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一念生莲，终场试探（3/3）
老太太甚至没有动。
她身上的金绣袍却开始蠕动了。
每一根刺绣都化作了一缕丝线，飞射而出。
然后是绣着的数百朵花，每一朵都活了过来，成了飞速爬行的蜘蛛傀儡。
蜘蛛傀儡们从衣衫中钻出、爬高，转瞬，便是一道一道吐丝的蛛网，缠绕住了飞射来的暗器。
崔珏眯了眯眼。
果然。
这种层面的暗器高手，都拥有着极度诡谲而强大的防御力。
这一刻，他忘记面对的是唐门霸主，开始专心分析。
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暗器，他决定倾尽全力，从正面射出，以力破巧。
之前是黑屏，如今是蛛网。
杀心千手浮屠！
莲花般的手臂虚影。
数百暗器。
下一刻，就是一道横流出的凶戾春水。
老太太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这一切都在她掌控里。
所以，她甚至右手莲花杖都没用，左手抬起，五根手指上何止缠绕着五根透明傀儡先。
五指随意且迅速地动着。
金缕衣上的蜘蛛傀儡，飞速爬出，一层一层的“蛛网”足以挡住这些攻击。
然而下一刻。
那些飞射横流的暗器忽然停顿、折转、浮空。
老太太愕然。
崔珏心里愣了下，但非常配合地露出“耗尽力量施展绝技”的表情，右手屈指一扬。
似乎这些暗器是随着他的心意而升空了。
但他心底却满是震惊。
那位大人，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老太太左手也顿了顿，所有的蜘蛛傀儡也停下了，一起望着天空。
不远的屋舍里。
夏极翘着腿，喝着花茶。
花茶第三泡了，味道淡了许多，但这才是茶水的真谛。
不在初泡的甘醇，芬芳，而在那最后的平淡如水。
他深吸一口气，深饮一口茶，试图暂时压下心底那一颗黑暗的心。
心中念出一声：“观世”。
“那...那是！！”
唐老太太终于动容了。
崔珏也被“自己”深度震惊了，但他不忘记配合地双手合十，做出一副礼拜的模样。
虚空，崔珏身后的高处，显出淡淡的佛影。
那佛影似是承了黑暗的杀念，而变得有些阴冷。
闭目，狰狞，似要一手碾压人间的邪恶，一手抚顺心底的仇恨。
那佛影双手合十，一双瞳孔紧紧闭着。
而佛影的虚空之臂则是联系着那些升空的暗器。
这是杀心千手浮屠突破到超凡之后的恐怖能力。
这是由神话强者所用出的力量。
唐老太太神色彻底动了，她原本只是欣赏、不太在意的表情第一次认真严肃了起来。
她右手猛然顿了顿五彩莲花杖，每顿一下，她身形便是分裂出一个，十下之后，便是十个老太太站在了地面上，这是唐门绝学【虚夜经】，老太太显然早突破了超凡。
五彩莲花杖插在地面，不动如山。
老太太肃穆无比地仰头面对那黑暗的从天而降的佛。
唐门基础暗器手法只有五种，延伸出去的手法不计其数，但究极手法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已经失传。
一个是会损耗生命的禁法。
另一个则如是阵法一般，需要至少十人心意相同，才能用出的“一念生莲”。
那是一种已经不纯粹的暗器手法，首先需要暗器本身的存在，其次需要糅杂了各家道义的复杂手法，收阵法之奇，借大地之气，凝天时万物。
十个老太太，正是十人。
刹那间，每位都左手连接蜘蛛傀儡，右手开始叠印。
黑暗佛缓缓压下，所有的暗器都被重新赋予了真气，空中生出了点点红芒，那是一种酝酿着急速、摩擦出火花的恐怖速度。
数百暗器压下。
而那十人的结印也已经完成。
暗器则是插在大地上的五彩莲花杖。
花开。
生莲。
蔓藤游向天空，生出亭亭的虚影。
莲子从莲蓬上弹出、逆冲，每一颗又在半空化作绽放的莲花。
那莲花的花瓣却是极度细腻的刃。
这些刃似金非金，不会被吸石磁力所影响。
刃飞射，爆开。
空中生出了无比玄奇，无比绚烂的一幕。
数百莲花，数千转轮刃，天光里反射出无数寒光，而那压下的黑暗佛，带着数百如流星般的暗器，正在莅临。
一念生莲对观世黑暗佛。
简直不似人间决斗之景。
仿是天灾般的对决。
在刺破耳膜的连续对撞后，暗器失去了力道，如雨而下。众人急忙让开，双刀护卫则是站在唐炎身侧，挑开一道又一道的暗器。
老太太身侧的暗器则全被蜘蛛傀儡的蛛网吸附，远处，崔珏抓起一把飞刀，左挡右隔，随意拨开落下的失去了力道的暗器。
只不过，他勉强施展，已经抽空了他的力气，使得他筋疲力倦，简单的格挡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头越来越晕，面如金纸。
忽的，崔珏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侧头软软趴在了轮椅上，失去了知觉。
老太太手还在颤抖着，她看向远处巷子口的那个苍白的少年，眼中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其余人也是看傻了。
这...这少年竟然能和老太太打成这种模样，而且他之前还战了两场。
唐蝎并没有彻底晕过去，他从头到尾目睹了两次战斗，如今是真的服了。
...
隔壁屋舍内。
夏极饮完最后一泡花茶，把骨瓷的茶盏放整齐，然后走到那依然无法动弹的少女身侧，轻声道：“红鱼师姐，我走了，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能够临行前喝到你泡的花茶，唐临已经很满足了。”
床上躺着的少女：..??!!??
你你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但她很快听到了屋门推开的声音。
门外一道金光刺入，旋即又消失了。
那唐临来了，又真的走了。
他只是点了一个少女的穴位，然后喝了三杯花茶。
以及...
操纵了一场真正超凡以上的对决。
还有...
落下了最关键的一步棋。
如今的崔珏，可是受了伤的阎罗，也正是因为他之前被妖魔所伤，所以才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在三战之后昏迷过去。
这已经几乎可以证明他是阎罗天子了。
而此时...
就是那藏在暗处的敌人最佳的刺杀时间了。
夏极无法完全确定，但如果这位敌人依然是烛龙，那么他就一定会来。
...
东方行道上，山峦耸立。
慕容嫣然扮成的小白脸正坐在马车里，赶车的除了红云，还有眼镜娘。
马车两侧是锦竹城城主安排的三百骑兵，说是要一路护送逍遥侯返回王都。
这样坦荡的官道本不会有事。
但在转角处，忽的倾斜山壁的顶端传来崩裂的响声，众人抬头去看，只见一颗巨石正滚滚落下，向着逍遥侯所在的马车碾压而去！！
166.图穷匕见，烛龙上钩（1/3）
轰！！
巨石落下，其下的泥土砸出了个坑。
侍女看着假山上正在发怒，丢着大石块的唐冷，一边躲闪一边喊着：“小姐，小姐，别生气了！”
“我不活啦！我被人欺负，又被奶奶打，我不活啦!我真的不活了！”
“小姐，先下来再说吧。”
“不下来，我要...我要...”唐冷看了看假山，似乎跳下去也摔不死，于是直接跳了下去，飞奔向一边的五层翠竹阁。
片刻后。
侍女站在阁楼下，看着三层楼上的发型诡异的唐大小姐焦急地喊着：“小姐，小姐。”
唐冷坐在三层的栏杆上，双腿悬空，尖叫着：“我不活啦！”
正在尖叫的时候，门外的竹林巷道里正走出一名少女。
同样银灰镶金的裙衣。
身形有些瘦小，好似弱不禁风。
而眉眼间却藏着一种温暖的、令人亲近的笑意。
不同于王柒柒的冷，那冷是出生权贵世家，认了联姻，认了个人可以为家族牺牲，而散发出的骨子里的淡漠，那种冷是无情，对别人无情，也对自己无情，虽然现在对夏极，这位雪衣铃兰经常容易发飙。
不同于白桃花如水一般的江南柔美，让人忍不住感慨一声“春雨里，小桥边，油伞下，人似明月，腕凝霜雪”，那是聚集了整个江南秀美的女子，有些哀婉的身世，却更添了几分柔弱，极深的刺客之主背景，又为她的柔弱添加了难以言说的复杂味道。
这少女的美是一种热情，敢爱敢恨，只是看着她的眸子，都似乎要被其中的笑意融化，心底所有的阴暗都会消失...
这少女是百花榜上第六的“血玫瑰”唐红鱼。
但夏极点她穴道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她长什么样，也没注意美不美。
反正就是点了，丢床上，就完事了。
她走入翠竹阁下，楼上唐冷好像寻到了主心骨，诉苦道：“红鱼小姨，我...我被人欺负了！奶奶还打我！”
唐红鱼莫名其妙。
自己被人点穴道，躺了小半天怎么外面的世界变成这样子了？
多了个强大无比的年轻一辈的崔珏不说。
这唐冷的发髻也被割了。
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都怪那该死的唐临！
想起唐临，她就牙齿痒痒的。
什么样的**才会点了穴道，就为了抢自己泡好的花茶？
你你你是**吗？
她调理了下心绪，“小冷，先下楼吧，这事儿别再闹了。”
“小姨，夏极欺负我，崔珏也欺负我，连奶奶也不帮我，我...我不活啦！”
唐红鱼知道那位远来巴蜀之地的逍遥侯，这小白脸据说还因为妖魔之事而在道宗有诺大的名头，只是...夏极是谁，做了什么，和她有关系吗？
她和夏极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现在心里恨得痒痒的就是那莫名其妙的唐临而已。
但不管夏极，还是崔珏，都没什么仇，于是她道：“小冷，回头把两边也剪了，留个短发也不错。”
唐冷：...
“小姨，我...我真的要跳了，我委屈。”
唐红鱼仰头道：“小冷，这会儿我在还有个梯子能下，一会儿我走了，你就得在这儿坐一天了啊，赶紧的。”
唐冷被点醒了，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吧，小姨你是对的，我不该闹了。”
她转身要起来，但屁股却是坐麻了，一个扭身，却是身子失去平衡。
“哎哟”...
唐冷惊呼一声，双手乱抓着，从半空摔了下来。
然而一道红绡电射而出，缠绕着她身体。
那百斤重的人儿就被缠了几圈，被红绡固定在了半空。
唐红鱼左手一拉，红绡裹着唐冷便是向她稳稳飞来，然后落在面前。
红绡如毒蛇，嗖地一声消失在了她袖口里。
唐红鱼惊讶道：“小冷？你还真想跳啊？”
唐冷无语。
看到小姨离开，她忍不住又喊：“红鱼小姨，你去哪？”
唐红鱼道：“我去找个该死的男人。和你讨厌的夏极，崔珏没有关系。”
唐冷：？？！！
她悄悄跟了上去。
...
夏极依然在唐门中，只不换了个距离养伤中的崔珏较近的弟子居室。
这里的原主人应该是唐门三宫之一奇毒宫的弟子，房间里摆放着瓶瓶罐罐的毒素，空气里氤氲着些令人微微头晕的气息，即使是朋友也未必愿意入内。
这位弟子显然也外出历练了。
而这种地方，显然是夏极的蛰伏之处。
此时，他已经确定，白桃花和红云受到了袭击。
白桃花为了扮演好自己，硬生生承受了一次袭击，并且受了不轻的伤。
红云的脸颊上更是添了几道伤痕。
但都没死。
“难为你们了。”夏极轻喃一声，“阎罗重伤，但那人却依然未能完全确信，所以他在用逍遥侯来试探，这一次试探十有八九是真的刺杀，如果逍遥侯至死阎罗都不出现，那么他才敢进一步肯定。
真是一个谨慎难缠的对手。
快了...快了...图穷匕见，快到最后了。”
他静气凝神，作为猎人藏在阴影里，只等着猎物上钩。
...
午夜时分。
夏极忽然睁开眼。
如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陷阱”处，亦崔珏养伤的地方。
而轻微的脚步声正向着那里而去。
夏极手掌悬起。
一股玄妙无比的意念浮现在他周身。
【玄元七十二浮世】最末的一张符。
以心神为墨，以一叶一花为黄纸，符化神兵，数十里内，秒杀一切。
只不过，这符每次使用都会消耗极大，即便是夏极也无法做到连续使用。
远处。
传来两声银针破空的细微声，旋即是两名守门弟子倒下，却又被轻轻担住的声音。
一道黑影推开了门扉。
夏极神念凝结到了极致。
他手中的那一道无形符也已经准备随时出手。
但他还没有出手。
他在等。
噌。
他听到刀具出鞘的声音。
那刺客蹑手蹑脚向着崔珏走去。
而崔珏虽然虚弱，却已经醒来，正警惕地看向黑暗中打开的门扉。
夏极脑海转的飞快。
如今他距离那处也不过千米的距离。
一道秘音传了过去。
“崔珏，用你余力再施展一次暗器。然后...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崔珏愣了愣，这是阎罗的声音。
如今的他连手指都抬不动，这是白昼时分连续使用三次【杀心千手浮屠】的后遗症。
但他还是照办了。
颤巍巍伸手抓住身侧柜上的一根银针，手掌翻覆之间，直接向着门扉中走入的黑影射去。
而这一射，又牵动了内伤，他唇角渗出鲜血。
银针再不复威力，被那黑衣人横刀直接格挡开了。
崔珏起身，右足点地，又是一道银针激射而出。
他的足早被阎罗施以医术，可以正常行走，为的就是现在。
但，这银针再次被挡住。
他再次吐出一口血，撑着床沿，听着耳中传入的声音，跟在其后一字一顿道：“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不说话，却是停下了脚步，目光瞥了瞥崔珏的腿，露出果然如此的奇异笑容。
崔珏苦笑着摇摇头，“若...咳咳...若不是我为了护他，而被妖魔重伤，岂会如此结果？”
那黑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你既然重伤，为何还要来唐门寻死？”
崔珏自嘲地笑了笑：“许多事不得不做。”
黑衣人道：“你猜不到我在唐门吗？”
崔珏道：“猜到，只是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即便是你在暗中，也无妨。”
黑衣人道：“但你错了。”
崔珏道：“我没有错，再来一次，我还是如此...只不过，我低估了妖魔，低估了老太太...”
黑衣人忽然沉默了下来，然后他闭目，低首，缓缓退开，神色卑微。
而这一刻，夏极忽然眯起了眼。
因为，他看到始终躺着的唐猪忽然起身，神色如换了个人一般，一步踏出，身形如残影般消失在原地。
167.我愿尊你为敌（2/3）
因为地眼的缘故，夏极可以看到唐猪。
这位看似傻子一样的胖子正在洗脸，刷牙，然后沐浴更衣，甚至在黑暗的屋舍里点燃了三根香。
宁心静气的烟袅袅而起。
唐猪胸前的伤口早已恢复了。
很快，他站在一面铜镜前，将散乱的长发迅速拉后，扎成了个小辫子，垂在项后，一双原本没有焦距的眸子，此时多了许多光彩，只是那光彩混混沌沌，充满了灰色。
这一刻...
那任人欺凌的唐猪，举手抬足之间，已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高位者气息。
他把那转动的小铃铛放在了腰间，又把诗词册子放好。
推门。
一步踏出。
整个人恍如一道夜色里的魅影。
即便与唐门弟子擦肩而过，那弟子也完全不知不晓。
唐猪的神色很严肃，很庄重。
夏极神色也动了动。
这一刻，他已经知道了...
这就是烛龙。
这一刻，他露出了笑容，因为...他赢了。
烛龙，终究是个心底带着英雄主义色彩的人。
如果摆出一副王对王的局面，他绝对不躲。
此时，阎罗天子的谢幕，他也绝不会不出席。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夏极几乎已经确定...这藏在唐猪身躯里的元神，与自己曾经对杀的唐烛应该是同一人。
某种程度上，这烛龙比自己更像个光明正大的英雄？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败了？
至少，他想着在最后时候出现，而自己在最后也只想着杀他。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
握刀的黑衣人急忙低下头，他甚至不敢看即将到来的那位。
他知道自己即便试图窥探，也会被发现。
那位可是圣会的大高层之一，神秘无比的存在，管辖着囊括巴蜀，沧山城，鹿容府，甚至王都天阙城在内的大周重地。
在这片区域里，圣会何其强大，都是拜了这位心机，这位的能力。
所以，黑衣人越发卑微，低头，站得笔直，腿肚子却有点儿抖。
崔珏看到了那有着一双浑浊眸子的胖子，那胖子一身正装，好像见他是在出席一场难忘的盛宴，充满了奇异的魄力。
“下去吧。”
唐猪轻轻说了声。
那黑衣人立刻道：“是！”
说完，他头也不抬，不回，急忙闪出了这间小屋。
屋里很静。
只剩下两人。
唐猪这才轻声道：“我就是烛龙。”
崔珏听着指点，神色里闪烁着光华：“我们终于见面了。”
烛龙像是和老友聊天般：“开始时我还没怎么注意你，直到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你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崔珏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是半点都不敢暴露。”
烛龙道：“对，你藏的很深，甚至在江南道外的荒野，我们对决后，你都未曾揭下面具...”
崔珏问：“这事儿我真没明白，是你腰间的那个铃铛吗？”
烛龙拍了拍腰间那金属小玩意，叹息了一声：“这东西叫招妖铃，可以招妖，但妖魔如果挣脱了束缚，那么招妖之人就会受到反噬。
拜你所赐，我被反噬了，差点真成了个傻子，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逍遥侯还算好心，居然在我落魄的时候帮了我，让我免受其辱，所以这一次...我派去的人没有杀他，他只是重伤，算是还了个心底欠下的情，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崔珏点点头：“我自然放心。”
烛龙继续道：“招妖铃除了招妖，可以移魂，唐猪与我这一世是亲兄弟，只不过他碰巧三魂六魄残缺了，所以，这也是我的运气，因为只有他能接受我的移魂。
在江南道上，我死之后，魂魄借着这神器招妖铃直接移到了唐猪身上。”
崔珏道：“看起来很顺利。”
烛龙摇摇头道：“没那么顺利，再融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魂魄，而且...招妖铃里妖气太浓，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恐怖，所以我一直是在冒险，所以我的灵魂其实已经不干净了。
你我的这一场对战，谁都没有赢，开始的时候，我没想用这个神兵。”
烛龙声音有些沉重，但很快，语气一转道：“好了，我该送你走了，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么？
你我博弈一场，是我平生仅遇，所以我愿尊你为敌，亲自来为你送终，也愿为你完成未了心事。”
他已经赢了。
如今沐浴更衣，静静等着这位值得尊敬的敌人的回答。
然而...
崔珏静静问了句：“那换成是你，你有什么未完的心事吗？”
烛龙愣了愣。
他眼珠子动了动。
眉头忽然皱起。
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他的对手绝不可能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除非...
崔珏露出了微笑：“先说，再动手。”
烛龙明白了，他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怎么总觉得你还差了些...原来如此。”
笑定之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道，“未了心事倒是没有，只是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崔珏摇摇头：“不能。”
话音刚落...
烛龙整个人忽的化作一团又一团的残影。
黑影重重，鬼影重重，向着八方飞扑出去。
飞扑到一半，那身影又开始分裂，刹那十六道身影，每一道身影都以极快地速度掠行，进入阴影之中。
他甚至没有再看崔珏一眼。
因为这并不是阎罗天子，已不值得他投去任何目光。
崔珏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刚刚的对话就足够让他震惊了...
那什么招妖铃，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而阎罗一直与这样一个恐怖的男人在暗中交手吗？
他们一手接着一手，在疯狂落子，博弈，对杀，暗算，如今...是图穷匕见了。
那么...
那位藏在暗处的阴司之主，该如何对付已在明处的敌人呢？
这敌人刹那十六道虚影，速度无比之快，换成是他，即便是动用杀心千手浮屠，哪怕十倍都未必能拦下这十六道影子。
阎罗....会怎么做呢？
天空依然未曾迎来黎明。
忽的。
似乎发生了什么。
那烛龙顿下了脚步。
十六道影再又合一，那正装的烛龙跪倒在了门前，眼中慢慢失去了神采，只是唯一的一丝不甘似乎在质问“你究竟是谁”。
夏极直接动用那【玄元七十二浮世】中的最后一道符。
心神为笔墨，一叶一沙为黄纸。
直击元神。
将烛龙的元神轰的粉碎。
所以，还未踏入如此境界的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而若是神话境界的人在此，才能勉强看到，烛龙的躯壳中一道模糊的虚影被轰的从躯体里飞出，在半空粉碎，然后...
被他腰间的招妖铃吸收而去。
好似...
是那铃铛里藏着妖魔，正在进食。
168.危机！危机！危机！（3/3）
那一道符震碎了神魂。
而那招妖铃吞噬了神魂。
不仅如此，铃铛里渗出几缕诡异的黑烟，慢慢悠悠地缠绕上了烛龙的躯体，拖着他往铃铛里缝隙里塞去。
崔珏看着那躯体被悚然地拉成平面的形状，慢慢地挤入了铃铛中。
然后忽然发出一声“咔”...
那铃铛似乎被卡住了，然后吐出了什么东西，只是他还是看不到。
黎明还未降临。
一袭灰金色斗篷踏着长风也推开了屋门。
来人正是阎罗天子。
他之所以来晚了几秒，是因为他绕道去杀了一人。
那名黑衣人，也是唯一目睹了烛龙、崔珏的黑衣人。
少了这位目击证人，崔珏的身份就可以进入黑暗中了。
“老师。”
崔珏尽管面色虚弱到了极致，依然很是恭敬。
阎罗天子赞许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我还需要做什么？”
“当然，你下面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然后在唐门占据一席之位。这是你毕生所愿，也是你父亲愿意看到的，不是么？
当然，你不可以展露出亲近阴司的模样，相反还要厌恶。”
“为什么？”
“因为...杀心千手浮屠这门玄法不仅我会，烛龙也会，你亲近阴司，暴露出去，那就是我的弟子，但如果你厌恶阴司...那你会是谁的弟子？”
阎罗天子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当然，这些事离你还比较远。而且你也不需要刻意为之。因为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总会把自己发现的东西当做真相，总会把见缝插针挑刺得到的毫无价值的信息奉为真理。你要让他们去发现，而不是告诉他们。”
“明白了，老师...那么您...”
“努力成为真正的判官吧。”
戴着阎罗天子面具的夏极瞥了一眼那邪异的招妖铃，伸手吸附而来。
同时把招妖铃吐出的地眼随意插在了崔珏身上。
按照人皇笔记里的说法，随着境界的提升，所能使用的神兵就越来越多。
超凡一把，传奇两把，神话三把。
目前他掌控着地眼，那不知名的兽纹黑剑，还有一个空缺。
那么，这招妖铃理论上他也可以控制。
但想起烛龙最后的样子，他暂时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先给红云看看吧。
唐门风云事了。
他如今需要赶去与受伤的慕容嫣然会和，然后一同返回天阙城了。
也不知天阙如今怎么样了...
...
...
“咳咳，咳咳咳...”
“你又虚弱了好多，不如回东海吧，这里妖气阻隔，我们是活不长的。还是你对这人类少年真的有感情了？”
“咳咳...”
“你又不是真是他姐姐，压迫了那灵魂十多年了，你该放她苏醒过来了。她才是他的姐姐。”
“谢谢你们出手了，这次的敌人太强大，真的差点被他斩杀。”皇后并不回答，而是直接岔开了话题。
“没关系，你当年也曾经照顾我们一族，如今...哎，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留着呢？”
秋叶飘零在明镜般的湖面上，泛起了涟漪。
涟漪碎了。
湖面倒映着的那绝美的人儿也碎了。
湖底阴冷惨白的鱼儿深深看了一眼这绝世的皇后，“那我们走了，这深宫鱼塘通向长虹湖，然后还通向东海，所以勉强能为你提供一点妖气，只是这种状况却持续不了多久，这也是我们能为你做的了。”
夏宁墨发披肩，面色苍白，一袭凤袍裙裾拖地，环成一圈金色的圆。
她托着腮，虚弱地注视着那金桂宫后的小鱼塘。
鱼塘里，惨白色的妖影正在飞快离开。
一条一条潜入深不见底的湖中。
这位倾国倾城的皇后轻吐了口气，虚弱地自喃道：“这次妖气的动静太大，怕是道宗会来了不起的人再进行调查了吧？”
她脑海里想起了爱喜，那喜欢来寻自己的小妃子。
一时间，皇后有些恍然。
幽冥庄主的实力太过恐怖，即便是群妖，也是施展力量，加上重重埋伏才将那位斩杀，只不过冲天而起的妖气，却是再无法遮掩...
这让这原本平息了妖魔风波的天阙即将陷入更深的混乱。
...
...
北国。
一支煞气十足的军队正在返程。
这支军队只是坐骑就是不凡。
那是一头头骇人的苍狼，每个都有马驹大小。
军队人数有三万。
三万头苍狼，三万名如死神般的黑甲士卒，每一人的脸庞都被漆黑头盔遮挡，只露出寒气森然的瞳孔。
为首的领队，却是一位儒雅无比的白衣将军。
这将军看年岁不过青年，无须，神色平静，似乎沉浸在某种的境界中，永远不会为外物所动。
他是如今大周军部的第二人：洛孤寒。
他少年为僧，参禅数载，之后以禅入兵部，一路奇迹般的提升，最终亲手打造了三万苍狼骑兵。
这支军队南征北战，从无败绩。
如今是在北国之外征伐异人，如今大胜而归。
苍狼骑横跨了整个北国，返回王都。
只不过在经过定北侯所在的城池时，那位有着禅心的兵部大员侧头看了一眼那方向，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笑。
...
...
定北侯府。
“败了...败了...”
威武的将军再不复镇定，满头发白如雪，他坐在角落里，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
地下世界最深世界的无冕君王居然被杀了。
血衣楼也败的很彻底。
原本有着诸多精英的杀手楼，在王都刺杀一役里，死伤惨重。
如今已从快从地下五大势力的排名里被剔除了。
黑甲小将于心不忍，在一旁提醒道：“侯爷，没事的，他们都是刺客，没人知道是我们。”
“没人？哼哈哈哈...”
定北侯大笑起来，“血衣楼在北边，幽灵山庄在北边，我的女儿被害，我的孙子等着我的支援，如果别人猜不出是我的手笔，我都看不起他们。”
“侯爷...”
定北侯长叹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为何这天不一道雷电劈死这妖后？！”
这位威武，如今白发的将军长叹良久，然后又开始叨叨，“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是一个人了，只是一个人了，我还会成为太子的累赘，我...吕凤，你下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侯爷，你...”
“下去。”
“是。”
黑甲小将无奈，只能离开。
而定北侯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发呆。
忽然...
他耳中传来淡淡的声音。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
定北侯一惊，猛然环顾四周，但哪里有人。
他很快冷静下来，对着空气反问：“什么选择？”
那淡淡的声音从远飘来，钻入他耳中：“加入圣会。”
169.杀道欲道，太上无情（1/3）
东行道上。
夏极正坐在一处山石上，此时他心底正生出奇妙的领悟。
也许是面对着天人第一限心限的无限骚扰，也许是动用了玄功满层的全力一击，他的天赋在自明的显出变化。
好像是卡在了瓶颈处，这天赋就直接为他指清了路。
视线的虹膜前浮现出一行行字：
【天人五大限，心神识我身】
【心有三心】
杀心嗜杀屠戮，凡有杂念，则灭念，可上杀道，但凡遇不可杀之人，便是大道受阻，杀之方可通达。
道心太上无情，凡有杂念，则囚念，可入无情道，但凡遇羁绊之人，便是大道受阻，斩断方可通达。
色心随心所欲，凡有杂念，则顺念，可入欲道，但凡遇无法满足之事，必要满足，如此方能通达。
夏极愣了愣。
杀道？无情道？欲道？
分别对应着灭念，囚念，顺念。
他虹膜前慢慢开始变化。
原本呈现竖条的功法条目，顿时化作三条“小蝌蚪”，在缓缓旋转着。
夏极凝神看去。
这三条小蝌蚪分别是“杀心”，“道心”，“欲心”。
每一条之中，似乎都是对应的功法，而且只有玄功。
道心之中，最上的是【玄元七十二浮世（四品）lv15】，其余的【四诛剑道lv10】，【杀心千手浮屠（四品）lv11】，【巨灵玄鉴（五品）lv12】，【长生诀（五品）lv9】。
杀心之中，没有。
欲心之中，也没有。
所以导致自己虹膜前的这个圆怪怪的。
黑暗小人儿、好色小人儿、求道小人儿化作了这三个小蝌蚪，分别在喊着奇奇怪怪的话，而显然求道小人儿更为稳定和圆满一些。
夏极心境却很是通明。
他似乎明白了，如果想要突破心限，那么就需要做出选择。
这一刻，他看着那旋转的蝌蚪，也大概明白了些事。
杀心对应着兵道。
亦士兵的气，人间的气，屠杀十人百人，哪有两军交战，灭杀数万数十万的杀念更强？
欲心对应着法道。
这法是看似有法，实则无法无天，是一方大地的气息，是雄霸一方，鱼肉一方，以这一方为兵刃，为盾牌，对这一方予取予求。这一方里有好的东西，都先拿去，有好的美人，都先享用，这一方有好的食物，都先品尝，这一方有好的机缘，都先领取。
而武道功法所对应的似乎就是太上无情之道。
这是天之气息。
破碎虚空本就是逆天改命。
从自身熬力，练气，养意，直到一举一动都牵扯天地。
一旦选择这条道路，从今往后，只能一心求道，耐住寂寞，苦练功法，这条道，有进无退，所求的只有最终的大道，只有变强。
而绝大部分人都是选择了这条太上无情之道。
所以佛有出家，生怕家让人惹了尘埃。
道有静修，生怕妄动妄视，让念杂心乱。
所以仙人太上无情，斩断凡俗之缘，生怕沾了凡俗因果，影响修为。
所以...
无情之人总是自私自利。
夏极摇摇头，显然这三条道他都不喜欢。
他想要寻找自己的本心。
却发现本心正被三条小蝌蚪围在中央，不停地左看右看，一会听着黑暗小人儿的话，一会儿听着好色小人儿的话，而更多的则是那太上无情的求道小人儿。
“也许跟了求道的小人儿，这心限就破了吧？那...算了吧，不破也好，凡人过百年，百年就百年。”
夏极已经定下了心。
他的本心也不再听那三个小人儿胡扯，只是安静地躺卧着，一副咸鱼的模样。
心意既定，他也不休息，运起身法，消失在了原地。
...
荒野之中，一道灰金的影子向着东北方向掠去。
即便有人勉强能辨认，也只是感到奇异的风从身侧经过。
相比于超凡的神识笼罩数里，传奇的笼罩十数里，神话境强者的神识显然可以笼罩数十里。
而他们若不愿意，就不会有普通人发现他们。
夏极追赶着远去的马车，孤独地赶着路。
他所见的领域，已经没有与他同层次的强者了，他阎罗天子的身份已成了刺客世界上下两层天的真正君王了。
无论是谁，他都可以凭着一张符直接轰碎元神。
但这就快乐么？
没有。
但这就是高高在上么？
没有。
他心底有的只是归心似箭。
“夏宁！夏宁！夏宁！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吐出一口浊气，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十二个时辰，他一刻不停的赶路，赶过破晓，赶过夕阳，一天下去，他至少跑了五千公里。
而五千公里的路程，已经让他看到了“逍遥侯”所在的马车。
黎明时分，枯叶如蝶。
“逍遥侯”似有所感，掀开窗子，往外看了看，对上了一双眸子。
夏极远远看着那打扮成自己模样的白桃花。
被百花榜上第一的美人装成自己的样子，真是让他有些觉得古怪的。
而看到慕容嫣然双颊的苍白，他又有些自责。
虽然自责，却不后悔。
他传音道：“我先回王都，你不用着急，再发现有敌人，你完全可以靠神识提前躲避了。”
“主上，事情了了吗？”虚弱的柔音传回。
“嗯，结了。”
“呼，那就好。”
窗口，“逍遥侯”露出了笑容，似乎这一刻她受的伤，明明能够还手却要装得狼狈的憋屈，也是烟消云散。
她明白，今后的自己，也许要成为主上的影子了。
这样挺好，不过百年寿元，有主上这样的家人，是真的很好。
...
王都。
前些日子的深夜里，一道妖气冲天。
这一道妖气在人间的气息里无比分明，即便天子龙气也遮挡不住。
道士杀妖，就和正邪不两立一样，是不可能调和的。
不少深山的道士似乎都觉得这是出山的契机。
背长剑，跨毛驴，捏着朱砂符，从四面向王都方向而去。
...
“朕的皇宫究竟是怎么了？究竟妖在哪儿？谁是妖？死了一个狐妖还不够吗？”姬盛满脸怒容，他坐在金桂宫里，满脸爱恋地看着床榻上的绝世美人。
她面容苍白，嘴唇也有些苍白。
姬盛握紧了拳头：“皇后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这次朕，一定要抓出深宫里藏着的妖怪，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170.王都暗潮，北辰道宗（2/3）
天子离开后。
金桂宫里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姬无争跪倒在床前向着这位比他还小的皇后请安。
天光斜落，照在他双爪蟒袍上，侧面的小胡子一撇一撇，显出他有些紧张。
这紧张自然不是因为害怕见到夏宁，而是因为夏宁的虚弱。
“母后，可需要儿臣为您做点什么？”姬无争两眼一抹黑，就算前些日子那在刺客层面的厮杀，他也没能看清楚，但好歹他还有些嗅觉，知道这事儿不简单，所以他一早入了宫，想问问皇后要他做什么。
至于谁是妖。
他姬无争在乎么？
且不说皇后曾经经受过考验，就算皇后真是妖，他也是只能绑定在一块儿了。
夏宁面色虚弱，看着低头跪在床前的六皇子，淡淡道：“本宫想清静，深宫里妖魔的事儿由来已久，此次也没有伤...咳咳...伤到本宫。”
六皇子急忙道：“母后，这妖魔长期在后宫，万一伤到您怎么办？道士们...”
夏宁忽然失去了和他继续说话的兴趣，摆摆手道：“你也下去吧，本宫累了。”
姬无争：？？？
我到底说了啥？
为什么天就直接被聊死了？
...
午后。
姬无争坐在书房里，有些烦躁地看着书架上崭新的书，皱眉思索着。
他身侧隔着紫檀茶几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依然在转着铁胆，似乎和皇后合作又让他寻到了些胆气。
姬无争忍不住率先出声：“阁老，我真的不明白了，母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王正石问：“皇后说她想清静，说妖魔之事由来已久，没伤到她对吧？”
姬无争道：“对啊，然后我就说妖魔长期在后宫也不是办法，一定得除。”
噗！
王正石直接喷出一口茶，然后咳嗽起来。
姬无争：...
“阁老有话直说。”
王正石舒了口气，然后道：“那些道士来了三次了吧？三次都没有抓出妖魔，反倒是每次都搞得皇宫里鸡犬不宁，那还来什么？赶出去，等皇后愿意他们来，再让他们来。”
姬无争道：“阁老，这怎么行？万一宫里的妖魔伤到母后，我们...我们可就真的完了。”
王正石强忍着吼出一句“你是**吗”，慢慢解释道：“你听老夫分析给你听，皇后说她想清静，意思就是不想受到外人打扰，说妖魔之事由来已久，意思是道士来了也解决不了，说此次也没有伤害到本宫，意思是暂时无妨，甚至皇后与妖魔之间存在...算了，这个只是胡乱猜测，千万不可对人言。
总而言之，皇后不想道士入宫，六皇子可曾明白？
再换个角度，道士入宫，必然鸡飞狗跳，皇后如今身体虚弱，受的了这些折腾么？”
姬无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王正石道：“这件事得抓紧去做了，太子有行动了。”
“我知道啊，皇兄原本是在守孝，这段日子不知听了谁说的话，说是生母为狐狸精所害，必然魂魄不散，所以他要寻一名道法高深的真人做法，为生母超度...他也正是闲得无聊。”
王正石又好气又好笑，“六皇子，太子是在邀道士入王都，再次翻出深宫陈年旧案，再查妖魔啊。他的目的是与我们背道而驰的。”
姬无争：...
尼玛。
你们怎么一个个心这么脏？
这点事儿都会扯到一起？
“阁老，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毕竟皇兄这也是为了宫里的安宁...斩妖除魔嘛，这是好事。”
王正石道：“那折腾死你母后，还是好事吗？夏宁能在与皇后的博弈中胜出，自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配合她，相信她的判断就可以了。
所以，这一次，道士绝不能入宫。”
...
沉香缭绕。
灵位是故去皇后的名讳。
白衣守孝的太子正独坐在这空堂上，半跪在蒲团间，五感皆静，忽然他眉头动了动。
因为，门开了。
一排排长明雀形铜灯的尽头，阔步走入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气质温润，仿是士大夫。
那年轻男子走到太子身侧轻声恭敬道：“阁老一派果然行动了。”
姬无忧经过大半年的守孝，心气平了很多，他已无当初母后被定论为狐妖时候的惶恐，“长孙唐先生请继续。”
“无非是皇后需要静养，等病好后再入宫的拖延法。只不过...别人看不清楚，我们还看不清么？前些时间，王都死了很多人，每一个人都几乎没有名字，那是刺客世界的杀伐。刺客是谁派来的，太子应该明白。”
姬无忧道：“应该是外公，他想要帮我上位，扫除障碍，而且他也不信那时候的母后是妖，所以来报仇。”
长孙唐道：“抛去一切过程，一切身份，只看下结果，太子看到了什么？”
姬无争闭目思索了片刻，一字一顿道：“外公刺杀失败，夏宁身体虚弱。”
他被这么一体店，猛然惊起，“你是说皇后她？！！”
长孙唐平静道：“夏宁配合道士诛杀狐妖，宫中如有妖魔，应该对其恨之入骨才是，怎么可能帮她？只不过当初...道痴以及张道临都算是道门有身份的人物，绝对不会作伪，而且还有宫里各方高手看着。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宫里的事儿，扑朔迷离，那就只讲政治的事儿，他们不是不想道士入宫门么，那我们偏偏要让道士来。
所谓政治，就是即便对方可以成功，那也要让他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行。
能让他走两步才能达到目标的事儿，就决不能让他一步到位才是。”
姬无争问：“长孙唐先生，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那面如冠玉的男子笑道：“这次...我们倒是不需要做太多，因为恰好道门有位大人物经过此处，太子只需要摆好态度，请他进城就是了。
那位大人物本身也愿意降妖除魔，再加上邀请，绝无可能不来。
只要他能入了皇宫，那么也许所有的谜团都能解开了。”
太子问：“什么大人物？有道痴厉害么？”
长孙唐轻声道：“道痴确实厉害，但比起这位还差了点。”
“是谁？”
“北辰道宗宗主，左朝辞。”
171.这不过是张普通符箓罢了（3/3）
“左朝辞左宗主居然也要来此处？这实在是太好了！”
“此番出山，本以为要面对深宫妖魔，老道还心生踟蹰，没想到却能见到北辰道宗宗主。”
“北辰道宗的符兵，南海道宗的符阵，昆仑道宗的符，三宗鼎足之立，乃是天下道门在三方的执牛耳者。如今一门宗主竟然来此...想必可以看到他的精妙道法了，实在是不虚此行。”
“不错，如论单打独斗，道门最强者当属于北辰了，这妖魔如果知道左宗主前来，怕是要赶紧逃离了吧？”
“得见左宗主道法，老道这瓶颈也该松动松动了，哈哈。”
左朝辞前来本该是隐蔽之事，至少知道的人不会太多。
而此时，这消息不知是谁散播了出去，竟是沸沸扬扬。
不仅散了出去，还体现出宗主解决深宫妖魔是轻而易举的信息。
似乎只要左宗主入了王都，入了皇宫，那么妖魔就会手到擒来。
四处围聚向王都的道士都得到了这消息，原本面对深宫妖魔还有些局促、紧张、压抑、沉重，如今却是都变得轻松起来，三两结伴，无论道士道姑，谈论的都是这左朝辞宗主的事。
秋季的肃杀也因为这一人而改变。
原本皇宫的诡谲气氛似乎也因此而舒缓了许多。
一叶飘落，在地面缓缓刮过，撞在皇宫墙壁便是止顿了刹那，欲静却不止，又被风吹着旋了个弯儿，绕入了小院子。
院落里，玉石抬阶上，是别致的六画柱。
木柱之间的门扉隐隐敞开，传出谈话的声音。
“阁老，朕叫你来御书房，是想与你说道士入宫的事。朕知道你的女儿与皇后的弟弟有婚约，所以你也担心皇后，生怕道士入宫降妖除魔会影响到她，这朕能理解，朕也想过。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那北辰道宗宗主恰好路过，这等仙人般的人物，平时相见也见不到，这次正好让他入宫。”
王正石看了一眼天子。
天子神色威严，与平时无异。
但王正石什么人？
他直接看出天子很兴奋。
至于为什么兴奋，王正石也猜到了。
天子不年轻了，他渴求长生之法，而且这等层次的道门强者，这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声音，都足以证明左朝辞可以解决深宫妖患。
难怪天子兴奋。
王正石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太子成功了。
但这等意外确是无奈，非战之罪。
所以，他心底长叹一声，却是笑着对天子说：“臣以为此事甚好，那便恭迎左朝辞宗主入王都。”
...
...
秋月近圆满。
一名青袍道人正盘膝坐在篝火前。
红色暖光照明了他道袍的广袖，袍摆上的流云，以及背后的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乃是帝星，也是北辰道宗的标志。
此时，这道人双目似微微闭着，膝盖盘起，他正在抱元守一，静感天地。
说来也是奇怪，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地。
这种初秋深夜，山林里正是猛兽横行的时候，甚至狼嚎声都是不时响起，但却偏偏没有动物靠近此处，即便靠近了，也是远远看一眼就离开。
青袍道士天人合一，他虽坐在那里，但对于山中猛禽而言，却已如不存在一般，他就好似一株花，一棵树，一朵云，尤其是在这星光零落的世界里，他已融入自然。
噼里啪啦...
火苗乱串着。
时间逐渐近了午夜。
道人依然不动，似乎他真的已经不存在这俗世之间了。
然而...
忽的，他睁开了眼。
因为他看到了另一位不存在的人进入了火光的范围。
那是一袭灰金色的袍子。
戴在面上的却是马面面具，狭长，而森然。
虽然来人古怪，但气氛却极其的融洽。
一颗石子投入水心，必生涟漪。
一只蜜蜂飞入花丛，必有轻鸣。
这世上任何的外来之物一旦进入了某个区域，都会造成影响。
除非本就是这一处的物。
这灰金袍子的神秘人走来，无声无息，就好像他本就该在这篝火边，他走来，不是前来，而是归来，甚至他看向这道人也不是初次认识，而是原本就认识。
马面自然无比地说了句：“我捡了些柴回来。”
青袍道人这才注意到来人居然抓着一大捆柴火，于是也自然无比地回了道：“那正好，再过一个时辰，这篝火要熄灭了。”
马面把那捆柴火放下，坐在了道人前面，“熄了可不好，天冷。”
“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
马面拆开了柴火的捆绳，然后一根根柴火向着篝火里丢去。
火焰再次炽热起来。
马面问：“道人去哪儿？”
“王都。”
“你别去了。”
“那里有妖，我经过此处，自然要去，道友说笑了。”
“你已经有了名，我却还没有，所以让给我吧。”
“道友知道我是谁么？”
“左朝辞。”马面说的很简单，他甚至没有提道人的来头，也没有提北辰道宗。
“可我还不知道道友是谁。”
“如你所见，阴司马面，一个小卒。只是奉了阎罗的命令，来宫里除妖。”
“道友绝不是无名小卒，不如揭下面具，示人如何？”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脸是阳间的脸，入了阴司，便不再有阳世的名分，怎么还能展示给别人呢？”
“既然如此，那道友便与贫道论道一番如何？你赢了，贫道听你的，你输了，贫道自然照旧。”
“论什么道？”
话音刚落，青袍道人左朝辞直接闭目，左手广袖随意扬起。
深色符如蝴蝶般从广袖里涌出，很快悬浮在了道人身后，显出北斗七星的模样。
那是七叠符。
见到对面的神秘马面未曾被震住，道人微笑着摇摇头。
显然这位道友还未曾明白自己这符的厉害。
他左手掐个了道诀，那身后的北斗七星顿时拉出八叠平行的“七星”，显得玄奇无比。
“这七星可直接化兵，八叠就可以提升八倍威力，这是我北辰道宗的符兵之法。有这符兵之法，便是一根木柴，也可以斩断神兵利器，也可以杀人于十里之外...不知道友有何教我？”
左朝辞说完这句话，便是开始拨弄篝火。
这位阴司的马面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他确实厉害，行走之间，竟也能融入天地。
之前他只是略微听过阴司的名声，但未曾注意，此番去了东海，再折返宗门后倒是要让人查探一下才是。
“道友，你如果无法出手，那么便...便...”
左朝辞忽的愣住了。
他的目光里...
那灰金色长袍的神秘马面背后，浮起了密密麻麻的符。
九层符，每层竟是八十一张...
恐怖的七百一十九张符，盘旋在他身周，让这位神秘的马面恍如天神下凡。
而此时，那马面忽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左朝辞瞳孔圆睁，古井无波的心彻底乱了，他“腾”地一声扑向前，震惊地呼道：“这...这是？！！”
“没什么，不过是以心神为笔墨，以天地万物为黄纸，书写的一张普通符罢了。”
172.江湖神话再多一人（1/3）
天下三大道宗之一北辰道宗宗主彻底震惊了。
他看着那一根手指，心底的震骇难以言表。
换成普通人，甚至是江湖顶级高手都未必能看出那指尖一勾一画的玄奇，因为层次差了太多太多。
但对于左朝辞而言，他只差了一个层次。
从传奇到神话。
这个层次许多天才妖孽耗尽一生也无法逾越，有些是因为福缘不足够、悟性不足够、心性不足够，还有些则是...寿命到了。
打破命轮虽说要突破天人五大限，但超凡、传奇、神话，三大境界，一步一登天，每一次都会让自身寿元有一定的提升。
左朝辞看过南海道宗的符阵，看过昆仑道宗的符箓之法，但无论是谁，他都有信心去比肩相斗，但眼前这一位...
那一根手指上藏着道门的天人奥秘，仿佛那手指已不在天地之间。
那一指直点人心，让人连元神都禁不住颤荡，如果真的点实了，元神也会粉碎吧？
而元神...对大部分人而言，依旧是混混沌沌地藏在肉体凡胎中。
左朝辞清醒过来，声音忽然变得恭敬，他道了声：“请成我之美。”
他听到了一声温和的笑。
然后那手指便是动了起来。
好似直接成了沾染朱砂的毫笔。
那手掌吸附了天空恰好飘落的一片普通黄叶。
普通黄叶被那手指所点，忽的变得再不再普通，其上的茎纹被火红所占据，而叶面也变得浮现出天雷之色。
这是道门最正宗的雷火。
一叶已成雷火。
这雷火可破灭元神。
一叶已成神兵。
这神兵可杀人于数十里之外。
左朝辞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帝星所示去东海接触天命之子，忘记了顺道去往皇宫降服深宫妖魔，他的眼里只有一根手指，一朵雷火的枯叶。
他闭上了眼睛，似是陷入了顿悟。
等到再睁开时，已是刹那过去了三个时辰。
秋日薄凉的黎明在地平线出现了鱼肚白的光华。
篝火未灭，暖着人身，因为那戴着马面的神秘人一直在丢着柴火。
冷了穿衣，饿了吃饭，火要灭就加薪柴，这本就是真正的修道，但却有几人能做到？
左朝辞已是肃然起敬。
高山仰止，但心中已有所得，他看了那一道符箓，似乎是仰头窥到了神话境的冰山一角，此刻古井无波的心里起了波澜。
他深深道了句：“多谢。”
马面摇摇头：“不用谢，你我只是论道而已。”
左朝辞：“我的道差远了，只是真人如此境界，还需要凡俗的名么？”
他已经认了输，只是不理解。
马面道：“我说了，我不过是阴司的一名小卒，小卒不需要名，但阴司需要。”
左朝辞顿时明白了：“真人成我之美，老道也必成人之美。”
马面道：“善。”
...
...
太子府，灵堂。
“算算日子，左宗主就要来了，太子不能出孝，那长孙便替太子去迎。”
“那有劳先生了，此番左宗主当如定海神针，拨得云霾终见日，深宫里那些魑魅魍魉也该显出原形了。”
...
六皇子府。
“阁老，怎么办？怎么办？左朝辞要来了！”
“还能怎么办，大局已定，看着办吧。”
...
皇宫。
“吉祥，你带人去迎接左宗主，待他来了，就引他入宫，朕在宫里等他。”
“诺，陛下。”
...
金桂宫。
“咳咳...”
“小极，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了。”
慵懒的绝世美人斜卧在床榻上，眉宇间都是虚弱，双颊尽是苍白，只是那眉间一点的朱砂却是血红，而双唇也是带着红。
含蓄的妩媚妖艳，这样的词汇也许从来不该用在一个值得珍惜的女子身上。
相反是那些反派才会拥有。
夏宁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
她忽然笑了笑，想起那句话“我的心很小，小到能装下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对你好的就是善良，对你坏的就是邪恶”。
“真是反派的言论呢...也是反派的模样。”
她看向窗外，窗外有阳光，阳关会变淡，有树叶，树叶已凋零。
皇后沉默了很久，才扬声道：“碧霞，让喜妃来见我，我想和她说会儿话。”
...
天阙王都。
秋日凋零。
一早的东门便是聚集了不少人。
有权贵，有百姓，有武林高手，有出山道人，有各方博弈的人，他们都在等。
等着那传说之中北辰道宗的宗主现身。
天边一抹紫气。
众人推攘着，垫足往外去看。
“左宗主。”
“是左宗主！”
“左宗主来了。”
朝阳的紫气之中，北斗七星青袍的道人负手而行，每一踏步人都在百米之外，别说是道门功法，只是这轻功身法就已是强大无比。
然而，左宗主身侧还有一人，灰金色长袍，一张森然狭长的马脸面具。
两人同行，转瞬到了金光里的东城前。
人群里，蓝玉显然也在，这段日子的心性磨砺、教学相长已经让他抹去了从前不少棱角，如今他忽的看到左宗主身侧的马面，一双平静的眸子顿时显出欣喜之色。
老师果然也是宗主那一级别的人...
他忍不住也垫足挥手。
马面看到了他，点了点头。
蓝玉欣喜若狂。
而此时，一道宏亮的声音排开众人。
“太子府长孙唐恭迎左宗主。
太子恭请宗主深宫降妖后，能来府上一见。
太子之母为妖所害，立誓守孝三年，出不得灵堂，但宗主若来，太子必在府门前相迎。”
那面如冠玉、仪表堂堂的男子运气扬声。
他虽然这声音没有真气，但却是堂堂正正，宏亮无比。
他的三句话逻辑清晰，先后有序，不与天子抢人，同时提点众人宫里确实有妖，再然后是宗主要去除妖，再之后又让消失在众人眼里的太子出现了一次，让“太子之母为妖所海”，“立誓守孝三年”被人所记住。
本来这话是说不了的，但是深宫既然再次爆发妖患，那么便是说的通了。
吉祥大总管看了一眼这道士，便是率先迎了上去，一队甲士紧随其后，将路径上围观的众人分开，他运气扬声道：“左宗主，天子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声音不大，但却清楚地传递出去，可见这位大总管的不凡。
北斗七星道袍的男子笑了笑，“你们呐，可是有眼不识真仙人，比起马面兄，老道微末道法真是不值一提。所以，这妖是马面兄去除，这各处，老道也就不去了吧。”
他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了主道。
那灰金色长袍的马面走上了这条道。
无论是长孙唐，还是吉祥大总管，还是其他人都是愣住了。
马面？
马面是谁？
只有少部分人联想到了那神秘的阴司。
但毕竟只是少部分人。
人群里立刻有人叫嚷了起来：“左宗主，您不愿意去除妖，何必给如此的托词？”
“是啊，左宗...”
左朝辞哈哈大笑起来，旁人话语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他丝毫不在乎，只是恭敬地低首，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友，请，老道与你一路相谈，收获很多。今时今日，便送你到这里了。老道常年在北辰道宗，而你我又结了善缘，今后如有机会，请务必来我宗门，老道必扫榻相迎。”
他身为一宗之主，原本无需如此作态。
只不过马面成全了他，而他自然也要成全马面，如此便是一饮一啄。
远处众人都愕然了。
这...
“马面是谁？”
“左宗主为何如此对他？”
“道门没听过这人啊。”
紫气东来，东门前面，马面转身向左朝辞轻轻道了声：“善。”
他不再废话，甚至不等人说一句话，更不去与吉祥与长孙唐说话，他直接转身、
骤然之间一步踏出。
一步之后，人已在千米之外，似乎是鞋拔子有些不紧，所以他弯腰勾了勾鞋背，然后又是一步踏出，身形已在长街的两千米之外。
再刹那，又是三千米。
四千米。
四千米处有两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前面的孩子跑的快了，往前“哎哟”一声扑倒，眼见着就要撞向面前的硬石头，那马面凌空随手一抚，便是清风拂面，那孩子的身子被拨正了，好奇地扭着头，但他看到的是一道残影。
那残影又去了五千米之处。
再一步，六千米。
眼见着就已经到了金銮城外。
守城的侍卫目不斜视，他们早听到今日有大人物要来的信息，所以格外精神，然后两名侍卫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奇怪装扮的人。
然后...
他们甚至连质问，或是话语从喉咙口喊出都做不到，就看到一袭灰金的火焰穿过了青石桥，皇宫铁门，一步之间，几声轻微的踩踏声，那神秘人已身在半空。
他在天光下，张开双手。
紧随着的竟然是羽翼展开！！
人没有羽翼。
但七百二十九道符箓就是他的羽翼。
左边三百二十四道，右边三百二十四道，中央的八十一道却是在眨眼之间化作八十一根光柱冲天而起，没入云层里。
原本萧索的秋日天空顿时传来轰鸣。
天，都黯淡了。
紧随的宏亮声音响彻整个王都。
“妖孽，还不受死！！”
那天空中展开符箓双翼的神秘道人，右手一扬，手掌托天，天空一道深紫色的惊雷如被那八十一道符箓引了下来，含蓄地在云巅之上，破碎的缝隙里隐隐可见雷浆滚动，令人心生敬畏。
这一刻，所有的人，无论是东城前迎接的人，官府，兵部法家，城中的江湖人，地下的刺客世界都看到了这含而不发的雷电。
所有疑惑的人甚至连质疑的、嘲讽的声音都没发出几句，就看到了这一幕。
还有谁能质疑这样的一位仙人？
“哈哈哈！！”北辰道宗宗主仰天大笑起来，他看着那天空令人震惊的身影，“你们还要怀疑什么，怀疑如此神话强者不如老道么？那可还真是折煞老道了，哈哈哈！”
如今他成人之美，却是看也不看，转身大笑而去。
”今日之后，江湖神话再多一人。“
173.天雷灭妖，皇后想说点什么（2/3）
夏宁咳嗽着，扶着窗沿，扶着中央的圆木桌，缓步来到木棱窗前。
她隔着油纸也能感受到窗在变暗。
那暗沉，不时被紫雷光华照的通明，隔着窗户也让她惨白的脸庞时明时暗。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鼓着勇气推开朱漆的木窗，抬起头...
那以符箓为羽翼的身影正高高在上，如俯瞰人间的神明，无法战胜，无法亵渎。而这般仙人般的道士必定会察觉她...
皇后愕然，然后自嘲地笑笑，半掩上了窗。
她胳膊支着木棱，搁出印儿都没察觉，这一刻已经不需要多言了。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有时候输了就要立刻认，否则拖上一秒都会败的更惨。
她已经败了。
夏宁目光无比不舍地看了看四周，再侧头看了看屋舍里的木桌，那木桌上小极曾经趴着，与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这四周...
“对不起。”
夏宁抬起头，她已经有了决定，她已经泪流满面，“对不起，没能陪你...没能看着你幸福的样子。”
她已经输了。
这样恐怖如神明的道人根本不是她如今的力量能匹敌的。
而这样的道人也不可能察觉不出妖气的源头，尤其是在她被之前的幽灵庄主重创后。
她没有准备反抗。
因为反抗只能让那位弟弟之后的日子不好过。
不如在此处...静悄悄的死去，她的魂魄就在这躯体里一起死去，这样，小极至少不会背负一个妖怪姐姐。
至少，他已经有了一些朋友，也许，那位王家的姑娘会反悔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极本来就不喜欢束缚。
思索着的时候，一念糅着一念，过去的回忆，未来的期盼，全部融在一起。
随着泪水滴答滴答落在窗棱上。
窗外已经黑了。
天黑了。
时间已经没有了。
弟弟还没回家。
她脑海里浮出那些日子，夕阳里，她挎着竹篮，在农家小舍前等着两人回来的样子，想着外出春游秋游，还是孩子的夏极与白璞扭打在一起，她在一边准备着野餐的情形。
往事如梦，弹指之间已过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她快要死了，却在说着对不起。
死，是什么？
死，就是永不相见。
不告而别，再不见面，岂不是该说几声对不起么？
...
...
长孙唐目瞪口呆看着天空。
吉祥大总管也是傻住了，他勉强入了超凡，距离神话差了两个大档次。
江湖中人，无论什么样的性格，这一刻全部都震惊着，骇然着。
而各处出山的道士们，则如看到了仙人下凡一般。
太子站在灵堂门前，负手看着天空。
王正石总觉得心底有些慌。
蓝玉张大着嘴，在他心里...仙人就该如此。
风云楼的人在抓紧做着记录，榜单上要添新人了。
王柒柒双腿晃着，她看到了天空之人那标志性的阴司打扮，此时只是心神激荡，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高站在春雨中的身影，双瞳不禁露出少女该有的憧憬。
“阎罗天子，你的同伴也这么厉害嘛？真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你，你好像在护佑着那小白脸，那么也许可以通过他见你一面？
但如果今后，我与那小白脸联姻了，那你是不是也就是需要护佑我了？”
雪衣铃兰一时间浮想联翩，冰冷的脸庞甚至都红了。
她已经想到今后自己遇到危险坠崖，那阎罗天子凌空踏步，伸手挽过她的腰肢，温柔地说了声”主母，我来迟了“，再然后带着她飞入云霄...
...
...
“妖孽，今日便收了你！！”
威严充满正气的声音碾压而下。
那符箓的羽翼收敛了，那天雷撕裂布满缝隙的长空，带着无可阻挡无可违逆之势，咔擦一声直接破空轰落而下。
夏宁把一颗雪白药丸捏紧在手里，缓缓向苍白的小嘴放去。
忽然，她愣了下，距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爆炸声。
那是天雷落地的声音。
一声爆炸。
然后只听窗外，那道士在飞快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声音”妖孽，哪里逃！！“
夏宁：？？？
片刻后，这道士似乎是抓住了什么，然后哈哈大笑的声音扬遍整个天阙。
“原来不过区区木属五行妖，也敢在我人族天子之地放肆？！！”
夏宁：？？？
木属五行妖？
我怎么不知道？
皇宫里还有这东西吗？
她愣了愣，本准备吞下的药丸缓缓放了回去。
窗外，那大笑声依然在继续。
只是笑声却在开始远去了。
显然他已经完成了降妖除魔，如今要深藏功与名，真是一派仙人的风范。
而，直那一道天雷落下后。
秋雨似乎被带了起来。
整个天阙城都嘈杂起来了，如此神话，不远千里，让北辰道宗宗主推崇备至，然后以符箓为羽翼，以天雷为神兵，斩妖除魔，只在刹那之间，这是何等风采！而他们亲眼见证了这神话般的风采！
众人站在秋雨之中，不少人依然在震惊，不少人却是追了出去，似乎忍不住去追随这仙人的脚步。
夏宁：？？？
这就结束了？
这神仙一般的道人携带如此威势而来，他抓了个啥？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扬声喊道：“碧霞。”
门外，很快有侍女低头迅速地走了进来。
夏宁问：“真人说的木属五行妖究竟是什么？咳咳...”
碧霞道：“皇后娘娘，奴婢去打听一下，很快回来。”
“去吧。”
夏宁点点头。
她看着侍女远去，满心的费解。
难道这皇宫还有比自己藏的更深的？
过了一会儿，天子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他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残存的妖孽竟然是冷宫里的一棵古树，难怪平时我们难以察觉。
朕听吉祥说了，北辰道宗宗主称呼这位仙人为马面，似乎是那神秘的阴司之人。
看来阴司真的是帮着朕的大周的，先前的圣会这阴司也帮着朕对抗，如今这妖魔还是阴司出手...
有这等仙人，真是我大周之福啊！
皇后，朕听说你与这阴司相熟，所以特地想问问，这位马面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夏宁：？？？
妖孽是冷宫的一棵古树？？？
我和阴司相熟？？？
我...
“皇后，朕知道那些仙人不想受到别人打扰，那这样，你带一句话给他，告诉他，朕在等他。朕也不年轻了，想学些道术...如果这般的仙人肯教导朕，那朕愿以师礼待他。”
天子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夏宁：？？？
带一句话给他？
给谁？
给马面吗？
马面是谁？
“咳...咳...陛下。”
“别急着拒绝，帮朕把话带到，一定要带到。”
“我...”
“不许推辞，行了，妖孽既除，皇后你也好好休息吧。”
天子转身离开了。
夏宁：......
她还觉得一切是梦。
她不由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疼疼的...
这不是梦。
她无语地扑在软软被子里，脸庞向下。
脑海里闪过那恐怖真人捉妖的一幕...
这真是...相当的魔性啊。
174.聚散离合，此处不变（3/3-求订阅）
马蹄在秋雨里，从天边响起，紧随着是轮毂的声音，碾碎了这秋日的萧索。
夏宁早就得到了消息，她裹紧衣袍，撑着雨伞，在侍女碧霞与山公公，以及一列暗卫的陪伴下，亲自来了南门等待。
远处，终于出现了马车。
夏宁踮足远眺，唇角有了些弧度，眼神有了些欣喜，秋雨滴答滴答落在伞面上，扑面的风有些凉。
马车很快来了。
只是车身上有些血迹，皇后的神色顿时神色冷了几分，也许是怒气冲了心，她低头，小拳头握紧咳了几声。
此时距离那神秘的马面降服后宫树妖已经过去一周了。
妖魔之事就此平息了。
江湖上流传着那位马面的传说。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马车经过时。
车窗帘子掀起，露出少年憔悴苍白的脸庞，他看着同样苍白面颊的夏宁，温和道：“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你个臭小子，真是...担心死我了。”
夏宁眼睛转瞬就红了。
两人对望着，有太多太多的事，都藏着掖着。
夏极问：”这些日子怎么样？“
夏宁深吸一口气，道：“宫里惹了妖，但很快就有真人来降服了，现在我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呢。”
夏极问：“那你脸色还这么苍白？”
夏宁剜了他一眼：“这叫皮肤白，你姐的皮肤不是从来都这样么？你呢？”
然后，夏极道：“哎，我也没什么事，半路虽然遇到了些小毛贼，但有锦竹城城主刁则刚派遣的三百精骑，还有红云保护，那些小毛贼可是一击即溃。所以我是游山玩水，玩了这么久，想来还是第一次去巴蜀，果然有趣。”
夏宁狐疑道：“那你脸色怎么也不好？”
夏极自然不会说自己刻意运功弄的...他笑笑：“姐，你懂得，巴蜀那边的人民可热情着呢，我身子虚。”
夏宁忽然问：“刚刚你说锦竹城城主叫什么刚？”
夏极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光里，发生了多少事，多少惊险，却都不会说给对方听，要说，就是轻描淡写一句“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这就足够了。
...
...
回到天阙城。
眼镜娘是活过来了。
修养了几天，然后就开始继续去学宫上课了。
只不过，夏极的那个小集体却在不知不觉中散掉了。
李家又送了信来，为李元儿请了长假。
崔珏在唐门静养，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至于叶腾，三个月前，他修炼到了紧要关头，停在学宫，但突破似乎未曾成功...不仅没有成功，还有些走火入魔了。
他自己领了个历练任务，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据说临走前，他还偷走了学宫七席之一“不动剑君”燕晓峰的剑道笔记，那笔记里藏着燕晓峰几乎所有的练剑心得。
如今正被通缉着，有人看他似乎在魔教的底盘出现。
至于王傲，好像还在巴蜀，未曾归来，即便归来了，是什么模样也不清楚了，毕竟这位爽朗的武者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夏极忽然想起之前在关外小镇，赵玄衣说的话“所以命运真的很奇妙，会把人引到不同的路上”。
是啊...
这一座城里，他的同学们都不在了。
也好。
夏极”养好伤“的时候，初冬已经到了，他早早裹上了绒绒的外衣，打着哈欠，要么躺在逍遥画舫上听雪千柔弹着曲子，要么睡在学宫的演武教室里在小学弟小学妹面前参悟“睡意禅”，要么去皇宫看望皇后姐姐，尝尝姐姐的手艺，要么被王柒柒叫过去唠叨来唠叨去。
初雪落下前。
这座城市诸方势力最深处的刺客世界，正在发生动荡的变局。
五大刺客势力之一的江南油纸伞不知为何来了王都。
然后开始了一次教科书式的侵袭。
红楼因为少了再下一层的势力支持，从头到尾完全是被碾压着。
【江南油纸伞】-【无名人】-【阎罗天子】对战【红楼】。
这已经不是两层势力，而是三层了。
红楼虽然分部众多，但总部很快被占据了，其中的红色恶鬼面具刺客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被控制的控制。
这群猛龙过江的油纸伞精英刺客，在王都百姓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已经没落的红楼，完成了天阙城真正地下势力的大一统。
江湖的规矩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红楼孱弱，被吞了，也正常，只不过留了外皮，对外还是红楼，本质上却已经被操纵了。
初雪落下时。
三万苍狼骑兵也从北方回来了，带起滔天的雪尘，大地都在颤抖，那从远处扑面而来的杀气就足以让人窒息。
为首的白衣将军正是军部第二人洛孤寒，他回王都复命来了。
苍狼骑兵驻扎城外，那洛孤寒只带了两名亲信就入了城。
他入城时，正是早晨。
百官在朝堂等着这位立下大功的兵部强者。
而这些忙碌却与两人无关。
夏极缩在金桂宫的壁炉前。
夏宁躺在王都奇匠发明的摇摇椅上，身上盖了层薄薄毛毯，尽管窗外已是天寒地冻，但地龙却使得屋内如春。
皇后一双雪白长腿紧并着，正慵懒地睡着回笼觉，朝堂上的洛孤寒归来，江湖刺客世界的重组和她都没有关系。
夏极双手在壁炉前搓着，搓了一会儿也开始打哈欠。
他眼睛一亮，看向窗外，“夏宁，外面下雪了。”
“哦...”皇后迷迷糊糊地回答，“雪大吗？”
“挺大的，要不要堆个雪人？”
“不堆了，这些天我和你未婚妻商量过了，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练武容易受伤，而且那些高手单打独斗都太厉害了，这次你去巴蜀就差点儿就出事，而你那几个同学里还有走火入魔的，所以还是别学了。”
夏极笑道：“我可是戮妖剑圣，降妖除魔我可厉害着呢。”
皇后也微笑着：“好啦，我知道，你不仅降妖除魔厉害，你还会睡意禅，可厉害着呢。只是柒柒姑娘有句话说的挺对的，她说武道艰难，容易孤身涉险，那不如学习兵法，然后可以带兵。”
夏极奇道：“战争不是更危险么？”
皇后道：“危险什么呀，给你配一个强大的武将，再配一个厉害的谋士，不用你打，只要会一点儿，能说几句就可以了。哎呀，想想我还真挺后悔让你学剑的...到现在，也没听你用过剑。”
夏极道：“我...这不是忘带了吗？否则这次去巴蜀，我一人一剑足以横扫巴蜀群雄。而且，你没听说你弟弟在巴蜀降妖的故事吗？”
“听说啦，说是你对妖魔说了几句‘请给我个面子’，妖魔就退散了，是不？这说明呀，你天生道心，等成了逍遥王，享尽荣华，就可以去修仙了。哈欠...不说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真是要困。
小极，你钥匙困了就自己拿条被子，那边还有一张摇摇椅。不说了，哈欠。”
175.你配么？（第四更-求书友们支持正版呀）
“逍遥侯，你总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皇后考虑一下吧？
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未婚夫，才愿意和你好好说这些话的。
皇后认了六皇子为义子，而你我又联姻，换句话说，我们已经都在一条船上了，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谁都下不去。
皇后就你一个弟弟，你在外势力越强，皇后在宫里的地位就越稳固，底气就越大。”
王阁老家的内居之处，王柒柒一边弄着暖香，一边和对面的...
刺客世界的君王，如今王都地下世界的最终掌控者，才创下江湖神话的马面说着话。
夏极心里早有了计划。
昨日夏宁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已经有数了。
对内。
太上无情道，杀道，欲道，他隐隐感觉这三道如果圆满，那么就会形成一条“衔尾之蛇”，达成某种平衡，然后他中央的本心才可以挣脱“天人第一限必须三选一”的束缚。
这也许是一条从无人选择过的道路。
谁能以本心求证天人之道？
即便能想到，又有谁能在有限的凡人命轮里参悟武道、兵道、法道的无上玄法，而且都突破原本立意、臻至神话层次的大圆满呢？
对外。
统帅千军的兵部强者，某种程度上根本不是个人能匹敌的。
无论是交锋，亦或是影响力。
只要有着凝聚十万凶兵的气量，就算是神佛也杀给你看，并不是说说的。
姐姐都做了皇后了，他这个逍遥侯自然也该有几分逍遥侯的样子。
再说去什么塞外，海外，已不现实了。
夏宁身子骨弱，水土不服，旅途奔波，都是问题...
那就做一个真正的逍遥侯吧。
外人眼里，他文不成武不就，那就统兵，也不错。
何况，这外围强敌，明处的有七大寇，暗处的有圣会。
外部的有北国异人，东海妖寇，西夷南蛮，内部的有圣会藏着的不少内奸，还有含而不发的四大世家，也许这四大世家，一旦乱世到来，他们都待价而沽，摇身一变就成了四方王。
除了这些，还有天上的仙人...
如此种种。
“喂，逍遥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王柒柒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她总忍不住对这位不求上进的未婚夫发火，如果他能有阎罗天子十分之一，不，哪怕二十分之一，她就满意了。
夏极道：“没有。”
“没有？”王柒柒柳眉一竖，“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夏极托着腮看着这百花榜第七的美人，露出微笑：“在想...我们成婚的晚上，我一层一层地把你的***，然后我***”
王柒柒满脸通红，濒临暴走的边缘了！
她原本的冷在这无赖般的未婚夫面前彻底融化了。
“哼！”她转身就气冲冲地离开了这屋子，甚至都忘了这里是她的家。
她才走没多久。
这屋舍的阴影里便是走出了一名极美的灰衣少女，那柔婉的面庞带着笑意道：“主上真是有趣，雪衣铃兰都快被你变成暴躁铃兰了。”
夏极看着只剩下背影的王柒柒，也不回头，“嫣然，你看着一点我的做法，今后...也许很多时候，都要你扮作我的样子了。”
“属下明白。”
白桃花嫣然一笑，“自从跟着主上来到王都，属下一直都知道自己已是主上的影子了。”
这位极美的百花榜甲又轻声道：“只是柒柒姑娘这般居高临下，把您当做一个草包无赖，主上还真忍得下么？”
夏极道：“忍不下。”
“哦？那主上准备怎么做呢？”白桃花有些好奇。
...
...
明月夜。
近圆满。
户外寒风萧瑟，王都街头的商家开始推出冬日菜系了。
王柒柒正趴在书桌上写信。
她与红楼是有着联系的，甚至还学了几招刺客之法，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红楼好像对外关闭了，说是在调整。
如今，她正打算约一个红楼的管事外出，那管事在红楼的六等刺客里，名列第二等，戴着金面恶鬼的面具，仅次于红面。
王柒柒毕竟是阁老府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她自然知道一方势力存在，需要和当地各层次的存在打好关系。
红楼，就是王都最深的一个势力层次，更在江湖世界之下，属于刺客世界的范畴，是黑暗不见光的一个混乱世界。
另一方面，她心底也向往刺客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和她如今的生活彻底相背的，所以总归有些向往。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对阎罗天子那般的神秘人物...算是一见钟情。
信写完了，她想了想，请来了赤罗汉，让这位僧人去帮自己送信红楼。
次日。
又是夜色，夹雪。
王柒柒正撑着伞走在阁老府小径时，忽然一旁的阴影传来淡淡的声音“大小姐”。
王柒柒一愣，这是红楼那位金面刺客的声音，她急忙看向阴影，但什么也看不清，似乎是一株雪梅。
“大小姐别找我了，我们就这么谈吧。”
这一次，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王柒柒猛然回头，那方向是屋檐下的死角，似乎有一团黑呼呼的影子缩在那里，但仔细一看，似乎只是一坐熄灭了的半身灯塔。
“好吧。”王柒柒冷静下来，迅速理了理思绪，“黑狼管事，我阁老府希望能与红楼建立友谊，也希望在今后的关键时刻红楼能站在我阁老府这边。”
“桀桀桀桀，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大小姐如果想挑好刺客杀人，我倒是能在权限范围里推荐一下。”
王柒柒紧随不舍：“那谁能做主？”
“桀桀桀桀，红楼最近有些变化，能做主的人大小姐最好不要问，问了是要出人命的。”
“我明白，这地下世界，越是恐怖的存在越是低调。只是黑狼管事是否可以帮忙把我们阁老府的诚意带到呢？”
“实话说吧，我还不够资格。除此之外，想与我红楼建立友谊关系的，可不止是你阁老府一家。”
“那怎么办才行呢？”
“桀桀桀桀...”黑狼管事的声音飘渺起来了，他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忽然把话统统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黑狼忍不住双腿就软了，本能地要跪下。
天下哪还有刺客能在这来人面前站得稳？
一袭灰金长袍，在雪夜里静谧燃烧。
王柒柒也猛然回头，她忍不住瞪大眼，一颗心狂跳起来。
阎罗的面具。
阎罗天子！
那灰金的身影拉出残影，很快进了前面的屋舍，也就是她的闺房，再然后拿了桌上的一块玉佩。
王柒柒认得，那玉佩似乎似乎小白脸今早留下忘了带走的...
原来阎罗天子真的认得夏极，他真的和夏极与皇后有关系！
“前...前辈！”
“前辈，等等我！”
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黑狼管事。
她只想追过去，和这位说上两句话。
但阎罗天子根本不理她。
他在前面，王柒柒在后面追，但怎么追也追不上。
那位黑狼管事早就傻眼了...
如果他没看错，这位应该是自己boss的boss的boss的boss...
是红楼第一等红面刺客上司油纸伞的上司的无名人的上司的阎罗天子。
黑狼管事直接跪了，他决定悄悄摸摸地离开。
同时，他是真的佩服那位阁老府的大小姐...
连这要命阎王都敢追，真是...得多大胆啊。
不过似乎大小姐有些喜欢阎罗天子...
可是，她配么？
176.戏弄与牺牲（1/3）
王柒柒姑娘追了很久，但怎么都追不上那黑影。
她远远跑着喊着“前辈，前辈...”
但那黑影就是不停下脚步。
直到飞花宫前，那黑影猛然戴上帽兜，往里而去。
飞花宫里温暖如春，里面是热闹非凡，莺莺燕燕喊着“大爷，来听个小曲儿吧”，“大爷，十五年的新茶要不要试一试，嘻嘻，才来的呢”，而内围的高台上，一挂红纱帐后，宫里的头牌齐瑶正在拨弄琴弦。
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公子不少痴迷地看着那红烛里，红帐后的美人儿...
朦胧如梦。
伸手不可得。
这才是最令他们心动。
王柒柒愣在外面的风雪里，眼看着阎罗天子居然钻入了这种地方，而周围的人居然仿佛没看到他似的。
她心想着今天若是见不到前辈，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何况，那些人都很认真地听着头牌弹琴。
既然连阎罗天子这么明显的目标都没看到，那么也不会看到她了。
于是，这位王阁老家的绝色美人咬了咬牙，也不知怎么想的，就也低着头，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过了一小会...
醉意熏熏的一个公子拿酒时猛一回头，瞧见了低头疾走的美人儿，他只是茫茫人群里看了那美人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于是忍不住问：“姑娘是这边的新人吗，怎么从前没见过。”
王柒柒低着头，捏着嗓子轻声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她这一说话，旁边顿时又有人看了过来。
百花榜第七的美人加上阁老家权贵的气质，总让王柒柒显得鹤立鸡群，即便她再怎么低着头，也如夜色里的萤火虫，只要飞舞到人们的视线前，就会瞬间吸引注意。
何况，她匆匆赶路，如今正是喘息着，双颊被寒雪冻出了点桃红，更显得美艳，这哪里是飞花宫的青楼女子能比的？
“美人，陪我喝几杯，这五十两白银就是你的了。”
“这女人真他娘的美...”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冷如白梅，却又带了一丝人间的妩媚，美，实在是美。”
“我们大哥让你过来一下...”
飞花宫里鱼龙混杂，很快王柒柒就被包围了。
再过了一会儿...
有人开始认出这位的身份来。
“这不是王阁老家的王柒柒吗？”
“百花榜上第七的圣母落泪，雪衣铃兰？”
“天呐，这样的人也来青楼？”
王柒柒大脑一片混乱：“不不不，你们认错人了。”
她低着头想要离开，但已经离不开了。
“错不了的，本公子暗恋柒柒姑娘已经足足五年，柒柒姑娘...我，我喜欢你。”
“我也是，虽然这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柒柒姑娘，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柒柒姑娘，你看，我一直藏了你的画像。”
...
飞花宫里，一阵嘈杂。
而飞花宫外，黑夜的飞雪里，两人坐在高阁的琉璃瓦上。
慕容嫣然撑着桃花伞，靠在那灰金长袍的阎罗天子身侧。
一伞遮两人，同在一屋上。
白桃花看着远处飞花宫里的嘈杂，忍不住捂嘴笑道：“这柒柒姑娘白天时候对主上说教不已，认为主上就是个草包纨绔，但到晚上，却一路追着阎罗天子，跑的这么远，看来是对阎罗天子用情极深呀。”
夏极抓了抓头上的呆毛，“还真是苦恼啊。”
“苦恼地该是柒柒姑娘吧，但她还是很幸福的，等有一日她发现她心里的人与陪伴的人，原来是一人的时候，她该有多开心。
只是...主上喜欢柒柒姑娘吗？
还是想要遵循这样的联姻？”
白桃花对联姻很不感冒，现在的慕容世家还在四处找她，想要把她嫁给江家的江玉鹤呢。
夏极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漂亮就好，反正我又不吃亏。”
白桃花愣了下，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幽幽叹了口气，看热闹样的看向远方。
...
次日。
“逍遥侯，有决断了吗？武道之路，也许根本不适合你，你就算背着一把神兵，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敢拔剑。因为你一旦拔剑，就会暴露自己根本当不上戮妖剑圣名头的事实。”
夏极淡淡道：“你昨天去了青楼。”
王柒柒瞪圆了眼，良好的修养、阁老孙女的隐忍让她闭目呼吸之间就平复了，继续道：“学宫那边我了解过，正好有两名原本学习兵法的学生，因为一些原因而转去学习武道，他们的位置，你正好可以插上去，明白吗？”
夏极问：“你昨天去青楼干嘛？”
王柒柒捏了捏小拳头，侧头，发出母老虎般的低呜声，再一转脸又是微笑。
“逍遥侯，我们现在谈的是你的事。我们已经给你找了一位最好的老师，你去跟他学习兵法，可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
夏极托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这位美人，“昨晚，你在青楼没绿了我吧？”
王柒柒愣住了。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夏极的意思。
她忽然气的全身发抖起来，一双柔润的肩不停颤动着。
“昨晚有人来拿了你丢下的玉佩，我只是追过去问问他和你什么关系，没想到他进了青楼，我一时心急，也追了进去。”
“玉佩拿了就拿了，算什么事，你追干什么？难道...你喜欢那个人？想绿了我？”
王柒柒恼羞成怒，所有冰冷，所有风度荡然全无，她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大声道：“夏极！！！不要侮辱我！我...这一生，既然定了嫁你，那就绝不会再与别的男人有染！”
她吼完之后，重重喘着气，神色又逐渐恢复了冰冷，那是奇异的慈悲，是水波流动之感，是看破了所以接受了，那是夏极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模样。
这一刻，她已经把心底的自己牺牲了，放弃了。
夏极想了想，诚恳地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名义上结婚，然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好不好，这样你也不必放弃你的心上人，我也不需要为了你放弃一片森林。”
王柒柒呆成了一尊石雕。
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咆哮。
只是冷冷地摇了摇头：“我不会，你随便。”
夏极懒懒地往后一靠，双腿交叉着翘在桌上，斜着头，看着天，喃喃了一句：“好啊。”
177.献头的洛孤寒（2/3）
“主上，今天又气了柒柒姑娘吗？”
“是啊...就是想气气她，气跑了她才好。”
“为什么好？”
“跟着我有什么好，她需要的是一个联姻对象，然后安安稳稳地玩权力的游戏，而不是我这样的人，我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我。”
“那主上适合什么样的女子呢？”
“不知道。”夏极摇摇头，“但无论是谁，总需要彼此了解，彼此...能够承担接受对方的一切吧？
柒柒姑娘的心里，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她自己，这和我家里不一样。
在我家里，一个人都不能少，一个人也不许为别人牺牲，都要好好的。”
“那...我算主上家人吗？”
夏极沉默了一下。
白桃花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她主上岔开话题道：“所以说，主上，王家到底给您找了哪位兵家的老师？”
夏极神色幽深，静静吐出三个字：“洛孤寒。”
...
...
大周的兵部，第一人，当之无愧是闻风雷，只不过东海常有妖魔出没，这位实力恐怖的将军几乎年年都在东海驻守，对抗妖魔。
而洛孤寒就是第二人，三万苍狼骑兵转战异人，逼迫北方那诡谲恐怖、甚至浑然不似人类的异人无法踏过边境一步。
与他身份相仿的，也就是四方侯，定北侯就是其中之一。
再然后，则是军中威望极高，也是某个时期特殊产物的“五虎上将”，王傲的爷爷王定方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已是上了年纪，在王都静养。
再往下，则是实战能力极强的护龙七大将，带着三千羽林、挥舞断魂巨斧的辛无魂就是其中之一。
以上，都是军部极有名望的人。
这些人都已不属于正常的将军编制了。
往下的大周一百编号军团，每一位军团中的将军，才是支撑着兵部的骨骼。
而其中，又以一号到十号的军团尤为强大。
除了编制军团，还存在地方军...
总之，大周的兵部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体系，如果把兵部的强者拉出来，带着兵马，和江湖上所有的强者面对面来一次冲杀。
估计江湖的强者十有八九全部被秒杀了。
而即便不是面对面，统帅一军的大将，也完全不是江湖势力可以匹敌的。
数十年前，江湖中不少强者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威胁到朝廷，一人一剑，千里取人首级，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后，蛮王用狼牙棒狠狠地给他们上了沉重的一课。
三万铁骑，踏平江湖。
那一战之后，江湖再没了异样的声音。
所有人都明白，个人的武道是无法战胜一军之力的。
所谓的万人敌，万人两字也不过是夸张的吹嘘而已。
然而...
武将没了士兵，也就成了普通的高手，原本他能够轻易秒杀的存在都能击败他。
所以，众多大将所居之处，都是有着对应层次的高手守护的。
而那些真正强大的武将，是从不会离开自己的军队的，除非...他们对自己的武道实力也充满了信心。
比如说...
洛孤寒。
...
...
洛孤寒回王都，几乎给每一位叫得上名字的权贵，都带了礼物。
夏宁作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自然是他重视对象。
所以，洛孤寒给皇后带了一份大礼。
那是一颗人头。
以及一封血书。
血书是一篇忏悔的文。
忏悔自己被妖魔蒙了心智，以至于雇佣刺客刺杀皇后，事后，他寻到了蛊惑自己的妖怪，并且斩杀了这妖魔，只是他心底有愧，而且觉得自己受了妖气感染，说不定也会变为妖怪，所以才割下了头颅，劳烦洛将军带来王都，以谢刺杀国母之罪。
姬盛虽然老迈怕死，但并不昏庸，所以他直接问：“是谁的头？”
洛孤寒道：“臣从北方归来，本来深秋就可以回王都，正是因为在北地停留了些时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头，是定北侯的头。”
天子愣了愣。
然后，洛孤寒当着他与皇后的面，缓缓打开了那匣子，露出了一张双目圆睁的头颅，那头颅不是“定北侯”温长雄又是谁？
“定北侯被妖魔蛊惑，派遣刺客入宫刺杀，幸好皇后娘娘洪福齐天，这才无恙。”
天子转头道：“皇后，你被刺杀，这事儿朕怎么不知道？”
夏宁幽幽道：“风火两支暗卫帮挡住了，所以我只是受了些惊吓，加上那晚闹妖，我才病倒了。”
洛孤寒眼皮动了动。
风火两支暗卫想要挡住幽灵庄主？
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只是，他依然道：“这些妖魔实在是猖獗，幸好有阴司的马面真人杀戮了妖魔，否则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
...
王阁老也看到了温长雄的人头。
他这是真的开心了。
太子的背景没了，那就是废了一大半啊。
他一整天都是喜气洋洋。
当晚，直接设宴招待了这位兵部第二人。
宴席是以家宴的各式举行的。
参宴的人不多，除了洛孤寒，就王阁老，王家长子礼部侍郎王公允，王柒柒，以及夏极。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场拜师宴了。
“洛将军，逍遥侯乃是天生奇才，去年深冬，就是他在深宫之中，一剑斩杀妖狐，然后搏了个戮妖剑圣的名头。
只不过，逍遥侯是要带兵打仗的，所以算是弃武从兵，今后就有劳你多多指点了。来，老夫敬你一杯。”
王阁老满面红光，斟满杯中的美酒。
洛孤寒也微笑着点头，他神色很平静，永远平静，这与他早年参禅拜佛的经历有关。
当！
就在宾主融洽的时候，一声违和的响声忽然打破了这一切。
王公允板着脸，面如青霜，把手里的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然后却又是低着头，重重喘着气不说话。
王阁老侧头问：“公允，怎么了？”
王公允道：“戮妖剑圣？真是好大的名头。只是这名声，我们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父亲，人在这天地间，若是连诚恳都做不到，俯仰天地岂不会有愧疚么？
再说今日乃是拜师宴，师礼是大礼，该肃穆无比，但逍遥侯却是好的很...你瞧瞧，他都已经快睡着了！”
王阁老撇头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孙女婿...
那位帅气的孙女婿正托着腮，确实快睡着了。
王阁老：...
王柒柒急忙救场式解释道：“公允叔叔，你不明白，这是一门高深的功法，叫做睡意禅。”
礼部侍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禅？”
王柒柒道：“睡意禅，只要睡着，就能变强。”
王公允冷哼着笑了两声，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阁老道：“父亲，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我王家要和这等人联姻？！”
洛孤寒却也不觉得尴尬，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似乎睡着了的逍遥侯，似乎是饶有趣味。
178.三品神策，兵家手谈（3/3）
“公允叔叔，你知道天阙学宫的萧樱老师吗？”
“知道。”
“萧樱老师的四诛剑道非常了不起，即便是天阙宫宫主也推崇备至，说那是一门极强的玄功，而这玄功是萧樱老师从古代遗迹中获得的。”
“我听说过。”
“而逍遥侯的睡意禅，和萧樱老师的四诛剑道一样，都是从那神秘的古代遗迹中获得的，这一点...公允叔叔可以向萧樱老师求证。
所以，你是误会逍遥侯了，他其实一直都很勤奋。”
王柒柒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更知道眼镜娘打死都不会承认夏极那戮妖剑圣的名头是虚名，否则她的教学声望就一落千丈，没了声望，就没了学生，没了学生，就没了钱，萧老师不是那么傻的人。
夏极托腮的胳膊忽然一松，整个人往一边倒去，直挺挺地倒在了王柒柒的大腿上。
王柒柒想要让开，但如此场合却是不恰当...
她轻轻叹了口气，“逍遥侯真的没日没夜地练习，公允叔叔误解他了。”
呼...
呼...
呼呼呼...
鼾声传来。
王柒柒嗅了嗅，只闻到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她顿时明白逍遥侯怕是今早刚从青楼出来的。
她心里是嫌弃无比，但面子上却带着微笑。
王公允：...
总觉得你们在骗我...
王阁老哈哈笑道：“公允啊，这世界上神奇的功法很多，尤其是这些遗迹之中的功法。
看来也是我误解了逍遥侯啊，我以为他是个天才，没想到他其实是靠着勤奋，难怪能斩杀狐妖，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厉害，厉害啊。”
王公允：...
爹，总觉得你也在骗我...
王阁老看着这已至礼部侍郎的长子，心底却是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实诚，成不了气候。
而柒柒，可惜是女儿身。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他已经和皇后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而去年深秋，他还曾想着斩杀夏宁，如今想想，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啊。
王公允忽然道：“要我信他也行，他跟随洛将军学习兵法，如果三个月内能够小成，我就信他。否则，你们要联姻，我也阻止不了，但我心里也不会接受这么一个人加入我王家。”
王阁老看了一眼王柒柒，他和夏极不熟。
王柒柒对夏极是熟透了...
这种人，小成？
别说三个月，就算三年，能学的出来吗？
让他学兵法，也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去兵部混混资历，然后能封王，多些政治资本。
又没真的指望他带兵上阵去杀人。
所以，王柒柒严肃道：“公允叔叔，学无止境，欲速则不达，急于求成，这可不是做学问的态度啊。”
王公允只是脾气犟，又不是真的书呆子，他冷哼一声道：“想让我接受他，就三个月时间，哼！”
说罢，他也不离席，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菜。
...
...
彤云如铁。
飞雪似盐粒，细细碎碎地从灰色穹苍撒落
王都南方有一间府邸，不奢华也不寒酸，此处就是这兵部第二人的居所。
洛孤寒虽然是常年不回，但是府邸里的侍从也是每日勤加打扫，所以是府邸是干净得很。
但，对于夏极而言，其实在哪儿都好，只要眼镜娘还在他的方圆十里之内，就可以了。
修行四诛剑道真的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漫长到有时候他都忘了自己在修行这门玄功，要不是天赋会“叮”一声提醒下他，他是真的忘了。
可见，变强不仅需要日积月累，还需要忘我的精神才行。
夏极随意扫了一眼：
【四诛剑道】，？？玄功，第十层（十一层进度61/80），诛仙lv1，戮仙lv1，陷仙lv1，绝仙lv1。
一种剑法，四种剑道。
诛剑道的锋利无双，那种锋利不仅针对实体，甚至还可能斩断虚体，以及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不过lv1的时候还未曾达到这程度。
戮剑道的恐怖的杀意，就好像是纯粹的死亡本身。
陷剑道的血煞化形。
绝剑道的变化无穷，腾挪闪移，而修炼到更高层次，也许能带来元神的挪移...
四剑合一，那就是夏极说预感的元神杀伐之道了。
寻常玄功还是消耗真气，这种玄功，就是真的连消耗什么都不清楚了。
然而，这门功法想要修行到十五层的大圆满，至少还需要339天的时间，可谓是漫长无比。
夏极打算暂时缓一缓，内因是自己希望将武道、兵道、法道都修行至大圆满，那么天人五限也许就有了新的出路。
外因算是做一个真正的逍遥侯吧。
所以，他与这位洛孤寒将军相处时，总是在即将获得技能珠前，不小心触碰一下洛将军的衣服，然后就可以获得一门洛孤寒的功法。
大概尝试了七天。
夏极倒是真获得了一门玄功。
这一门功法，让他微微的皱起了眉。
三品兵家玄功：【军神策】。
这本兵家玄功很是奇特，分为六部“风林火山阴雷”，而每一部居然都是可以单独练习的一门五品兵家玄功。
只要这六部五品玄功都修行至了大圆满，就可以直接领悟军神策。
洛孤寒显然是六选一了，具体不得而知，但根据三万苍狼骑兵的作战风格传闻，大概是【风策】、【火策】、【雷策】中的一部。
而，夏极选择了【阴策】。
另一方面。
夏极动用地下势力，以及诸多信息网在查洛孤寒这个人。
这并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际上，在慕容嫣然说“截获了加盖虎符血印的圣会函件”后，他就对于兵部的大人物们留了心眼。
他本来是要派人去斩杀定北侯的，但洛孤寒直接将定北侯的人头给拎了过来，他对比过，也查询过，好像一切都显示那就是定北侯的人头。
别人也许觉得洛孤寒是在讨好皇后一派。
但夏极总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
他原本要执行的刺杀计划，被人抢先了一步。
而且...
洛孤寒这种三品兵家玄功是从何处而来的？
再然后，洛孤寒带他来府邸的第一天，就说了句话：“逍遥侯不必称我为师。”
说完，他就开始教导夏极一门兵部的不传秘法【乾公要略】。
夏极并没有耐心地学习，洛孤寒也是随意教导着，两人每天见面的时间都极少，半个时辰已算很多了，大多时候都是草草聊上两句。
约莫十天后，洛孤寒才与夏极谈起了一门对于兵家而言无比重要的过招方式，沙盘战的演练法，又称为“兵家手谈”。
179.近在咫尺的敌人（1/3）
兵家手谈，并不是下棋，也不是夏极以为的以沙盘进行战术推演。
不过他也不奇怪，这个世界初来时他以为不过是古代，这古代的概念早就被推翻了不知多少次了
如果在古代，公输班与墨子的云梯模型对决，就是典型的沙盘战术推演。
但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兵家手谈竟是在一方白玉石的棋盘上进行。
这样的棋盘极少，整个大周拥有的数量不过一手至两手之间，大多藏于军中，以便战术推演，大周皇宫也有一张，只是平时无人使用，也无人过问。
洛孤寒取出那了棋盘。
棋盘的玉色很白，白的如同骨骼般。
“逍遥侯不知道吧？这些棋盘传说都是以一具巨型妖魔的骸骨所打造的，那妖魔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而骸骨几经测试，被当年的奇匠巫行子发现用途，打造成了七方骨玉沙盘。”
夏极伸出手指在那棋盘上轻轻触摸，指头一碰，便是有些愕然。
洛孤寒道：“是不是感到自己的神识正被吸入其中？
这沙盘之中，共有十万兵马之数，每一个兵马都具备着士兵的势，而将军手谈，就是真正的进入棋盘中，操纵这些兵马对决。
沙盘中的地形，则是根据沙盘所在，方圆百里之景所化。
各种对战，都是各自的秘密，所以只有手谈的双方才能看见。”
“这是什么样的妖魔，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功效？”
“天地浩淼，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都很多...你随我研习【乾公要略】也有十天了，【乾公要略】之中讲了不少东西，但最有见地的还是他关于奇袭的一段论调。
这是谋士向的兵法，一旦你真的可以察觉、凝聚并且运用人气士气，那么你麾下兵马在奇袭之时，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洛孤寒微笑着看向这位比他年轻许多的少年，“逍遥侯要不要来一盘？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学到的东西。”
他眸子里藏着灰色。
看人的时候，有些浑浊。
空气有些沉静。
屋舍也很静。
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但却藏着一种奇怪的氛围，那是一种“彼此都在小心观察，但却完全没有观察的模样”的奇异错觉。
夏极看了看窗外，窗外的雪又落下了，他打了个哈欠：“天太冷了。”
“是我疏忽了，地龙没开，壁炉也没燃，都是在北方待久了，对天冷都不怎么在意了。”
过了会。
地龙开了。
壁炉燃了。
篝火照耀地暮色前的屋舍影影霍霍，书架上的新旧藏书也是一阵暖明一阵阴影。
洛孤寒静静地坐在桌前，伸手比了请的手势：“手谈一场试试？”
夏极道：“下不过你，何况我又不需要真的去打仗。”
洛孤寒愕然了下，“逍遥侯不要辜负了阁老家的好意，还有皇后的期待。”
夏极：“下不过你，就不下。”
洛孤寒：“万事开头难，想当初我也是败北了许多次，才有了经验。”
夏极摇摇头，“坚决不下。”
洛孤寒也不生气，他早年参禅修佛，气量极大，于是他笑笑道：“那行，逍遥侯随意，我军营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今晚不会回来了...
天气冷，逍遥侯如果不想回去，那就让府里仆人理一间屋子，留宿此处吧。
这沙盘我留这里，还有这里书架上的藏书，都任由逍遥侯参阅。”
他看起来很到位。
夏极道：“这么晚了，洛将军还外出？”
洛孤寒道：“对于将军来说，没有早晚，只有时机，别人瞌睡的点，也许就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夏极道：“王都周围治安算不错了，哪有什么急事，要不...我请洛将军去喝酒？花的那种...”
洛孤寒摇摇头：“我不喝酒。至于治安，鹿容府那帮难民不知好歹，以为天灾是因为天子之故，皇后之故，所以闹腾的很凶，我回来时杀过几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流寇，这些人都该死，我去抓了，一个一个砍头。
行了，天色已晚，逍遥侯去留随心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藏着的杀意却反倒是骇人无比。
“好啊。”夏极道，“反正你这屋子还挺暖的。”
洛孤寒走了两步，笑笑，忽然侧头：“期待有一天能和逍遥侯交手。”
说完，他静静看着夏极，这位少年所有的神色，甚至连瞳孔的收缩程度，都落在他眼底。
夏极懒懒道：“下不过你，不和你下。”
洛孤寒不再多说，转身推门离去。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的神色都已经变了，然后同时唇角勾了勾。
洛孤寒眯着眼。
烛龙的死，以及个中推论以及信息分享，已经让他知道阎罗天子就是站在夏极姐弟身后的强者。
而这夏极也不简单，表面上被人称作纨绔，当做草包，却丝毫不恼怒。
至于夏极和阎罗会否是同一人，烛龙共享的信息里已经给了详细的过程和推论，并且否决了这一点。
本来以为烛龙和这阎罗的缠斗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烛龙说死就死了。
以至于他，不得不离开自己负责的地盘，暂时放下自己在北地的事务，来为死去的烛龙处理残留的事儿。
夏极舒服地躺着，看着壁炉中的火焰明灭不定。
【阴策】已经到了lv10了，他自然可以进入沙盘中与洛孤寒试着来一次对弈。
但他不会用洛孤寒的沙盘来对战的。
留宿自然也不会。
敌人要你做的事，无论看起来有多么靠谱，都不要去做。
如今...
他知道洛孤寒知道阎罗天子甚至阴司站在自己身后。
也知道洛孤寒不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他也是圣会的人。
而洛孤寒、甚至圣会的目的，并不是杀他。
这段交手的时间里，他也大概明白了。
圣会要抢夺神兵。
要掌控这片大陆。
要让大周被推翻。
所以...
圣会不会杀他，也不会杀夏宁，他们会利用自己和夏宁把大周推向毁灭的深渊。
至于阴司，他们却是不得不除，因为阴司里的阎罗竟然可以杀死烛龙，这就是很严重性质的问题了。
至于洛孤寒说“期待有一天与他交手”，不过是一种试探，算是一种习惯性地再次确认。
如今...
他利用洛孤寒来养三品【兵神策】。
来钓出更多的圣会高层。
而...
洛孤寒也在利用他，不停地试探着阴司。
杀死烛龙，阴司这个势力的性质已经完全和之前不同了。
夏极一边想着，一边裹上外衣，撑开黑伞，出了门，沿着已近无人的小道向自己的逍遥画舫而去。
他才走了几步，便是多了个影子。
那影子随着他一起，却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那油纸伞的百花第一甲，绝艳的白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