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恩的右腿缠满了麻布，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库恩苦笑着说：“我如今已经成了瘸子，就是下了床，也要拄拐杖了。我以后不能主持东印度公司的工作，一切准备交给你了。” 卡米尔上去关心地查看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我不会接受这个工作，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不过，你的伤势并不影响你工作啊？” 讲真，领导的工作只要有个清醒的头脑就行了，总督是瘸子其实毫无关系。 库恩慈祥地望着卡米尔，“我想家了啊。我非常对不起你和你母亲，现在想回阿姆斯特丹弥补我的过错去了，不知道你母亲还能不能原谅我。” “她……”卡米尔倒是清楚，母亲一直盼着父亲回头是岸，这么多年已经心死了。要是库恩真的回去了，母亲能欢乐起来，恢复青春心态也说不定，父亲负伤退休了，也许是好事。 “可是我……” “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我丢掉了公司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就是再想坐在总督这个位置上，估计也不可能了，再说总督的位置也不是继承的。 我叫你来，是准备把我在东印度公司的股份完全转移给你。 咱们库恩家族是东印度公司十七位掌权股东里股份最多的，你成为了大股东，我以总督身份，委任你暂时代替我的工作，是合情合理的。 喏，这里是你继承我股份的文件，你在上面签个字，我带回去到公司里备个案，我的儿子就成了荷兰最有钱的商人了，哈哈哈！” 库恩这种状态，居然高兴地笑了起来。 卡米尔并不想要这些股份，“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想加入什么上流社会……”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财产不给你给谁呢？ 我一直野心勃勃，为了事业奋斗，总想着自己还年轻，这一次挫折，才感觉自己老了，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了个有本事的儿子，真让人高兴呢。 至于什么上流社会，都是假的。你有了这些股份，还不是愿意和谁交往就和谁交往？就是把它换成钱，分给穷苦百姓，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不过，你父亲我虽然和你理念不同，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只有有了更多的钱和权势，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不管是胡作非为，还是拯救万民，手里没有筹码可不行啊。” 卡米尔知道库恩说的是对的，可是他虽然能力很强，性子却甚为软弱。不然他和丽璐青梅竹马，共同建立的阿歌特商会怎么是丽璐做主，他只做个副官呢？ “你的性子软弱，有点儿像你母亲，这是我以前不喜欢你的原因。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当初没带你出海亲自教育就对了。 以你的性子，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像我这样，领着人杀人放火，掠夺土著。你有了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走上自己的道路，其实是在我的道路走不通的是时候，一个很好的后备。 咱们家收养的那个丽璐，我看很有想法儿嘛。我当初是不知道什么阿歌特商会的头目，居然是当年在咱家屋檐下被人遗弃的小女孩儿，否则怎么会派人想歼灭阿歌特商会？” 原来一切是场误会，不过是不是误会，这库恩残暴阴狠，卡米尔作为儿子都是不认可的。要是阿歌特商会跟卡米尔没关系，就能随便歼灭吞并了？ 卡米尔不愿意接手父亲的股份，不是不喜欢钱。这钱自己觉得用处不大，丽璐可是喜欢的，能很大地帮助丽璐的事业。 可是随着这些股份而来的，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沉甸甸的责任，对其他股东们的义务。卡米尔要是花花公子，反而没什么顾忌，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库恩一样，知道承担责任。 殖民公司天然就是血腥的，卡米尔实在不愿意领着父亲的旧部去继续杀人放火。可是对于父亲放弃股份回家陪母亲又是支持的，这个时候他性格软弱的毛病就看出来了，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库恩老谋深算，对儿子的反应早有预料，先不提这个，反而又拿出一封信，“卡米尔你看看，这是咱们公司一个新加入的小股东，一个叫王三的东方人写给我的信。 他劝我说，‘大人，世界变了，您原来的殖民策略是正确的，能带领东印度公司兴旺发达。可是自从前宋势力来到这个世界，荷兰已经没有靠掠夺致富的基础了。’ 这个姓王的希望咱们尽快完成公司的转型，成为一个走正行的纯商业公司，与前宋势力合作，才是唯一的发展方向。 我开始没有重视这封信，迷信手里的武力，对澳洲人也不服气。现在看来我错了，我的做法儿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倒是丽璐和你的想法儿是正确的了。 所以让你接手公司，我并不是让你延续我的战略。而是借用你的外交能力，和前宋势力搞好关系，完成咱们公司的转型，作为海上马车夫，继续为股东们创造源源不断的利润。 这样可不止是为了赚钱。我们公司存在，荷兰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庇护自己商人和国民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接受西班牙人的残暴统治。 你要是不接受这些股份和连带的责任，你忍心看荷兰人被西班牙人欺压，忍心让退休的我和你母亲被西班牙占领军吊在路灯上？” 作为“坏人”的库恩忽然对自己的儿子晓以大义，卡米尔感觉怪怪地。自己和丽璐出海时立下的志愿，和库恩刚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卡米尔心中一动，似乎一下子成熟了， 原来自私自利、残暴阴险的父亲，目标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啊。这为了国家……似乎父亲做的事情应该可以原谅？ 实际上库恩哪里有那么高尚，公司存在的目的当然纯粹是为了获利。不过客观上东印度公司确实成了荷兰的顶梁柱。库恩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枭雄的基操而已。 卡米尔也觉得父亲的话不全是真的，但仅看事实的话，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库恩的话激发了卡米尔的报国之心，当即就打算答应。 正在想怎么措辞，外面有人禀报，“总督大人，华美共和国前外交部长，现移民委员会主任苏子宁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