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在房间内又把整理好的资料看了一遍，这才关闭投影。
门外传来敲门声。
“学长，你有空吗？”
是魏莳萝，马尚给她打开了门，看见魏莳萝穿上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露肩白色短衫套件。站在门外的她表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的父亲，在大约十五分钟后有一段空闲时间，他请求我在那时候和他通信。”她说道，“我想，学长也来一起通信比较好。”
马尚挠了挠脑袋：“你和你父亲的聊天，我参加进去会不会有些…”
魏莳萝摆了摆头：“学长没有睡醒吗。你应该明白，这不会是什么家庭性质的私聊。如果学长要来，请简单洗漱一下到我这里来吧。”
说罢，她没有踏进房间就走开了。马尚不到十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好了，他在第十五分钟踏出自己房间。
马惜遥正和弥米拉在客厅聊天，短短两天时间，她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好，该说这就是女生吗？
“弥米拉做的蓝莓玛芬为什么这么好吃…我在我们班料理课还拿第一，根本就比不了嘛。”马惜遥又是钦佩又是不甘。
“啊哈哈。虽然很多菜谱和配方都有着大厨认证，可每次下厨房都总觉得还有可以探索的地方呢。”弥米拉笑眯眯回道。
“昨天整理各种滤网和角落的视频我发给朋友看了，她们也照做，都说快被藏起来的脏东西吓哭。还有一个朋友气势汹汹地要投诉智能家居机器人公司呢。”
“清洁可是女仆的本分工作。看得见的东西都很好清洁，其他东西都要翻看家电说明书了解，现在大家也不怎么会去关注说明书呢。我家那位小姐也是对家电维护一窍不通。”
“我也想要弥米拉这样的女仆。”马惜遥软软靠在弥米拉肩上，“不光家居万能，还能给我社团方面出主意。不像某个从不参加社团、但整天不是出门就是待在自己房间的不靠谱哥哥，亲妹妹都想不到能找他咨询点什么。”
马惜遥话头一转，把马尚打成筛子。他端着茶的手微微颤抖，心想，还不如去厨房随便接点水喝算了。
弥米拉被马惜遥赞得有些难为情的模样，仍有些乐呵呵。听马惜遥说完，她伸手轻轻抚摸马惜遥的脑袋：“我家那位小姐，也想找她的父亲商量事情，最后却只能和我说。我想，你说的那位亲哥哥一定也是没有办法吧。”
马尚悄然退出客厅，走到楼上魏莳萝正暂居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数秒后，房内响起一阵小跑，门打开了，又是一阵小跑。
马尚推门而入。
“你好，马尚。我的女儿受你照顾了。”
魏邦彦就站在房内，向马尚说话。
一脸吃惊的却是魏莳萝：“咦！？为、为什么。父亲你能看到那么远？”
“一点设置而已。莳萝，这也会让你觉得不满吗？在这个装置上，你爸能看得比你更多。”
马尚这才从震惊里反应过来，魏邦彦是立体投影映像出现在这里。远较寻常的影像更贴近现实的投影让他误以为对方来到了他家中。
魏莳萝吸了口气：“…那父亲为什么看不见，有那么多人可以和高智能和谐共处呢。为什么要鼓动人们去仇视高智能？”
他父亲的影像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房间，又把视线放到了马尚身上：“这似乎是马尚你父母的房间。我对你的事情了解程度，可能和你对高智能的了解程度相当。请你告诉我，你对高智能度人工智能，有什么看法？”
马尚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刚想随口说点自己的看法，却发现对方继续讲了下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没有什么看法。对不对？”魏邦彦就算是嘲弄的时候，眼神都甚是锐利，“这才是正常的。据我初略的了解，你们家庭原本和这个行业就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作为从业者从里面受惠，也不是那些被它们淘汰了工作的受害家庭。恕我直言，你们家庭也没有拥有在公共空间讨论这种议题的影响力，就和一名中学生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复述一些社论，能有什么看法？”
不等马尚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他又转而对自己的女儿开口了：“莳萝，你觉着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一个被高智能人工智能抚养，因而对它有着盲目好感的中学生，去做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莳萝，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但弥米拉不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姐姐，也不是你的亲人一样的女仆。它是机器人，不是人类。”
“弥米拉就是弥米拉！她是机器人，所以我就不能和她像个姐妹一样吗！？父亲你、你真的是……”
“我有不让她待在家里吗？我有不让她继续作为你的女仆吗？父亲只是希望你看清现实。父亲再说第二遍她不是人类。”
魏莳萝兀地一下从读书沙发跃起，脸上既愤恨又不可思议：“你做的事和在我面前杀掉弥米拉有什么不同！？你提的拆毁议案没通过，现在又鼓舞其他人去仇视它们，弥米拉有一次在街上就差点被你鼓动的这些人攻击，还是我拦在弥米拉前面触动了安保协议才脱身出来。你还要装作你没有、没有……”
她一时气得接不上话，紧握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抖动着，张大喘气的嘴巴却吐不出字。
魏邦彦叹了一口气，用手搓了搓自己额头：“莳萝，这是一个复杂广泛的议题。我不仅仅一时因为集团这边有利益相关，才选出这个议题和这个立场。父亲不指望你能理解这些，父亲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段时间对你的关爱不够。你先回家来，好吗？父亲答应你，选一处住宅去改建，作为你的弥米拉的避难所，让它搬进去住。即便有一天高智能度被当作违法的存在，我也替你藏好你的弥米拉。”
魏莳萝别过头去，脸上的愤恨和无奈愈深，水亮的双眼似乎更加水润。两个呼吸时间过了，她仍没有回话。
马尚突然接话说：“魏邦彦…先生，你可能没有留意到，很多人是把这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机器人，当作是亲人朋友来看的。而不是整天关着的宠物、仆人、装饰品。”
魏邦彦瞥向马尚，厉声说道：“更可能的是，你、马尚、一个中学生，别说去留意，甚至没办法发现到，很多人有多仇视机器人，高智能度机器人对他们的伤害是没法弥补和挽回的。就算我想给你们解释，也没有时间了，再说你们根本不想听进去。”
“不想听进去的明明是父亲你！”
魏莳萝回瞪魏邦彦，眼泪在颤抖的脸庞下划落。
“我从牧野那里知道了你们之间打的一个小小的赌，他干得不错。”魏邦彦一脸无奈，别开了看向魏莳萝的视线，神色也有些伤心，语气却仍强硬如钢铁，“目前情况他已经不能把控，不过我要他那里接过这个赌约。你们之间的打赌没有变，仍是在模拟赛里分胜负。如果他们能赢你们三次，你们就算输；反之，你们只要能赢一次，就算我输。如果你输了，你要立刻带弥米拉回到家来，我给你修建避难所的承诺还作数。但如果莳萝你赢了……”
魏邦彦极为罕见的语塞了。马尚以前看过他的在各种论坛的演讲视频，这人除非故意留白，否则说话从不停顿。
“……父亲我可以满足你提的任何条件。如果你真的能赢，再说吧。莳萝，你要是想明白了，随时用这个联系……”
魏莳萝一下关闭了通讯，马尚这时才发现通讯装置是她手边的一座小若时钟的东西。
她咬着牙：“我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