡细说”

    那方才答话的峒人还未从方才的慌张中走出,略带些哭腔道:“我们山寨中趟有一条河水,那河水畔就是栽种五味苦籽的地方。近来我等见五味苦籽花已开,故传信于灵药司的诸位大人来此,想诸位大人到了之后,五味苦籽便全都成熟,采摘籽粒后便可入药。哪知今日大人们说已来到寨门口,河水变黑,五味苦籽全都败了。”

    刘太医抢在两人之前发话,道:“河水变黑?你等可查验过这河水之源,为何如此?”

    另一峒人道:“这河水源头不在我山寨之中,是从他地流出的。”

    刘太医自觉地捻了自己的胡须,道:“这河水变黑,五味苦籽枯萎……想来这河是尔等山寨所依赖之水吧。”

    “大人说得对,我灵水峒寨就靠此河而活,如今寨老们在寨庙中都没了主意,大家吵作了一团。我等闻得大人们就在山下的寨外,故寨主让我等来此请诸位大人上山一议。”又有峒人道。

    晏景道:“尔等先去,留下一人引路,我等稍候便到。”

    那些人回了令,便留下一人上了山。晏景对那留下的峒人道:“小哥先在门外守候。此事有些蹊跷,我等稍作商讨,随后再由小哥引我等上山。”

    那峒人小伙回了令后便在门外守候,三人锁上门后,便开始议论。

    刘太医道:“此事我等先告知静江府王巡抚,让其派人来此寨为我等增援。我不通武功,更不懂断案。你等二人倒是在大内当差武功不错,且也有断案之能,但就靠我等三人恐不能彻查。”

    夏明道:“此事我等还是先飞鸽传信于大内统领们为上策。”

    晏景心领神会,道:“对,此事需要马上告知蒲统领等人,让他们来决策。若只告知所辖官府来此,想来我等之后还需再告知大内。”

    刘太医不解,道:“你们二位所说之话我甚为不解,此事为何需报予大内?大内虽负有监察六部,稳定江湖之责,可这般直接来此破案不与当地官府说,想来也不合规矩。”

    夏明笑问刘太医,道:“刘太医所说的不合规矩是何意?”

    刘太医道:“你们二位为大内灵药司中人,本身不负查案之责。是八位统领可直属皇上命令,可直达每一处州府查案。但我朝州府官也负有所辖之地查案之责,案子是不能随意上交的。”

    晏景对刘太医的话语摇了摇头,道:“刘太医,此事不如你想的这般简单。想来你还是先回到宫中为上策。”

    夏明打断了晏景的话语,道:“刘太医此时还是不要下山为妙。刘太医请跟紧我等,晏景,你速写信件,到了村寨中让其飞鸽传信于灵药司中,让其马上告知统领们此事。”

    刘太医虽还在迷惑,但两人此刻写好了书信,打开了房门,随即三人前后上了山。

    三人在那峒人小伙引路下,顺着山中特有的路一直向上,山路有些崎岖,虽说夏明与晏景轻松上山,可刘太医已落下了很长一段路,扶着路边的树干在弯腰气喘吁吁地喘着。

    晏景向下望着刘太医,道:“带他上来想必不是上策啊。”

    夏明一把跃到下面的山路上,搀扶起刘太医,对盘山路上边的晏景道:“晏兄,你与这位小哥先在前走着,我馋着刘太医,随后跟着。”

    如此四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有半刻钟便到了山寨当中,山寨当中的街道铺着不齐的地砖,那些吊脚楼交错在山寨当中,不过此时楼中几乎没什么人,除了楼底的那些家家户户所养的牲畜外,一眼望过去没什么喘着气的物件了。

    峒寨的山民们都集中在了寨庙内,争吵声断断续续。那些年轻的后辈此时站在庙堂正当中长篇大论

    “三爷,这水定是山那头的苗寨所为。他们整日制蛊造毒的,定是他们的人染了河水之源。”

    “对啊,这如此大的山,我峒苗二族世代居于山之两侧,可我等从不制蛊,这帮从苗疆说来的外族占了山不说,还将其蛊毒之术带来。上次定是划山时对我峒寨有不满才会如此的”

    “苗人本就在西南方,为何要来东方?他们是觊觎我们峒寨的山水,我等不赶他们走,迟早这峒寨要遭殃”

    争吵声一直不休,直到那引路的小伙子来到了庙堂当中与几位寨老一阵耳语,才有一位寨老起身道:“你们几个都闭嘴,朝廷的大人们来了,我等请他们进来论断论断。”

    才高谈阔论的几个小伙子,也止住了他们的话语。三人到了寨庙当中厅堂,那几个小伙子稍稍让了让,夏明从他们中走到那排坐着寨老们的座位旁,一一拜会了几位寨老,道:“见过大叔公、三爷及各位寨老。”

    那些老人也都悉数站起来还礼,三爷道:“夏大人,今年朝廷的五味苦籽没了,我峒寨想来也是要遭一场大劫了。”

    说罢三爷以袖口拭了眼角欲掉出的两滴老泪,夏明立马安抚三爷,道:“三爷勿扰,此事发生得蹊跷,此时峒寨不可自乱方寸,还需冷静。”

    方才的一位峒人小伙立马发问,道:“大人,这水乃我峒寨之命脉。无缘无故黑了,此刻河水还发着恶臭,大人请看”那峒人将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有几根银针,那些银针并未有发黑,也未有其他异样。

    夏明道:“这几枚银针是尔等去探过河水的银针?”

    那小伙道:“是的,这几枚银针探过水后立马变了颜色,针头都显了黑色,可未过一会儿,便又全变回了银色。”

    夏明取下裤腰上的鹿皮手套,拿下一枚银针。晏景上前递给了其一个小瓶,夏明将那小瓶中的水倒出,银针又显了黑色。

    晏景摇了摇头,道:“确实是蛊毒。”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一下子点燃了寨庙中的人声。就连一些峒人阿妈都坐不住了。

    “看到没有,就是蛊毒”

    “那帮苗人欺人太甚,我等回去拿起刀械,去找那帮苗人讨个说法。”

    “是啊”

    “对,走,怎容得他们骑到我们头上来?”

    晏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便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只说为蛊毒,这会使蛊的人江湖中数不胜数,尔等这般莽撞会误了大事。届时亲者痛,仇者快,这正是那些敌人想看到的”

    鼎沸的人声似入了冰窖一般停住了。夏明道:“晏兄说得在理,此案由我等来断。朝廷让诸位乡亲替我大内养五味苦籽,我大内定就有护水之责。诸位乡亲放心,我等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大叔公起身,道:“乡亲们还请回到各自家中,我等与三位大人再商议一下这些案子。阿邦,你与几个年轻人留下,其余的乡亲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这才先后散出了寨庙。

    “阿邦,你将事情原委说予三位大人细听。”大叔公道。

    那叫阿邦的年轻人道:“事情我与大人们都说了,银针的事方才阿明也说了。”

    大叔公点点头,道:“三位大人,这事情想来阿明、阿邦都与你们说了。这河水今日变黑,河边的五味苦籽尽皆死了。寨中人心骚动,我等也不知为何这般,故没了主意,还请三位大人为我寨中所有族人做主,抓住真凶,还我峒寨一个太平啊。”

    夏明点点头,道:“阿邦,尔等先将几位寨老安顿好,随后引我等去寨中河畔,我等再去查验一番。此案我等已直接上报大内,届时由我大内直接断案。”

    大叔公道:“如此便多谢三位大人了。”

    阿邦让几个年轻的峒人将几位寨老送回了各自的房中,刘太医问道:“还请问小哥儿,这河离山寨多远?”说罢,刘太医喘了几口粗气,又揉了揉自己的腰,刘太医的腰身很粗,他的年纪已过不惑之年,加之整日坐在太医院中研读医书,腰与肚子都显得有些肥。

    阿邦正欲开口,便被夏明打断了话语夏明笑了笑,他自然知晓刘太医为何要如此问,便道:“阿邦,你先安顿好刘太医,随后再带我与晏兄一同去探河吧。”

    刘太医道:“如此也好,我在寨中再查探查探。”

    晏景道:“刘太医,这峒寨当中也有些懂医道的村民,您恰好在此与他们探讨医道,若能得一两个奇方,也利于太医院今后行医啊。”

    “晏药师所言极是,我就在寨中静候佳音了。”刘太医道。

    正午已过,一众人来到了河边,这河在峒寨西边,自山顶流下。河的两畔是山中一片开阔地,河水所浸湿两畔的五味苦籽所开之花已败,河水尽是黑色。不仅五味苦籽的花,就连周围的草地靠着水边都已泛黑。

    夏明蹲下身子看着那黑水,这黑水此时倒未泛出太大的恶臭,夏明扯下腰间的鹿皮手套,戴上后又从衣兜中取下一个小瓶,将小瓶放入水中取水。取满水后,晏景取出小包中的一瓶油脂,以那油状物封住瓶口。随后,晏景又取了两个瓶子,分别取些粉末出来,放在一个小木碗中,活在一起后,呈了糊状,之后将那面糊放在那层油上,随即封住了瓶口。

    夏明盖了瓶子,起身便看到黑水中映出一个奇怪的映像黑水泛起小波,层层波澜,衬着日光河水面出现了一个牛状的怪物,随即那个映像便消散了。

    晏景也见到了,那些年轻的峒人没见到,恐就算见到了,他们也就觉得只是巧合,但晏景与夏明定然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会是巧合。

    他们要等待大内的援手了。

六十五回:水井旁两族相争,密林内三星遇怪

    黑水还未褪去,这几日的峒寨,只能去山下的集市的水井中打水,那里是汉人的村寨这里汉人、峒人、苗人相处得很好,可这般相处融洽只能说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一直有一方来分享自己的水土,想来这样的融洽便会被一点点打破。

    虽然峒寨的峒主,也就是大叔公已与这汉人村寨的管事说过峒寨中河水有异,这些日子峒寨中人想来借他们村寨的水一用,待到河水清澈时,再用回峒寨之水。这些水自然不白来打,大叔公已送了给了这村寨五十两白银。这五十两白银对这峒寨来说绝非小数,整个村寨一年的五味苦籽卖予灵药司,能赚一百余两银子,其余峒人下山卖药材一整年赚不足二十两。而今年他们又折了五味苦籽这单生意,这一百多两银子不知要到何处去填补,如此来看,这五十两出得让整个峒寨族人很吃力。

    但峒人最讲道义,他们视作珍贵的东西于别人而言也是一般他们把河水作为峒寨的生命,自然也将井水看作汉人的生命,出这般贵重的银钱也在情理之中。

    银钱给了,并非意味着一切都会平稳。一个水井,若是一个村寨的人来此定是够了的,可这些日子来,峒人也是在早上来寨中挑水,如此水井旁便拥堵了很多。人多的地方自然会有是非,哪怕是拥堵带来的不便也能产生摩擦:谁踩到了谁的脚,谁的水洒到了谁身上一点,这样事情在人拥堵的时候数不胜数。总有人会承受不了这种“热闹”。

    水井旁出现了扭打,人群瞬间打做了一团,几个水桶倒地,水泼向四处,街道上被浸湿了一大片。人群在撕打,这样的撕打必定不会是沉默的,定然会伴随着一些骂声才起

    “干什么,你们”有人推了一个峒人小伙一把,随即几个峒人小伙围了过来。

    有人大喊道:“峒寨人滚回你们的山里”

    “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交了钱的,也是你们管事的让我们来此的。”

    “你等的水桶碰到了我媳妇的衣裳了”说完这句话那人用指尖顶着那几个峒人小伙中的一人的额头。

    “就是,来此打水也该讲点规矩。一窝蜂地和催命鬼一样干什么,这着急地是想多打点水还是怎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旁打水的老太也参与了进来。

    有个峒人自然忍不了了,过去质问道:“你此话何意”

    有人推了那峒人一把,“这是我娘,你敢这么与她说话?”

    “她是你娘,不是我娘,我等来此打水不是白取的,她凭什么这般说话?”那个峒人小伙道。

    “对啊,我们峒寨若不是河水受了灾,怎会来此受你们的气”

    争吵声愈发激烈,这样的后果必定招致厮打。

    村寨的寨老们来了,几个壮汉分开了水井旁厮打着的两拨人,几个管事的寨老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尔等无故打起来?”

    有峒人小伙道:“你们几位寨老来得正好,我峒寨的峒主来此与你们村寨交过水钱,为何你们村寨中人还要如此对待我等?”

    一名寨老问道:“方才我村寨中人与尔等究竟有何不快?”

    那峒人将方才发生之事与告知了几位寨老,一名寨老对方才说话的那老婆子道:“六叔婆,你好歹是个长辈,怎会出了这般事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的?”

    六叔婆道:“你们这些管事的,怎能光听这些外乡人的言语?他们如此不懂规矩,水打得到处都是,还有我到底算个长辈,方才他们的话语……”

    那说话的峒人道:“你也说你是个长辈,方才你的话难道就是一个长辈该说的?”

    六叔婆的儿子上前又欲动手,被寨老们身旁的壮汉制止住,那年轻人立马吼道:“你等就会窝里横吗你等收了水钱我们有一文钱吗”

    那些壮汉见到管事们的眼色直接将那人按着押出了人群中,那年轻人还在嘶吼,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直至远离了人群。六叔婆也有些不快,道:“你们……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我儿只不过说了句实话,他们便要治我儿的罪,这是什么理啊”说罢,那六叔婆便直接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起来。

    这六叔婆就是这般的脾气,一旦出了事就只剩这般撒泼耍赖了。好在她平日里与乡亲们还算相处融洽,当然,这种融洽是在她没丢什么便宜的时候,一旦没了便宜可占,或是别人占了些便宜,她便会自己打破这种融洽。这样的人,天下随处可见,峒寨有,汉人的寨也有。吃硬不吃软便是形容他们最佳的话语。

    寨老道:“我寨自立寨以来一直与邻寨和睦相处,这黔东南一带大山之中,山寨星罗棋布,汉人、峒人、苗人世代和睦。山寨之多,各族人当互帮互助,怎可各扫门前雪?且我族人祖上为避中原战乱才来此地,多亏各村寨照料才得以兴旺至今。祖先有言,我山寨世代与周边村寨交好互助,不得有悖各寨和睦之约,如今峒寨有难,我寨若不相助,岂不有悖祖训?”

    六叔婆未有答话,

    那寨老继续道:“我寨自立寨以来之所以能人丁昌盛至今,一来靠黔东南各寨的相互扶持,二来便是靠我山寨严明的规矩。今日六叔婆你们母子坏了规矩你儿子破坏了我寨与峒寨之约,还出言不逊;而你身为长辈,非但不劝解两寨年轻人,反而在此恶语相加,出了事又在此撒泼耍赖,若不惩处你母子二人,我等今后如何治理山寨?”

    闻得此话六叔婆这才慌了,立马爬起哭诉道:“乡亲们,今早的事你们是知晓的我老婆子在这山寨中活了快六十年,几代人都是知晓我老婆子的,我老婆子在山寨中虽话语多了些,可绝不是你等口中那类人,今日这般诋毁,我老婆子受不起”

    寨老当中你又有人道:“你儿子说我等收了峒寨的水钱不分与大家,那我且问你,前些日子你家运粮进城中的骡马是不是我村寨白白给你的?这骡马是天上下来的?我等敬重你家在寨中时日长,故先分给了你家新买来的骡马,如今你与你儿竟还说我寨中的不是……”

    六叔婆自知理亏,便不再言语,她习惯用这般的沉默来应对这样窘境。方才闹事的年轻人喃喃道:“寨老们,我与内子都知错了,这人多之地,水洒了一些也是常理,今日之事……峒寨的兄弟们抱歉了。”

    峒人小伙们自然不将这般事情放在心上,回了礼后,便又排起队打水来。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打水的人们望向街的一边,果然有五匹马前来,那五人正是蒲沐、段干诡风、白杨、李德飞、郭玉有这般奇案需大内统领来了结时,都是四人出宫,而这回却是五人前来,想来朝廷觉得事态严重,需再加派一名干将,否则怎会如此?

    众人见到马匹一点点接近集市,便让开了道,他们不知在这黔东南的乡下怎会来了这一帮人他们不像黔东南一带的人,因为这里的马种较矮,而他们胯下的马都高骏,看着这些马匹,寨老们便猜测这些是黔东南以外的人,有寨老看到这些人的靴子不同常人,便望着这帮人上山的身影一声长叹。

    人群依次打了水后便散了,水井旁只剩下方才那批寨老还在,身旁的一个壮汉上前问那叹气了的寨老道:“三爷方才为何叹气,难道是那帮骑马的人来者不善?”

    “你小娃娃家不知道的不要瞎揣测。”三爷道。

    那壮汉应了声后便退回了后方,其余的寨老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马蹄蔓延的方向了一会儿,便转头回了家。三爷摇了摇头,随即也离开了水井旁。

    只说这五匹马已到峒寨的山下,段干诡风下马,望着山下的一块大石,那大石立在路旁着朱砂写道:绿萝寨。

    “绿萝寨?夏明所说的峒寨就是此处?”郭玉疑惑道。

    蒲沐望着那石碑思索了一会儿,道:“绿萝……黑水……想来就是这了。”

    白杨道:“方才我们这山下的村寨中见到几个峒人,好似是来那村寨打水的,这个时候想来山路中应该有许多人上下才是,怎会路上一个人都未有遇到?”

    蒲沐问道:“白兄有何想法,不妨细说。”

    白杨道:“夏明与晏景的信中所言的峒寨确实在这山上,可这山寨之名在书信中从未提及,信中只说了大体的方位,我等到了这半山中就见到了这绿萝寨。蒲兄怎会如此断定这绿萝寨就是我等要去的峒寨?”

    蒲沐道:“这绿萝寨无论是不是信中所说的峒寨我等也需进去一探究竟。”

    李德飞道:“‘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蒲兄之意是认为此寨与天道有关?”

    段干诡风从后腰上取出鹿皮手套,轻手抚着那石碑上的朱砂字,嘴角上扬笑道:“欲盖弥彰……这绿萝寨想来并非那峒寨,这石头是从别处搬来的,这朱砂字也是刚写不久的,不过被人故意作旧。这里定有些名堂,诸位兄弟是否要进去一探?”

    “看来天道人已布好阵与我等,就等我大内进去了。”郭玉道。

    白杨道:“敌在暗,我在明,若这般贸然进去于我等不利啊。且明眼人都知晓这乃敌人所布圈套,岂有敌人挖好陷阱我等直接往里面跳的道理?”

    段干诡风道:“白兄说得有理,这石碑不明不白放在此处,又刚放于此不久,我等不知这石碑后藏有何乾坤,怎可直接进去查探?蒲兄一向心思缜密,行事精明,怎会有这般想法?”

    蒲沐道:“绿萝寨身处此山的西北方,而夏明所在的峒寨也在山的西北方,我等一路沿着主路上山,这峒寨世居于这山上,难道下山的峒人们从来不走这条大路,只走小路?”

    白杨疑惑答道:“难不成山中还有其他路段,或是有两个山寨靠得近?”

    蒲沐道:“这……绿萝寨不知是否真的在此山上,且两个山寨若是邻寨,夏明为何从未提到过在峒寨旁还有另一个村寨?且段干兄方才已说了,石头是挪来的,朱砂字是故意作旧的,想来根本没有绿萝寨,只是敌人故布的迷雾,且大路确实于此,我等一路驱马走来,路上也有骡马的蹄印,想来这路是有人常走的,只是这石头不知是何时搬

    来的。”

    郭玉下马到了石头旁,望着石头旁被碾起的土,蹲下身来仔细望着那些土屑,皱起眉头,似乎也未看出什么。蒲沐立刻翻身下马,道:“我等先将马匹栓在此处,我等中三人进这绿萝寨,留下二人在此等候。诸兄有何想法?”

    李德飞道:“那我进寨,有人同往吗?”

    段干诡风道:“我也进寨,还有谁同往。”

    蒲沐转头对白杨道:“白兄,你与郭兄一同留守在此,若在黄昏之后我等还未回到此,立马撤离此处,且飞鸽传书与当地官府。同时告诫山下的汉人村寨中人勿要上山来。”

    说罢,蒲沐望着眼前的山寨,把马匹旁所挎着的鸽笼打开,取出夏明所飞来的信鸽,从衣兜中取出来了一卷书信放于鸽脚,放飞那鸽子。

    五人望着那鸽子径直飞向绿萝寨所在方向,少时便没了影子。段干诡风道:“这信鸽识得路,好似是沿着这大路飞去的,这绿萝寨不会就只有这块石头吧?”

    李德飞取了佩刀,道:“目前我等在此想来也不会有眉目了,不如直接进这个绿萝寨一探究竟。”

    蒲沐点头,道:“我等取了兵器,带些水立马进寨”

    说话间三人前后进了山寨,说是进山寨不如说三人继续上路,走上那石头后的路。

    只说三人的身影离那石头越来越远,路的最远端都是树林密布,故白杨与郭玉已看不到三人的踪迹了。

    蒲沐等人沿着路一直走,周围都是些密叶高树,许多树都长出了气根,那气根直垂树底,这山里的树木直接遮住了外面的日头,阳光只能透进几丝到这里面。三人在这密林中行走,落下的树叶盖住了大路上铺的石砖,约莫走了半刻钟,李德飞望到一个老树被刮了皮,上面好似写着什么东西,便凑上去看。

    蒲沐见状与段干诡风一同上去看,李德飞道:“夏明的记号。”

    两人见那树上刻有一道镖,那镖是夏明特有的记号大内重整后,所有官员皆有自己随身的记号,那些记号作为行走江湖的暗号使用,暗号可用来联络同门,或发令待援。因此法许多江湖门派也都使用,可每一派只有一种标记,易被识破,故大内所有官员的标记都不一样,而所有官员都需记得同僚及自己所属的标记。

    蒲沐道:“夏明为何在此留了标记?”

    李德飞凑上去看了标记的刻痕大内的标记有军器间专门打造的特有暗器所发出,故暗器打在何处,何处便会映出标记。“刻痕打得快,且从这痕迹上看,夏明是在奔跑时将暗器发出又收回的。”

    “奔逃时?”蒲沐又细细地看了那树上的刻痕,道:“那这老树怎会无端被刮了皮?”

    段干诡风凑进一看,忽然觉得头上有东西飞下,立马拉上两人跳离那树,只见眼前老树垂下许多串绿萝藤,蒲沐有些疑惑,道:“这绿萝藤怎会在这老树之上?”

    “此地想来不宜久留,我等先回去再做打算”李德飞道。

    其余两人自然感觉此地有些怪异,便打算回头,此时三人听得路上有了些脚步声,便立马紧觉起来,三人握住手里的兵器,只见少时前方走来一男一女,那女子好似有了身孕,那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搀扶他。

    两拨人如此碰了面,在这山里,见到这般手持武器的人谁都会害怕,那男子立马挡在女子前面,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怎会在此?”

    蒲沐看那两人面相和蔼,且那男子手里没有兵器,说话声音中也未听出内功,便稍稍放下了警惕,只说道:“这位大哥,我等来峒寨寻亲的。我有一远房表哥在此山寨,这两位是在下的亲戚,一同来这黔东南峒寨看我这表哥的。”

    那男子面上的表情这才变得未有那么凝重,道:“三位原来是去那峒寨访亲戚,峒寨就沿着这条路走见到了房屋便是。不过听说最近这峒寨有些乱,你等来此访亲想来时候不对啊。”

    段干诡风问道:“这峒寨是出了何事?”

    那男子道:“这峒寨当中有一条河,可不想就在约莫半个月前河水变黑,这山寨到此时还未查出是何所为。山寨现在与下面的汉人村寨共用一个水井,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呢。”

    李德飞问道:“不知大哥是否为峒寨之人?”

    那男子笑道:“在下不是峒寨之人,是山下城里的住户。只是这峒寨中有一处寨庙,我闻得甚是灵验,内子有了身孕,想去庙中求个好签。”那男子说罢,女子随后点了点头。

    蒲沐便继续问道:“大哥,那为何要在路上立石称此地为绿萝寨呢?”

    “绿萝寨?”那男子疑惑道。“我等一路上来,未见有什么绿萝寨啊?”

    三人倍感怪异,匆匆拜别了那对夫妻原路下山,只见原来的路口果然没了石块,马匹还在,可白杨与郭玉却没了踪影,在旁边的树干上也刻有了两人的标记。

    “立刻告知所辖官府来此”蒲沐道。

六十六回:深山脚大内探密,绿萝藤三戏巽星

    “想来我等要告知所辖官府是难了。”李德飞道。

    蒲沐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马蹄边信鸽横七竖八落在地上,羽毛上还沾着血迹,有几只则更是血肉模糊蒲沐方才只想着到那巨石前看白杨与郭玉人是否在此,未注意到马匹旁边这些信鸽的尸体。

    望着那印有白、郭二人标记的树干,蒲沐陷入了沉思信鸽被杀,白杨、郭玉失踪,同时在树干上留着自己的标记。这一幕,想来刚才那对夫妇未有看到,那绿萝寨的巨石平白无故消失,看那夫妇的脚力,应该在他们过了巨石不久后便到了,否则他们不会在此碰头的,难道是那对夫妇?

    “这山上想已是龙潭虎穴,我等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上”段干诡风道。

    蒲沐手一扬,道:“不可,白杨、郭玉恐遇险境,若我等此刻下了山,想来他们便是凶多吉少了。”

    段干诡风道:“蒲兄误会我之意了,白兄与郭兄留下的印记不是匆忙之间留下的……这与我等方才在山上见到夏明所留标记有些不同。想来山上已是险境,白兄所走之路此刻未知,我等中不妨出一人撤离山中,在山下传讯与所辖官府来此封山……”段干诡风只看出了这树干上的端倪,其余的异样也未发现,所说的计划只是个大概,便也未继续细细言语。

    听得此话后,李德飞与蒲沐又靠近了那树干,细细看来那白杨与郭玉所留下的标记与夏明所打出的标记果然有不同。蒲沐道:“难道他们二人是发现了何种异常才留下标记与我等后自己去访寻了?可这遍地的信鸽又作何解释?调虎离山?”

    “可为何调虎离山只为毁了我等的信鸽?”李德飞道,说罢,他便查探了马上的包裹,包裹里除了那些已毙命的信鸽均未有少了的物件。

    段干诡风道:“这倒愈发像调虎离山了。不如我与蒲兄沿着标记所指的路去查探一番,李兄撤出山中回到那汉人村寨中,让其去县城调令人来封山。若我等一个时辰回来,再细细商议,若未能按时回归,还请李兄多调人马前来搜山。”

    李德飞道:“段干兄,你的轻功虽为上乘,可我轻功也与你只差个毫厘,且在这密林之中,我那音传内功御敌之效显著。若论出谋划策,蒲兄远在我之上,若留我调兵遣将,应对敌人,则不如留蒲兄下来统调的好。”

    蒲沐思索之后,便道:“这密林小径,莫说你们二人,就是我等三人前去都是凶险万分……”蒲沐陷入沉思,若自己此刻不去,段干诡风与李德飞前去查探,便少了一份助力,这山林之中时刻都让他们感到不安,加之白杨与郭玉的离奇失踪,这让蒲沐放心不下二人;可若三人一起去,正如段干诡风所言,若三人一同前去,未有人作为后备,也绝非上策。可这两条计策都非上上之策,可折损似乎已不可避免。

    蒲沐从未有需要面对自己同僚有折损的一日,他自然也未难做出决断。

    段干诡风道:“蒲兄,此刻万万不要犹豫不决。”

    闻得此话后,蒲沐便开口道:“那我留在山下等二位兄弟归来,若二位兄弟以此路寻到个什么好人家的山寨,此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可惊动那些乡民。”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也频频点头,他们曾经历过天道所造出的百姓恐慌这世上杀人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话语,于他们而言,杀死敌人比让百姓对朝廷信任难太多了。

    不知这黔东南的大山之中是否那些曾流传京城、甘凉府、浙府、闽府的小画册。天道不知在此又布下了些什么玄机?

    只说李德飞与段干诡风二人沿着标记所指方向走去,蒲沐则驱马下山等候这大内所有人的标记当中,都可指出方向,不过每人标记中指东南西北的方式都略有不同,这对标记之法,在大内成立的一个月内,所有人已练了不下千次,在任何关头,都可指出方向。

    蒲沐下山前回头望了方才的路,他心中对那对夫妇的疑虑还未有打消。这对夫妇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也太对不上这一切所发生的时段。可眼下寻到白杨与郭玉的踪迹为上策,若再原路去寻那对夫妇,恐还会发生其他事端。且此刻敌在暗,己在明,似乎敌人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否则不会在他们来此之前便已将重重疑阵布好,他们必需配合好才不能掉入敌人所设的陷阱。不过他还在担心,段干诡风与李德飞是否能会再遇上这对奇怪的夫妇。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沿着那标记边行边看,又在那山路旁的树干上见到了两人所刻的标记,可一路上来李德飞却注意到路上并无二人的足迹。“段干兄,这一路上来根本未见白兄与郭兄的足迹。”

    段干诡风停住步子,转头对李德飞道:“郭兄、白兄轻功皆属上乘,若是方才有异,二人该是使了轻功追赶,在这小径之上未留下脚印想来也

    不是什么怪事。”

    李德飞回头望着这小径,摇了摇头,道:“我等一路走来未施展过轻功,且我等为了查探白兄、郭兄为我等留下的标记,可也未留下脚印。”

    李德飞与段干诡风转头看去,果然小径未有二人的足迹。一阵冷风,旁边的树丛上又有的声音,二人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几棵大树下尽皆下来了些绿萝藤。

    “又是这些绿萝藤。”李德飞道。

    段干诡风道:“阁下深藏密林之中,以这些个怪藤绿草地来此装神弄鬼,好一个绿虫甲,果然如小虫儿一般,只敢藏匿于树叶花草之中,做些叮咬人的勾当。”

    “段干兄说得在理,什么‘鸿蒙藏真手’,简直唬小儿的把戏。莫要装神弄鬼了。”李德飞道。

    两人说话间背对背转着向前走,李德飞道:“丛林之中的小虫,想来是爬走了吧。”

    段干诡风笑道:“胆小蠕虫,恐还在密林当中窥视我俩,伺机而动呢。不可否认,这小虫儿的招式确实高明。我等根本无应对之法啊。今后此法我等还需多多揣摩啊。”

    李德飞笑道:“兄弟所言在理,此法甚高,今后我等若无法制敌,便就躲在丛林当中故布迷阵,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两人边说边走,背对背旋转着,可这密林中仍未有任何动静。密林已走到头,眼前是一处铁索桥,铁索桥后是一处小径,那小径要通向何处两人未可知,方才两人的话语,是想激对方在暗中出招,好判断对方的实力,可就这般转灯儿似的缓慢地走,也未发现有任何异常。除了方才从树上掉落下去的绿萝藤外,根本未有其他异样。

    两人到了铁索桥边,止住了脚步,望向方才走过的路,路上依旧没有脚印。树丛中有些响动,两人抬头望去原是树上跑动了几只松鼠,从树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段干诡风凑近看那铁索桥,鹿皮手套带上往那一抚,道:“这铁索桥已许久未有人走,这铁桥及沟壑下树叶满布,若说我等来时这小径未有脚印可认作土质或敌人作祟,可这桥上的落叶形色各异,腐烂的,新落下的皆有,且未有踩踏之痕迹。白兄与郭兄是否过了桥?”

    李德飞道:“白兄与郭兄会不会以轻功过了桥,想是他们觉得桥上有异,亦或者他们追踪的人跑得快,以轻功过桥,再或是……”

    段干诡风打断了李德飞的话语,道:“就算白兄与郭兄皆使了轻功,这条路难道之前未有人走?”

    李德飞道:“不如我等跃过桥看看那小径上是否还有白兄与郭兄留下的标记。”

    说罢,段干诡风便先跃到了桥的另一侧,只见段干诡风定住了身形,望向桥的另一侧,便觉得眼睛有些模糊,桥的对面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段干诡风心中一惊,揉了揉眼睛,可对面却愈发模糊,且渐渐变得墨绿。

    “李兄”段干诡风大喊道。

    可四周皆没有回应,他回头望向那小径,那小径却又无异常。段干诡风很是奇怪,可心中一惊之后也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对面此时似乎被一块巨大的墨绿厚布给罩住,完全看不清。

    段干诡风凝神定气,一口道门罡气提上胸膛,右手握紧剑柄,一步步向前试探,两旁的小径中又有了的响动,此时段干诡风一剑直接出鞘,剑锋一起,剑气直接掠过了小径两旁的树叶,那些树叶皆落了地,在这些树叶之中,又见了些绿萝藤。

    “装神弄鬼的小儿,有胆子出来较量”段干诡风大喊一声,似这般内力直冲四方,震得那小径旁的树沙沙作响。这一阵吼声过后又是如同刚才的寂静。此时只有段干诡风自己的呼吸了,段干诡风喘着粗气,他根本未料到铁索桥过后会是这般境地。

    段干诡风继续行走,小径还是未有声音,此时的寂静只会让段干诡风继续恐惧。他的步子愈发的小,愈发的缓。凉风一吹,段干诡风觉着风是从背后穿出的,便立马转头看,只见后面的路也被那些墨绿色给罩住了。

    小径之中只剩段干诡风所喘着的粗气,此刻他的理智正在逐渐被这些墨绿消磨殆尽。眼前没有劲敌,只有这条小径,一条向前走着的小径,好似根本未有尽头。

    剑拖着地而走,段干诡风太阳穴上的筋绷得很紧,他不知白杨与郭玉身在何方,不知李德飞是否也在小径之上,更不知自己要如何应对这般奇异的境况。只说段干诡风又走了约莫百步,小径尽头有一条小溪,溪对岸则是一条上山的石子路,那石子路搭得崎岖,看上去只能过一人,段干诡风跃过小溪。转头望向小溪,还是如方才一般地样子眼前的对岸是一片墨绿。

    眼前的石子路是否还要上去?段干诡风立在了溪的对岸望着背后的那一片墨绿,方才的他只顾向前走,可自己每当转过头去或是

    环顾而走时,眼前却未有这般墨绿。段干诡风想起跃过铁索桥转头之后,眼前先是模糊,之后才变得墨绿。可自己根本未有走近,或是回去,若是自己回去,是否又能看清了?是否为那些丛林的草木所为?或是那些奇怪的绿萝?

    可若进了那地方,又是怎么一番场景?是否又会是另一个圈套,或是李德飞也如自己的境遇那般?若自己重走回头路,或许又能碰上李德飞?

    段干诡风此时未能作出决断,眼前尽是未知,就连一路走来也是如此。他从未怕过什么,从他下了龙虎山进了这江湖,他便不知什么是恐惧,可是今日这般,无任何强敌,只有这令人不解的墨绿不解墨绿的背后,则是段干诡风正在恐惧的自己的同伴究竟在何方?

    怀着不安的揣测,理智便会被缓缓消融。段干诡风此刻难得逃出了方才脑海中的混沌,在想着如何应对这般令人不安的场景。

    “如今这我独身一人处在奇异墨绿之中,不知其他兄弟如何。想来敌人已将我等大内中人一一分割,此时恐已想逐个击破了。”段干诡风的声音很小,此时他的心中似乎已填不下这一处声音,只能从口中发出,告知自己该如何思索如今的局面。

    这里很静,唯独的小溪流水声也未完全覆盖他的话语。

    段干诡风的手里的剑攥得很紧,可眼前除了那片来路时的一片墨绿尽是祥和一片,这把剑又该向何处挥去?可愈发这般诡异的祥和,便愈发地恐怖。

    此时则又起了异样,溪水的远处逆流飘来一朵莲花。这朵莲花呈青色,花瓣内侧还泛着些黑色,且不说这密林何处所来的莲花,就这般逆流而上也是怪事一桩。段干诡风未有凑近,只是注视着那莲花从自己身边飘过,那溪水蜿蜒,莲花未被那溪水的势头阻住,绕过了一个折弯后,段干诡风便未再有看见。

    段干诡风的剑还未有出鞘,可此时他已听出了动静,这不是溪水流的声音,这密林在树叶沙沙作响中,还有其他的声音。

    石子路上下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看他们的装束正是峒寨的年轻峒人。段干诡风望着眼前这些下山的小伙,心中一阵疑惑:在山中敌人虚设绿萝寨,又在山中多处布置了些奇怪的绿萝藤,山中还有夏明的特有标记。除此外,白杨与郭玉也留下了标记让他们寻来。这些异象,让段干诡风等三人早就想到山中早已不太平,恐连峒寨都已遭不测,方才那对夫妇想来都会遇上麻烦。可眼前的一切,似乎又想把他们三人的预想给打破了。

    小伙子们说说笑笑地走下石子路,见到眼前有这一名手握利剑之人都不经吓了一跳,有一个小伙子稍稍走出来,道:“阁下……是谁?”

    段干诡风望着眼前这帮峒人小伙,这帮不速之客是敌是友未知,半晌才开口,道:“我方才与同伴来这山中采药,哪知都走到山脚,同伴却发现未带采药的器具,现去山下旅店之中取。我见这有一条小径,便走过来看看。”

    那小伙笑道:“原是采药的郎中,方才见到郎中一脸杀气,还手持这把利剑,我等都觉得郎中会对我等不利。”

    段干诡风将剑收到剑鞘中,笑道:“几位小兄弟皆误会了,这山中凶险,听说这几日峒寨不太平,便只有提剑防身了。”

    “哎”那小伙一声叹息,人群中又人发声,道:“这般坏事,听闻的人倒是愈发多了,这峒寨一直太平,就是这黑水一事。”

    “郎中,想来你也知道了吧。我等这几日都是去山下打水的,方才我家堂哥去打水又遭那帮汉人嫌弃,我便不知那些汉人究竟有何了不起的。”又有一个小伙道。

    段干诡风道:“那几位小兄弟下山便是要找那山下的汉人理论?”

    方才首个与段干诡风搭话的小伙道:“郎中误会了,我等不是要去生事。我等几人幼时常在山中玩乐,这石子路我等常走,这里我等知道有一处小潭,不知是源头何处,但水却十分清澈。说来也怪,这水只在这个时节才有,只要菩萨摆了莲花后,水就可用了。”

    “菩萨摆莲?”段干诡风疑惑道。

    那小伙继续道:“郎中有所不知,我等幼时来时,见到这溪水有青莲逆流而上,我等沿着莲花上前取,尽头是一处小潭,到了小潭后青莲便与水旋进水涡去了。随后我等看到小潭边有一座天成的观音石像,故我等都说这是菩萨摆了莲花。”

    段干诡风觉得奇怪,方才自己的确见了青莲,可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目前还不可判断,便道:“那为何要等到菩萨摆莲后溪水才可用?”

    小伙道:“若在菩萨摆莲前去取水,第二日溪水便干涸了。”

    “还有如此奇异的事?”段干诡风道。

    “若郎中不信,我等可以去小潭那边看看。”那小伙道。

六十七回:快剑一出破迷雾,假戏即露起冤仇

    只说段干诡风与那几个年轻峒人沿着溪水走去,方才段干诡风已看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青莲,但一路上都未与其说起,倒是还在路上时问道:“几位小哥,听闻这几日峒寨的黑水之事,都把朝廷的大人们引来了?”

    有峒人小伙道:“我看郎中不是那普通行医开药之人啊。”

    段干诡风不解,问道:“小哥何出此言?”

    那小伙继续道:“郎中若只行医问药,怎会还关心这些事?”

    “哈哈哈……”段干诡风笑道:“小哥误会我之意了,因我常混迹江湖,曾结交过几位江湖豪杰,后他们投身大内,就在大内做这寻药的差事。前些日子,他们到了这黔东南地界,曾书信与我,说取了药后与我一聚,随后我到了这,闻得峒寨河水出了事,他们也没了音讯,想是还在你们寨中查案吧?”

    那小伙听得此话后,笑道:“原来如此,不知郎中江湖中还有朝廷中的好友,方才我的话语有些不适,在此向郎中赔罪。”

    段干诡风笑道:“小哥不用如此言语,现正值峒寨多是非之时,几位有些警戒,也是人之常情。”

    说话间,溪水的尽头已在眼前,眼前果然有一处小潭,只见潭水尽皆从一处旋出,想来方才那朵青莲便是旋入那旋涡当中。段干诡风顿觉诧异,青莲逆流而上,竟能进入溪水的源头当中,而这源头本身从哪里来却根本无人知晓。段干诡风转眼一望,只见小潭边的观音石像已被绿萝藤缠住。

    见得此状,那几个小伙立马上前,有的道:“不知是哪里长出野草,竟将菩萨给缠住了,真是大不敬……”说罢,几人便绕道小潭的另一侧,将那些藤条尽皆扯了下来,段干诡风觉得有些不妥,这绿萝藤正是方才在密林中他所遇到的。

    段干诡风右手已搭到了剑柄上,他的眼神往四周望去,周围的墨绿正在慢慢包围自己。这次与方才不同,那股墨绿就是朝着他来,那几个峒人小伙的声音渐渐模糊,段干诡风施展轻功往上一跃,跃到树林上的枝干之上。只见那股墨绿也随之上升,段干诡风道门罡气提起,一剑出鞘,剑气直冲四周,只见树的枝干随剑出鞘的声音纷纷落下了几支。

    密林之中似乎没有了声响,静谧得可怕。段干诡风记得方才小潭的位置,从树干下一跃,直冲那小潭,当脚尖沾到了水面时,段干诡风知道了小潭的位置,他一剑挥向那观音石像的方向,只闻得一身惨叫,过后墨绿色渐渐消散,眼前还是那几个小伙,不过一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段干诡风道:“若你等一直藏着,我还不知如何破解这片墨绿。”

    “哈哈哈……大内统领果然名不虚传啊。”其中一个小伙子开了口,望着在观音石像旁自己同伴的尸体道。

    段干诡风道:“如今尔等奸计被识破,还不束手就擒?”

    那小伙道:“统领的剑虽快,可你这把快剑此时根本无用武之地”说罢,那些峒人小伙立马转身同几人跑向方才那石子路,并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段干诡风轻功一起,立马追赶上来,飞身一跃,一脚踢向那几人,只见其中一人一拳打来,被震了一个趔趄,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直接震倒在了小溪边,段干诡风跃过去,一剑指着那人,道:“还想与我做戏?尔等要再向前跑,我便将他头颅割下”

    谁知那几人跑得更急了,边跑边呼喊着救命,歇斯底里的喊叫与方才死一般寂静的密林格格不入。段干诡风自然知晓对方想做什么,这般手段与刚才密林当中的手段相连,他便明白此刻自己已陷入敌人的圈套,方才死了的那个峒人小伙已成了他们栽赃自己的“证据”,但此刻这一剑下去又何妨?敌人少一个,是永远的少一个。

    那几人爬上了石子路后,拼命奔逃,只见又来了一群的峒人,为首的正是峒寨的大叔公,大叔公道:“阿明,你们几人怎会如此狼狈,方才那求救的嘶喊声是尔等所发出的?”

    原来那帮小伙中带头的正是那日在寨庙内力证是苗人下蛊的阿明,阿明道:“我等在溪边见到了一个发疯的剑客,杀了小路和小虎,他正往山上来……想来夏大人与晏大人恐遭了他的毒手啊”

    大叔公道:“那人什么来历?”

    “这个……我等不知,我等下山就见到那人拎着剑在密林中,见到我等就疯狂砍来,随后……随后小虎和小路就都没了命,不知这人来自何方,我等只觉他冷血无常……或是中了邪……”

    大叔公道:“老三,来者不善,近日峒寨怪事频出,三位朝廷的大人都已失踪,想来恐有不速之客在我峒寨周围盘踞图谋不轨,我等必要小心应付此人。”

    三爷道:“大哥放心。”随后,三爷抽出了柴刀,道:“诸位,拿起刀械,下山”

    话音刚落,脚步声便渐渐靠近了人群,不知是小路还是小虎的人头被段干诡风拎着到了众人面前。段干诡风的剑没有回剑鞘,依旧擦着地而走。

    三爷拎着柴刀向前一步,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杀害我峒寨之人?”

    段干诡风道:“此刻我若辩

    解,尔等还愿意听?”

    有峒人小伙道:“三爷,别与他多言语,我等杀了他”

    阿明也在一旁帮腔,道:“三爷,此人见到我等不由分说就挥剑,若不是我等跑得快,也会成他的剑下亡魂……他若要解释,方才怎不与我等解释啊……”阿明的气似乎还未喘匀,说话还有些断续。

    段干诡风笑道:“我若想真的杀了尔等,你等跑不出十步,就可悉数死于我的剑下。我未杀尔等,是想看看尔等还要玩什么把戏来哄骗你们的父老乡亲。”

    大叔公道:“你此话何意?”

    段干诡风从腰间的腰带内掏出一枚玉牌,道:“你就是夏明信中所言的大叔公?”

    大叔公道:“你怎知晓我?”

    “夏明是否也有这样的玉牌?”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看着段干诡风所示的那枚牌子,大叔公在这峒寨中虽上了年纪,可眼睛却出奇的好,看了眼前的牌子,他便知道这牌子确实与夏明的相似,可大叔公却转身道:“诸位,这人还想欺骗我等与他拼了”

    段干诡风不知为何如此,剑一扬起,持刀向前的几个年轻人便又陷入犹豫当中,“怎么,是否尔等见到了其他的大内统领?”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道:“大内统领?那你可知夏大人与晏大人去了何处?”

    段干诡风道:“你此话何意?”闻得此话,段干诡风已推断出了夏明恐是中了敌人圈套,不过此刻他需得到些更有用的东西,故他问了此话。

    大叔公道:“是你唤两位大人出峒寨的,此刻你竟不知道了?”

    “我等大内统领昨日才到的山下城中,我等从未传唤过夏明与晏景,你等山寨还有刘太医,怎么不见他?”段干诡风道。

    大叔公道:“刘太医?你竟还有脸提刘太医,刘太医在夏大人与晏大人被唤出去不久后便也失踪在了峒寨之中,你在我这老头子面前还要耍什么把戏?”

    段干诡风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便立马追问道:“你一口咬定是我所为,而我被你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我方才与你说了我等大内之人未传唤过夏明与晏景,刘太医失踪我根本不知,何谈与你作戏?”

    三爷望着段干诡风,对大叔公道:“大哥,听他言,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大叔公听得段干诡风的言语,也觉得眼前此人的语气不像刻意伪装,若说方才段干诡风的镇定为其故意为之,可段干诡风此时的追问明显有着急之感;且方才段干诡风确实对大叔公的言语倍感吃惊,大叔公便在心中重新打量了眼前此人,可他手中的人头是自己峒寨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虎,他为什么会杀小虎和小路?他真的是大内中人?

    三爷挥手示意让那些峒人小伙后退,自己持刀上前,道:“你大内统领的身份我等之后再来问你,我等想知晓你为何要杀我峒寨之人,方才你所说的一切我等都之后再议。为何要杀我峒寨中人,我等目前只想知晓此事”

    段干诡风道:“那我想问方才力证我是疯子的那年轻人几件事。”

    阿明此事还躲在人群当中,大叔公道:“阿明,上前与他对峙”

    “大叔公……方才他的剑就在我眼前划过……”阿明断断续续道。

    三爷打断了阿明的话语,道:“你站到我身旁,我这把柴刀虽钝了点,挡他那一剑还是可以的。”

    阿明听得此话后只得一步步蹭到三爷身旁,三爷道:“你问”

    段干诡风道:“今晨是否你就离开了峒寨?”

    阿明道:“我刚下山就遇到你提剑杀来……你问我这个有何用?”

    段干诡风未顾及阿明的话语,继续问道:“也就是你并非在天亮之前离开的峒寨?若你记不住了,是否有人帮他想想。”

    眼下一群人竟是疑惑,连大叔公与三爷也不知为何段干诡风要问这般话,他们二人也无法断定眼前此人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自己身旁的族人出了什么异样。“好了,眼下恐无人知晓此事了,那不如我等去到溪边的小潭一看”段干诡风道。

    人群有人发声,道:“我等为何要听你的?”发声的人正是一同与阿明跑到山上的峒人,人群之中有人应和道:“对啊,我等问你为何要杀人,你在这里兜圈子,谁知道你是何意?”

    三爷道:“与你去小潭边?为何要小潭边,我只想听你为何要杀我峒寨之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说话。”

    段干诡风道:“既然你不想下小潭,那我便问你你来溪边所为何事?为何要去动溪边的藤条?”

    “什么藤条?”阿明道,“我等才下了山,便碰到了你,我等怎会去碰什么藤条,你怎会在此胡言乱语?”

    “对啊,你这厮未听到三爷说话吗?三爷问你为何杀人?”方才与阿明一同跑上山的小伙道。

    段干诡风道:“尔等从我问了话后一直未正面回答,却一直催问我让我说为何杀了人,你等说未碰藤条,也就是说尔等未去到溪源头的小潭,那好,尔等峒寨之人就随我一同下山去一看,若到了小

    潭边,那人的尸体还在,又当作何?”

    三爷见阿明还未说话,道:“阿明”

    阿明道:“三爷,若是我等与他去验看倒也无妨,可若在那里他们埋伏下了人我等恐都有不测。”

    “不必担心。你前方带路便是”三爷道。

    段干诡风作揖行礼,道:“多谢三叔公、大叔公”转头,段干诡风便一步步走下乱石路来,段干诡风自然明白阿明不敢直接回应,他只随意问了几句,果然阿明便有点慌了神,如此段干诡风的敲山震虎便起了效。

    若说段干诡风怎会识破阿明等人的计谋,正是那些尊菩萨像旁边的藤条。石像只为天成,若那些藤条也为天成,或是密林之中自己生长,那些峒人应该见怪不怪才对,就算是在密林中长出了藤条,何必言语与动作都如此激动?这让段干诡风生了疑。若只说段干诡风在此生疑却也不妥,原来段干诡风在遇上那群峒人时便生了疑,整个峒寨于此时早就风声鹤唳,他们竟能与一个陌生人如此交谈,且在问起夏明与晏景时,他们又警觉起来,这令段干诡风留了个心眼。

    只说一众人下了山,到了溪边,只见溪边伏有两具无头尸体。三爷道:“这还未到潭边,怎就有了两具尸体?阁下作何解释?”

    段干诡风心里一惊,心想定是有人对方才的尸体动了手脚,敌人在这密林中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来处理这般后事,他中了圈套了。此时段干诡风便感觉这个圈套定不简单,恐从他们五人一踏进密林便入了敌人的圈套当中,那两个峒人,就连那个阿明都是诱饵,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百口莫辩。

    段干诡风立马飞身上前查探两人的尸首,大叔公厉声道:“快快围上去,莫要走了这个剑客”

    只见段干诡风落到了两具尸体旁边,低头了眼地下,只见地下草土根本未动,想来是被人抱到此处的,眼下该如何是好。

    在他思索之时他已被那群峒人小伙团团围住,他们手里的刀械都已盯住了眼前这个杀人剑客,恐还是一个居心叵测祸害大内江湖的大魔头。

    段干诡风起身,指着阿明,道:“尔等的计策虽好,可为何连人头都未搬来?”

    阿明道:“我怎知道你把小路的人头放到何处了?”

    围住他的峒人小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抵赖”

    “别与他废话,我等一起上,为小路小虎报仇”那群峒人小伙皆道。

    段干诡风道:“如今我百口莫辩,可我不忍伤尔等无辜之人,大叔公,可否还能听我一言?”

    “大叔公,莫要听他……”阿明道,大叔公伸手打断了阿明的话语,道:“你还有何言语?”

    段干诡风道:“如今我不动手,尔等可将我押回峒寨之中囚禁,若尔等要审问我,我也全都知无不答,大叔公、三叔公意下如何?”

    三爷上前与大叔公一阵耳语,大叔公道:“好,不过你必须卸剑受绑。”

    “那就请大叔公为我保存我的佩剑,若我得洗雪沉冤,还请将剑还与我。”段干诡风道。

    三爷上前与几个峒人小伙卸了段干诡风的剑,之后又将其绑缚,随后三爷又立马封住段干诡风三处大穴,三爷道:“我知晓你的武功高强,就算卸剑受绑,恐凭你的身手也能逃脱,只好封住你的穴道,让你暂时不能运功。”

    段干诡风笑道:“三爷的指力高强”说罢自己转身走向山去,大叔公道:“来人,看住他”

    说罢,便有两个峒人来到段干诡风身旁架住了他,段干诡风被押着往山上走去,段干诡风被押到了人群的最前边,阿明望着段干诡风,眼神中还透露着些害怕,有些峒人小伙还在一旁安慰他,劝他一切都会风平浪静。段干诡风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个笑中带有一股狠狠的轻蔑。

    他的笑脸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恨,没有哪家族人能忍受一个人杀了自己族人还可以如此趾高气昂从自己身边走过,峒人小伙们皆瞪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神气的怪人,他们此时已觉得眼前此人恶贯满盈,若不杀他,整个峒寨的愤怒恐都难以平息。

    身旁押着他的两人也忍受不了他的高傲,推了他一把,喊道:“快走”

    段干诡风自然知道身旁两人的愤怒,可此时他也无法辩解,可他没有后悔自己砍下了那两剑,他知道,敌人少一个,永远是少一个。

    大叔公与三爷走在最后,他们也不知为何段干诡风如此淡然,大叔公见多识广,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段干诡风所杀之人,定存在一些端倪,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怀疑自己的族人。

    人群前面有了骚动有峒人小伙大喊“站住,别跑”

    大叔公与三爷立马跑上前去,只见一人劫走了段干诡风,几个峒人小伙在那里追,只见那人已跃下山去,跳到一棵大树下,峒人小伙中未有练过轻功之人,此时只能望着山坡下的丛林大骂。

    阿明此时愈发慌了,立马道:“三爷、大叔公,他们……”

    三爷道:“立马回寨中戒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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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介绍:
天上的星斗很多,可月只有一个。
月虽然只有一个,可月相却千变万化。
江湖与朝廷,不可分割,大内与江湖,必定都存在波澜。
奇异事件,太平盛世下的危机。
所有人都逃不过月夜,他们像星斗一般耀眼,也像月相一般变化无常。
他们逃避、重生、更多是纠葛。
暗月之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月之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月之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