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来
顾阳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飞剑划过天空，带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剑光。
在这方圆千里不值一提的青云镇，祭祀剑冢是每年的头等大事，年满十五岁的少男少女们一一叩拜，然后一脸期待的望着天空某处，脸上写满了期待神情。
在队伍的末尾，一名穿着粗布短衫的少年一个人默默的站在队伍最后面，耳边越来越多的安慰声对他而言彷佛听而不闻，只是少年偶尔发呆中流露出的难过会让有心人感叹，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少年姓顾名阳，简简单单的名字包含着父母并不复杂的祝福，虽然少年并无出彩之处，不过名字本就是一种期望，就算不曾出人头地，只有家人的温馨便也足以，然而才七岁少年的的父母便相继去世，母亲临死前的话语让少年一直铭记在心。
要好好的活着。
少年为此一直努力，种菜摸鱼还跟那山上樵夫学习打猎，虽然被嫌弃年龄太小气力不足，但顾阳还是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甚至每年的除夕还能为自己买一条鱼，应了一句老话年年有“鱼“，就是没有余钱上那书塾读书识字学道理，这让少年有些遗憾。
小镇坐落在斜阳郡的一处青山脚下，前前后后两百年，没有出过在庙堂上春风得意的一朝宰相，也没有出过扶摇直上的剑仙，大概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几十年前的一位被仙家势力挑中的少女，当时小镇还轰动了一番，少女的家人也在街坊邻居的或真或假的恭贺声中着实风光了一把，只是在十数年间未曾收到自家女儿的任何音讯之后，这家人便只成了老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随着队伍逐渐前移，祭祀完毕的少年少女相继离开，一直到最后也未曾有飞剑御空而来，这让顾阳有些失望。
据说这场只有满十五岁的孩子才能参加的祭祀是向“剑冢”祭拜，有天资上乘的少年少女能吸引飞剑而来化作自己的本命飞剑，那可是一桩天大的机缘。少年对此心向往之，那样就能活的好好的吧？
可惜这数十少年少女直至队伍末的顾阳都不曾有一人吸引有飞剑御空，于是少年原本有三分的心思变作了一分。
庙堂门口是一位六旬老人在招呼着一个个男女进入，此时看到顾阳，老人温和的对少年说道，“小顾阳，前些天钓到的鱼很不错，如果还有可以卖给我这个糟老头子。”
顾阳有些拘谨，赶忙回答道“鱼已经卖完了，如果高爷爷想吃的话我赶明再去钓。”
“无妨，不过是口瘾而已，不用为我这个糟老头子特意跑一趟青河，下次有给我留一条即可。”
顾阳如小鸡啄米般飞快的点了点头。
高老头同样笑着点了点头，招呼少年进去庙堂。
去往庙堂内部的廊道上，顾阳有些紧张
不是畏惧，只是觉得廊道每隔一定距离就陈列的青铜古剑、黝黑利剑以及各色各样飞剑让人羡慕，这些精工巧匠打造的飞剑每把都价格不菲，他曾经在小镇最大的珍宝铺子看到过类似飞剑，即使远不如这些精致，价格却仍高的吓人。
跟着一脸肃穆的侍者走到庙堂深处的一处大殿内，顾阳看到了那柄长剑，锈迹斑斑，甚至银白色的剑身上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痕。
外面廊道上的飞剑，虽然做工精致，剑身明亮，剑锋寒光，然而对比这柄有些老旧的破剑，顾阳总感觉欠缺了什么东西。
没有过多的言语，古板的侍者简单告诉顾阳只需朝着那柄破剑躬身三拜即可，不过必须做到心无旁骛。
第一拜，少年很恭敬，学那书上所说的读书人作揖，学的不太像便显得有些滑稽。
第二拜，少年依然恭敬，这次换作江湖中人抱拳行礼，因为少年觉得既然要成为大剑仙，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人了吧？
第三拜，少年干脆不再做那四不像之举，就以面见长辈的礼节一般躬身行礼。
三拜过后，顾阳内心忐忑，不知是否有自己的飞剑破空而来？
跟着侍者离开庙堂，外面的天空仍然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偶然得见鸟雀飞过，着实是个好天气。
顾阳等了片刻，仍然没有任何异象，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内心的一分希望彻底破灭。不过随即安慰自己到“没关系没关系，那么多富人家的孩子不也一样没有引来飞剑，你顾阳没有引来也不奇怪，以后多辛苦点，抓鱼打猎总能过上好日子的，说不定还有钱讨个貌美的媳妇，就算是下去见爹娘也无憾了……”
只是心里总有那么点失落。
不是因为没有那个好运气，失败不可怕，没有安慰一个人也能抗的过去，而是假如真的成了呢，会有谁满脸笑脸的冲着自己说一句“不愧是我儿子”？
弯腰对着守门的高老头行了一礼，承诺一有新鲜河鱼便送到老人家后顾阳默默远去。
返回家中，一切如常。
顾阳先检查一番家中的米缸，发现还有一半的大米后心有安慰，米粮足够半个月的吃食，后面的小菜园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蔬菜的长势令人欣喜，想必又可以收割一波了。
思来想去，顾阳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去村镇外的青河碰碰运气，试试能否钓上来一两条大青鱼，也算满足老人家的口腹之域，自己也能攒一些铜钱，等差不多的时候便可去那眼馋许久的旧书斋买了那两本蒙学书籍，如果能识字更多，又能攒一些家底，他说不定还能考个秀才出身，当上个官老爷，想比父母在天之灵也能为自己骄傲吧……
青山与秀水，晴空与朗日，少年与那可望不可及的小小
心愿。
北青霞洲。
每年每日，北青霞洲的上空总能看到一幅令人震撼的画面，上万把飞剑如长虹贯日，穿过茫茫的无尽海，从北青霞洲上空划过，只余下经久不散的剑气浩荡。
上万飞剑看似一同飞来，实则有一定规律，就仿若人间修士抱团一般，数十把数百把聚成一堆，途经一个个村镇、小城、主城，皆会有一小队一小队飞剑离开长虹，去往自家主人身旁，甚至途径王城之后，那长达数十里的飞剑长河散去了近乎二分之一，只剩下越来越少的飞剑继续往南方飞去。
不是没有人阻拦这条飞剑长河，然而无论人妖还是身躯庞大的海兽，皆在剑锋面前被撕得粉碎。如此一来，不识趣的人越来越少，只有无尽海内的海兽还凭借近乎于无的智慧去进行徒劳无功的拦截，然后留下一句庞大的尸体，甚至每年这个时候北青霞洲的修士还特意前往无尽海边，等候着一本从天而降的横财。
这天，数万飞剑形成的长河浩浩荡荡穿过北青霞洲上空，沿途下方的修士多是一句“今年似乎诞生了更多的剑修”便忙于自己的活计。
然而，飞剑长河中有那么一柄孤零零的金色飞剑，无团可抱，只一剑坚定的朝着某个小镇飞去，速度极快，眨眼便要迎上前方的一名素白衣衫的男子。
看到气势汹汹的金色飞剑，男子讥笑，一手扶住腰间长剑，一手从袖中甩出一张符篆，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符篆便大放光明，一条条金色阵文在虚空中浮现连结成复杂的图案，严阵以待等着金色飞剑自投罗网。
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一散修看着头顶的那名白衫男子，心中讥笑，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然后，散修笑不出来了，他看到那个滑稽可笑的符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是金色飞剑在里面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突破符篆，下一刻，白衫男子掐诀竟收走了这把飞剑。
散修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那就是自己看到了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散修瞬间唤出自己的本命飞剑，急速符，遁法统统展开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飞遁，甚至犹嫌自己太慢，一拍胸口，吐出一大口精血展开血遁让自己的速度快了将近一倍。
白衫男子从容的收起仍在挣扎的金色飞剑，看着已经看不到的血色流光，不屑一笑，随手一指，一道剑光从头顶飞出，霎那间冲出去，几息之后重修返回男子身边。
看着手中这柄堪称上品的飞剑，男子笑了笑收起飞剑，远遁离开。
毫不知晓只在书上听说过的北俱芦洲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晓一位他憧憬羡慕的大剑仙拦截了本属于他的一大机缘的顾阳，看着钓上来的三斤重的大青鱼，正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章 少年
朝阳如常升起，夏日的六伏天着实让人耐不住屋里的闷热，大户人家有那冰窖婢女甚至避暑山庄，寻常小家小户便惨了，一到那日上三竿，炽热的光线恨不得将人融化掉。
于是这天天色刚蒙蒙亮，顾阳便早早起床，打着哈欠却毫不耽误正事，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被他照顾的井井有条，清理杂草、驱逐害虫、浇水施肥，顾阳做的有条不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做得比一些大人还要好，这大概就是娘亲生前所说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吧。
忙完了田里的杂活，日头已经爬上天空，虽不至于让人欲要冰冻在那万年玄冰内，却也开始露出狰狞。
顾阳眼瞅着家里已经被打扫的差不多，便锁好大门，提起昨天钓起的三斤重大青鱼，乐乐呵呵的朝着不远处的朝阳街走过去。
高老头本名叫什么顾阳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位老人独自生活在朝阳街的一处小宅子，说是小宅子却比顾阳自家破破烂烂的屋子强了太多。光是红墙青瓦片这一条就让顾阳羡慕不已，更别说屋子摆放的一些字画瓷器。虽说老头子总是一副“这些都是破烂”的模样，但顾阳可知道光是那些字画的底纸都价值不菲，更别说那些被老头说是“赝品中的瑕疵品”瓷器古玩了。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老人一年到头都是一个人生活，也不见子女来探望，每当顾阳问起，老人总是转移话题，他便猜测可能高老头的子女不太孝顺，每当此时顾阳看向高老头便有些怜悯的意思。于是苏灿每逢钓到大鱼或是捉到什么野兔鸟雀便带到老人家里，不图财，只不过算是可怜人同命相连罢了。
拎着青鱼，顾阳轻轻敲击高老头家的大门，不成想大门根本没锁，直接就将大门敲开了，这让顾阳有些哭笑不得。
径直的穿过正屋，果然，高老头正惬意的躺在竹椅上，乘着槐树的凉荫，一手敲着旱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大口烟雾笼罩在身前再缓缓消散。
瞧见提着鱼的顾阳，老头笑得脸上的皱纹此刻彷佛菊花绽开一般，大声笑道“还是顾小子有孝心，知道老夫想吃这大青鱼就抓来了啊。”
顾阳无奈的笑了笑，恐怕小镇的其他人都想不到在外慈祥温和的“高爷爷”在家里却是
这么一副模样。
“高爷爷，我先去把鱼处理一下，您想吃水煮鱼还是清蒸的，烧烤鱼我不太熟练，另外您有什么忌口吗……”
看到顾阳开始唠叨，高老头挥了挥手，“你看着做吧，老头子没那么多计较。”
简单的一顿清蒸鱼，撒上调味料，加上青河水源的滋养使得鱼肉入口即化，一盘两斤多的鱼肉让老小两人风卷残云般扫荡干净。
事后老头仍然是惬意的抽着自己的旱烟，一点也不客气的将收拾碗筷的劳累活交给顾阳处理，对此顾阳倒是没什么怨言，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在他心里，老头子已经等同于亲人，一些小事做便做了。
做完杂物活，顾阳就要向老头拜别，老人家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可不敢偷懒。就算没有引来自己的本命飞剑，成那逍遥天地间的剑仙，一样可以习武强身，修炼体魄，据说有那武夫甚至可以与剑仙对抗，这怎能不让顾阳心向往之。
再不济，读书识字做一个为百姓谋福利的官员也是他的一个愿望，就像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此气魄，不输于那纵横天地间的大剑仙！
然而这些还是要有些钱财以为支撑，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所以更容不得他有半分偷懒。
扣上老人家的大门，走出一段路，顾阳想了想，重新敲开老头子家的大门。
然而没走几步路，他晒然一笑，觉得自己多半是失心疯了才会相信梦里的场景。
正欲往回走，老头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院传过来，“有事就说，没事别来来回回！影响老头子歇息！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刚睡着就被你小子吵醒……”
犹豫了片刻，顾阳重新走回后院。
“高爷爷，我知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所以我想跟您请教一个问题，可能有些幼稚……”
不等顾阳说完，高老头直接打断，道“问吧问吧，不过事先说好，老头子可不算见多识广，能不能回答你还另说。”
顾阳点点头，缓缓地把昨
晚梦中所见一一道出，最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自从昨晚之后，北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
说完后，顾阳脸有些红，暗道自己真是失心疯了，甚至已经做好被高老头嘲笑的准备。
听完此言的高老头却一言不发，磕着烟枪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彷佛有什么天大的难题让他惊惧。
“顾小子，你之前所言当真没有差错？“
顾阳重重点了点头。
老人再次沉默，过了半响，这才从沉思中醒来。瞥了一眼内心忐忑却怀有期冀的少年，不耐烦的说了句，“你小子也就是会做梦，明天再过来，老头子给你点东西。”
顾阳愣了愣。
在回去的路上将老人的话反复咀嚼，却始终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是在白日做梦，还是自己真有那一丝可能成就遨游九天的大剑仙？
想到这里，少年内心愉悦。
如那草长莺飞，春暖花开，八月坚冰，冬月暖炉，简单而质朴。
少年人的心性本就如此。
回到自己的家里，大门依旧所得严严实实，院子里小物件的摆放也和临走时一般无二，少年松了口气。
随即自嘲一笑，一些破烂家什，贼都不愿意光顾吧？
委实不能怪少年的疑神疑鬼。
顾阳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家里还有一些娘亲宁愿病死也不肯变卖的珠宝首饰，如果省吃俭用倒也能帮助少年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然而一天醒来，家中就只剩下了破烂。
那天，顾阳呆坐在院子里整整一天，那也是他生平唯一一次想要死的时刻。
因为已经吃过饭，顾阳回到家里便有些无所事事，。寻常人家的孩子大多有泥土小人烧制的玩偶，再经由手艺人的上色，便能让孩子不亦乐乎的玩上一整天。顾阳没有这种闲钱，所以就只能眼巴巴地在市集看上半天，至今还是心心念念不已。
返回屋子拿出一张小椅子，顾阳学着高老人躺在树荫下，眼瞅着阳光炽热，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咧着嘴眯着眼，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三章 拳法
小镇说大不大，也就六七户人家，除了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小镇就没有更多的娱乐项目，祭祀庙堂更是清闲无比，顾阳小时候就梦想着长大后接替高老头给庙堂看门，虽然现在不至于羡慕，但还是在富贵老爷们一句句“穷乡僻壤”中生出一丝感同身受。
顾阳第二天去往高老头家里，不出所料，大门开着却没人在家，想来高老头还在庙门口看门，便自顾自的进去屋子，熟门熟路找到米面，又跑回自家院子摘了一些蔬菜便开火做饭。
正午时分，高老头顶着炎炎烈日回来，看到顾阳在这不意外，也不客气，拿上筷子就开始吃饭。
两人吃完饭，照例是顾阳收拾碗筷。
两人相对而坐，高老头这次看起来很严肃，斟酌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关于你昨天梦到的东西，有些内幕我也不方便说。不过你将来可以往北方走一走，该是属于你的跑不掉。“
看到顾阳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高老头继续说话，“所以你也不用着急，先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学点东西也好防身，多的教不了你，一些简单的本领至少不被小泥坑给淹死。”
顾阳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高老头倒也没有阻拦，端坐在椅子上受礼。
待到少年行礼完之后，高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旧书，递给顾阳，“老头子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过是早年学了些武艺混了一趟江湖，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所以比你小子了解多一些东西。这本拳法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你先每天练着，等练的差不多就出去走一走，真要觉得自己走不下去了就安安生生的回来呆在这，毕竟好好活着最重要。”
听到“好好活着”四个字，顾阳恍惚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恭敬接过写着‘破山拳’三个大字的书籍书籍，小心翼翼揣到怀里，躬身道别。
高老头挥挥手，示意少年别再打扰自己。
顾阳撒开腿跑远。
片刻后又跑回院子，在老头子凶恶的眼神下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不识字。”
……
此后，青阳镇外山上的樵夫们总能看到那个平时总是砍柴摸鱼放陷阱捕山鸡兔子的少年开始练习拳法。
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在这个彷佛与世隔绝的小镇，一个不留神夏天就过的差不多了。
顾阳最近有些忧愁，不是练习拳法时理解起来磕磕绊绊的语句，也不是老头拿他演练拳法时的疼痛，只是忧愁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对于穷苦人家来讲，夏天难熬，可终究不是过热了一些。冬天却是要命的时候。前些年他身体还弱的时候，为了熬过冬天，他从夏末就要开始储备。
山上的大树他砍不动，便捡那些落到地上的枯枝，冬天蔬菜瓜果价格昂贵他现在储备到冬天早就放坏掉，所以他很羡慕那些有冰窖的大户人家，到了冬天还能吃上绿油油的蔬菜和鲜嫩的瓜果，他的一日三餐永远都是一缸咸菜。
更为难熬的还不是吃食，冬天的严寒是真能冻死人的，原本在村头的那个老乞丐，去年冬天过后就再没出现过，据说被人在地洞发现时，尸体已经臭了。
所以顾阳很忧愁，既要完成老人每天的任务又要准备过冬，着实有些难为人。
这天，顾阳悄咪咪的溜出院子，如往常般去往山上。
将这套名为破山拳的前两式来回打了几遍确保自己已经足够娴熟后，顾阳便开始练习老人前天教导的第三式，先是摆出一个古怪的拳架子，然后身随拳动，脊椎发力，两式拳招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带起一阵拳风。
练完前两式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顾阳回想老人前天演示的第三式拳招，一点点纠正自己的动作。待到无错的打完第三式，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想到老人尽头要求将第三式流畅的打下来，顾阳不由得苦笑，自己的体魄到底差了些，不比富贵人家的大鱼大肉，还有专门的草药打熬身体，自己光是填饱肚子都要发愁，这样下去怕只会成老人口中“被人一拳打死的货色，“
又将拳法第三式练了几遍，
终于能完成正确的打下来，时辰已经到了正午。
就着山泉水啃了几个馒头，顾阳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定了决心。
傍晚，夜色降临，月色笼罩下的小镇显得安静而祥和。少年背着一大箩筐干燥的柴火，喘气的间隙，看着山脚的小镇，只有寥寥几处灯火，想来是那小镇仅有的几名读书人在彻夜苦读，以参加越来越近的秋试大考。
少年情不自禁地神游天地，直至夜间的冷风将他吹醒。
打了一个哆嗦，顾阳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还要练拳干活，识的字还不到一本书，将来还要行走江湖，去往那北方，还有书上说的那剑王朝，浩浩荡荡的飞剑长河，东海之滨的那座城，西域的那片大漠……
总归有些憧憬，于是少年的脚步越发轻快。
到了家，因为舍不得那些灯油，顾阳便趁着月光打了几遍拳，想到明天就要让老头检查练拳成果，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忐忑，可是一想到堆成一堆的干柴，想到冬天自己也能美美的坐在炉子旁点上一堆火，真是神仙般的生活，于是少年又变得开心起来。
带着美好的期待，顾阳终于睡了过去。
还是那金色飞剑，金色剑身上的一道道纹理都清晰可见彷佛近在咫尺一般。
顾阳想要抓住飞剑，可却抓到一个空，下一刻，一名白衫男子出现在视野里，手掐法诀，对着飞剑一指……
顾阳猛地惊醒，有些无奈，又是这个梦，又是做到这里，每当他要看清楚男子的相貌时就会被惊醒，昨晚也不例外。
暂时不去想这个奇怪的梦，顾阳一想到今天就要面对高老头便有些心虚。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拳法打了一遍，顾阳匆匆忙忙赶到高老头家里。
说来也怪，按理说，顾阳应该改口为师傅，可高老头却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他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一句“‘高爷爷’听起来挺舒服的“让顾阳无可奈何，便只能随着老人家的性子。
第四章 药浴
到达高老头家，本以为老头子仍会抽着那支老烟枪，没成想，后院树下只有一把空空荡荡的太师椅子，高老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闲来无事，顾阳便先打起那套第三式拳法，动作还有些生涩，但仍然顺利的打到结束。
一遍又一遍，越发娴熟，不仅仅是招式的流畅，拳头的一个个动作间多了几分神韵。
第一次如此沉浸于拳法的顾阳毫不知晓头顶的日头飞快划过天空，也看不到提着一兜药材从外面赶回来的高老头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震惊。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顾阳这才睁眼醒来，看了看四周，想了想，又闭上眼重新睁眼。
少年呢喃道：“没看错啊……怎么就天黑了，我这是回到昨天了吗……“
“顾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一次醒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老头从前屋走出来，没好气的对顾阳说道。
听到老人的话，顾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反而是件好事情？
顾阳腼腆的向老人提问，“高爷爷，什么叫醒悟啊？怎么我只是练了几遍拳就天黑了？“
“所谓醒悟其实就是修行路上的一次悟道，相当于你对一门武艺或者仙家的修炼法诀的深刻理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子当年也顿悟过十几次。“
看到少年迷惑又夹杂着钦佩的表情，老头子有些得意，到底还是个菜鸟，能顿悟又咋地，还不是被老头子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头子轻咳一声，注意到少年的目光投向自己之后缓缓开口道，“无论修行路还是武夫路上的醒悟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修炼都是靠日积月累的努力，滴水石穿般的耐心才能冲击更高的境界。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你大概也能察觉到自己常常会在短暂的练习后身体就极度疲乏吧，这还是你自身体魄的不足。说到底习武还是比拼家底的雄厚与否，想要跨入
更高等阶的武夫境就只能不断淬炼体魄，而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数年到十数年不等，而有些药材却能大大缩短这一过程所需要的时间。“
看到少年的局促不安，高老头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头子知道你家庭情况，所以这些药材老头子先帮你买来了，不用急着推辞，真要过意不去就努力点，以后有点出息让老头子也沾沾你的福气。“
说完不待少年说什么便自顾自转身慢步朝屋子走去，同时挥了挥手，“老头子就先去睡了，这些药材明天再告诉怎么用，早点回去睡吧，敢迟到老头子就不认你这个徒弟！“
呆呆的站在原地，顾阳过了一响才有所动静，慢慢走出院子，朝身后摆了摆手，心里默念道“老头子，我根本就没想过拒绝啊……“
一夜无话，还是那个熟悉的梦境，仍然还是一样的结局，努力看时男人的脸仍然模糊不清。
翌日，顾阳天微微亮，尚未鸡鸣，顾阳就已经起床。昨日老头子的话还是对他有一些触动，之前他只是觉得学一些武艺走一趟江湖，回到小镇也可以对着自己孩子吹嘘说你老子也是走过江湖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将来你可不能比你爹更差。
如今嘛，少年觉得自己起码也应该混出一些名堂，起码不能灰溜溜跑回来让高老头看笑话吧？
顾阳打开屋门，来到泥土松软的院子，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走出院子，转头看到挑着担子赶集的大叔对着他憨厚一笑，顾阳同样笑着打了个招呼。
世道不易啊。
把这两日没怎么收拾的破烂们抱到院子里，顾阳一件件破烂摊开，有残破的书籍，动画书，还有一些小时候的木剑玩具等，准备晒上一晒。
一边摊开还一拿着那几样小玩具舞弄，甚至还要“嘿哈“几声。
傻乎乎的把东西摆放完毕后，太阳才刚露出全貌，顾阳这才不紧不慢的锁上大门，临走前还把米缸里剩余不多的大米装起来扛到肩上朝着老头子的家里走
过去。
这些天不知老头子如何跟庙堂的人说话，一连两三天老头子都没去庙堂看门，不过一想到庙堂那人烟稀少的状况，少年也就释然了。
站在大门口的高老头看到远远走来的少年，微微点头。对于高老头这种混成人精的老江湖，收弟子首重心性，如果顾阳今早真要迟到，那么老人昨天所说的不认这个弟子的宽慰话就会变成事实。
随着顾阳的越走越近，高老头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以至于想要给少年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再少年疑惑的眼神中变成一句夸赞，“好徒儿！“
对于老头突如其来的赞赏，顾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下肩头的一袋米粮，顾阳跟着老头来到后院。
原本是竹椅所在的地方此时被一只大木桶占据，一桶不知道是什么药材混合而成的药水呈现出墨黑色，滚烫的热水还冒出一阵阵白雾，看的顾阳眼皮直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高老头，却发现老头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跳进去？“
“跳进去。“
咬了咬牙，顾阳纵身一跃，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彷佛不是自己的了，皮肤的每一处都被灼热的温度所覆盖。
强忍住冲出去的念头，顾阳一发狠直接将头埋到水底下。
然后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看着这个傻徒弟，高老头不由得直摇头。
自己莫不是看错了这个徒弟？
当顾阳悠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浸泡在木桶里，只是原本黝黑的药水此时变得清澈许多，水温也变得清凉，不知自己这一昏迷了多久，少年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
“醒了就赶紧穿上衣服出来，还在傻笑什么呢？“
穿好衣服，顾阳来到前屋，老头子坐在板凳上抽旱烟，桌上是留给他的一些饭菜。
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饭菜吃光，一阵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第五章 好一场大雪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顾阳才看向高老头。
老头斜瞥了他一眼，暗自摇头，“又多了个吃货……“
顾阳有些紧张，吃完才发觉这顿原本足够两个人吃的饭菜此刻被自己全部吃光后居然还没有饱腹感，莫不是自己觉醒了某个属性？
老头子挥挥手作撵人状，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别看了，把这儿收拾一下就赶快从老头子面前消失，明天继续。“
弯腰拜别后，顾阳回到家中。
站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色如水，小镇的月色极美，因为接近中秋的缘故，头顶的皎洁圆盘变得越发圆润无缺，洒向人间的丝缕月华便显得更加温柔如水。
少年有些恍惚，不知有没有那剑仙扶摇直上去往月宫一探，不知那月宫中是否真有仙子独守寂寞，不知站在天上的人看向人间是否如同他此刻看到的倒挂银河？
月光下，少年继续打拳。
不只是否昨晚兴致太大多打了几遍拳法以至于三更之后才入睡的缘故，少年今日起床显得有些神色萎靡，见到老人，顾阳恭谨地问了一句招呼，便被老人笑道，“徒儿昨夜思春了不成？”
顾阳脸红。虽然年龄不大，可是穷孩子早熟，为了生活四处交道之下，不止遇到有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还有尖酸刻薄的妇人，当然，街头巷尾的男人们贼眉鼠眼讨论谁家妇人的“屁股大，好生养”这些玩笑荤话也被懵懵懂懂的少年听了不少。
“徒弟只是昨晚多打了几遍拳发法，以不负师傅教导。”顾阳大声解释了一句。
“多亏了师父的药浴，徒弟已经能多打好几遍拳法，相信不久徒弟就能拳法大成给师父涨涨面子。”接着一句小小的马匹接着就吐了出来。
斜瞥了傻笑的徒弟一眼，高老头面上毫不显露，心底还是大为受用。
嗯……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让你吃苦头。
摆了摆手，高老头对顾阳示意了一下后院便自顾自的躺倒竹椅上，拿过那支几乎不离手的烟枪，舒畅的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笼罩在烟雾中。
不出意外，没能坚持多久顾阳就再次被烫晕。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顾阳这次娴熟的穿上衣服从水桶中起身，这次倒是比昨天早醒了不少，日头还正毒辣。
这次昏迷反倒是让顾阳好好的补了一觉，醒来后除了泡久了身上有些麻木外，大脑反而更加清醒了。
桌上摆着饭菜，高老头坐在一旁吞云吐
雾。
看到高老人磕出来的一堆烟草，顾阳忍不住对老人说道，“师父您还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的……“
高老头瞥了徒弟一眼，倒是好心，可怎么让人这么不爽呢。
不如快点把这小子撵出去闯江湖？
专心吃饭的顾阳自然想不到这些。
吃完饭，高老头没有急着把少年赶走，从椅子上起身。
“练了这么久，拳法三式练的怎么样？“
顾阳有些拘谨的回道，“有几分感觉了。“
回答完便直接摆出拳架子，轻吐一口气，下一刻身形迅捷，拳随身动，小小的院子被少年的身形所填满。
在廊檐下的老人看来，此刻的少年虽然动作还有些破绽，但已经初具气象，甚至在不经意之间一股微弱但大气的拳意从少年身上升起。
老人点点头，善。
远在神洲北部的那片民风剽悍之地，杨家。
一身白衫的杨志烈面无表情地坐在堂内最上方的位置上，接过美貌婢女端上来的茶水，这种茶水是滇南宗那棵生长三千年的老茶树上所采摘，据说那株茶树已生出灵智，因此这杯茶水除了香味浓郁，灵气充足之外，甚至有那么一些可能让人悟道，从剑仙成为真正逍遥天地的大剑仙。
杨志烈却没有急着品尝，只是端过茶水仔细注视着微微荡漾的水面。
下方，杨家这代族长杨高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长时间等待有任何委屈。
过了良久，这位杨家老祖宗才缓缓开口道：“你让玄儿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亲手为他改命。”
闻言，杨高德内心大喜，自己这一脉注定要如日中天！
强忍着内心的兴奋才让自己保持平静，躬身道了声是便缓缓退下。
顾阳演完三式拳法，顾阳有些内心揣揣，自己这次使出了十二分力气，应该能让师父满意吧？
高老头看到少年的紧张，便故作严肃道，“勉强算你过关，这些日子的练习要更加努力才行，行了，我们继续学下一式。
这第四式拳招不比前三式，前三式是为你打底子，实际上还是没有自保之力，这四五六三式拳招才算真正迈入武夫修行，三式学会之后便可入门，成就一境婴胎武夫。至于最后一式学成怎么也能成为一境巅峰武夫。“
说到这里，老人有些得意，可是看到少年一脸“这就完了吗“的表情，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别以为老头子这拳法就弱了，你知道武夫入门有多困难吗？要知道就算是咱们这最近的青阳城明面上的武夫也不过十几位，大部分也只是一二境武夫，至于年龄更是少有二十以下。就算你天赋好没有个一两年也别想学会这几式。“
老头子一口气说了不少话，看到顾阳一副虚心受教的神情这才有些缓和，“所以呢，老头子今天就先把剩下的几式都先教给你，不用着急，日日练习即可。“
顾阳忍不住开口问道：“学会了第六式就能成为一境武夫吗？还有师父您是第几境武夫啊？三境？四境？“
“不一定学了第六式才能成为武夫，如果有些别的机缘也能早点跨入门槛，到时候你就知晓了。还有赶紧滚蛋，老头子要歇歇了。“
高老头敷衍的回答完徒弟的第一个问题，至于后面的问题干脆直接当作没听到，你以为武夫破境很容易吗，还四境，老子大半辈子还是个二境武夫好吗？
瞅着还要不依不饶继续问的徒弟，高老头子的眼神愈发凶恶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东西，打了个哈哈，少年头也不回地小跑出院子。
少年似乎总是迫不及待地长大，然后当不知不觉长大后，轻而易举就能买到小时候嘴馋很久的糖葫芦、泥娃娃、纸鸢，也能明媒正娶娶到那个心念许久的青梅竹马，成家立业再白发苍苍，然后才会感慨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却面带微笑。
不愿重来。
冬雪在一个夜晚悄然而至，躺在炕上的顾阳被骤然下降的温度冻醒。
搓着手打开房门，天还没亮。彷佛仙人的法术，一瞬间，远处的青山，街道，小酒馆，还没醒来的人家，都被一层银白色覆盖。
好一场大雪，相比明早起来，会有不少孩童会兴奋不已的拉着小伙伴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全然不顾手掌脸蛋冻得红通通的，就算被爹娘笑骂也能笑呵呵的趁大人一个不注意再次疯跑在外面吧。
有些想爹娘了，顾阳怔怔出神。
摇摇头，笑着加了一些干柴，顾阳便坐在廊下，大开屋门，看着屋外的鹅毛大雪飘飘荡荡，手拿起前些天买来的蒙学书籍，认真的读起书。
期间再次加了两次干柴，直至觉得自己将圣人们的文章记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躺上土炕，趁着那还没消散殆尽的睡意，沉沉睡了过去，嘴角带着笑。
瑞雪兆丰年呐。
第六章 我徒弟是剑仙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少年打着哈欠把院子内的积雪扫了一下。
高老头教的四五六式顾阳才练会第四式，第五式不过刚入门，药浴更是在进行了七天之后就结束了，因此除了偶尔的走动，顾阳便一个人在家练拳。
顾阳在这座小镇上的熟人并不算很多，父母还在时候倒是有一些朋友来往，父母去世后除了几个父母相熟的好友看他一个人可怜偶尔会给他一些资助，同龄人皆失去了来往，不仅仅是他人的嘲笑，还有少年忙于生计以致于原本还玩的好的小伙伴渐渐就不再来往。
不过这样也好，顾阳看着外面想到。
从夏天学拳到现在，顾阳确实进展很大，这不仅仅是自身勤学苦练，高老头的药浴着实起了很大作用。
想起老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少年渐露笑容。
顾阳就着咸菜吃了些早饭之后，便开始了今日的练拳。
气定心神，顾阳感受着身体中那股模模糊糊、游离不定的神气，尝试着驱使那股气若游龙般游走在全身各处，却毫无反应，少年也不在意，缓缓架起拳法，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一遍跟着一遍的修行。
少年曾向高老头询问过这股模糊不定的神气，得知他什么时候能如臂自使的驱使这股神气便能迈入一境关卡。
正沉浸于拳法中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顾阳诧异的大门，没料到居然是整日懒洋洋躺在竹椅上的高老头。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咋了，还不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瞧着高老头斜瞥着他，顾阳苦笑着把老人迎进屋里。
高老头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凳子山，扫了一遍简陋的屋舍，说道：“收拾一下，老头子今天带你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想了一想，又补充到，“先跟着我去买件衣服，别丢老头子的人。”
说罢，也不管顾阳什么反应，率先走了出去。
青阳镇很小，别说是修行之人所需的东西，就连居民的吃穿用度大多也是到青阳城购买。所幸青阳城离此只有十数里地，成年人步行三个多时辰就能到达。
顾阳跟着高老头进了城内。
记得上一次顾阳来城内还是为父母下葬请人打造棺材，之后就很少来青阳城了，一是身无余财，再就是十数里的官道虽然已经常有城内官兵巡视，山贼劫匪几乎于无，可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来说还是存有风险。人心鬼蜮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他比从书上学到的同龄人更加明白。
青阳城虽然对于周遭的镇子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实际不过是更远处那座横卧城的众多附庸小城之一。城内虽然开设的店铺众多，更甚有修行之人所需要的法宝、灵药，然而大多只是作为镇店之物，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件。
不过倒是让少年开了眼界。
无论是那挂在墙上金光灿灿的人高强弓，还是用玉盒装起来的青色符篆，见的最多的却是各色各样的飞剑，有小巧玲珑的水蓝色飞剑，威武大气的巨剑，也有三寸青锋，七寸长剑……
然而总是缺了那么点灵性。
神州大陆以剑为尊，天资优秀者自可从那无尽海外唤来自己的本命飞剑，走上一条通途大道，天资不足者仍喜欢佩剑游历，尽管比不得本命飞剑那般犀利，也无大道纹络，但仍然可以成就一名剑客。
可惜这些飞剑太过昂贵，少年囊中已然空空。
少年有些遗憾，不过随即想到自己梦中那把金色飞剑，咧开嘴笑了。
跟着高老头在一家衣服铺子停步。
看到来了客人，一名青毡帽小厮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说道：“客人需要些什么，是自己先看看还是我给两位介绍一下？”
高老头摆了摆手，“我们自己先看看。”
“得咧，客人有问题找我便是。“
店铺里陈列的衣服不少，有男子所穿的长袍，黑白青蓝等色均有，读书人长穿的儒衫，也有女子们色彩艳丽的襦裙，更甚有大胆开放的露胸装，让顾阳心跳不已，直念了好几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相较而下，高老头则是饶有兴趣的细细观看甚至还点评了几句，少年无奈。
最终，老人选中了一件白色长袍，问了下少年意见，便让人结账。
虽然顾阳更喜欢那件儒衫，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下定决心以后读书多了之后便换上儒衫。
换上长袍，在旁边小伙计的赞美中，少年有些羞涩，但终究还是要喜悦的居多。
换上衣衫的顾阳跟着高老头亦步亦趋的穿过城内主干道，来到城西区域。
这里明显要清净许多，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两旁多是古朴却不失威严的朱门府邸，有些门口还摆放有镇宅狮子，当然这也是少年头一次听说。
继续往前走，高老头最终在一处府邸停步，上前轻敲了几次铜环，便安安静静的在外等候。
没过多久，府上管家便打开朱漆大门，见到外面等候的老人，恭恭敬敬抱拳，“高先生好，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着我。“
跟着高老头进入府内，院内的亭台水榭假山楼阁，少年有些羡慕。
小声对老人说道：“师父你怎么混的这么惨，看看人家的住宅，再看看你。”
赏了顾阳一个板栗，高老头表示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哈哈哈，算算日子知道你高阳要来，我可是已经推了好几个应酬，怎么说也得陪我过上几手吧。”
还没等进到正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前面迎来，接着便是一名步伐矫健的老者现出身形。
“你都成三境武夫了也好意思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过招？要不要让我这个剑仙徒弟跟你过几招啊？”
高大老者一脸震惊，“徒弟？引来了本命飞剑？！”
瞥了一眼对方，高老头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这你都信啊？”
“……”
根据一路上高老头的讲述，顾阳大概了解了这位老者的来历。
老者姓楚名当，小富人家出身，没有引来本名飞剑之后本应按照家人安排读书识字然后通过一位远房亲戚进入官场，结果当时的楚当却读书毫无兴趣反而去走上一条武夫之路，老者也算是有些天赋，顺顺当当破了三境武夫便兴致勃勃地闯荡江湖，一次偶然相遇两人相识并意气相投，之后还多了一些故事。
彷佛书中的江湖。
之后两人纷纷退隐，每年也多有来往。
楚姓老人率先落座，在高老头的示意下顾阳也坐到师父旁边。
*楚当又起身，去里屋拎了三壶酒，一人一壶，豪气道：“五两白银一壶的杏花珍藏，喝。”
瞥了对方一眼，高老头毫不客气的拿起酒壶就喝了一口，“够劲，等会走的时候给老夫装上几坛。”
顾阳看了一眼高老头，只见老头示意没问题才小口地抿了一下，顿时一张脸蛋变得通红。
“哈哈哈，高老头你这徒弟是不是没喝过酒，这可不成啊，我家那小子喝这么一壶都没问题。”
“我这徒弟是剑仙。”
“假的，你刚刚说过了。”
瞥了对方一眼，高老头喝了一口杏花酒，慢悠悠地说道。
“刚刚也是骗你的。”
……
第七章 切磋
顾阳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有些头疼。
“院子已经逛完了，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对了，你有没有破境？我爷爷说婴胎境武夫虽然才第一境但门槛很难跨过去，我到现在还没感受到那个契机。”
“虽然你能感受到那股神气，但是按照我爷爷的说法，你破境还需要一段时间，那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
事实上，从他被高老头打发出来时，他就遇到了这个自称楚戈的少年。
初见时，少年很有礼貌的先是自我介绍然后提议带顾阳走了走这楚家后院。
顾阳自无不可。
因为还是冬天的缘故，院内的池水已经冰封，两人便沿着廊道散步，期间交流起练武心得，楚当所练同样是一门拳法，偶尔提起自己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体内的那股神气，对方当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半响才苦笑着夸顾阳是武道天才。
顾阳本人却是一头雾水，因为高老头子一直说他悟性也就勉强凑合，别得意来着。
待到对方给自己解释一遍之后才明白自家老头子到底有多能吹嘘，不过倒也能理解老头子毕竟还是为了他考虑。
自此之后，楚当便彷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带他游览院子时总是絮絮叨叨的嚷嚷着要切磋一下，向顾阳讨教一些练拳经验，让顾阳头疼不已。
实在是因为他自己没什么对比，没有接触过其他修行武道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向别人传授经验。
待到两人游历完返回大厅，两位老人仍兴致高昂，大概是嫌弃酒壶太过麻烦，干脆一人一坛酒，此刻桌下已经有四只酒坛歪歪扭扭倒在不远处。
看到自家子弟，两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头居然招呼道：“来喝酒来喝酒……”
威严尽失。
顾阳无奈，既不能上前陪长辈一起喝，也不能直接退下，便独坐一旁，从怀中掏出那本蒙学书籍，正襟而坐，轻轻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晚饭时间，两位老人已经喝醉在客房休息，只有两位少年同桌而坐，那名老管家却仍然备好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光是那些自己认识的菜肴都价格不菲，更别提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食物，让贫苦许久的顾阳食欲大开。
毫不在意形象，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一大半的食物，也是多亏了小半年来的习武，少年的身子骨明显壮了不少，饭量更是增加许多。
穷文富武，古人诚不欺我。
这边顾阳放开吃完了大半食物，那边楚当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白日里恭谨有礼的同龄人，莫不是被虐待了？
吃饱喝足，顾阳才注意到对方古怪的
眼神。
羞涩一笑。
“顾兄，饭菜还合口味吧？“
这还看不出来？
顾阳很想吐槽一句，不过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句，“满意极了，多谢款待。”
楚当干咳一声。
“顾兄弟，明天能不能切磋一番，事后这桌子饭菜兄弟给你再打包一份也算补充力气了，如何？”
看到对方诚挚的眼神，顾阳还是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师父说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馈赠，切磋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饭菜就算了。”
没等对方回答，便躬身拜别。
人这一辈子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有些是恶意的，有些却是对方真心实意的帮助。对待恶意诱惑能维持本心不变自然值得称赞一句善，可若是别人的真心援助呢？是不是就可以接受然后告诉自己对于别人来说这只是不足一提的付出，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接受了，那么有了第一次是不是就有了第二第三次呢？即使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造成影响，顾阳还是顾阳，回去之后仍然能就着咸菜度过寒冬，可是真的没有变化吗……
一处窗口处，高老头看着抱拳离开的少年，低声呢喃道。
“老楚，我这徒弟如何？”
“大善。”
……
冬夜漫长，楚家的床铺被褥确实比起自家的土炕暖和舒服得多，依着往日的习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顾阳便一脸不情愿的起床了。
刚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顾阳打了一个激灵，残存的困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洗漱完毕后寻了一处空旷地。
静静感受体内的神气，仍然没有大大变化，模模糊糊，顾阳便开始练拳。
如今的他体魄已经提高了太多，最开始练三四个时辰拳法便坚持不下，如今一天起码有**个时辰在练拳，其余时间则用来读书识字，先前的那本蒙学读书《三字经》已经认了半本书，这让顾阳很是自豪。
天纵之才。
当然，这种话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只能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
顾阳练拳没多久，楚当楚兄弟同时在院内的另一个地方站定，按照爷爷的传授，一遍遍练习。
不远处，两名老人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家子弟，脸上带笑。
“老高啊，不如让你那徒弟跟我这孙子切磋一下？”
“行啊，我徒弟赢了的话，你那柄珍藏的宝贝拿出来给我这个徒弟用几年。”
“你，那要是我孙子赢了呢，你把你的老烟枪给我用用？”
“滚滚
滚，不切磋了，反正我徒弟距离泥胎境已经不远了，你那孙子还没摸着门槛。”
“算你狠，老子答应了。”
“不赖帐？“
“老子赖过账？！每次不都是你这缺德货跟老子赖帐？！”
“我怎么不记得了。”
……
正沉浸于拳法的两人自然听不到自家长辈的这场争辩，不过就算听到也得当作听不到，不然受苦可都是自己。
练完拳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两人来到正厅。
两位老人各拿一壶酒，谈笑风生，哪有昨天喝醉后面红耳赤的情景。
行了一礼后两人纷纷落坐。
“小顾阳，等会跟楚小子切磋一场，全力施展，赢了有好处，输了老头子可饶不了你。”
听到高老头的这番话，顾阳自然无异议。
早饭吃完后，四人去往空旷的后院，画地为界，两位老人作为裁判。
上场站定，双方抱拳互相行了一礼。
对面，楚当已经跃跃欲试。
楚当轻轻开口道：“你先来吧，我修炼时间长一些，虽然没你高，不过实战经验远远不是你能比的了，不占你便宜。”
听闻此言，顾阳没有推辞，摆出一个起手式，猛地往前冲，待到接近对手时，一记冲拳直砸面门，招式迅猛，极为有力。
楚当显然不是第一次与人切磋，面对对方的这一拳，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却不知道这一举动正中对手下怀。
顾阳抓住机会，往前的冲势更加迅猛，眨眼便接近了后退的楚当。避无可避之下，楚当只能横起手臂挡住对手的一记冲拳，巨大的力道让他手臂发麻，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分心之际，收起手臂一角横踢不过只是逼退了对方。
“老楚，我这徒弟怎么样？”
楚老头皱皱眉，没有说话。
远方的战团很显然楚当陷入了困局。
一刻钟后，被对方不断逼退到界限边缘的楚当退无可退，只得运起家传拳法，果然对手被逼退。然而下一刻，气力交接之际，顾阳抓准时机，用出破山拳第四式直接将对方打到圈外。
比赛结束后，楚当一脸苦笑对顾阳说道：“没想到顾兄弟实战经验居然并不比我差，是我托大了。“
一旁的高老头也满脸好奇，“顾小子，莫非你偷偷出去跟人打架了？老头子都做好你输的准备了，啧啧啧。
顾阳摇了摇头，轻轻开口道：“没跟人打过架，只是以前经常上山，遇到过蟒蛇，也侥幸从老虎口下逃生过。次数多了，也就这样了。”
第八章 花灯
回去路上，高老头抛给顾阳一柄墨色长剑，种种拍了一下顾阳肩膀，说道：“你赢来的东西，以后就归你了。”
顾阳拿着这把长剑，爱不释手，却还是依依不舍的还给老人，摇摇头，“师父，我还不是入流武夫，这剑还是您拿着吧，我拿了浪费。”
瞪了徒弟一眼，高老头没好气的说道：“让你拿就拿着，给师父这剑干啥，帮你打架不成？倒是你，过些天就要出去游历一番，可别死在外面，到时候老头子可不帮你收尸报仇。”
“不用收尸，帮我立个衣冠冢行吗师父，就葬到我爹娘墓旁。“
赏了徒弟一巴掌，高老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家伙还真打算死到外面啊？！“
“这不是师父您说的吗……“
“滚滚滚！“
“哎师父您慢点，地上滑……“
……
青山绿水白雪被，老翁少年侠客行。
回到小镇，日子又变得慵懒起来，少年除了在新年那一天去高老头家过年以及之后几天给那几户良善人家拜了早年，其余时间就缩在自己的院落里，熟悉那把起名叫黑水的长剑。经过一个冬天的练习，拳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就是那最后一道破关契机迟迟不来，这少年有些焦急。
这天，顾阳看着外面的不断消融的白雪，内心烦躁，终于下定决心，大步走向老人家里。
看着裹着一身厚棉衣晒太阳的老人，顾阳犹豫片刻，慢慢开口道：“师父，我想出去走走。“
老人皱了皱眉，“你现在还不到一境武夫，在外面闯荡还是太过危险。“
顾阳摇头，抬头看向北方，神情焦虑，“师父，这些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想要现在就北行。“
听了徒弟这话，老人没再说话，默默放起烟枪，起身去往里屋。
片刻后，老人返回，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开口说道：“里面是师父当年的一些游记，里面记有师父的一些见闻，起码让你少走一些弯路，还有一些银子，数量不是太多，免得被匪人顶上，除此之外，师父别的就帮不了你了。“
接过包袱，顾阳没有多
言语，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有事给我找个老头子来封信……“
听到老人有些沙哑的声音，顾阳转身，恭敬一拜。
神洲中部为剑王朝所掌控，麾下有七域十二郡三十七城和数不清的村庄，王城所在的剑域最小却即为强大，只有一座主城和大大小小的村庄以及各种秘境，其余六域每域两大郡，一郡三大城和数不胜数的小城。
七域又分别为青、云、幽、苍、冀、皓和王城所在的剑域。
顾阳家乡所在便是当中的皓域麾下的越阳郡下，位于正中央剑域的正南方。
青阳城更北的云彩城。
这天，人声喧哗热热闹闹的云彩城街道上多了一位白衫负剑年轻人。
顾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怔怔出神。
这时他平生第一次出门远游，一个人在外彷佛有些空虚，除了凭借心血冥冥的感应能够确定自己的要走的方向便没有其他目的了。
叹了一口气，顾阳决定先寻一处住处，明日再启程往北。
顺着人流往前，顾阳直接忽略掉繁华热闹处的大酒楼，来时的路上大致翻阅过师父特意写给他的一些小细节，例如若是身上银子不多便不要轻易踏进大酒楼，住宿昂贵不说且容易招贼记挂，也不要随意寻找小酒店，说不定便会被黑店吃掉。
顾阳客气的寻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卖糖人老翁，抱拳道谢后，在老人家的指点下前往城北一处据说风评很好的小客栈。
刚一踏进门槛，便有一位妖娆丰满的老板娘笑着迎上来，柔声说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住店？”
顾阳点了点头，“住一晚即可，不用上等客房。”
“公子跟奴家来，至于房舍费用只需二十铜板，公子可还需要酒水吃食？”
顾阳点了点头，让老板娘来两道小菜和馒头即可，至于酒水，少年如今还不习惯喝酒，同时暗道房费确实便宜。
将顾阳带进房间，老板娘柔声告诉少年饭菜稍等会有小厮送进房门，若有其要求自可要求。
向老板娘道了声谢，少年这才一下子躺倒床上，一股疲惫感从心底生出来
因为害怕路上有强盗，于是先前一路上顾阳都在匆匆赶路，所幸小城附近的强盗恶人大多被官兵或是过路武夫剑仙顺手除去，所以一路上顾阳遇到的多是行商、脚夫或是如顾阳这般出门历练的师徒少年。
其中还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顾阳在赶路时，偶遇到一位身负书箱的读书人，柔柔弱弱，大概是行路久了有些劳累不堪坐在路旁休息，看到顾阳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顾阳还了一礼，之后便在那名读书人的邀请下两人同行赶路。不得不说，读书人有着一副好口才，从那剑王朝的供奉剑仙到那市井小民的鸡毛小事，儒生均有故事，一路上讲的妙趣横生，顾阳对于这些之前从未见过看过的逸闻趣事听的是津津有味，同时也大开眼界。
可惜一段同行后两人便挥手告别，从头到尾两人都未询问对方姓名。
想着儒生所讲述的那些见闻，顾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少年并未沉睡太长时间，醒来时只见桌上摆放有一碟调制的凉白菜，还有一盘热炒，两个白花花的白馒头旁边还送的有一碗小米粥，碗中米粒屈指可数。
顾阳细细咀嚼饭菜，味道比起家中的腌咸菜确实要好上许多。
吃完后，对前来收拾碗筷的少年小厮道了声谢，顾阳先去把房费和饭菜钱结了之后才出去客栈。
夜晚的云彩城灯火通明，横穿城内的小河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花灯，街道上还有小孩子提着灯笼在人群里穿来跑去，直到被大人抓住小手这才老老实实停留在爹娘身旁。
看着那些，顾阳恍惚。
原来今天已经是元宵灯会了啊。
顾阳顺着人流漫无目的的左右观望，偶尔对上瞧着他的少女，顾阳慌忙转头，只是内心还是有些喜悦，那个姑娘还挺漂亮哩。
看过了舞狮表演，也旁观了一会猜灯谜活动，最后来到那条放花灯的河岸旁，本想拒绝卖花灯少女的推销，不过顾阳最终还是买了一盏花灯。
默默的找了个僻静地，少年蹲在地上，出神地看着那盏灯火。
有些想师父了。
第九章 借火
放完了花灯，顾阳便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负剑返回客栈。
一夜安眠，顾阳第二天早早地便醒来了。
一下楼梯便看到妩媚的老板娘甜腻的问候，“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少年虽有紧张，不过仍是平静的回道：“很好。”
“那便好，公子可要吃些什么？”
“馒头咸菜。”
想了想，顾阳有些紧张的问道，“还有免费的米粥吗？”
老板娘愣了一下，接着的笑出声来，“有的有的，小先生着实有趣。”
少年局促不安。
吃过了早饭，又买了一些馒头干粮，顾阳便再次北行。
出了城门顺着官道往前走。
根据高老头给他的那本地图上记载，云彩城更北部是越阳郡三座大城之一的青鸾城，距离云彩城很远，至少有三日脚程。
今日顾阳比起昨日悠闲了许多，负剑步行的同时琢磨拳法，每当有了新的领悟便停下来练习一番，路上偶见有骑马而过的武夫或十数人的商队，顾阳便让路慢行。
可惜今天的路上没有昨日儒生那般有趣的同行者，让顾阳有些许遗憾。
官道旁皆是大片平原，一段路程后才出现了一片茂密树林，此时距离云彩城已经有不短距离。
顾阳犹豫片刻，找到一支过路商队付出一些银子之后，商队领事才同意可以捎带上顾阳。
混进商队后，顾阳被安排到一辆空余马车上。对于这个安排顾阳没什么不满。
坐定没多久，跟在商队两旁的一个骑马汉子凑过来，咧着嘴笑道：“我叫林锋，是这支队伍的护卫，兄弟叫什么？”
“我叫顾阳，林大哥是武夫吗？”
摇了摇头，林峰无奈地说道，“不是，商队护卫只有一个武夫坐镇，其他大多只是我这种有几分本事的江湖好手。”
顾阳没有料到这个回答，好奇的问道：“武夫很少见吗？“
“不算少见，相对比高高在上的剑修，武夫可以说是满大街都是，可剑修的数量何其稀少。“说到这，林峰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顾兄弟觉得我们这支商队有多少武夫？”
“两位？三位？”
林峰摇摇头，“只有一位，还只是二境武夫。”
顾阳错愕。
“顾兄弟，你这是一个人出门游历还是访亲？”
顾阳犹豫片刻，回道：“访亲。”
少年犹豫的小细节落入这个汉子眼里，心头微动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道了声别，汉子让顾阳好好休息一下，说是晚饭时间会叫他起来的。
顾阳便闭目养神。
于是官道上便只剩下哒哒哒的车马声。
下一次睁眼的时候就是晚饭
时间。
商队领事是个面冷心软的老人，刚开始对顾阳这个来历不明的路人冷面相对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领事老人给顾阳送过来一些干粮，甚至还有些肉类，顾阳躬身道谢。
吃着干粮，顾阳想着心事。
之前他已经得知这支商队是前往青鸾城所在，而按照自己心血感觉，自己应该偏往东北方向，本想乘着商队去三大城之一的青鸾城看看，内心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吃过晚饭，顾阳还是决定等到明天便离开商队。
一夜过去，顾阳始终保持着浅睡眠状态。
翌日，顾阳向领事老人辞行，商队汉子林峰有些不舍，离别前邀请林峰如果有天去青鸾城一定要找自己。
顾阳笑着答应。
望着商队绝尘而去的背影，顾阳有些感慨，随即默默赶路。
锦绣山是青鸾城附近的一座山头，说是一座山，实际上是青鸾城数百里之外的一片山脉，只因山上风景秀丽，青木郁郁，如一幅锦绣画卷，故而取名锦绣山。
顾阳望见几座山头连成的山脉之后，大开眼界。
山如其名。
越接近山脚就越是能看到有一批批的大人带着自家晚辈匆匆而来，夹杂着远行的车马气息。
待问明情况之后，顾阳才知道，山上有一剑修宗门真武宗。
这真武宗可以说是方圆千里的一流势力，山上最强者是上一代的真武宗宗主，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九阶元婴顶峰剑修，据说两年前降伏黑蛟无果返回但心有所悟，于是闭关尝试冲击那更为神秘的剑仙领域，不过是否冲关成功一直杳无音讯。除了上任宗主外之外，该任宗主是八阶洞府境巅峰剑修，真武宗还有数名八境剑修，以及十数御剑境剑修，势力极为强大。
真武宗每年要从青鸾城以及周边小城选取弟子十数人，皆是具备本命飞剑的天资优秀者。
而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大多是不具备本命飞剑但家境颇为良好的大家族子弟，试图通过真武山的选拔以谋求一个山上身份。
虽然比不得那些天之骄子，注定大道无望，与剑仙无缘，然而只要对宗门贡献足够，还是可以换得一部仙家功法，有机会修行到元婴境，也能称得上是人间强者，一方霸主，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
顾阳弄明白这些内幕之后，望着锦绣山上若隐若现的仙家府邸，有些羡慕，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北行的信念。
“这位公子可是山上剑修？”
正当仰望时，顾阳听到一声问询，转过头去，是一名神情紧张的少年。
无声笑笑，顾阳明白对方看到自己身后负剑又是独身一人出现在这片山脚下，便有些误会。
顾阳轻声解释道：“我只是个过路人，身上佩剑只是为了防身罢了。”
那少年听到顾阳如此回到，如释重
负的同时眼中又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
对顾阳抱了抱拳，便继续往山上走去。
正当此时，从绿木树冠之间穿出一道剑光，浩浩荡荡，如一道明亮的光柱，剑气凌然，顾阳感觉自己的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不远处众人，自然也发现这道剑光，蹰在原地，躬身拜见。
片刻，那道剑光便穿过空间而来，悬浮在众人深浅，时其上站着一位青衫年轻人，约莫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从飞剑上轻轻一跃，不见青衫男子有任何动作，那柄飞剑随心念而动悬停在他的身旁，上下不定，吞吐剑芒。
青衫男子慢慢开口道：“诸位，我是真武山此次负责挑选弟子之人。按照规矩，二十岁以下男女随我上山，其余人等于山脚下等候，若是偷偷摸摸上山，被发现立刻击杀！”
说到最后的击杀时，一股锋芒剑气弥漫方圆数十米，有几名大人更是额头出现冷汗，显然是动了心思悄悄摸上山。
说完后，青衫男子便不再停留，踏上飞剑，只在离开之际留下最后一句话，“一个时辰后，没有到达半山腰之人取消资格。”
余音袅袅。
顾阳咂舌，好一个剑修。
没有停留继续看完这场试炼，也没有参与进去争一争这仙家弟子的名额，顾阳顺着山路悠然离去。
山水之间有大美。
离开锦绣山，还有绵延漫长的山脉横贯南北。
顾阳行走在山林小道上，林间鸟雀的鸣翠之声令人愉悦，待到少年走入这片林间之后，一股不协调的脚步声惊动大片的鸟雀，扑楞着翅膀朝天空飞去。
顾阳气喘吁吁，手拄着一根青竹所作的行山仗，眯着眼瞧着头顶透出几缕阳光的树冠，笑了笑。
山里的夜晚没有白天那般美好，鸟雀静寂，白日梦寐的蛇虫虎豹到了夜晚出没觅食。
顾阳点着一堆篝火，啃着干粮就着一葫芦山泉水对着篝火发呆。
照例打了一套拳，顾阳就要寻一处山洞抑或树洞休息。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借篝火？”
一声娇滴滴的问询从树丛间传来，顾阳盯着那个方向，手掌悄悄握住剑柄。
对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平静的说道：“圣人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客人来了，那便坐下吧。”
一声轻笑，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粉面桃花，言笑晏晏，对着顾阳施了一礼。
“没想到公子还是个读书人，我叫胡灵，见过公子。”
“在下顾阳，姑娘过来坐便是。”
少女轻轻地坐过去，然而下一刻愕然。
顾阳起身，对少女说道：“在下先走一步，姑娘慢慢用火便是。”
言罢，负剑离去。
第十章 小姑娘
夜间赶路虽有些不合适，不过一想到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女，顾阳便内心不安，深更半夜独身一人出现在这座山上，不知是高人还是山中妖物，不过可以肯定决不是正常少女。
借着月光，顾阳走出很长一段路这才停止，轻轻一跃，找了一处高高的枝杈，靠着树干睡着了。
第二天，顾阳继续赶路。
“这位公子，好巧呀，我们又遇到了。”
顾阳埋头行路时，一阵熟悉的甜美嗓音从身后响起。
按住剑柄，顾阳回头，果然，还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子。
顾阳有些无奈的说道：“姑娘，我跟你又没仇吧？“
“当然没有，人家只是看公子有趣，想要与公子同行一路而已，公子嫌弃人家嘛？“
揉了揉脑袋，看着这个暂时不知道善意恶意的女子，“既然胡姑娘想要与在下同行，那便同行吧。”
胡姑娘冲着顾阳灿烂一笑，便与他并排而走。
“公子可是负剑游历的读书人？”
“不是。”
“那就是游走江湖的侠客咯？”
“也不是。”
“那你是要去哪里啊，我之前只见过这两种人。”
顾阳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公子可知这山上有精怪出没？”
听到“精怪”二字，顾阳心中一动，却也没有回话。
胡姑娘也不甚在意，一个人自顾自地说道：“据说这座山林深处有一条黑蛟，实力相当于人类的元婴境剑修，尤其体魄更为强大，堪比七境武夫。据说真武门老祖曾经试图降伏这只妖兽，有目击者言之凿凿说起那一场大战，真武门上任宗主现出金身法相，本命飞剑化作数十丈长的巨剑，从天斩向那只盘绕在山头上的黑蛟，那一场大战将那座山头都削去了大半，最后不知到底谁胜谁负，或是真武门上任宗主没有奈何这条黑蛟，最终御剑离去。“
说到这，胡姑娘笑眯眯地指着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小山丘说道：“公子瞧见没，就是那座山头，现在只有这么矮啦，还有还有，据说那条黑蛟现在就在咱们这座山峰的一处寒潭修炼养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山寻找天才地宝吞噬，若是有不幸人类妖物便会被其随口吃掉，公子你怕不怕。“
顾阳认真的点了点头，“怕，所以到时候能不能请胡姑娘帮我抵挡一会，让我逃走。“
胡灵翻了个白眼，“那只老蛟一口就能把我吞了，你这人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嘛。”
顾阳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此刻，一处黝黑冰冷的寒潭深处，一条盘卧在水下洞穴的漆黑蛟龙缓缓睁开淡金色双眸，竖瞳横扫，一股冰冷危险的气息从它身上悄然荡出，数十米长的蜿蜒身躯逐渐展开，从洞穴内缓缓游出，一路上的鱼虾精怪迅速逃离，有那反应慢的水中精怪便被黑蛟一口吞噬，片刻之后，那颗龙首便从黑谭之上浮现，硕大的眼眸冰冷地看着锦绣山方向，最终才转过头颅。
若是有人看到，就会发现，龙首于身躯的脖颈处，一条几乎将身子切断的巨大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未痊愈部分不足一米，可以看到伤口深处有淡金色的血肉缓缓蠕动不断驱逐出一缕缕微小的剑气，怕是距离痊愈不远了。
山林中的顾阳看着旁边仍在喋喋不休少女，真的有些佩服了，他之前从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自言自语这么久。
不过，这名少女确实说的一些见闻里确实有对他很有用的信息。
比如再往北翻过一座山头便是一座小镇，那座小镇的人以烧瓷为生，因为当地水土的特殊使得烧出来的瓷器光滑细腻，摸上去还有种清凉感，每年都要卖给周边小城的数目庞大的瓷器，渐渐的这座小镇便在周边有了一定的名声。
于是每年都会有大批的青壮年来此打工以获得一笔丰厚的酬薪，还有商人来到此地以较低的价格收走瓷器再到青鸾城以较高的价格卖，赚得一笔差价。
夜幕降临，顾阳两人在一条小河边搭建一座小小的简陋的“屋舍”。
升起篝火，胡灵脑袋凑过来说道：“公子，吃的能不能分给人家一些？我饿了。”
顾阳看了她一眼，走了这么久，顾阳也大概确认了这位少女对他应该没什么恶意，不过就算真的有，他一个不入流武夫又能如何？
想明白这点，顾阳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就当这只是个同行伴侣。
从背后行囊中拿出一个馒头，少年轻声说道：“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只有几个馒头，你要是不够吃的话再问我要。”
看着递过来的馒头，胡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看到少女小口小地吃着干馒头，顾阳想了一下，放下包袱，随手拿起一根火把，一个人走向河边。
“公子，你这是要走了吗？公子你包袱都不要了吗？哎……”
听见少女的大喊大叫，顾阳也懒得回话了。
借助火光，顾阳看到水中有几条大鱼游过，可是身上没有鱼线，有些遗憾的看着大鱼悠然游过，顾阳开始在石头地下翻找，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能找到螃蟹或是黄鳝之类。
记得他刚学钓鱼那会，因为什
么都不懂，一个人拿着自己制作的简陋鱼竿傻乎乎的静坐到河边。一下午，太阳都从阳光炽热变成昏黄的光线，才仅仅收获三只小鱼。饿着肚子的顾阳看着那三条不比手掌大多少的小鱼，坐在地下头埋在胳膊间，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默默起身，一双小手在河岸的洞口石头缝只见摸找，被螃蟹夹到手指或是被黄鳝咬到，最后哭花了眼的少年终于笑着提起几只大螃蟹下了山。
胡灵在火堆旁看着少年弯着腰翻找。
是个好人呢。
等到顾阳返回时，少女惊喜的看到那个人手上提着三只被草绳捆起来的大螃蟹。
顾阳笑着把螃蟹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烤熟，递给少女两只色泽金黄的大螃蟹。
犹豫了片刻，胡灵才弱弱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就抓到三只螃蟹还要给我两只……“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阳摆了摆手，轻声道：“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有能力照顾别人，我很高兴。”
吃完螃蟹，顾阳让少女先去睡觉他来守夜。
一个人坐在篝火旁，因为只需要时不时加一些柴火不让火灭掉即可，所以顾阳很闲，于是便翻看师父给他的破山拳。
一路走来，他除了赶路便是练习拳法，因此前五式已经练到娴熟，包括第六式也能流畅的打出来，只是体内的那股神气仍然是模模糊糊，这让顾阳有些心里没底，第六式练会之后真的能跻身泥胎境武夫吗？
顾阳在篝火旁独自翻腾，如蛟龙翻身，时不时出拳，击打出一阵破空声。
“公子的拳法真好看，不过有些地方好像不太流畅，公子我可以说说吗？”
听到身后少女的声音，顾阳睁开眼，天色还暗，转身歉意的说道：“抱歉，是不是我动静太大把你惊醒了？”
“没有，是我做噩梦了，跟公子无关，公子能为我守夜我已经很感激了。”
慌忙摆了摆手，少女对着顾阳嫣然一笑。
顾阳盯着少女看了好一会，然后彷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胡姑娘之前说我有些地方不流畅，能否具体说一下？”
“你再演示一遍，我给你指出。”
顾阳点头，拳动。
“停一下，这一处出拳太慢，容易被人抓住机会，你力量似乎不行……停停停，这里两次衔接有些不流畅，你拳法应该有些问题，下一次要这么做，我给你做个示范……对，学的蛮快的嘛……”
月夜星河青山伴，少年遇到个小姑娘。
第十一章 青铜剑
黎明如约而至，山林之间鸟雀清鸣不绝于耳。
小河旁，一男一女全神贯注的练习着一招一式拳法。
胡灵皱着眉看着少年一处出拳的瑕疵，耐心说道：“对，这里出拳的速度可以，不过稍微往左偏一下应该会更好，可以了。”
呼……
演示完第六式，顾阳长舒一口气，自己这半夜的练习不足之处多达二十几处，几乎都要让他怀疑老头子是不是拿了一本假拳法骗自己的。不过经过对方的指导，顾阳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拳法的进步，甚至在新拳法的带动之下，那道神气也随之而动，一股充沛的力量感让顾阳着迷。可惜不运行拳法时，那道神气便不再游动，若是能做到气随意动，那他便能突破武夫关溢。
半夜的耐心指教和亲身演示令胡灵有些劳累，嗓子沙哑，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不过仍然抿着嘴对顾阳笑。
深深的向着少女鞠了一躬，顾阳轻轻说道：“多谢姑娘。“
胡灵坦然受了这一拜，笑眯眯的说道：“不客气啦，真要想感谢我就多抓几只螃蟹当作早饭，实在是累死了。“
点了点头，顾阳朝河边走过去。
半响，顾阳提着串在一起的六只大螃蟹和一条肥大的草鱼上岸。
悄悄走到燃灭的篝火旁，顾阳打算给少女一个惊喜。
接着哑然失笑，原来困了啊……
少女躺在地上，双腿蜷缩在一起，小小的鼻子一皱一皱，绑成一束的马尾落在地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粉红色的狐狸。
顾阳把外衣脱掉，轻轻披在少女身上，然后提着食物走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细细处理，洗干净的树枝穿起草鱼架在火上来回翻烤，渐渐的，一股鱼香在四周蔓延。
也许是鱼香传进梦里，也许是少女已经睡够了，在姑娘烧烤完螃蟹草鱼后不久，胡灵便醒来了，看到身上的白色衣衫，嘿嘿的笑出声。
“醒了啊，给。”顾阳把三只螃蟹和烤鱼递给少女，眼神清澈，嘴角带笑。
接过烤鱼螃蟹，胡灵轻声道谢。
“胡姑娘你是要去哪里啊，我要继续北行，莫非姑娘你也是？”
“不是，不过有公子这般的人同行，便是继续走下去也无不可。“
笑着摇了摇头，顾阳不再言语。
龙泉镇是方圆千里的有名镇子，因为水质和土壤的关系，镇上烧出的瓷器比其他地方要更优质，甚至还曾经得到过青鸾城城主的赞誉，这也让龙泉镇居民越发自豪，甚至平时遇到山上剑修畏畏缩缩的小镇居民，谈起自家烧制的瓷器时都一扫怯弱，口若悬河。
也因此，小镇的规模越来越大，闻名来此的人也越来越多，到现在几乎达到了半座小城的规模，其繁华程度更超过普通小城，毕竟在青鸾城主的赞誉之后，小镇瓷器卖的价格越发高昂，却也越发抢手。
顾阳和少女胡灵在夜色即将降临时赶到了这座小镇。
好大，好有钱。
这是顾阳看到小镇第一眼时内心的想法。
不得不说，相较于自家小镇子，眼前这座除了没有城墙的镇子对于顾阳来说真的和小城市差不多了，酒楼铺子、奢侈马车、巡逻的卫兵一类，只是没有穿着铠甲，还有座顾阳在青阳城看到过的珍宝阁，少女解释是一大家族的
两人并排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脚下宽阔平整的道路铺以大块大块的青石板，下雨天，绝不会一脚踩下去泥浆四溅，那些质地极佳的青石板，经过数百年来人马车辆的踩踏碾压，早已摩挲得光滑如镜。
顾阳感慨，少女讥笑。
因为在山林间行走了两天的缘故，身上的白色衣衫变得有些灰黄，身旁少女的粉红衣裳倒是一如既往，不过顾阳并没有多问。
打听到一间价格不贵的百年老客栈，顾阳便带着少女
匆匆赶过去。
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顾阳和少女相对而坐。
轻轻的品了一口茶水，又夹了一块鱼肉，香嫩可口，绝非自己的清烤鱼能比拟的，不过香在嘴里疼在心里。
原因无他，这一桌饭菜好贵。
一桌饭菜算下来有一两银子，而师父留给自己的只有五两多银子，之前在云彩城已经花费了有一两，不过那是各种费用合计在一起，哪像如今这一顿饭便要一两银子。
看着顾阳纠结的模样，胡灵轻笑。
“公子是缺银子吗，我这还有十几两碎银，不如这顿饭我请了？”
顾阳一听，眼神亮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下筷如飞。
胡灵目瞪口呆，怎么不太对，这位性格很好的公子难道不应该谦让一番吗？
另一边，顾阳好不快活。
吃完饭，要了两间房屋，一人一间，随后顾阳便沉沉睡去。
龙泉镇并非一年四季皆是如此热闹，只有在春夏两季小镇居民才会开窑烧瓷，到了秋冬季，大部分窑头都要封闭，这是因为冬季天寒地冻，小镇河水被冰封，而秋季，小镇居民要忙于秋收再种下来年的作物。
没有人理解为何放着大笔的钱财不去赚只是为了收获那点不值钱的庄稼，不过这是老人们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也有人在秋季悄悄开窑烧瓷，确实卖了大价钱，不过事后却被老人们指着脊梁骂，更是将那家人在小镇的户籍去除，看到那户人家哭着喊着被驱逐出镇子，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坏过规矩。
所幸如今才是春末，顾阳便和少女胡灵前往土窑看烧瓷的过程。
对外开放的只有三座土窑，因此，等两人去看窑时围观的人已经有不少了。
美丽女子在任何地方都是享有特权的，就像眼前这般，顾阳想要往里挤时，往往是一次次怒视和毫不客气，于是少年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胡灵身后，看着笑语嫣然的少女被围观群众让出一条道路，顺利走到最前面。
少年哀叹。
烧瓷是件很需要集中注意的事情，尤其是烧制前的制作瓷胚，更需要制胚人的心定手稳，一个跑神可能就会毁了一件泥胚子，所以围观群众是禁止出声的。
顾阳两人静静看着那名老者和少年一点点塑造形体再去掉多余的泥层，一件长颈宝瓶模样的瓷胚慢慢成型，期间顾阳看到那名少年手微微抖动，一缕缕镂空条纹在瓶身上出现。
巧夺天工。
接下来便是将瓷胚送到烧窑里烧制，这个过程比较长久，原本顾阳还想继续看下去，试试能否偷学一些，将来也能多一门生活技艺。可是受不了无聊的胡灵非要拉着顾阳离开去其他地方逛，于是少年只能无奈的任她拉走。
事实上，少年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如今面对这个至今仍然不明来历的少女已经改变了太多，从起初的防备，沉默寡言，到如今已经渐渐将他视作友人一般的存在，不知不觉，悄然改变。
离开了烧窑处，顾阳和胡灵两人行走在一处热闹的小巷子。
前半段巷子几乎全是小吃摊，少女欢呼雀跃地在一处处摊子停留，然后手上多出臭豆腐、糖葫芦、烤肉串、糖人、小甜饼等等，到最后手上拿不下了便让顾阳拿住。接着两手空空的少女再次神色盎然的提着大包小串一路眉飞色舞。
几乎四五年没再吃过糖葫芦的顾阳微微出神，却不是在怀念过去，而是认真的考虑一个问题。
这个姑娘吃不完这些零食可咋办啊？
果然如少年所想，到最后少女还剩下一大半的吃食，吃的有些撑的胡灵眼馋的看着剩下的零食，小手一挥，晚上再吃！
顾阳无奈地把零食包好，可以保存的便提着，那些保存不住地小吃便送到自己嘴里，少年咂咂嘴。
嗯，蛮好吃的。
小巷子的后
半段则是并排着的小铺子，里面摆放的多是自家烧制的瓷器还有一些玩偶玉佩发簪一类的小物件，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即便如此，顾阳和胡灵两人依然是兴致盎然，一家家店铺看过去，东打量西打量，却在高昂价格的淫威之下灰心丧气地离去，这让原本期待有个大客户的店铺老板神色无奈。于是到了接下来的店铺，已经目睹过之前同行们结果的老板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看，自己则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等待下一个豪客。
很快，两人便从巷子头走到了巷子尾，走进最后一家店铺。
对于那些瓷器，两人都已经懒得打量了，实在是风格各异却无什么大不同，专心打量那些小物件。
忽然，少年眼神一凌，仔细瞧着柜台里面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飞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犹豫了片刻，顾阳把老板喊过来。
“这把青铜剑多少钱？“
老板本来喜出望外，以为终于要来生意了，心里都已经存了要不要先抬高价格帮同行们出口气，结果看到少年所问的物品，又没了斗志，懒懒的回道：“二十枚铜钱。”
“这么贵？！这跟块废铁差不多吧，十枚铜钱，不能再多了！”
“十五枚，老子也懒得跟你多讲，不买拉倒，反正也没指望你有多少钱。”
“十三枚！”
“滚滚滚，老子不做你这生意了。”
瞧见老板不耐烦了，顾阳便不再杀价，拿出来十五枚铜钱，一枚枚查过之后才递给老板。
斜眼看着小家子气的少年，老板从柜台取出青铜剑，递给他，“是先可说好，这就是我从地里挖出来的破剑，将来后悔可别找我。”
顾阳点了点头，与跟在后面的好奇少女离开铺子。
“顾阳，你怎么买了这柄破烂剑啊，我看过了，这真的只是把破烂剑。”
顾阳望了望四周，悄悄说道：“我感觉这是把飞剑。”
少女胡灵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吗？剑修的本命飞剑不可能留存在世间的！”
看到顾阳茫然无知的表情，少女抚上额头，“剑修的本命飞剑是从无尽海御空而来的，这你知道吧？然后这把飞剑就会寄存在主人的识海中，帮助主人温养神魂，一旦飞剑受损，主人也会神魂受伤，与之相对的，一旦主人死亡，那么本命飞剑也会直接消散，据说会回到无尽海深处的剑冢当中。所以，很少有剑修会将自己的本命飞剑交给别人的，更别说锈成这样，怕是主人距离身亡差不了多少了。”
顾阳目瞪口呆，然后哭丧着脸说道：“那不就是说，我花了十五个铜币买了个破烂？”
少女憋着笑，点了点头。
嫌弃的看了一眼青铜剑，顾阳忍住把它直接丢掉的念头，愁眉苦脸的少年跟着脚步欢快的少女返回客栈。
天色已晚。
寒潭深处的黑蛟已经不在原地，抬头望去，能看到庞大的身躯在天上的黑云若隐若现，漆黑的鳞片反射着皎洁的月光，龙首狰狞，一双竖瞳时不时看向更高处的天空，一股强悍的气息环绕周围，随着月亮悄然被乌云遮盖，黑蛟那双竖瞳里透出喜悦以及畏惧。
锦绣山真武宗。
祖宗堂后一座常年封闭的后山，透过月光能看到这里有一片削平的墓地，一座座墓碑竖在一处处小山包之前，上面是一个个人名，无一例外全是真武宗的历届宗主。远离这片墓地的一处不起眼山洞里，一道盘坐的人影缓缓睁开眼，似乎能看穿石壁一般望着黑蛟寒潭所在的方向，吐出一声悠悠叹息
夜里，吃完饭的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在那之前，胡灵把少年的破山拳谱给要了过去，说是帮他改进一下尚未学习的第七式，而少年则一个人在屋里练习改进后的前六式，不知不觉身体倒在床上，沉睡过去。
第十二章 神魂
眼前是一把剑，一名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的少年跟在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后，两人走进一座洞府。顾阳的视野跟随他们转动，然后第三次看到了那个白衫男子，在洞府内一座高台上盘膝而坐，除了两腿上漂浮着一柄白色飞剑微微颤动之外，身前还有一柄金色飞剑插在坚硬的地面上，剑身摇摆不定，有微微轻鸣。
少年恭敬一拜，随后在两旁站定，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那柄金色飞剑，眼中露出一抹火热。
过了许久，白衫男子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仍然恭敬站在原地没有丝毫不耐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由于是在入梦的缘故，顾阳只能看到白衫男子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少年盘坐在金色飞剑之前，手捏法诀……
下一刻，顾阳便被一股刺痛感从梦中惊醒。
少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缓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客栈，脑海深处一股猛烈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顾阳抱住脑袋，剧痛让他蜷缩在床上。
很快，这股仿佛脑海被人用一根棍子用力捣毁般的痛苦骤然消失。
顾阳身体微微颤动，埋在被褥间的脑袋慢慢抬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
慢慢的从床上起身，少年走路都有些不稳定，站在原地一会一会，终于缓缓地走出房门。
楼下趴在柜台边上的老板看着面色苍白走下楼梯的少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啧啧，少年人要节制啊。”
没有理会老板的老板的调侃，顾阳要了一份小米粥坐到角落。
昨晚已经是他第三次做类似的梦了，第一次是见到金色飞剑被白衫男子出手夺走，第二次是看到飞剑被困在一个地方，昨晚那次则是看到那个少年对着飞剑打下某种法诀，然后自己便被惊醒，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从脑海深处涌出的剧烈疼痛。
顾阳不是傻子，相反，心智早熟的他在第一次梦到金色飞剑然后第二天就多了一种感觉之后，就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事情，只是老人高阳没有说什么，加上少年没什么本事，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情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二次梦到白衫男子，顾阳肯定这绝不会是巧合。
于是北行。
胡灵打着哈欠走下楼梯，目光在一楼大堂内来回搜索，最后眼神一亮，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顾阳。
少女跳着轻快的步伐坐到顾阳身旁，一双灵气盎然的眼睛看着失魂落魄般的少年。
小手在少年
眼前来回挥动，少年却毫无反应，只是对着小米粥发呆。
这家伙怎么了啊，莫非是没钱了，一碗小米粥就是他最后的钱？
少女恶意的猜想。
过了好久看到少年仍然是那副样子，胡灵心里有些犯嘀咕。
拍了拍顾阳的脑袋，胡灵看到少年慢慢的转过头，面色苍白，失魂落魄。
胡灵吓了一跳，怎的一晚没见，这家伙就变成这副模样，是修炼功法出岔子了？可是好像也没见他有什么功法啊，平时一直在练习那套漏洞百出的拳法。
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能听到我的话吗？”
顾阳得眼神终于聚集在少女脸上，缓慢的点了点头。
少女轻呼一口气，有的救有的救。
少女继续试探的问道：“你怎么了，跟我说说？”
过了一会，顾阳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的问道：“如果一个人的本命飞剑从无尽海飞来的路上被别人夺取成为其他人的本命飞剑，会发生什么？”
少女皱着眉，本想直接回答“不可能！”，在看到少年那副认真的模样，想了想，慢慢的回答道：“咱们生活的剑王朝以往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发生，因为本命飞剑在未进入宿主识海时，只是几条虚无的大道纠结而成，飞剑只是外在表现，不可能被人抓住的。不过或许有人手段通天，能强行阻拦，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顾阳轻声回答道：“如果我说我就见过呢？”
胡灵忧愁的看了顾阳一眼：“如果真是那样，大概结果会是宿主神魂受损，却不会死亡。因为本命飞剑还未完全进入主人的识海，与宿主只有一部分的勾连，不过即使只是一部分神魂受损，那也是件很棘手的事。”
顾阳看着北方，怔怔出神。
少女也不再说话，只是深思。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客栈里多了不少过来喝酒的青壮汉和外地来的商人客人，在嘈嘈杂杂的客栈里胡吹一通。
“听说了吗，有人在南边那座山上看到一条黑色蛟龙，当时还有一道道雷电跟下雨似的劈在那条龙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劈死。”
“要是能劈死的话，咱们岂不是能捡到一条龙尸，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下半辈子还烧什么瓷，直接去青鸾城里买了一套大房子，再养几个漂亮的小妾，那日子可真是神仙一样。”
“早都有人去了，不过老弟也别着急，万一那条黑龙没死，咱们又不是能
飞来飞去的剑仙，被黑龙撞到还不是一口就没了，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是是是，老哥说得对，这顿酒兄弟请了！”
“痛快，等到有人确定黑龙死了，咱们再去看看，说不定能捡个漏。”
“好，那老弟就等着老哥了。”
……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时，一个嗓门巨大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客栈中央，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刚刚听说的劲爆消息。
顾阳没有在意，默默思索今后的打算，胡灵却神色微动，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少女胳膊碰了碰还在沉思的顾阳，悄悄说道：“蛟龙身死后会有精魄短暂留存在人间，如果你真的是本命飞剑被夺走导致神魂受伤，刚好能用蛟龙精魄帮你疗伤。我们去山上找一找那条黑蛟，如果死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一部分精魄，如果没死那也估计受伤不轻，我们联手之下，一定能屠了这条黑蛟！”
顾阳看了少女一眼，摇摇头：“如果那条黑蛟死了，精魄散尽了还好，如果那条蛟龙没死，也没有重伤，或者重伤了也比我们强太多，那岂不是白白搭上了性命？”
胡灵气得跺了跺脚，娇声道：“还不是为了给你疗伤？！”
顾阳轻声道：“正是为我疗伤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冒这种风险，如果真的要去，那也是我一个人去，你留在客栈。”
胡灵看着眼神清澈的少年，颓然低头。
圆月升起，黑乎乎的山林里，有人影绰绰。
顾阳手柱那根青竹行山杖，有些疲惫，虽然面色已经好了很多，但神魂的损伤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消除的，若是过个几十年数百年或许能慢慢补回来，可是顾阳等得了那么久吗？一个普通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只有成为山上人，才能获得更长的寿命。
慢慢抵达山顶，顾阳看到那处漆黑的寒潭，在月光下湖面反射出柔和的白光。
顾阳手伸进潭水，顿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冷冽感让他缩回手掌。
顾阳忧愁的看着潭水，按照胡灵的分析，那条黑蛟既然一整天都没被人发现尸体，那么估计就是侥幸活下来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疗伤，而这处灵气浓郁寒潭作为他休养数百年的老巢，肯定是第一选择。
不过为了防止被山上的其他精怪趁虚而入，这条黑蛟也有可能躲在其他地方，虽然灵气稀薄，但胜在安全。
顾阳脱下衣服，咬紧牙关，扑通一声跳入潭中。
第十三章 姑娘你走光了
刚潜入水中时，顾阳眼前漆黑一片，只能使劲往下潜。奇怪的是，越往下潭水反而越清澈，到了水底时，顾阳已经能看清周围周围十米左右的景象了。
这汪寒潭是圆锥形结构，上面潭口只有十几米宽窄，到了水底却有近百米的宽度，顾阳沿着一个方向细细探寻，每隔一段时间便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气再潜入水中继续搜查。
顾阳第三次入水后终于发现一处十几米高的深邃洞穴，一股腥味从洞口弥漫出来。
顾阳犹豫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钻进洞穴深处，一路上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放轻。
深入十几米后，顾阳终于秉不住那口气，快速的退出洞穴，浮上水面换气。
背后，洞穴三十多米深处，一双金黄色的眼眸冰冷的看着退回的人类，然后缓缓闭目。
换完气，顾阳轻车熟路的摸进洞穴，这次顺利的穿过通道，转过弯，顾阳呆住，然后背后冷汗直冒。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间，面积之大甚至超过了水底的面积，应该是在岩壁上又开凿出的一片空间。
然而让顾阳呆住的却是这个巨大洞穴是干燥的，潭水被一道无形壁障隔在外面，里面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悬挂在顶部把洞穴照亮。
洞穴中央，一池乳白色的液体中央一根石柱矗立，黑色的蛟龙便盘绕在石柱之下，一颗硕大的龙首盯着不明来历的外来“客人”，冰冷的眼神中还带有些许讥笑。
顾阳不敢继续往前，也不敢退出洞穴，就呆在原地，所幸洞穴里面有空气，不然他就要被憋死在这。
眼见很久这条黑蛟都没什么动作，顾阳稍微有了一些勇气，偷偷打量这条黑蛟，坚硬的鳞片散落在周围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庞大的身躯上充斥着一道道伤痕，深深的伤口里面还能看到细小的电弧跳跃游动，原本愈合的血肉被再次破坏。黑蛟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盘绕在柱子上，乳白色的液体化作一丝丝光线融入身上的伤口中，一道道雷电仿佛火遇到水一般，被乳白光线一丝丝浇灭。
顾阳内心苦涩，本以为这只黑蛟渡劫成功也差不多极度虚弱了，事实上这只黑蛟确实处于重伤状态，然而自己的实力终究太弱。
黑蛟似乎已经丧失了耐心，张开龙首吐出一道深黑的水箭，对着顾阳射了过来。
少年闭上眼，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然而片刻后，全无任何动静。
“这位公子，好巧呀，我们又遇见了。”
顾阳睁眼，胡少女冲着他轻轻一笑
盘绕在石柱之上的黑蛟盯着这名大敌，龙首高高扬起，死死盯住少女。
胡灵瞥了一眼那条黑蛟，全然不在意，只是对着顾阳抱怨道：“你走的那么快，我差点都没跟上你，看吧，还不让我过来，姑娘我要是不过来你不就要死到这了嘛。”
顾阳微微躬身，认真地说道：“多谢姑娘。”
少女喜笑颜开，对着他挥挥手：“你先上岸吧，等我收拾了这条黑蛟龙就去找你。”
顾阳轻声问道：“真打不过不要硬来。”
随即迅速退出洞穴。
事到如今，就算再傻，顾阳也知道这个少女不是平常人了，自己徒留在这里还要连累她分心保护自己，所以他走得干脆利落。
神念一扫，感受到顾阳已经上了岸并远远躲在一颗大树上看着寒潭，胡灵这才转过头斜眼看向黑蛟龙。
“可算被老娘逮到机会了，还想渡劫化龙？就算让你给侥幸成功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让老娘吞了你这具肉身多出一条尾巴。”
黑蛟，或者说黑龙愤恨的看着这头天狐，神念传音道：“没有我帮你抵抗那个老剑修，你迟早要被他宰了！”
少女模样的天狐不屑一笑，“等吞了你我就换个地方潜修几百年，到时候除了那几个剑仙谁能奈何我？”
黑龙不再言语，全力蓄势，调动剩余不多的力量，严阵以待。
胡灵看到一副同归于模样的黑龙，现出真身，一直足有半只黑龙长度的粉色天狐，六条妖冶的尾巴几乎触碰到洞穴顶端。
嘶吼了一声，黑龙身躯展开，龙口大张，一口黑色吐息让周围的墙壁迅速冻结，一层层坚冰蔓延过去，瞬间将寒潭底部冰封，并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水面上，远处的顾阳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处如一把冰剑冲上天空的水柱，汗颜。
洞穴内，纵然整个洞穴世界都被冰封，粉色天狐却全然不受影响，讥笑道：“你的本命神通就只剩下这种威力了吗，那你准备死吧。”
接着，双目迷离，一道神念攻入黑龙识海。
下一刻黑龙停在原地，天狐笑吟吟的悠然走到黑龙旁，一爪拍到龙首之下。
龙陨。
等在外面的顾阳看着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神色有些焦虑。
“嘻嘻，公子是在为我担心嘛？”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顾阳猛然抬头，粉色衣衫的少女坐在上面笑吟吟的看着他。
少年脸红。
“莫非公子喜欢我？”
顾阳摇头。
“还不承认，那公子你脸红什么呢？”
顾阳认真地回道：“菇娘你走光了。”
回客栈的路上，少女扭头故意不看顾阳。
回到客栈。
少女对着盘坐在床榻上的少年说道：“闭上眼，等会我会把黑龙精魄打到你识海中，注意这黑龙精魄一旦被我放出就会开始溢散，大约能维持一刻钟，你要尽可能多的吸收，如果连一般都吸收不了，那本姑娘非要打死你不可。”
顾阳笑着点了点，轻声说道：“谢谢。”
少女展颜，手上掐诀，一道迷你黑龙从她袖口放出，欲要挣扎逃离。
胡灵冷哼一声，玉指点出，黑龙仿佛受到什么拉扯力瞬间接近到少年头部，然后消失。
此时，盘坐着的顾阳，按照少女教授的一门内视之法，沉浸在自己的识海中。
一片朦朦胧胧广阔无比的空间里，少年独身一人，脚下和四周皆是虚无缥缈，头顶上是一片如星空般的天幕，没有光，却清清楚楚。
少年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识海深处，他能感到那里有一片不可探知的区域，同时一股亲切而又痛苦的波动从那里传来。
顾阳微微叹息，随后，一条庞大的黑龙忽然遁入这片空间，庞大的龙身几乎将顾阳的视野全部占满，那狰狞的龙首犹在不甘心的挣扎，却徒劳无功，一种力量将黑龙固定在原处。
顾阳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条黑龙，心中在思考，这么大块，胡姑娘也没有教自己如何吸收啊，难不成要自己下嘴一点点吃完？
忽然，顾阳瞧见那黑龙身躯上一点点明亮的白色光点飘飘荡荡，飞到更远的远方，最后消失不见。
这应该就是胡少女所说的溢散，少年焦急。
咬了咬牙，顾阳直接爬上黑龙的身躯，大口朝着龙身咬过去。
没有意想中的坚硬感，反而如同奶酪般，轻轻一口就咬透了黑龙身躯，一种清凉甜美的味道在顾阳嘴里经久不散，全身都舒畅不少，甚至那股时不时的痛苦也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顾阳惊喜，不再耽误时间，大口大口的吞吃龙躯，令人惊奇的是，吃掉部分被瞬间弥补，而黑龙龙躯整体却缩小了一丝。
很贴心。
时间缓缓流逝，黑龙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水，不仅神魂深处的那股痛楚消失不见，顾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空间似乎更加牢固了。
第十四章 老实人最好了
顾阳吞吃的很快，但黑龙身躯上的白色光点消失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顾阳一边吃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只剩一半的黑龙，稍微计算了一下，按照自己的速度，到最后黑龙散完，自己最多能吃掉快二分之一，眼睁睁看着剩余精魄消散让顾阳心疼不已。于是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咬住就直接吞咽，反正这精魄只是一种能量体，不用担心会被噎住的问题，这么一来顾阳更快了。
有时候男人就要快一点。
时间过得不快，但黑龙消散的越来越快，片刻之后，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龙躯。
外界，胡灵看着从少年身上溢出的光点，尝试吸收了一枚，然后很快摇了摇头又将那枚光点放出。
少女皱眉，“逸散出的果然无法吸收吗……”
不过又有些开心，从少年吸收到现在，按照她的默默计算，黑龙精魄的逸出量只有不到一半，也就是说，顾阳到最后至少能吸收一半，这个速度已经能算得上是天才了。
忽然，胡灵眼神凌然，只见房间角落的那把被随意放置的青铜剑居然悬浮在空中，一粒粒白色光点被纳入剑身，居然被吸收了？！
仿佛不太满足于如此之少的溢散精魄，剑身微微颤动，接着“嗖”的一下窜入到少年的识海，速度极快，令少女胡灵措手不及。
甚至她都怀疑自己就算真的有心阻拦也不一定能拦得住这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而此刻，识海中的顾阳一脸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青铜飞剑，这是又给自己送来了一道精魄吗？为什么有点眼熟？这特么不是自己买亏了的破烂剑吗？！
然后顾阳便瞧见青铜剑身剧烈颤动，仿佛看到美味食物一般，对准黑龙龙首，“咻”地一下钉在黑龙双瞳之间，下一刻，原本消散的光点如同遇到吸力一般不再朝高处飘走，而是化作一条白色河流涌向青铜剑。
不仅是消散的光点，甚至黑龙身躯都在大幅度缩水，以一种令人惊惧的速度从数十丈长缩减到不到十丈。
顾阳着急了，这比消散的速度还要快啊，真要被这把神秘的剑吸收完精魄，自己不是要哭死。
“喂，你能不能给我留点，这是我的东西好不好！”
青铜剑顿了一下，然后吸收速度更快了。
顾阳很委屈。
等到黑龙身躯缩水到两丈长时，青铜剑发出一声浩大的剑鸣，剑气冲
天，剑意凌霄，数十息后，再次变得沉寂，不过青铜剑身上的锈迹全无，给人的感觉从破烂剑变成了一把锋芒内敛的古朴飞剑。
顾阳看到青铜剑停止吸收黑龙精魄，不过剑身仍然插在龙首处，仿佛在镇压黑龙精魄不让它继续消散。
顾阳咧着嘴笑了，看来还是有点良心的。
剩余的黑龙身躯虽然已经很少了，但还是让顾阳吸收了半个时辰多。待到全部吸收完毕，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不仅神魂损伤被全部弥补，而且比起原先雄厚了不少。
吸收完黑龙精魄的顾阳并没有退出识海空间，而是好奇的打量仍然漂浮在他识海空间并没有离开迹象的青铜飞剑。
“小家伙，别看了。”
忽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青铜剑上响起，把凑到剑跟前的顾阳吓了一跳。
往后退了了几步，顾阳紧张的盯着飞剑，“是你在说话？前辈不妨现身一见。”
下一刻，一个身着青衫的高大人影站在青铜剑上，身着青衫，颧骨突出，白眉修长，眼神清澈。如果不是头上的一头白发，顾阳绝对不会将那苍老声音的主人与这名略带风流的男子联想在一起。
青衫男子玩味的看着小心戒备的顾阳，笑吟吟开口道：“小家伙，不用这么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甚至我这次能苏醒过来也是多亏了你。”
顾阳仍然紧张，农夫与蛇的故事在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给他的感觉却比那只黑龙要更强！
悄悄地试图驱逐这柄飞剑，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像这柄飞剑是他自身的一部分。
察觉到少年的小动作，青衫男子无奈道：“事到如今呢，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这把本命飞剑已经有一大半属于你了，我这个曾经的主人反而只有一小部分的控制权，当然这也是我苏醒所要付出的代价，没什么怨恨的。你刚才也试过了，想必也知道我并没有对你撒谎。”
顾阳听罢，摇了摇头，抱拳说道：“前辈所言，不敢不信，但在下见识浅薄，能力有限，前辈真要停留在晚辈的识海中，晚辈也无办法，前辈告辞。”
接着，顾阳直接退出识海空间，留下青衫男子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小家伙挺谨慎的，天赋也算过得去，应该能有点成就，可惜人长得不好看，也无趣了点，要是换做那只天狐，啧啧啧……”
坐在床上的顾阳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神色忧虑的少
女，歉意的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因为我识海里出了点事情所以耽误了一会，对不起。”
少女摆了摆手，眉目中的忧虑仍未去掉，轻声对顾阳说道：“你买的那把青铜剑有古怪，不是寻常佩剑，似乎真是一柄本命飞剑，之前在你吸收精魄时飞到了你识海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于是顾阳将自己吸收精魄过程中出现的变故以及之后现身的那位青衫男子毫无保留的讲给少女听。
听完顾阳所言，胡灵皱着眉头思索，然后慢慢说道：“按理说不可能是本命飞剑，但这种神异也只有本命飞剑能解释了。如果真是本命飞剑，那么那个人所说的要么是真的，要么其中关键部分说了假话。不过即使有假话，关于本命飞剑大部分控制权属于你这部分情报应该是正确的。”
看到少年不解，胡灵解释道：“神洲上的剑修也好，妖兽也好，他们本命飞剑和天赋神通都是来自无尽海深处，可以说是天道的馈赠，他们的修炼都是顺天而为，所以他们在突破后都会获得寿命增长，就像是天道的鼓励。与之相对的，人类武夫硬是从凡人之身开始修炼，最后却能获得堪比剑修的力量，属于逆势而上，所以武夫修炼相较于剑修要困难得多，实力也逊色一些。”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然而，如果说武夫是逆势而为的话，死而复生几乎就是逆天而为了，天道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无论是人死还是妖灭，神魂没有任何可能留存世间，毕竟神魂存活已经属于另一种形式的复生了。
关于那名青衫剑修，他的本命飞剑应该有古怪，所以能神魂藏身其中，借助你的识海空间瞒过天道。不过肯定要付出代价，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别说是一小半控制权，他半分控制权都没有，只有寄宿其中的能力。”
顾阳听完，默默抱拳，“胡姑娘懂得好多啊。”
胡灵羞涩一笑，“既然没有问题，那你就不用管他了，只要别轻信他的鬼话，他就对你没有任何办法，以后找一些这方面的秘法再试试把他驱逐出去。”
似乎忘了什么，胡灵一拍脑袋，“等以后你去找一本剑修功法就能尝试驾驭这柄青铜剑了，过一段时间跟你契合度高了之后，就和你的本命飞剑没什么差别了。”
青衫男子在顾阳识海中目瞪口呆地听完少女这番话，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还想换做那只天狐，想个屁啊。
还是老实人最好了。
第十五章 突破了？
无论是少女斩杀那条重伤黑龙后又吞噬掉黑龙肉身还是顾阳炼化龙魄，都是一件非常消耗心神的事情，只是之前紧绷着心弦所以还不觉得。
如今等到顾阳炼化完之后，两人这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上大垴，互相道了声晚安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顾阳看到一青一金两把飞剑围绕着自己欢呼雀跃的飞驰，少年乐呵呵的笑了。
等到顾阳醒来，却坐在床上出神。
胡灵敲了敲门直接进来，看着又是一副痴傻状的少年，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又是怎么啦？乐极生悲？”
顾阳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北行吗？”
少女听到顾阳这么问，掰着指头说道：“知道啊，你要去北方某个地方找你的本命飞剑，然后你的飞剑又被别人炼化了这才导致神魂受伤然后浪费姑娘一整条黑龙精魄疗伤，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
顾阳望着北方，轻声道：“可是我现在感应不到那把飞剑了。”
少女撇了撇嘴，“很正常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但你飞剑很明显被人炼化了。”
“但我还想继续走下去，我从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不是你的东西你别去抢，是你的东西你自己要拿好。”说到这，顾阳目光平静，看着北方，“所以我要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少女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疯了吧你，对方可是能出手把你本命飞剑拦下来给自家孙子的剑仙，你怎么拿回来？听我一句劝，你先练剑练几百年等什么时候修炼到大剑仙层次你再去找人家讲道理。”
不过能不能修炼到大剑仙还得另说。
最后一句话少女只说在肚子里，毕竟要给他一个希望对不对，万一这家伙失望之下直接跑到人家拼命再被一剑戳个透心凉，那岂不是更惨。
顾阳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我会去送死，只是希望在最坏情况下姑娘你能帮我帮尸体送回我家乡小镇再对我师傅说几句话……”
心不静，意难平，如何练剑？
胡灵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你好了。”
顾阳拜谢。
两人退了房，离开客栈继续往小镇北方行进。
龙泉镇临近的山头是连绵山脉的最后几座大山，再往北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平原地带，有一条发源于云域穿过皓域流入无尽海的大河就在顾阳前行的平原上。
中土的人们大多讲究依水而居，尤其是河流附近的平原地带往往成为人们的聚居地，所以顾阳与胡灵两人走了一天之后就能看到前方四五座座大大小小的城池与城外零零散散的庄稼户。
“是继续赶路到城内客栈再休息还是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顾阳想了想，回复道：“休息一晚吧。”
少女点了点头，撑起两顶小帐篷。之前在龙泉镇，由于考虑到会有不少时间在野外赶路，少女便顺便买了两顶小帐篷。当然钱肯定是少女出的，顾阳这个穷人已经把身上的十几两银子花光了，这让少年非常愧疚，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大富人家的上门女婿一般。
不过少年在听到少女随口提起说龙泉镇的青花瓷在其他地方很受欢迎，便厚着脸皮向胡灵借了五十两银子，软磨硬泡大半天跟一个店铺掌柜低价购买了七件青花瓷器，打算到其他地方兜售也好赚一笔钱，除了本金还给胡灵自己或许还可以买了当地特产继续贩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名行脚商了？
顾阳将背着的七件青花瓷小心翼翼的放到帐篷里，其中有一件青花瓷瓶，其他都是些小物件，不然携带起来会很不方便。
看到少年小心翼翼的动作，胡灵翻了个白眼，谁在意这几十两山下钱财啊，知不知道你那条黑龙精魄卖给剑仙起码能换两座城市，还是主城规模的啊好吗。
顾阳看到少女的模样，一脸坦荡。
坐到火堆旁，把之前买的兔肉取出，两人分吃，同时顾阳也将自己想到的关于修炼上的一些疑问向少女请教。
“胡姑娘，既然我现在有本命飞剑了，那我如果继续练拳还有必要吗？”
“有！剑修前三境换血、通脉、淬骨，其实也是炼体的过程，这个过程与武夫并无区别，只是有了本命飞剑，蕴养体魄比武夫要容易一些。而到了中三境离体、御剑、扶摇，剑修就开始转为蕴养神魂，以便支撑飞剑
离体，这个阶段也是剑修的优势所在，御剑而行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当然特别强悍的剑修另说。后三境为金丹、洞府、元婴，这三个境界也自有玄妙。在这之上的便是玄之又玄的剑仙领域，我了解不多，不过那个拦截你飞剑的人至少就是这个层次的，甚至是剑仙中的强者。
说到这，胡灵仔细盯着顾阳的双眼，企图看到什么，然而最后却失望地转过头。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胡灵继续说道：“就算你现在有了青铜剑，但短期内还是没用，除非你拜入哪家山门，修炼有法门另说。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把这本拳法修炼到底，经过我改进之后应该能跨入三阶武夫吧。而且武夫炼体与剑修炼体有所不同，因为胜在纯粹的缘故，前三境的武夫要比剑修更强。”
“那如果同时修炼呢，结合两者优势岂不是更强？”
胡灵叹了口气，“你这个想法没错，也有人这么想过，不过只修练到武夫三境还好，一旦达到更高境界，最终结果就是修炼到扶摇境之后修为就再无寸进。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测可能是武夫逆势而行不被天道容许的缘故。”
顾阳加了一些枯枝，让微弱的火苗重新升腾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笑道：“你去休息吧，我守夜。”
胡灵嘱咐道：“你要是太困了就换我守下半夜。”
顾阳点点头，看着少女进入帐篷。
其实，他想问的那句话是，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人吗？
不过，是不是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围绕着篝火，顾阳迈步走拳，原本因为好几天没练的拳法变得有些生疏，再加上被胡灵改动了不少，所以第一趟拳法顾阳走得有些慢，之后就越来越顺畅，甚至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少年身影如风。
到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顾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然后惊愕的发现。
体内的那股神气如游龙般正欢快的游走在身体四肢，疲惫的身体随着那股暖流流过迅速恢复，按照书中所述，正是成为武夫的标志。
可少年仍不敢相信，泥胎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