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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全文阅读

作者:剪水II     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txt下载     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圣会背景,蓝玉转变(第三更-求推荐票)

    夏极静静分析。

    蓝玉的父母是仙人。

    蓝玉传递了天行圣会的烛龙断他一臂的消息。

    蓝玉的仙人父母起初是要帮他讨回公道,并且传授给了蓝玉玄功。

    过了几日,却让蓝玉忘了烛龙,不要去管天行圣会,甚至他们决定暂时断掉和蓝玉的联系。

    这里...

    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呢?

    他享受着月影楼头牌兰小沫的按摩,闭目思索着。

    淡雅的花香扑鼻,与齐瑶的挑逗酥软不同,兰小沫是大家闺秀类型的,一言一行都藏着“你高不可攀”的气度,只是对于夏极却不同。

    首先,她很好奇这个男人。

    其次,这个男人能帮她走上花魁之位。

    花魁。

    那是风尘界的女皇。

    这种称号并不是是个城池都能选举的,整个天下,除了王都也只有两处能选拔。

    所以花魁之名,实在是耀眼至极,也是每一个风尘女子的终极追求。

    只是看看如今那雪千柔,身为花魁,简直是转身成为了女皇般的人物,高高在上。

    她纤纤素手在夏极脖间轻轻抚着,如触电般带起一波又一波的感觉。

    夏极却无动于衷,只是享受着。

    这样放松的环境,才有助于他进行思考。

    首先呢,烛龙,甚至天行圣会也有着仙人背景,所以蓝玉的仙人父母才会如此对蓝玉说。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天行圣会,可能真的是替天行事。

    他们即部分仙人的意志,藏在人间的阴影里,神秘莫测,而仙人既然有托梦之法,下凡之法,那么这个组织的恐怖程度就要无限上拔了。

    但这不是全部,没那么简单。

    如果仙人之间真的可以互相传递信息,那么蓝玉的仙人父母应该告诉蓝玉“烛龙不是断你手臂的人”,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隐晦地表达“烛龙你惹不起,这事我们也不管了”。

    蓝玉的仙人父母想做什么?

    夏极伸了个懒腰,“啊”地一声张开嘴。

    兰小沫摘了一颗冰葡萄悬在他面前。

    巧笑倩兮。

    “想怎么吃。”

    “你喂给我吃吧。”

    兰小沫犹豫半晌,这才张开小嘴,咬住一颗葡萄,慢慢地闭眼低头,一副羞涩的模样。

    夏极:(???*)...

    他伸出手指,直接一弹,那冰葡萄滴溜溜地直接钻入兰小沫咽喉中。

    后者咳嗽起来...

    夏极奇道:“你没手吗?怎么用嘴?”

    兰小沫满脸通红,跑到一边去了,似乎在赌气。

    夏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拿过洗好的冰葡萄,边吃边思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教导了蓝玉功法,却让他满怀怨气,那就是希望他闹腾起来。

    但蓝玉的脾气他们也知道,闹腾的不会厉害。

    但却足以作为一个引子了。

    他们为什么希望蓝玉闹?

    夏极想了想,心里已经有数了。

    一个神秘的组织,利用蓝玉诬陷烛龙。

    但仙人们无法下凡,无法知道这神秘组织是哪里。

    所以,他们要利用蓝玉的闹腾把这神秘组织引出来。

    他再仔细复盘了一遍,前前后后的又想了想。

    哎...

    蓝玉小友,还真是可怜。

    明日再去看看吧。

    夜深了。

    窗外无月。

    北风呼啸,似乎又要迎来一场意料之中的大雪了。

    晨起。

    夏极撑伞出门。

    照常往宫里去了。

    满天满地,都是飞扬的雪花,天阙城的街道已是薄薄铺了一层。

    似乎知道夏极要来,宁妃今日好好炖了药膳,特意改良后的药膳里,添加了带皮羊肉,还有一些花椒,从天蒙蒙亮就开始炖。

    夏极来时却还是早了点,他把伞折起,由宫女碧霞收存,再领入星辉宫里。

    夏宁在慵懒地梳妆,铜镜里,是一张倾国倾城地绝世脸庞。

    雪转大而狂,封住了这天阙,也逐渐封住了这皇宫。

    姐弟两人闲聊了一会。

    宁妃问了几句“喜欢什么款式的剑”,又日常问了几句“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萧樱老师教的好不好”,“我得想办法让你在军中掌握实权”之类的话。

    聊到累了,宁妃却是取出了本书,在窗前看了起来。

    夏极瞥了一眼,却见到是本神话志异,讲述道士如何降妖伏魔的书。

    “夏宁,你怎么看这个?”

    “上次你不是说要当道士嘛,我觉得这个职业风险挺大的,青岩子真人这样的人也是说死就死,所以我先来了解一下,如果很危险,我坚决不同意你去。”

    夏极:...

    然后,他看到宁妃仔仔细细地翻起了那本大部头的书,这书显然是装订成册拼凑起来的,其中资料真假不论,肯定非常详实。

    冰天雪地里,夏极神识放开,继续笼罩了大半个皇宫,飞快锁定蓝玉,开始静静观察。

    寒风里。

    原本那位狂傲、妄言要与天子互换身份的小道士已经彻底死了。

    剩下的是个坐在黑暗里的独臂小道人。

    他面色冷漠,绝望。

    时不时传出几声质问“为什么?”

    他似乎处于某种转变之中。

    而他所居住的宅院也变得门可罗雀,除了必要的午餐晚餐,似乎再无人搭理这位小道士,甚至连天子都开始遗忘这道士。

    要不是还指望着道门长生之术,而道门还会来人,姬盛早就把蓝玉给逐出王宫了。

    另一边,则是大总管对天子的汇报。

    大概说的是“军队里果然藏着天行圣会的奸细,还有些极可能是王都里的权贵,目前暗卫正配合白虎刑堂,针对之前掌握的一些线索,已经开始慢慢收网”。

    冬天很冷。

    世界很冷。

    但屋子里如果有着家人,那么就不冷了。

    夏宁看了看背对着她在喝汤的少年,露出了温柔的笑。

    ...

    ...

    雪夜。

    皇宫。

    冰寒的屋内。

    “可恶!可恶!!”

    独臂少年跪在黑色里,他看着窗外呼啸的飞雪,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我蓝玉竟然被欺迫至此吗?”

    他曾是道门天才,年纪轻轻就将【碧元符箓九笔】练到了第八层的境界。

    他曾是背景通天,有着仙人父母。

    他曾是获得奇遇,有着续命三百的灵桃,有着【玄元七十二浮世】这等无上玄功。

    但如今...

    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还有那本玄功。

    只是没有了父母的传授,自己贸然修炼这等玄功,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烛龙...”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独臂撑着冰冷入骨的地面。

    而此时,门扉忽然打开。

    蓝玉起身去关门,但才走了两步。

    却听到身后一阵幽幽的叹息,“道门逍遥,为何如此执念?”

    蓝玉顿时一惊,猛然回头,只见烛火里,一袭灰金色长袍的神秘人,脸上戴着一张奇异的面具...

    狭长,苍白。

    好像是一张马面。

77.道门弃徒,阴司马面

    “你是什么人?”

    “无意路过此处,看到小友在此处唉声叹气,想起过去自己从前,所以才现身来看看你。”

    蓝玉惊疑不定:“你...”

    他对戴面具的神秘人有些阴影。

    而那戴着马面的神秘人只是抬袖一扇,无形真气顿时送出,屋门便是自动关上了。

    再一扇,屋中红烛就亮了起来,映照出屋内的杂乱。

    “自暴自弃,又能怎么样?”

    “你究竟何人,来此就是取笑我么?”

    马面却不回答,目光瞥了一眼桌上摊放的符箓,摇摇头。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蓝玉。

    【玄元七十二浮世】是他最后的依赖了,虽然他还未曾入门,但却是把自己今后的一切全部都押在了这功法上。

    这神秘人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马面也不多说,身型飘落在了桌前,手指一弹,便是一支笔落入手中,沾上三分朱砂,便是落在面前的黄纸上。

    蓝玉心里冷笑着:你怕是根本没看出什么名堂,不知道我书写的是玄功法门,乃是世间极其稀少的传奇门道。

    班门弄斧,故弄玄虚。

    你们不就是比我多练了几年功夫么?

    不就是比我多得了点机缘么?

    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等我忍辱负重,将这【玄元七十二浮世】练到大成,看天下还有谁能笑我?

    他双拳紧握,却终究没有再说话,而是去看看那神秘人在写什么。

    他打定了主意,无论这神秘人写的什么,他都不会出言讽刺。

    因为这世上,道门符箓功法里,还有什么功法能超过【玄元七十二浮世】?

    他已手握重宝,却还有人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蓝玉静静看去。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就骤然收缩。

    再看第二眼,就再挪不开目光了。

    一袭灰金袍子的神秘马面端坐在桌前,窗外大雪呼啸,而他手中之笔也是呼啸着行走,奔腾如虎象,行进如龙蛇。

    那是一种叹为观止的美。

    其中充斥着一种“外行看不明白,但内行却需要跪着才能仰望”的美。

    朱砂瞬间如火般弥漫开来,在黄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至简却让人无法看明白的符文。

    蓝玉不是内行,但他看出这神秘人用的居然也是【玄元七十二浮世】里记录的法门,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刚会拿剑的孩子看到了一个纵横江湖的剑圣。

    刷!

    刷刷!!

    一张张黄纸上符箓沾染朱砂。

    短短一会儿,那神秘马面便是写好了九张。

    洒然掷笔入了笔架,朱砂刚好用尽,只在毫毛寸端留下金红。

    神秘人单手掐印,变幻出几个翻覆的手势,每个手势都如是定格。

    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眼中充满震惊。

    心中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小瞧的看法。

    神秘人有些慨然落寞的声音响起:“看好了。”

    话音落。

    他的手印也已经结束了。

    九张黄纸朱砂的符箓顿时飘浮而起。

    神秘人闭目掐印,而那九张符箓则是虚空环绕,在他身周巡回不已。

    “浮世无常,常随生灭。”

    刷。

    四张符箓往左,其上闪烁着圣洁光芒。

    刷。

    四张符箓往右,其上充斥着毁灭之意。

    刷。

    唯一一张符箓,却在当中,其上变幻莫测,存在着一切可能。

    蓝玉看着这无比玄幻的一幕,早已目瞪口呆。

    神秘人左手手指蓝玉,左侧的四张圣洁符箓顿时冲向蓝玉,刷的一声,其中的能量全部渡入蓝玉体内,那是一股有一股乳白色的能量,蓝玉只觉身心舒畅,无论是曾受的内伤,心伤,都在这四道能量里缓缓恢复。

    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神秘人右手随意一握,那四张充满毁灭之一的符箓,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而冰寒的屋舍里,却是刹那间温暖如春。

    最后一道符箓悬浮当中。

    蓝玉已经忍不住跪下了,看着那符箓在神秘人手掌上悬浮着,如水草般扭动着躯体。

    这时候,神秘人却顿下了,侧头问:“小友,你喜欢什么。”

    蓝玉望了望窗外,这一刻他心境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那四道疗伤符箓,似乎将他从悲惨的地狱里抓了出来,带到了人间。

    而蓝玉对此人的尊重已经达到了极点,知道必定是真正的道门高人,也是自己的大机缘。

    只是这道门高人为何在此处?

    大抵是神出鬼没吧?

    一时间,他抛开杂念,心生顿悟,看看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回答,很可能就是自己从今往后的道心。

    道心如何,未来如何,再无可逆。

    一瞬间,他脑海里有无数念头闪过。

    他想到了烛龙。

    想到了耻辱。

    想到了父母说“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

    可是如果不忘,那岂不是要和烛龙斗,岂不是要和整个天来斗?

    半晌。

    蓝玉终于沉声说出了会恪守一身的道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神秘人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里,他猛然推开门,带着蓝玉冲出屋门,在漫天大雪里,将那最后一道符箓激射苍穹。

    而蓝玉看到了此生永难忘却的一幕。

    那是一道紫色的,充斥着杀伐之意的惊雷,直冲穹苍!!!

    大雪中,惊雷惊怖,刹那隐现,令天地短暂放晴、照明。

    一符之威,竟至如斯!!

    蓝玉猛然跪下,不顾寒冷跪在雪地里,向着这神秘人叩首:“请教我。”

    神秘人摇摇头,“我不过无意经过此处,看到小友,想到自己从前,才现身一见,但却无收徒之意。”

    蓝玉不说话,只是继续磕头。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他今生崛起的机缘,如果错失,那将一无所有。

    神秘人自嘲地笑笑:“我乃叛出道门之人,却学了道门无上玄功,如今在阴司之中,奉阎罗号令,不遵仙神,你还要拜我为师么?”

    蓝玉一惊。

    难怪。

    难怪他会【玄元七十二浮世】,原来竟也是我道门中人,但定是某个大前辈了。

    蓝玉忽然问了句:“阴司与天行圣会,是敌是友?”

    神秘人哂笑道:“不共戴天。”

    蓝玉猛然重重叩首:“蓝玉以道心起誓,今日诚心拜先生为师,从此只奉阎罗号令,不遵天命不遵仙神。”

    马面的面具之中,夏极带着半点无趣的模样。

    真是毫无挑战。

    只是...你们不是想借着蓝玉闹事把幕后之人扯出来么,那我就让蓝玉变得厉害点...借他之手捅穿道门。

    想到此处。

    夏极转身道:“明日午夜,我再来。”

    蓝玉知道他答应了,心里狂喜,忙道:“师尊如何称呼?”

    夏极道:“没什么,阴司一走卒,阎罗叫我一声马面而已。”

78.退剑

    “昨晚大雪,竟然引了一道雷电,从空而降。”

    “那是神灵发怒,宫里有妖孽的征兆。”

    “可惜,这妖孽法力太大,就是道人来了也没用,被杀了两个,伤了一个,好不容易抓到的黑猫妖还跑了。”

    “哎...都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夏极坐着马车在雪地里来到了星辉宫。

    下车。

    撑伞。

    大雪。

    神识只是微微放开,就听到了不少昨天的议论。

    除了这些议论,还有一些其余的声音。

    这些声音倒好像是集中在刑部右侍郎韩成身上的,说是昨天早朝时候天子生了很大的气。

    对于这些朝官,夏极了解的不多。

    只是他才到星辉宫,就看到夏宁在舞着一把剑。

    说舞剑...

    那是真的舞。

    就是夏极看到的那种“现场的观众动起来”,然后观众们抓着荧光棒左摇右摆的舞...

    但剑是好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那种风度飘飘的少侠该有的那种款式,就算放在战场上也绝对拉风。

    龙吞剑镡,剑身似一潭秋水,寒气四溢,柄则是有双足龙身织缠而成,末尾还有双爪探出。

    夏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然后昧着良心开始鼓掌。

    又喊了声“姐,好剑法啊!”

    他一鼓掌,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也纷纷鼓掌。

    夏宁翻了个白眼,把剑入鞘,平伸着递出去:“喜欢吗?”

    夏极这才想起这几日夏宁一直在询问“自己喜欢什么剑的款式”,似乎自己随意说了几句要帅气之类的...

    现在看看这剑还真的挺帅气。

    无论什么人佩上,顿时都有了一种正道大家的风范。

    他接过了剑,剑上刻了两个古篆:太渊。

    夏宁挥挥手,太监宫女们都下去了,落雪的庭院里只剩下两人。

    夏极这才问:“哪儿来的?”

    夏宁道:“你别问。”

    夏极心里一动,轻声问:“是不是有人送你的?”

    夏宁坐到屋檐下,看着大雪道:“韩成找了小福子转给我的,他说他是无辜的,和天行圣会没有关系,让我可能的话能与陛下随意提一句,而这太渊是他家族的重宝。”

    夏极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姐姐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自己...

    他握着这把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姐,别说啊,别人无辜不无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怎么行,拿了别人的宝剑呢。”

    夏极道:“不承认不就行了嘛,我回去找人悄悄把这剑的款式改一下,把那两个古字改一改就可以了。”

    夏宁:(/=_=\)...

    捂眼。

    这是什么操作?

    夏极道:“开玩笑,过会就让人去把这太渊剑退了吧。”

    他大脑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

    韩成?

    天行圣会?

    看来是暗卫和白虎刑堂动手了,这两个势力动手的第一仗,是要给天子看的,哪还可能有假?

    这韩成百分百是天行圣会蛰伏在大周的高层内奸。

    而杀夏宁,本就是天行圣会的目的之一。

    韩成送这宝剑本身也是借了信息差,想一箭双雕。

    其一,夏宁帮他求情,让他逃出生天。

    其二,将夏宁牵扯入这件事情来,然后借刀杀人。

    可想而知,假如夏宁开口,那么天子很可能会松一松,这一松,很可能韩成就会逃跑,或是缓过气来,之后他被证明是天行圣会的人,夏宁也绝逃不了干洗。

    与这造反之名扯上关系,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会出问题。

    就算天子不追求,别人也是墙倒众人推。

    今天造反你不追究,那改日造反的人就多了去了。

    所以,即便是姬盛,到时候也是身在其位而万不得已。

    真是个令人操心的姐姐呢。

    夏宁蹙起好看的眉头:“你喜不喜欢这种剑,喜欢就留着吧,你喜欢的东西,我看谁能抢走。”

    夏极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姐,其实我骗你的,我这种精致的男人,如果佩戴一把文绉绉的剑,那就坐实了小白脸的嫌疑了。

    其实,我想要一把凶剑,只要背在身后,就让人不敢招惹。”

    夏宁眨眨眼,“我听说那种剑,血煞之气都重的很,长久背了伤身体的...要不,你先婚配了再用那种剑?

    或者,我给你找一把被封印了的魔剑之类的,这种剑皇宫深处好像藏了一两把,是已前蛮王踏破江湖时拿来的,这事我听姬盛说过。”

    夏极急忙道:“姐,随便挑一把就行了啊,我又不会真用,对不对?”

    夏宁无奈地笑笑,看看这让她操碎了心的弟弟,抱膝坐在他身侧。

    屋檐下,雪屑飘落,如晶莹粉尘。

    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姬,与风流之名满天阙的纨绔,静静坐着,彼此靠近着。

    天地里,好像就成了两个人一般。

    “你呀,跟着萧樱老师好好练习剑法,等你剑法练好了,姐姐会姬盛说让你真正统兵。

    到时候给你配备一个必胜的兵家大将,你只能熬几年军旅生涯就可以了,其余事情都不要管。”

    夏极笑道:“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些事?”

    夏宁道:“姐姐也需要为你我的未来打算,我们又没有什么家族背景,也没有一方大员的外戚,所以只能希望你能做个异姓王,自己在外有些势力,到时候,姐姐也有些依赖。

    上次我和姬盛说你做逍遥王的事,他自己是同意的,但还是回绝了,说封异姓王还差了不少功劳,真是的。”

    夏极静静听着,没想到夏宁在暗中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就如同自己为她做的一样。

    那么...

    自己是不是该在外人面前提升一点呢?

    让他那藏在幽冥中的庞然身躯,露出冰山一角呢?

    过了会。

    夏宁叫来了山公公,把太渊剑给了他,让他及早退还给了刑部右侍郎韩成。

    然后又拉着夏极,开始探讨一些诸如“你喜欢哪种女孩”的话题。

    ...

    ...

    当日。

    雪夜。

    一袭一袭斗篷如流,向着天阙都城某个方向而去。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身影环绕四周,藏在王都星罗棋布的巷道中。

    天子已经下达了对韩家满门抄斩的口谕。

    但口谕归口谕,提前控制才是正道,否则韩成身为法家人物,被他反应过来做好准备,也是极其麻烦的。

    交锋中一旦占得先机而不动,给了对方反应时间,那是很愚蠢的。

    这无关输赢,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诸如信息传递,诸如舆论制造,诸如其他种种...

    事以秘行,风雷而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姬盛是从夺嫡的腥风血雨中上位的,虽然老了怕死了,但这些基本功还是扎实的。

79.观火

    白虎刑堂出动了。

    这大周的顶级机构之一,可谓是大周用以震慑江湖的势力,其中势力深不可测,甚至刑堂高层编制都仅有寥寥几人知晓。

    当初阁老王正石为何不敢在天阙城里放肆?

    就因为这刑堂的关系。

    为何他说田猎乃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田猎是由他这位阁老负责,他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人,并且洞悉了白虎刑堂的人员分布,这才刚行动。

    白虎刑堂内力的势力如何分布?

    没人知道。

    其中的高手有多强?

    没人知道。

    但整个江湖都知道的是,白虎刑堂在整个大周都有分部,分部的实力强弱也和当地江湖的实力强弱成正比。

    大周权力中心掌控着七块势力:

    巡弋江湖的白虎刑堂。

    镇守八方的兵部。

    每日早朝、观天下大势、司刑礼户吏四大部的法家官员。

    神秘到即便天子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星象家。

    闭关参悟,如果不请就不会见到的供奉。

    天子私人武装的羽林,暗卫。

    以及大周精英的培训之地——天阙学宫。

    学宫七席,授武,授兵,授法,每一届都有人才。

    夏极那一届合计四十四人,之所以派遣李元儿、王傲等人前去,其实只是因为这几人在武道上取得的成绩更好些而已。

    但如论兵家,法家,甚至星象之道,那四十四人里另有高手存在,甚至有人已经被兵部说好了,一出阁,就可以走个过场直接到兵部成为将军。

    更有甚者,其中被各处看好的未来强者,都已经开始被张罗婚姻之事了。

    婚姻是大事。

    从来没少过因为婚姻而叛出原本阵营的事。

    所以,这些势力,对于真正的精英,早在很久前就会给他安排好一切,寻找门当户对的爱侣,让他们完全的确定阵营。

    无论王傲,叶腾都早有人在说媒了。

    崔珏比较特殊,他算半个瘸子。

    夏极更是特殊,没人敢给他说媒,或者说没人敢和那隐隐坐定了乱国妖姬的女人的阵营拉上关系。

    至于是不是真的妖姬,有人信。

    更多人的则是需要一个名义,一个可以发泄民众怒火的宣泄口,而这没有啥背景的夏宁,就是完美的借口。

    她死,天下太平。

    她不死,天降灾祸。

    ...

    话分两头。

    刑堂出动,暗卫出动,那韩成早就预料到了天子的后续查询,他还在做着准备,但没想到天子竟然如此狠辣,直接动手。

    甚至连哀嚎声,惨叫声都没发出几声,刑堂的人在黑夜里进行着寂静的杀戮。

    而侥幸逃脱的一些高手,则在进入韩府外的巷道时,直接被暗卫绞杀。

    这就是一场狮子全力偷袭兔子的战斗...

    彻底的碾压。

    一座撞钟塔上,夏极一袭白衣独自凌风沐雪。

    他身侧放着盛酒的老葫芦、一排装着暗器的黑腰带、一张面具,他再仔细看了看这一身衣服,嘀咕两声:“似乎和天行圣会那群人的着装差不多了,再戴个面具,那就是圣会的人了。

    唐元用的是唐门暗器法门,而我刚好也会一点唐门暗器手法,用在这里算是刚刚好了。

    而且,天行圣会为防止暴露成员泄露进一步消息,前去灭口,然后不小心放走了个人,很容易让人信服的逻辑。”

    没多久。

    韩府火光冲天,赤熊熊的火焰带着浓烟,照亮小半个王都。

    “既然连火都放了,那就是已经灭门结束了。

    只不过韩成你身为刑部右侍郎,可不要让我失望。”

    少年喝着酒,双腿在冬雪的夜风里晃着,他远眺着火焰升腾在大雪里,居高临下,虽然是光线极弱,但他还是可以隐约辨别出各方动态的。

    又过了半刻。

    他隐约看到府邸之中一道奇异的气正生成,这气又凝聚成了一只巨型苍狼的模样,外围的不少刑堂强者正在与这苍狼搏杀。

    “果然未曾让失望,看来这火是韩成自己放的,为的是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而逼退暗暗行动的刑堂与暗卫。

    法家借地之势,画地为牢,势成猛兽。

    道门借天之势,浮世三千,风火雷电。

    兵家借人之势,军阵强兵,军魂强将。

    这势中果然藏着无穷变化之道。

    以个人之力对大势之力,确实无法做到。

    只不过他们也各有局限。

    法家运势,无法离开方寸之地,否则直接破势。

    道门运势,需借助符箓,以及符箓操纵之法,符箓一尽,就是穷途末路。

    兵家运势,需要士兵,士气汹汹才可运兵魂,士气颓丧,却是不攻自破,而且在无兵之时,那些在战场上无敌的战将,也不过是些一流甚至二流的高手。”

    夏极自顾自地喃喃说着,法家之道他也略懂一点。

    至少他对上韩成,只靠坐地论法,也不会输。

    “韩成画地为牢,让外人无法进入...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他也知晓这是困兽之斗,没用的...

    天子要杀你,已经安排好了,又是如此的出其不意,怎么都逃不了了。

    那么,他是在等待,也不会...天阙王都,如果有强者明目张胆来救援,那几乎和找死没区别。

    这么看来,只剩下两种可能。

    第一,是在发泄,抱着能杀几人杀几人的心,那可真是无趣。

    第二,是在掩护。

    唔...有密道。”

    夏极托腮,饮着美酒。

    闭目思索,王都周围地形纷纷印入他脑海中。

    同时,他在思索着这宅院的历史,以及挖掘密道的可能等等因素。

    很快,他摇了摇头,“出不去的,应该只是短途的密道,通向的只是依然是王都中的某个不显眼的宅院。”

    夏极目光在韩府周围扫了扫,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他视线终于停在了一处韩府往东的矮屋区,那里被称为王都的耻辱,也是贫民区。

    夏极悠然的喝完最后一口酒,戴上面具,束起暗器腰带,“干完了回去再看看蓝玉小友。”

    嗖...

    前一刻还有着话声,下一刻钟塔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了。

    ...

    片刻后。

    天阙,贫民窟。

    一个身型颀长,两撇小胡子颇有几分士大夫风范的中年人,从洞口爬出。

    紧随而出的还有一名背着长剑的精悍男子,脸上有几分沧桑之色。

    以及一个男孩。

    男孩死死咬着牙,双目早就哭红了。

    “爹...大周的狗贼...娘他们...”

    那中年人一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轻声道:“韩就乃是我义兄,今日他替我死,来日我必血债血偿,为他报仇!

    可惜那妖姬竟然未曾帮我说情,真是出乎意料,否则我必然可以一箭双雕,全家撤离,可惜可惜...”

    那背剑男子道:“右侍郎,现在怎么办?”

    “蒋兄,你先出去查看一下,看看那狗皇帝是否在周围布下了眼线。速去速回,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立刻转移,黎明之前,此处必然会被发现,而整个贫民区都会被搜查,我们需要在此之前,撤离到更安全的地带。

    到时候,自有圣会的人来接应我们。”

    “是,右侍郎。”背剑男子弓身,灵敏地推门而出。

    在走出之前,他忍不住又转身问:“圣会...信得过吗?”

    中年人愣了愣,然后毅然点头道:“信得过。”

    背剑男子这才飞快离开。

    才走了没多久。

    这贫民窟的门扉上忽然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毛骨悚然。

    李代桃僵、利用密道逃出的右侍郎韩成,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他果决无比,一把揪起男孩丢入空缸,然后提长剑直接割过手指,剑横身前,左手指尖滴答滴答地落着血,猛然血束,凝聚于指尖,如同一支沾染了血的笔。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着急,他礼貌地等了十多秒,直到那男孩已经藏好了,他才双手推门。

    吱嘎...

    门开了。

    一袭熟悉风格的白衣进入眼帘。

    韩成满脸错愕,却旋即放松下来。

    原来,是圣会的兄弟,是自己人。

80.行走在阴影的幽灵

    “是哪一部的兄弟?”

    韩成虽然放松下来,但依然维持着基本的警惕。

    来人想了想,道了声:“烛龙。”

    韩成露出惊容。

    圣会上下层之间阶层森严,而能够直接吐出烛龙两个字的人,绝对是圣会中的精英了。

    只是,他还需要进行圣会之间正常的切口,所以他直接开口说:“天行圣事,地生圣人。”

    然后他开始等待,甚至已经放松了下来。

    可是...

    对面的来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提醒道:“韩成,你暴露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韩成一愣。

    旋即,他面色剧变。

    这句话,这语气,让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暴露了,而自己的实力虽然不错,在圣会之中也绝不稀有。

    那么一个暴露之后的废物,可是大周的突破口。

    如果他被抓住,那就意味着许多事可能被说出。

    “不,我不会说的,就算被抓住了...我与大周不共戴天,天灾人祸,妖姬乱国,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

    韩成并未想反抗,他急忙解释。

    但对面的白衣人却已经动了。

    他只是一扬袖子。

    袖中一线。

    如追魂索命的手指,骤然浮空。

    那是诸多牛毛针均匀排列,以至于看起来像恶鬼的手指。

    咔。

    “手指”戳入韩成眉心,又破颅而出,在他身后的砖墙上发出连续的哚哚声。

    韩成慢慢软倒,似乎是完全没想明白。

    圣会不是这样的。

    圣会怎么可能这样?

    他就是想不明白,所以刚刚才急于解释,而没有想着提防,甚至直到此刻,他都不相信对方出手了。

    圣会难道不知道这样会伤透会中成员的心?

    成员落难,你不施加援手也就罢了,还派人前来斩杀。

    这样,别人会怎么想?

    敌人又会怎么利用?

    圣会的大人怎么可能这么蠢?

    怎么可能做这种决策?

    怎么可能?

    ??

    除非...

    这位大周刑部右侍郎双目骤然圆睁,露出惊恐之色,他似乎在生命的最后,在弥留的最后刹那想明白了一件事。

    除非...

    他不是圣会的人!!

    嘭!!

    韩成摔落尘埃,额间血流潺潺,在冬夜里快速凝结。

    他没有死在白虎刑堂与暗卫的联合围剿里,却死在了以为即将逃出的时刻。

    那空洞、震惊而恐惧的眼珠里。

    夏极蹲在地上,在韩成尸体上搜索了一番,找到一块贴身的温玉,玉佩里的冷翠隐隐形成了一个“韩”字,似乎很有特色,他直接一把扯下,继续翻找,反正他还要等人出现,才能离开。

    没多久。

    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夏极这才起身,佯装作匆忙地模样离开,似乎走的太急了,他袖中掉落了一本书都没有发现。

    负剑中年男子只觉一股清风从自己身边掠过,他心生警惕,猛然拔剑,但再看时,却见雪地茫茫,哪有什么人。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跑入那小屋里。

    屋中,右侍郎额心流血,双目圆睁,神色惊怖,不知死前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负剑男子心如死灰,直接跪下,喊了声:“韩公!!”

    旋即,他目光又转了转,却是没看到男孩的尸体。

    这时,空缸上的木盖被微微掀动,一颗小脑袋从里探了出来,微光里,那是一张强忍着哭泣,死死咬着牙的男孩的面容。

    男孩看到负剑男子的一刹那,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蒋叔,蒋叔,爹死了,爹被杀了!!!”

    ...

    ...

    夏极踏入阴影。

    他确定几件事。

    那孩子听到了烛龙,如果不是太傻,应该也知道自己父亲是被自己人灭了口。

    那剑客,本事还不错,至少可以护着这孩子,顺便把圣会杀戮自己人的事儿传出去。

    其实也不需要如此。

    姬盛即便是傻子,他的那群大臣却不是吃素的,这么明显的分崩离间之计如果不用,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至于自己取了一块韩成的贴身玉佩,又留下一本暗器功法,为的只是制造一点变数。

    总归,能让圣会多一个敌人,那不是更好么?

    尤其是这样的一个身份特殊的孩子。

    他性格不错,很坚忍,看得出来,会成才,那就更好了。

    也许很多年后,他会成为一个人物。

    然后...

    自己把韩成的玉佩丢到哪儿,他就会狠狠扑过去,像疯狼一样不死不休。

    夏极吐了口气。

    他静静倒数着“十九八七...三二一...”

    当数到一的时刻,远远只听到贫民窟里传来密集脚步声,还有火把照耀的光明。

    “刑堂和暗卫的人都到了,那后面的接力...就由姬盛来完成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圣会之战,他可是我的盟友。

    但仅仅是盟友而已。”

    杀戮是凶残的。

    人心是黑暗的。

    但阵营对决,从来如此。

    夏极走到距离贫民窟与韩府极远的地方,反穿白衣,变为灰色的睡袍,他双手插兜,漫步在天阙街头的风雪里。

    风很大。

    雪很冷。

    夜很深。

    但这个世界,只要还有着家人,那么就不会孤独了。

    少年想起了夏宁,想起了白璞,露出了最纯粹的微笑。

    他忽然肚子饿了,可是还要去蓝玉小友那边...

    咕咕咕...

    “算了,不去了,吃完小馄饨吧。”

    夏极觉得去教蓝玉小友【玄元七十二浮世】还不如吃一碗馄饨。

    这本四品玄功他已经第十层了,足够装作道门的大前辈了,等到十一层了就稍稍缓缓,然后把九阳真体先专注到大圆满再说。

    天阙南街的小混沌肉少皮多,加上酱油汤、胡椒面、红椒末味道特别香。

    夏极吃的很舒服,吃完之后,却见到青楼外依然车水马龙,他也懒得去,转而行到天阙城中的长虹湖上,虽是雪夜,但宽阔的湖面上依然还有画舟在行着。

    因为王都的人太有钱了,所以...这种时候,还有贵人在画舟里游玩,嬉闹,时不时传来些羞耻的声音。

    夏极看了会,见到芦苇边缘,一个瘦削的少女正坐在画舟前。

    那画舟颇为陈旧,前面挂着的两个红灯笼也一明一暗,不太配对,而少女旁还有个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急着灯笼光泽,少女与男孩相貌有着几分相似。

    夏极直接走了过去。

    少女一惊,她为逃难背井离乡,有才艺,但却没相貌,更不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只是她很需要钱,如果才艺卖钱需要媒介,那么画舟就是最直接的媒介了,所以...她才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好久了,却根本没人光顾。

    这时候见到有客人,少女是堆砌起自己并不擅长的笑容道:“大...大爷,听曲儿么?”

    夏极打了个哈欠,摸了摸,直接丢出一把碎金子,“住一宿。”

    少女愣愣地把他引入画舟,烛火通明里,她才看清楚这少年的模样,忍不住震惊道:“夏将军!!!”

    夏将军也许在别处被人嘲讽,但在风尘界里,简直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属于捧谁谁就火的那种。

    少女决定施展平生所学,同时催促小弟赶紧去划舟。

    然而,他发现这位夏将军真的只是来睡觉的。

    他躺在画舟之中的榻上,就呼呼大睡。

    睡梦里。

    画舟已上湖面,漫天飞雪,尽碎水中。

81.从今往后,不拜仙佛

    一觉醒来,大梦方觉。

    瑟缩的少女声音传入耳中。

    “夏...夏将军。”

    夏极睁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还没回话,那男孩却率先开口了:“我叫唐闯,这是我姐姐唐子夫,谢谢将军能够光顾,只是昨天的金子太多了。”

    名为唐闯的男孩一边说,一边很不舍地走上前,把不少碎金子放在了画舫里的小桌上。

    “行了,这些钱你们自己收着,把画舟好好装修下,再买件像样的衣服...毕竟,下次我还会来。”

    边说着,夏极就边起身打着哈欠,梳理好头发,穿好衣物,离了画舟,留下身后姐弟两人送他背影远去,神色复杂。

    夏极走在街道上。

    几处布局尘埃落定,他决定去天阙学宫上课。

    以他的身份,上不上课是真的无人去管,而且以萧樱的脾气更加不会管他。

    这位萧老师如今似乎感觉到了羞耻,而在演武小院里积极备课,明显准备再招几名徒弟,可是以她的年龄,似乎只能去带一年级学生了。

    这么一来...夏极也许就要换老师了。

    看到夏极来上课,眼镜娘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再教他武功的打算,反正知道你不学。

    天阙学宫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夏极倒了杯暖茶,从屋里拿了几块糕点,舒舒服服地躺在屋檐下,拿了张毛毯,就懒散的睡起回笼觉。

    时不时睁开眼,看到眼镜娘还在认真做着教课笔记,一副准备好好做老师的模样。

    暮色时分,学宫的弟子们下课了...

    夏极又被王傲等人拉着,一起去下了顿馆子,交流了下彼此这段时间的生活。

    之后的日子,倒是有些恢复了正常,之前的西夏比武,道人捉妖,右侍郎被灭门都似乎远了。

    夏极开始了极有规律的生活。

    白天跑到天阙学宫,听着眼镜娘催眠一般的备课默诵,他正好睡觉,同时检查一下每天的收获。

    道门四品玄功【玄元七十二浮世】的突破很慢很慢...

    足足需要二十天时间。

    离开学宫后,他则是被王傲,崔珏,叶腾拉上,一起吃喝玩乐,也算是同学友谊了。

    同时,他也大概知道了自己这一届其他人的一些事迹。

    果然是除了修习武道的,兵,法,星象都是各自形成了小圈子。

    星象的同学只有一位,她从来都是独行的,好似是之前小镇上遇到的西夏的巫,可以通过一些神秘的法门帮人测算吉凶,以及天象之类。

    只不过,即便对同学,她也是收费的,费用不等。

    兵家,法家,武道人数则是大抵差不了太多。

    武道二十人,夏极,李元儿,王傲,叶腾,崔珏等人是一个小圈子,另有十五人也是三个圈子。

    兵家,法家也都是十人,共有四个小圈子。

    剩余三人,则分别学习些旁门左道,王傲等人消息灵通,夏极也大概明白这三人大概学得分别是傀儡机关术、毒物甄别与治愈之法,以及遗迹考古。

    整体看看,这四十四人好似是一个小小的大周班底了。

    每一届的组成都是如此,所以才说天阙学宫是大周的未来。

    因为每一届学员毕业后,都会为大周灌输新鲜血液,当然...还有进入阴影里的神秘学宫继续学习。

    时不时的,夏极会去皇宫看一看进度。

    随着对天行圣会的了解,姬盛也是震怒了,再也不遮遮掩掩了。

    白虎刑堂的人不出任何意料地,直接将“右侍郎逃跑,却被神秘人灭口”的信息传递了出去,同时根据后续的蛛丝马迹,开始静静等着对手按不住性子。

    韩成的人头被悬挂在城门上,他额间的伤痕具备很高的辨识度,甚至白虎刑堂的人都已经把这伤口给“翻译”好了,给了几种武学,其中一种正是唐门的暗器手法【一线追魂】。

    夏极根据唐元推断唐门必然和圣会有纠缠,所以才采取了这一门功法。

    而这一门功法似乎是真正的“歪打正着”了。

    蛰伏在天阙的圣会成员乱了。

    这一乱,就逃不出白虎刑堂的眼睛。

    于是,几乎天天都有人被抓。

    不仅如此,这些被抓之人中还有人投诚。

    圣会阶层森严,每一级只知道自己对应的上下两级而已。

    即便如此,白虎刑堂也是顺藤摸瓜,开始跟线。

    只不过,这线路没多久就被斩断了,显然是圣会得到消息,飞快反应过来。

    只是这么一闹腾,也足够了,至少圣会在王都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

    引发一切的少年安安静静坐在星辉宫里,弄着一盏午后的暖茶,北地的雪从不会轻易落停。

    他随手的一次布局,已经把大周的白虎刑堂推上了前台,也把天行圣会暴露在了光明之中。

    如今,再无法躲藏的圣会不得不面对白虎刑堂,甚至是暗卫中的强者。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落下了两枚棋子而已。

    凌空对弈,就是如此。

    新年将至。

    而一只信鸽终于飞来了。

    信鸽是飞向蓝玉的。

    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夏极去教过蓝玉两次。

    他于【玄元七十二浮世】的领悟早已达到十层,更是在向着超凡的十一层而去,高屋建瓴,再去教导入门的小友,自然是随手拈来。

    他说的每一句话,蓝玉几乎都奉为圭臬,在夏极离开后细细思索,仔细研究,在反复尝试后,才会落下第一笔。

    符箓之道说来也好笑,所谓的基础,就是笔锋。

    运笔时,笔锋垂落,以精气神凝于笔尖,而借助特殊符文来勾动天地的势。

    十几天的时间里,夏极只教导了他如何落点。

    蓝玉几乎落点上千,起初是极快,但越快越是没有收获,而慢下之后却又十分迷惘,这个问题夏极在第二次见他的时候则是提示他需要“专心”。

    凝聚心境,诸神无念。

    蓝玉再尝试几次,越发觉得高深无比,他知道自己本该学完碧元九笔,再学天元三十六,之后才是这玄元七十二。

    可他等不及。

    他心里藏着怨气。

    仙人不教,但有老师教导。

    此时,他是每一笔都战战兢兢,垂笔前细细领悟着符箓中藏着的奥秘。

    这一日。

    夏极终于突破了。

    突破之后,他也未曾有机会尝试。

    只是隐隐觉得一次性可以操纵的符箓数变多了。

    原本只能操纵四生四灭一风火雷电。

    如今却是直接翻了三倍,虽然呈现在外的符箓依然是九,但每一符箓却可以由三张符箓叠在一起。

    不仅如此,原本的四生,即四道“治愈性”的力量,必须汇聚一起,而不能与四灭触碰,否则会发生混乱。

    原本的四灭也是如此。

    但现在,这束缚却是彻底解开了。

    符箓更换是需要时间的。

    夏极一次操纵二十七张符箓,在能够同时驾驭两三张符箓就已经不错的道门中,简直已臻至BUG的层面了。

    除夕前夜。

    夏极再次出现在蓝玉小屋中。

    这位独臂的小道人看着,三叠九符环绕在夏极身周的模样,他直接就跪了下来。

    烛影把马面的身影投在地上,也照应出漫天飞舞如蝶的黄纸,明明是道门玄法,却被狭长马面而带显出无比的诡异。

    蓝玉深深叩拜。

    “拜师已经拜过了,为何要再拜?”

    蓝玉似乎有了觉悟。

    这段日子,他心性变化很快。

    他本就有仙根,不过被蒙尘,那断臂之痛,那无尽羞辱,那被抛弃的绝望,让他如是洗尽铅华。

    短短十多日的时间,竟然头发白了不少。

    他忽然有些感激那羞他辱他的烛龙,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见到老师。

    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仙界的黑暗。

    所以,这独臂的小道士轻声道:“道拜仙人僧拜佛,从今往后我蓝玉不拜仙人不拜佛。”

    夏极乐了。

    有趣,蓝玉小友实在是太有趣了。

    似乎看起来,真的能通过道门的路径,直指仙人,叩门问路了。

    这一步棋可不仅仅是为烛龙准备的。

    马面淡淡道:“那你拜我?”

    蓝玉道:“仙佛飘渺难求,蓝玉从今往后只信老师。”

    说完,他单手撑地,行大礼,如拜仙佛。

82.昆仑道宫,强者将至

    蓝玉不知道他只是一枚棋子。

    夏极也不会想太多棋子的感受。

    他看到这位乖巧的徒儿把一卷书信取了出来,恭敬递给他。

    摊开书信。

    那是道门的落款,隐约辨识出昆仑二字。

    昆仑道宫是道门之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了,其中藏着诸多高手,可谓是整个江湖中超凡的势力之一。

    “老师,道痴赤霄子前辈与张师兄快来了。”

    “嗯。”

    戴着马面面具的夏极随意应着,同时翻看着那张纸条,这种纸条虽是信鸽、白鹰之类的飞禽高空传递,但在这玄奇无比的世界,依然存在被人调换的风险,所以大门派都存在着特殊保密的方式,诸如密文之类,而昆仑道宫的则是这名为“合印”的手法。

    即纸条上会呈显出某种特殊草汁的印章,而打开纸条的人如果直接打开,很可能那特殊汁水就会吞噬掉纸条上的所有字迹。

    必须按照某种手法,才可以保存这印章以及文字。

    当然,这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掌握,可蓝玉显然有。

    纸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就简短的十二个字“深宫有妖,万万小心,一月后至”,再往下则是道门特殊的合印印纹,以及落款日期。

    做个加减法,大概能推到抵达日期是在七天之后。

    夏极又默默记下了那道门的合印印章,说不定以后能用到。

    同时,他发出一声感慨,然后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在蓝玉眼里,自然认为神秘的老师,道门的弃徒和昆仑道宫有渊源。

    “徒儿本不该发问,只是老师为何来这大周宫里...是否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那马面却是淡淡道:“已经过去很久了。”

    “老师不妨与我说说...”

    “也罢。”

    戴着马面面具的夏极淡淡道,“故事也简单,那时候我才从道门叛出,被人一路追杀,落魄街头,幸得一名宫中女子相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她帮我躲过了追杀,又送了我不少修炼资源,于是我隐居深山,待到那符箓之法大成后,再出山寻她...

    才知道她是大周的妃子,而她竟然已经无意间落井身亡,这种事我自然不信,于是悄悄调查,结果果然不是无意,而是凶杀,杀人的就是当今...”

    蓝玉道:“宁妃?”

    马面摇摇头:“那时候还没宁妃。”

    蓝玉再猜:“皇后?”

    然后他看到恩师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其实今年冬天,我路过皇宫,本就是为她上一炷香...却从没想过为她报仇,国母身陨,大周朝野都会震颤。”

    蓝玉没想到面前之人还有这样的故事,他低下头。

    一瞬间,他已经确立了目标“皇后”。

    师父对自己如此好,他总该为师父做点什么

    等赤霄子师叔和张师兄到来了,他应该可以借助着做点什么。

    赤霄子师叔可是道门高人,比青岩子不知道强了多少,有他坐镇,即便再遇上烛龙,也是无妨。

    何况,还有老师在。

    而且,那黑猫妖所关押指处,也是和皇后所居的月桂宫很近,说不定这皇后就是妖怪,当初她很可能没喝符水,然后悄悄放走了黑猫妖。

    蓝玉越想越可疑。

    而这时,马面忽然提醒道:“蓝玉小友,你不会在想着帮师父报仇吧?”

    他总感觉这些道人有点针对夏宁,现在得把这个趋势拨一拨。

    蓝玉愣了愣。

    师父在他眼里的形象已经很清楚了:道门弃徒,符箓之道造诣极深,为人坦率而重感情,只可惜却有些迂腐,如果他是老师,那皇后说杀也就杀了。

    听到老师如此询问,蓝玉知道他如果说了“是”,那老师一定会说“这如何使得”,所以他决定说个谎。

    然后,如果有机会,这仇得帮老师报了。

    夏极看了看蓝玉小友,基本洞悉了他的想法,当天是好好教导了他一番符箓落笔之法,然后才离开。

    于是,他抬笔,在面前黄纸上落下了一点朱砂,算是符箓的起手。

    蓝玉仔细看着那一点,如看神灵。

    ...

    ...

    星辉宫里。

    夏宁在风雪里合上了神鬼志异的书。

    门外传来声响,她才慵懒地伸了伸脖子,如丝眉眼里,她看到那少年撑伞踏雪走来。

    夏极把伞斜靠在墙上,推门而入。

    地龙的暖气顿时扑面而来。

    夏宁道:“小极,今天姐姐不晓得你来,所以也没有炖汤,只是看你气色好了许多,以后这种大补汤还是要常喝才是。

    你常常在青楼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有的话姐姐出钱帮你去赎了人家,然后当你的小侍女,好好照顾你。

    这样姐姐来收集药膳,小侍女也可以天天煮给你喝。”

    夏极坐在姐姐旁边,在暖炉前搓着手,同时摇头道:“没有。”

    夏宁点了点他额头:“那常来姐姐这里吧。”

    她指头柔腻修长,带着一股淡淡的寒香,神色里更是充斥着一种入骨的妩媚。

    “这些志异的书里都说道士是用符箓降妖除魔的,那一天那王道人也是用的符箓贴在笼子外,兔子精才逃不出去...

    然后呢,这些符箓的作用除了可以沟通天地,还能够控制符甲,甚至是符武,反正作用很多很杂...

    我也试着画了一个,发现什么用都没有,而且画符箓好烦的,小极你还是别去了吧,要不然像蓝玉道人一样,练的人都傻了。”

    夏宁开始倒苦水,开始说蓝玉竟然跑过来说“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即便是亲弟弟也不可以留在宫中,如此随意的进出”。

    夏极想了想蓝玉小友现在的模样,于是安静地听着,末了才道:“姐,你画的符呢?”

    夏极有些好奇,纯粹就想看看。

    夏宁指了指小圆桌:“呐”。

    桌上正摆放着一张长条黄纸,夏极只是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喷了。

    黄纸上画了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分别写了个鬼画符的名字。

    隐约能辨认出是仙界之中的四御帝尊的名字。

    紫薇,长生,勾陈,后土。

    四个方向中央,则是不知画了些什么,可以看得出来,夏宁画的挺认真的。

    这志异的书估计是说“写谁的名字,就能借用谁的力量”这种说法...

    “小极,你也可以来试试,真的,画符箓好累的,而且半点用处都没有,你试了就该放弃了。”夏宁似乎非常确认。

    夏极随意提起笔,沾了些朱砂,那一瞬间,他全身乍现出一种深如沉渊,天地皆无的静气。

    玄元七十二,他已入了第十一层,画一个符箓,简直是随意可成。

    哪怕他不想表现,在拿到符笔的时刻,都如此的闪耀而不凡...

    夏宁猛然瞪大了眼,这一刹那,她发觉自己的弟弟忽然有些与往常不同。

    但这刹那之后,夏极已经丢掉了笔,一副不想吃苦的模样:“不当了。”

    夏宁:(⊙ˍ⊙)...

    这位绝世的妖姬犹豫了下,然后快速上前,拍一下夏极的肩膀,喜滋滋道:“没看出来,还真有几分仙人的模样嘛。”

    夏极道:“是么?”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在自己身后的夏宁。

    姐弟两人这一刻,面庞的距离只有三厘米。

    三厘米的距离,这一刹那,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夏宁微微仰望早已比自己高的弟弟,那一刹那,她眸子中似是闪过诸多情绪,这些情绪很快、或是早已落定成了平静,她伸出手掌,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恰好顶到夏极的嘴唇边。

    “等你做了王,成婚了,留下了子嗣,也许...你该去修仙问道了。”

    “不去。”

    绝世妖姬手指戳了戳少年的额头,“还不是为你好呀。”

83.道痴震惊了

    “为我好什么?”

    “修成长生,以后做一个逍遥的仙人,凡尘有你的后代,你还能再寻个美美的道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仙人。”

    夏极:...

    夏宁:“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先乖乖学习,然后呢,去做到逍遥王,同时娶妻生子,在人间留下后嗣,给我留个小侄子或是小侄女。

    之后,就可以去求仙问道。

    白璞不是也去了什么什么山么,估计也是仙山,你去了,他也能照顾你。”

    夏极:“我拒绝。”

    “拒绝无效,还是你想看到我难受呢?”

    夏宁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夏极:“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夏宁翻了翻眼珠:“没有呀。”

    “呵...”

    “真的没有。”

    “呵呵...”

    “你要死啦,这么笑我。”夏宁握起小拳头就敲在少年身上。

    敲打了两下,两人又平息下来。

    窗外,雪停了。

    “我走了。”

    夏极出门,撑伞。

    妖姬目送,“明天除夕夜,记得来宫里。”

    少年摆摆手。

    夏宁微笑着看两行脚印在雪中远去。

    ...

    次日清晨。

    红袍的道人,与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来到了皇宫。

    天子亲自召见了。

    红袍道人是昆仑道宫“道痴”赤霄子,实力远非青岩子可比,即便未层列入更在雏龙榜之上的传奇榜,但也差不多了。

    他专心问道,两耳不闻窗外事,风媒给的信息里,这位道痴在五年前就已经将道门玄功【天元三十六纵横】修行到了第十层的境界,如今每日痴痴傻傻,神思不属,正在领悟更高的境界。

    这次皇宫出事,也正巧他在皇宫附近,所以才与道门另一名年轻代新秀结伴。

    这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来头也不小,他就是蓝玉口中的“张师兄”张道临。

    天纵奇才,更是道痴的弟子。

    有这两位在,天阙城里就算妖魔再如何,也不会是对手。

    与蓝玉不同,天子请教长生之法,道痴直接就说了几样法门,但不过是延年益寿,但却只字不提长生。

    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劫的。

    天子在说了宫中妖孽的情况后,又让太监领了这两人去往前殿东别院入住。

    然后,两人看到了独臂的蓝玉。

    张道临平静的神色动了动,在他眼里,蓝玉师弟从来都是跋扈无比,但这次却多了几分...难得的静气。

    他轻轻道了声:“师弟。”

    蓝玉看着这位一直仰望的同辈天才,回了声:“师兄。”

    赤霄子不管两人的客套,直接跑进了屋里,他的目光一瞬间就落在了桌上的黄纸上。

    纸张上垂落着一个又一个的朱砂点。

    赤霄子看了一会,却是猛然跳起,又趴过去看。

    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开始看。

    张道临洒然笑道:“师父就是这个脾性了,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蓝玉道:“这些日子我不敢外出,只敢在一边练习符箓...”

    “狗屎!你写的就是狗屎!”

    赤霄子直接道。

    蓝玉:...

    张道临道:“老师就是这样子,习惯就好。”

    赤霄子虽然吼着,但却依然仔细趴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张黄纸,瞳孔里逐渐呈显出狂热之色:“但这一张不是,这一张绝不是!!”

    一边说着,这红袍道人直接挥袖,袖中伸出一只晶莹的手,那手抓着桌上的符箓笔,蜻蜓掠水般沾过朱砂。

    提笔。

    朱砂饱满而垂。

    赤霄子闭目,酝酿着。

    张道临与蓝玉都愣了愣,道痴一向很直接,如今他这动作,这姿势,自然是符箓的起手式。

    要知道符箓与符箓之间的威力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画符是道人强弱的最直接体现。

    以心为因,以朱砂为媒,勾动天地之势,岂会那么容易?

    赤霄子此时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那黄纸上的符箓,能让他严阵以待到这种地步?

    张道临疑惑地看了一眼蓝玉,他本能的觉得这位师弟也许是“祸兮福所倚”,得了机缘。

    蓝玉面色不变,但内心却是骄傲无比。

    因为...

    他知道,那是那位阴司马面所留,也是他信仰的老师。

    如今,他站在张师兄身侧,也是充满期待地看着道痴的方向。

    他很想看看老师与道痴,谁强谁弱?

    良久。

    道痴终于动了。

    他周身充斥着一股玄意。

    落笔的刹那,就是收笔的时候。

    朱砂渲染。

    狼毫掷开,落入笔架。

    道痴这才低头,仔仔细细辨认着两边的朱砂点。

    这是符箓的起手式。

    但对于他这般敏锐的人来说,起手就已经分了立意,分了高低。

    他看了半晌,眉头深深皱起。

    然后忽然之间,他抓起了自己刚落点的黄纸,疯狂撕碎。

    “狗屎!!我画的就是狗屎!!简直了,真是狗屎!”

    张道临:...

    蓝玉心中闪过莫名的骄傲。

    这就是我的老师。

    我信仰的老师即便随意一笔,也能让道痴服输。

    他看看张师兄的模样,虽然他距离这位道门的天才还有许多,但他的老师已经让道痴认了输,自己可不能丢了老师的脸面才是。

    “张师兄,赤霄子师叔就是这样子,你习惯了吧?”

    张道临摇摇头:“不...我很少看到老师骂自己是狗屎...”

    红袍道人骤然转身,冲到蓝玉面前,一脸狂热道:“这不是青岩子能写出来的,也不是青河散人,他们能画出这样的符箓,他们就不是死人了,是谁?蓝玉,快告诉师叔,是谁?”

    蓝玉淡淡道:“赤霄子师叔,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宫中妖魔的事情吧?”

    赤霄子摇手道:“不!!那种事情一会再说,先说这是谁画的?”

    张道临默默走到了那黄纸前,先看了看一地的碎纸,然后抬头,目光凝聚在了那只沾一滴的黄纸上。

    他闭目,感悟。

    细想那人是如何落下的这一笔。

    要知道黄纸易渲,朱砂易凝,落得快了,便是渲开,落得慢了,便是浮于纸面。落得急了,便是显出心中的不曾平静,落得缓了,却又呈出几分懈怠。

    只有把握那一刹那的契机,随着心境,在最完美的时刻,才能勾勒出绝对的、完美的符箓。

    而这一点...

    做到了。

    这位道门年轻的天才忍不住苦笑起来:“难怪道痴师父如此疯狂。”

84.皇后在谋划

    片刻后。

    “这么说来,是我道门的一位前辈?蓝玉,那你可真是有福缘了。”

    “老师不见外人,我能遇见他也是机缘巧合。”

    蓝玉自然不知道自己能遇到马面,完全是设计好的,此时他真心感到骄傲,甚至比自己有仙人父母还要骄傲。

    “青岩子与青河散人的事情,我与师父都知道了,江湖上对于你描述的那种武学,符合的人绝不超过五个,而近期在王都出现的只有一位。”

    蓝玉静静问:“哪一位?”

    张道临道:“摆渡魔僧,传说是一个名为阴司的神秘势力的成员,之前这位魔僧在大雪山曾出现过,逼退了大周的三千精兵。”

    “阴司?”

    蓝玉道,“不可能,那怪物说他是烛龙。烛龙你们知道是谁么?天行圣会你们又知道么?”

    张道临看了看赤霄子,两人目光里都露出疑惑之色,然后道:“江湖上没听过这个人,也没听过这个代号。

    天行圣会也是没有资料。”

    蓝玉这一刹那忽然恍然。

    难怪马面老师说阴司和圣会不共戴天...

    难怪老师会出现在此处。

    他其实就是为了烛龙而来的。

    这烛龙实力恐怖,没想到...竟然如此卑鄙,竟然假装阴司之人,是想要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么?

    如果真是阴司所为,马面老师为何教导自己?

    无聊么?

    蓝玉摇摇头。

    对这等强者用“无聊”两字,实在是一种污蔑。

    如果不是马面老师,他根本无法重新振作。

    而此时,他怕是听到张师兄这一番话,就会立刻调转矛头,把真凶定位于阴司。

    但此刻,他明白这绝不可能是阴司。

    更不可能是魔僧。

    最简单的判断,如果阴司想要嫁祸给烛龙,他们一定会想到魔僧近期曾在大雪山出没过,一定会想到魔僧那招牌性的功法会暴露身份。

    而这是自相矛盾的。

    所以,蓝玉再次强调:“绝不会是阴司。”

    张道临奇道:“师弟为何如此确定?莫非你认识阴司的人?”

    蓝玉也不隐瞒,直接把自己老师也是阴司之人,以及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遍。

    逻辑非常通畅,没有半点问题。

    道痴是武力支援,所以他一直不说话,而是在钻研那朱砂点。

    张道临听完之后,又反复问了不少细节,包括右侍郎被杀,种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位道门的天才也不得不做出判断“看来真的不是阴司,更不是魔僧”所为。

    “青岩子师叔实力并不算强,阴司如果真的要假扮烛龙,他们根本不会派出近期出现的魔僧...

    虽然青岩子师叔有两枚仙人符箓,但阴司此前并不知晓这样的信息。

    就算知晓了,他们也还是不会派极易暴露身份的魔僧。”

    张道临想了想,“除非阴司觉得我们会这么判断...”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钻牛角尖了。

    “其实师弟不用担心,这一次来,我们有不小把握能抓住宫内藏着的妖。我相信,这只妖绝不是黑猫精这样的小妖。

    而那烛龙如果再出现,道痴老师可不是青岩子,他一定能够出手阻拦。”

    “哦?可是那烛龙已经臻至超凡了...”

    “师弟,你怎么知道道痴老师没有呢?何况...你那位神秘的老师,也是。”

    ...

    ...

    皇后名为温宜,是定北侯温长雄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宁妃即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却还是没有能够登临后位。

    天子制衡,知道温长雄的厉害,更明白北地绝对少不了这一名侯爷。

    如果说军部第一人闻风雷是军神。

    那么这温长雄就是北地王。

    在北方,先说温,再说闻。

    可见这定北侯威望很高。

    温宜正坐在凉亭里,裹着白绒狐裘,显得雍容华贵,只是一张粉面上却是藏着些杀机。

    自从夏宁进了宫,姬盛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从此再不去其他妃子的宫殿。

    温宜恨透了这只狐狸精。

    平时看来就是媚到骨子里的骚样。

    还有她那个弟弟,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白脸,看起来总觉得古古怪怪的。

    这样没背景,没实力的姐弟俩,对于定北侯的女儿来说,根本就是随手可以按死的蝼蚁。

    可是这样的蝼蚁偏偏蹬鼻子上脸,在她面前整整蹦跶了近十年。

    十年时间。

    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宫里除妖。

    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要夏宁死。

    最好让她受尽侮辱再死,比如游街,比如被最肮脏的乞丐羞辱。

    然后再把她那弟弟当一条狗养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狠狠抽打,让他每日都活在痛苦里。

    她也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动手,只是宁妃身边除了山公公,还有碧霞,那都是暗卫中的强者,即便自己身侧的刘公公也坦言未必是对手。

    她也曾想过下毒,但却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如今...

    温宜露出了冷笑。

    而宫外很快传来太监的脚步声。

    小太监领着一名眉清目秀的道士进了月桂宫。

    张道临低头恭敬道:“见过皇后娘娘。”

    温宜抬手屏退太监宫女,然后才开口道:“初秋时候,清风山的王真人找过我。”

    张道临平静看着皇后,不卑不亢,他自然知道王真人是谁。

    那死在天阙城外的三名道人可是不少人知道。

    温宜继续道:“他让众人看他对付兔子精,却让自己的小道童去悄悄做了件事,他告诉我他怀疑宁妃是妖,所以让道童带着一个道门的宝物悄悄放在宁妃床下,说如果他出了事,让本宫告知后来的道门高手,只需取出一看,就知道真相。

    如今看来,王真人确实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可能出事。

    本宫知道真人故去后,私下里很难受,只不过宫里藏了妖,所以不敢暴露出来,青岩子道长前来,本宫担心他实力不足,无法对付那妖魔...所以也未曾敢说。

    今日,有张小真人,还有道痴亲自驾临,本宫自然无需再有所保留。还请两位主持大局。”

    张道临问:“为什么王罗会怀疑宁妃是妖?”

    他不想被卷入后宫斗争。

    温宜微笑道:“是否是道门宝物,小真人一看就知,本宫自然不会骗你。”

    她想法很简单,无论成功不成功,都是一个契机。

    成功了,落井下石,一劳永逸。

    没成功,也能在天子心里制造怀疑。

    一旦有了怀疑,她就能利用后宫之主的身份,慢慢地把夏宁拖入冷宫。

    再之后,等天子忘记了,她自然会好好折磨夏宁,让这骚狐狸后悔自己来到人世间。

85.螳螂,蝉,黄雀

    张道临在亭外的风雪里静站片刻道:“此事事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娘娘当知。”

    温宜点点头。

    她自然知道。

    就算再多导向指向了意外,指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可是如果忽略掉一切过程,只看结果,那么就会变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道士进宫抓妖,死了两批人。

    这如果和妖没有关系,那就是纯粹骗人了。

    事实上,她自己也是有些怀疑那宁妃真的是妖精。

    否则姬盛为何被迷的神魂颠倒?

    否则那王真人为何要针对她?

    看着道门颇有名气的道人,温宜点点头:“本宫知道,但事不宜迟,希望小真人也能明白。”

    张道临点点头:“我与师父商议后,布置妥当,明日一早行动。”

    温宜算了算道:“好,本宫就与你约了明早辰时。”

    ...

    ...

    夏极坐在长虹湖边,看画舫停岸,看枯柳沉雪。

    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恭敬无比的声音:“主上。”

    来人是红云。

    这位相貌普通、天生自带“进入人群就会消失”属性的女刺客这段日子在苦练难知如阴,整个人变得更加莫测难寻。

    夏极以真气为她疏通经脉,已帮她重新焕发了潜力,再加上时不时的点播,在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红云的潜伏之术进步飞速。

    红云本以为主上已经够神秘了,但这几日才明白她看到的主上,其实还只是冰山一角。

    昨日,她为主上去取了一封信,信上有风云楼一星权限的标记。

    风云楼是天下风媒聚集之处,各大城市都有,有钱就卖信息,信息从五星到两星不等,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天下大势,人来人往,并不算隐蔽,可谓是不少人都会正常涉足的地方。

    进入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什么。

    何况,风云楼服务极好,为了保密,在入楼前,所有人都可以戴上面具,不被人看到。

    而据说楼中从不卖一星信息,因为一星的服务只为极少数的寥寥几人提供。

    而每一个一星客户,都有专门的风媒服侍。

    至于谁是风云楼的一星客户,世上没人知道,而今天...红云知道了。

    主上是。

    当然,你从信件外表是看不到任何的星,甚至你无法直接打开。

    风云楼与所有的一星客户都有着独自的秘法,合印,如果以不正确手法打开这信,信件就会直接毁灭。

    她恭敬地把信件递到了夏极手上。

    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她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夏极本就是做印,合印的大师。

    他轻松地打开了书信,快速翻阅着,慢慢显出思索之色,他也不是神,许多事都要靠着分析来进行。

    他左手一捏,书信上顿时浮现出苍红的火焰。

    那是九阳真体突破极限后的白火,加上一缕天火勾兑出的色泽。

    书信化作灰烬,其上内容再不为人所知。

    他这才转头:“红云,这段时间你戴着的那块玉佩有反常么?”

    红云急忙说:“属下说不清楚,但那玉佩似乎色泽变暗了...”

    她掏出玉佩,那原本碧玉翠烟竟然多了几分“老态”,好像是正在风化皲裂的石头。

    如今碧玉重新暴露在阳光里,竟然开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色泽在飞快消退...

    夏极抬手,玉佩直接被吸入他掌心。

    他急忙对着天光放下,但却未曾投下任何地图。

    再细细看,那玉佩中的翠烟早已粘合了。

    而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玉佩已经彻底风化了,然后出现无数裂纹,碎成许多小石块,坠在地上。

    红云愣住了,急忙跪下惶恐道:“属下一直戴着这玉佩,玉佩从未有这种变化,怎么今天...

    夏极摆摆手,“下去吧。”

    他心底大概有数了。

    人养玉,玉养人,这种仙玉离开原主,风化碎裂想必也是一种奇特的“加密”措施。

    换句话说,只有蓝玉才能用这玉佩寻到灵桃所在。

    他从前不知道,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烛龙的身份,一切的布局,以及时间上的限制,也让他无法补救。

    至于之前的地图,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刻绘的地图,简而言之,这玉佩就相当于一个“定位器”,没有它,你是不可能寻到宝物所在的。

    玉佩不过是附带之物,得知幸,失之也不悲,以后还有机会。

    夏极平静心绪,开始思索着信上的内容。

    他向风云楼特别订制了几个人的信息,而这个人五年里平静无比,如今却是行动了。

    “皇后么?

    先召北地血衣楼高手来天阙。

    血衣楼在北地,明面上是杀手组织,向来以隐藏、易容、一击必杀为特色,在杀手之中也算是五分天下的主,虽然总体比不上天阙神秘的杀手红楼,但也能令江湖中人变色了。

    这种杀手组织一入人群,就好似鱼入大海,想要再找到每个人几乎不可能。

    他们每一人都精通潜伏之法,伺机而动,虽说正面敌对并不算恐怖,但他根本不会给你正面对战的机会,所以很是麻烦。

    而这北地的地下门派能被皇后招来,自然是定北侯的秘密势力。

    预计今晚可至天阙么?”

    夏极想了一会,继续自言自语道:“太子半个月前离开天阙直到今日才在返回的路上,说是西地雪崩死了不少人。去收人心只是表象,另一方面...是在避嫌吧?”

    “今日早晨,皇后秘召了张道临...唔,之前的王真人,青岩子分量不够,所以不敢押宝,这次来了道痴,来了张道临,所以图穷匕见了么?”

    他理了理。

    一切似乎看起来很明朗了。

    皇后要对付某个人,却不动太子的人,如果她失败了,太子可以保下来。

    她终于等到了机会,却觉得不保险,提前召了娘家的势力飞速入王都。

    皇后自然不认为自己是鱼死网破,或者背水一战。

    她完全是秉持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想法来的。

    她的对手是谁,夏极早在五年前特别订制她信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夏宁。

    如果不是夏宁,他也不会关注这样一个皇后。

    这令人操碎心的姐姐,总是那么的护短,在光明里庇护着自己,为自己出头,竭其所能地对自己好,给自己一世荣华。

    那么,在黑暗里,自己也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之前在宫里,他听到那么多嫔妃的风言风语却不管不问,为的也正是今天。

    小鱼才入就收网,那是沉不住气的蠢材。

    现在,是大鱼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宁是蝉,皇后是螳螂,而他是黄雀。

    皇后之所以这么如临大敌,她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宫里的发动,而是在发动后她会承受到的报复。

    “血衣楼,道痴,张道临,以及皇宫本身的势,还有一份我不知道的底牌,那就是她手上抓着的所有了。

    当然,我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她,还有烛龙,我不信烛龙不在,如果我稍稍过线一点,那烛龙就会顺藤摸瓜直接发现我所在。

    怎么办呢?”

    夏极手指微微敲打着身侧的青苔,“今天除夕,距离入夜也就几个时辰了...晚上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皇宫参加宴会,因为这样才符合一个纨绔与姐姐除夕团聚,在皇宫的形象。”

86.前夕

    皇宫前殿东别院。

    张道临道:“道痴老师,果然第二封信是皇后温宜写给我们的。”

    红袍道人死死盯着那一点,还在研究。

    这一点不多不少,恰好凌驾在他之上,横亘了一个层次。

    似乎触手可及,但真伸出手却发现镜花水月一场空。

    “蓝玉小子,你的老师什么来?”

    赤霄子忍不住了。

    蓝玉摇摇头:“老师神出鬼没,而且不见外人...”

    张道临咳嗽道:“老师!明日早晨,我们可能会遇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今日不准备一番符箓么?”

    符箓最多以朱砂而绘。

    而多有时效。

    放的长久了,符箓公用会大打折扣,除非是以特殊笔墨绘制的仙人符箓才能长久保存。

    道人大战之前,必然是好准备好符箓的。

    张道临压低声音道:“初秋时候,王罗道人来皇宫里,曾悄悄做过一件事,明日我们就要去验证了,他在宁妃床下放了一样道门法宝。

    这法宝我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了,应该是妖气娃娃,如果真是那样,这宁妃绝不简单。

    王罗必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去做,而最终他死了,则是证明他很可能确实知道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事。”

    道痴抬起头,看看蓝玉,又看看张道临。

    三人显然都有些凝重。

    但蓝玉忽然开口道:“当初青岩子师叔还在时,也曾用符水做过一次测妖,青岩子师叔亲口和我说,他看到宁妃喝了,但宁妃一切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

    蓝玉脑海里闪过马面的形象,心里有了决意,继续道:“只是有一人,青岩子师叔无法确认是否喝过符水的,那就是皇后。”

    张道临哑然了。

    他瞪大眼,过了好久才舒了口气。

    谁都不是傻子。

    妖气娃娃就如白纸,妖气就如墨汁,只要存在半点妖气,定然会让妖气娃娃变色。

    可...

    如果那妖气娃娃本就是皇后放在宁妃床下,诬陷宁妃的呢?

    如果是妖的是皇后,而不是宁妃呢?

    如果王罗道人本来是在皇后床下放了妖气娃娃,只是被皇后发现了,将计就计呢?

    原本简单的测试,因为蓝玉的一句话顿时扑朔迷离起来。

    一股悚然的气氛覆盖四周。

    龙气覆天阙,深宫藏大妖。

    这可是真的要玩命啊。

    张道临舒了口气,露出苦笑:“那明天是查还是不查?道痴老师,怎么办呢?这种事...一步踩空,就是万劫不复。”

    红袍道人甩甩手:“乖徒儿,这种问题别问我,我只是你道门的师父,又不是其他师父。”

    张道临想了半晌,才道:“我去见下天子,与他禀报下这件事。”

    这位道门天才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似乎是期盼,但绝非对天子。

    ...

    ...

    一米四的雷堂主才谈好一桩买卖,她穿过庭堂,回到雷暴宫深处的湖心小筑,推门而入。

    门扉才开,她就看到屋内坐着一个人。

    一个裹着灰金长袍,戴着神秘面具的人。

    那面具细细辨认,和志异类神话书上阎罗天子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怎么了,堂主?”

    身后传来护卫的声音。

    雷静云压下心底的惊骇,平静地看着那神秘人。

    神秘人的一双眸子透过面具也正看着她。

    雷静云完全可以退后,拔出暗金榴花长袖中的凶器,然后挥手,让身后的身为“二十四节气”之六的杀手们冲入屋内,包围这神秘人。

    但是她没有。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刹那。

    一刹那却有数十数百念的交流。

    “堂主,怎么了?”她身后高瘦男子声音变得有些警惕。

    但旋即,雷静云摇了摇头道:“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想独自休息,惊蛰,你带人下去吧。”

    那侍卫并不多说,低头恭敬地退下,又划舟离开了湖心小筑。

    这小筑四周环水,四处都是守卫,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登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惊蛰在二十四节气中向来以“察敌”最为擅长,但他竟然没有发现与他一门之隔的来人,这只能说明这人极为恐怖。

    雷静云望着这神秘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大雪山上那恐怖魔僧的模样,而这一位...显然也是阴司之人。

    她却不曾恐惧,甚至直接坐到了阎罗天子对面,故作平静地微笑道:“静云一向好客,就算不请自来的朋友,也是朋友,那么喝茶,还是喝酒?”

    阎罗天子用奇怪的嗓音说:“做一笔交易吧。”

    雷静云笑道:“静云的原则是先做朋友,再做交易。”

    阎罗天子不理她,却是天马行空地问:“王正石最近身体好吗?”

    雷静云:“义父身体一向不错。”

    “能不错到支撑你的野心么?”

    雷堂主沉默小片刻,“静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阎罗天子摇摇头,他直接起身:“雷堂主,是我来错地方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步点出,整个人仿如幽灵般已经飘至门前。

    但雷静云急忙起身道:“慢!”

    阎罗天子没有迈出屋门,他停下身子。

    雷静云道:“阴司是与我做交易,还是与雷暴堂做交易?”

    她眼中那神秘人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才缓缓道:“若我与雷暴堂做交易,此时我就该在会客大厅。”

    雷静云道:“阴司神秘莫测,静云久仰,今日能见到鼎鼎大名的阎罗天子,实在是开心的很。”

    灰金袍子的神秘人不理这些客套,直接道:“我在关键时刻帮你出手一次。”

    雷静云盘算了下,然后道:“那静云能为阎罗天子做些什么呢?”

    “血衣楼的人从北方而来,午夜前会抵达天阙,我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去阻拦,你去帮我拦着。”

    “拦多久?”

    “两天。”

    雷静云算了算,血衣楼中的刺客虽然强大,但在光明里都不算是顶尖的强者,雷暴堂只要出动部分人就可以去阻拦了。

    这些刺客的强大在于进入了人群。

    拦住两天,就可以换来一名超凡强者的一次出手,可以说亏,也可以说不亏,主要还是选择。

    只不过血衣楼从北而来做什么?

    阎罗天子为什么又要拦他们?

    雷静云隐隐嗅到了点风暴的味道。

    她知道即便自己问为什么,也不会有回答。

    所以,她平静地问:“静云是否可以知道,如果这么做了,静云会得罪谁?”

    阎罗天子直接道:“太子。”

    雷静云笑了起来,既然是太子,那就不是问题了,她与阁老扶持的本就是六皇子姬无争。

    所以,一米四的雷堂主率然道:“成交,希望这是我们友谊的开始。”

    只是,如果雷堂主知道面前的人,是曾经毁她清白的上将军,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会不会提这个友谊...

87.秘会

    夏极看看天空,小雪初晴,晴空和煦的冬阳已经漂移了中天。

    傍晚之前,他需要前往广福宫。

    天子的家宴,皇后,嫔妃,太子,皇子,还有些顶级的权贵都会去参加,他自是年年不缺席,夏宁太孤单了,她一个人坐在那么热闹的场合里,就好像是迷路了的小仙女,让人觉得不知所措。

    夏极至少要去陪她说说话。

    否则,整个宴会再无一人会和夏宁说话了。

    毕竟她没有背景。

    她在外是乱世妖姬的骂名。

    那就让不学无术的纨绔,陪着这样的乱世妖姬好了。

    阴影里。

    阎罗天子摸了摸神秘的面具,面具里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从雷暴堂的湖心小筑出来后,他需要去赶下一场。

    晴空下。

    长虹湖上,画舟如织。

    阎罗天子就在其中一座画舟里,泛舟的是个精悍少年,整个人健壮的如只猛虎,只不过面容却是被毁了,所以似是始终自卑地低着头。

    船头则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弄琴,这两人自然不是唐闯唐子夫姐弟。

    事实上,这两人的身份如果揭开了,也没人会觉得怎么样,不就是江湖上的阿猫阿狗嘛。

    但...

    如果再有人动用更高权限去细细探查,就会发现无论是毁容少年,还是面纱女子,在地下杀手酬金榜上,价格都高的恐怖。

    当然,他们是没有组织的独立刺客,并不属于五大杀手楼。

    【注:五大杀手楼:北国血衣楼,西方极乐宫,东海青龙会,江南油纸伞,王都红楼】

    这样的两名刺客,心甘情愿为舟里的人泛舟,甚至两人觉得受宠若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论有多少身份,最终的身份都是阴司的外围。

    阴司外围的力量有多恐怖,这两位可是清楚的很。

    而如今,这位阴司的领袖居然让自己来协助,两人简直内心狂喜。

    阎罗天子,知晓的人并不算多,但也绝不少,因为这位大人将自己的不少事情任由流传了出去,所有在风云楼定了服务的人物都知道他的存在。

    可阎罗天子还有不少事情未曾流传出去,如果流传出去了...

    那么...

    总之,毁容少年与面纱女子对阎罗天子已经崇敬到了极点,除了他的地位,还有他曾经做过的事。

    这两人的忠心也早已经过了考验,所以夏极才召了恰好在王都的这两人来配合。

    没多久...

    这一只画舟轻轻靠了岸,一名同样戴着斗笠的客人快速上了船,悄无声息。

    画舟上,不少公子哥儿都是悄悄出来玩,甚至达官贵人也是外出买醉,所以戴斗笠,甚至戴面具绝不奇怪,毕竟...都是来偷腥嘛...谁都不拆穿谁。

    那戴着斗笠的客人入了画舟,毁容少年竹竿一撑,画舟飞快破开粼粼波光,滑出一道冰冷的碧波,入向湖心。

    来客揭开斗笠,望着正坐在舟中的阎罗天子,面上虽然平静,但却多了些激动。

    “时隔五年,居然还能见到您,蓝玉说阴司马面的时候,我就猜您可能也在附近,没想到居然...”

    说话的是眉清目秀的道士。

    如果有人在此,肯定会吓一跳,因为这道士正是昆仑道宫的张道临。

    蓝玉在表达“皇后也有嫌疑”的时候,张道临明明可以简单的说“只要再用符水试一遍”就可以了,但他没这么说,因为他觉得这事儿背后有阴司的意志,所以他...

    在等。

    等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召见。

    所以,他向天子提议了“两边隔离,严阵以待”。

    今日傍晚广福宫的天子家宴,无论是皇后还是宁妃,都会在看似风平浪静的氛围里,被严密监管,甚至只要两人有半点异常,就会立刻有高人出手。

    天子已经派人去请大周供奉了。

    大周供奉中可是存在超凡的强者。

    加上道痴,以及早已布下的防卫。

    如果真有妖怪,那肯定翻不了天。

    换句话说,今晚的宴会,诸多高手都会死死盯着,然后天子安排心腹再去星辉宫,月桂宫搜查,这是前所未有的行动。

    皇后以为是明早才发动,所以也不会留意。

    夏宁更是不知情。

    戴着阎罗天子面具的夏极微笑道:“你还想加入我阴司?”

    张道临说:“不错,我想加入阴司,而不是阴司外围。”

    见到面前男人沉默,张道临又说:“我知道自己现在不够资格,但十年后,请阎罗给我一次机会。”

    “为什么?”

    张道临道:“我在道门,看惯了天道无情,仙人无情。

    说到底还是强者上,弱者下,而道门阶层已经固定,即便是天才,终其一生也不过坐穿蒲团,无缘仙道。

    与其如此,小道希望能够自己选择。

    小道选择了阴司,想加入阴司,因为张某知道阴司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那高高在上的仙佛。”

    “给你一个机会,十年后,你如果不是昆仑仙宫的高层,就不要来找我了。”

    张道临道:“自然。”

    这位道门真正的天才坐在了画舫中,看着对面神秘无比的阎罗天子,强压着激动,平静道:“阎罗见我,有何事情?”

    夏极非常直接道:“我要保宁妃。”

    张道临:!!

    夏极“哼”了一声:“前一刻才说要加入阴司,现在却不习惯本座的坦率么?”

    张道临急忙摇头:“不是,小道只是在想...假如宁妃真的是妖,怎么办?”

    “继续保。”

    张道临愕然了刹那,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他已经明白了,此时正是阵营选择的时期。

    管他仙佛妖魔,他们是站在阴司的立场上的。

    很快,他已经有了决意,甚至不问为什么,直接把夏极已经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道:“偷天换日是不行的,妖气娃娃就是在宁妃床下,如果换到了皇后床下,所有知情人都只会明白出了内奸,而这事是绕不过去的。

    而且,有道痴师父在,道痴师父虽然平时痴痴傻傻,但关键时刻...他可是能彻底镇住局势的。”

    夏极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你竭尽全力,让宁妃先入冷宫关押,为我拖延时间。”

    张道临舒了口气,点点头:“这一点阎罗放心,小道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此刻就可以打消进入阴司的心了。”

88.天若不帮忙,便一手遮天

    张道临并没有再问烛龙的事,也没有问阴司的布局。

    这位道门的天才拎的很清楚,知道自己还不够格来问这些。

    在他看来阎罗天子是一位神秘到极致的强者,风云楼虽然有他的信息,说着他在西夏曾经与魔教西方分部掰过手腕,但这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事实上...

    在黑暗的地下世界,这位阎罗天子当真是几位无冕君王之一。

    阎罗天子曾和他说过阴司十八席,如今还缺了几位,这张道临几乎是刹那间定下了此生的目标。

    去他妈的道门。

    去他妈的仙人。

    他在看过阎罗天子手段与力量的时刻,就已经定了此生的目标。

    只是...他并不知道少部分世人所知的阎罗天子,只不过是某一位冰山一角的冰山一角。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若不帮忙,那便一手遮天。

    夏极脱下了阎罗天子的面具,露出可以被称之为“小白脸”的脸庞。

    几分疏狂,几分忧郁,又带着明媚。

    他漫步在下午的长虹湖边,宽松的衣袍,散乱披肩的头发,此处绝大部分人都戴着面具,遮遮掩掩,他却没有。

    经过的风尘女子都认出这位花魁导师,纷纷笑着抛着媚眼,送着秋波,挥着香帕...

    当夏极坐在湖边时,可没少了美丽女人过来搭讪。

    送瓜子水果蜜饯的,送美酒的,比比皆是。

    这场面,就算是皇帝来了也顶多如此。

    没多久,齐瑶,兰小沫又出现了,两人分别是递上了春日“才子游川”的邀请函,这是风尘界的传统,算是为预备花魁搞的一项活动,春日时候,带着一帮才子在天阙外的山川大泽游玩几日,吟诗弄乐,再由这些才子把预备花魁的名气传播出去,算是积累人气。

    夏极看着这些制作精巧的邀请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王傲的模样,于是就多要了几张。

    他的面子,无论月影楼还是飞花宫都不可能不买。

    这位可是花魁导师。

    他已经一手带出了两任花魁了。

    最关键的是,他人品可靠,外人只知道这位上将军风流无比,但反倒是青楼头牌们明白,这将军真是太直了。

    直男到一种禽兽不如的地步,评级为非常安全。

    所以,不知情的外人们说起夏极的“风流”,风尘界的妹子们只是捂嘴嘻嘻笑着。

    ...

    夜色降临。

    除夕之夜,皓月当空。

    天阙皇都的广福宫里,宫殿两侧,每人都盘膝而坐,面前的描金紫檀木桌上摆放着扣盏的珍馐。

    此处落座的是权贵将军,太子自然也是赶了回来,除此之外还有六位皇子。

    皇后嫔妃,则是单独隔开,在东宴桌,其余权贵女权是在西宴桌。

    夏极坐在右侧最末,他身份虽然是上将军,但在这里却排不上号,可是角落也有角落的好处,他静静趴着,低着头打着哈欠。

    夏宁就在自己身后的大厅里,隔着锦绣屏风。

    而此时他神识已经放开了。

    这一神识一放开,便是感受到了这广福宫周围的诸多强者,他们藏在暗处,正在觊觎窥探着宫里的一切。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夏极是在场少数几个知道今晚在宴席之外究竟在发生什么的人。

    他打着盹。

    别人早已对这位曾经的王都大草包,如今的风流上将军如此的作风习以为然。

    不过是个得宠的跳梁小丑而已,不知低调,不知发展,等宁妃衰败了,也就是他好日子到头的时候了,到时候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小白脸下场会如何,可想而知,毕竟宁妃这样的身份,可是得罪了许多人。

    在内,没有背景,得罪了整个后宫。

    在外,祸国殃民,背锅的乱世妖姬。

    所以也无人去和他说话,去与夏极结交。

    但没有人知道,这一位他们眼中的小丑此时正感知着远处的情况。

    他思绪飞快。

    今晚说不定是要正面对上整个皇宫的高手了。

    当然,他也布局众多,所以局势很难走到需要他出手的那一步。

    同时,他也很好奇。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夏宁床下的妖气娃娃究竟会证明什么?

    姐姐会否是妖?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要具备一点逻辑,都可以猜测到绝无可能空穴来风,夏宁绝对有问题。

    夏极也不例外。

    何况,他之前有过几次小小的测试。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夏宁要安排自己去修仙求长生。

    不论如何,他并不会改变立场。

    他反倒是在想,如果夏宁真的是妖,那正好,反正这边的人不欢迎一个乱国的妖姬,也不欢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那么他就带着姐姐离开天阙。

    只不过,在王都可以靠着天子气运遮蔽妖气,出了王都,那可是要面对不少敌人了。

    但这又如何?

    他只有夏宁这一个姐姐。

    边疆的云也很美,酒也很醇,也许去可以去牧马。

    海外的水很蓝,云也很白,或许可以泛舟,远渡海外。

    少年仰起头,在宫廷乐章的喧哗里,看着中间献艺的舞女,舞女认出了这位上将军,暗送秋波,夏极微微笑了笑。

    ...

    此时。

    道痴,张道临,蓝玉,以及皇室供奉,暗卫中几位绝对忠诚的佼佼者分别扑向了月桂宫,星辉宫。

    月色下,影影绰绰。

    有天子调度,几人自然是顺利无比。

    道痴,张道临直接向星辉宫去了。

    蓝玉以及一位皇室供奉里的绝强者,则是直接去了月桂宫。

    两边同时进行。

    符箓封门,轻叩三声,烛火未灭,这才进入。

    道痴坐镇星辉宫中央,神识放开,监察四周,果然...他的【天元三十六纵横】早已突破了十层的界限,踏入了超凡之境,如今施展开来,小半个皇宫的风吹草动全部落入他掌控。

    暗卫环绕。

    而张道临则是去床下探查。

    同时。

    月桂宫里。

    那皇室供奉显然是一位横练高手,他坐定在月桂宫,短发如针,全身肌肉爆炸,背一把斩马刀,闭目之间,神识同样弥散出去。

    每一个超凡高手都是天生的雷达探测器,一旦静心宁气,便是可以监管一小片区域。

    蓝玉则是飞快开始探查。

    除此之外。

    皇宫的暗处,一名手握断魂大斧的男子正闭目静坐,他就是护龙七大将之一的辛无魂,三千羽林却是静站在他身后。

    如林似山,不言不动,似乎在静静等待着这平静里的风暴酝酿、产生。

    酒宴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喜庆无比。

    而在另一处。

    匍匐在床下探索的张道临忽然是愣了愣,一个软软的东西入手了。

    他运力一抓,放到眼前,却见是个娃娃。

    那娃娃...双瞳赤红,显然是吸收了妖气的模样!!!

89.妖,妖,妖!

    道痴看着自家弟子手中的娃娃,浓眉跳了跳。

    这娃娃双瞳红的发黑,如在滴血,其中妖气之大显而易见,只是不知道到了什么层次。

    这位红袍道人神色变得凝重无比,他袖口一滑,左手已经抓紧了一把符箓。

    张道临想到今日下午和阎罗的碰面,于是轻声道:“道痴老师,还需看蓝玉师弟那边。”

    他知道阴司马面是蓝玉师弟的老师。

    那么,蓝玉师弟...

    应该会和他打个配合才是。

    虽然蓝玉师弟自己不知道。

    道痴点点头,吐出个字:“好。”

    “嗯,那道痴老师,我们赶紧离开吧。”

    “好...好浓的妖气。”

    张道临:...

    ...

    月桂宫。

    蓝玉在床下翻找片刻,一无所获,略作思索。

    他“啪”地一声扣在床板下,装作在触碰到了什么的模样,但袖中却是飞速地从滑出一个娃娃。

    那娃娃双瞳浅红,但显然也是有妖气的模样。

    这是蓝玉小友采了黑猫精的毛发,在这几日赶制而成的,他甚至用了秘法来做旧,为的就是今天。

    妖气娃娃是道门少有的探妖宝物...

    可是,蓝玉小友连增寿三百的灵桃都有,何况一个妖气娃娃?

    为了马面师父,他这次是咬了咬牙,狠心干了。

    老师宅心仁厚,不愿报仇,那么他这个徒儿就要效劳。

    换做别人,这事儿真做不出来。

    但,蓝玉父母是仙人,他在道门又有着强大背景,甚至当初连与天子调换身份一年的交易都能提出来,可见是多么胆大妄为。

    如今他什么捉妖的心思都淡了,去他妈的,要不是马面老师,自己此时不知道深陷到什么样的泥潭里了。

    父母?

    什么父母?

    别人断了自己一臂,又羞辱自己,他们却跑了?

    只是,蓝玉也有点儿奇怪。

    他当时虽然做了准备,但这事儿也太顺了一点。

    因为这事的前提是要确保他能来月桂宫搜索,而不是去星辉宫。

    张师兄偏偏就把自己分配来了这里,想来...也真是老天都帮自己啊。

    所以,蓝玉从床下钻出,神色无比凝重,他走出月桂宫时,月光下,那皇室供奉静静看着他手握的娃娃,也露出无比慎重的神色。

    他起身,甚至身法都不要用,只是几个大跨步,就来到了蓝玉身侧,凝视着蓝玉手上的娃娃,瓮声问:“道长,这是?”

    这供奉已经看到了娃娃瞳孔的红色,那红,红的不吉祥。

    蓝玉点点头:“是妖气。”

    供奉并不怀疑。

    蓝玉的身份。

    蓝玉因妖断臂。

    妖气娃娃的珍贵。

    种种事情都表明了一件事:蓝玉不可能说谎!

    供奉即便臻至超凡,这一刻也不禁露出些微惊讶。

    国母是妖,此事...

    他忍不住回首看看天上月明。

    明月明,只是几缕黑云飘过,而在人间投落了些似有似无的阴影,无法辨清。

    ...

    东宴席。

    温宜端庄大方地坐在首座。

    夏宁则是在右首第一,她看着桌上的美食,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温宜忽然道:“妹妹入宫快十年了吧?”

    夏宁算了算,礼貌地回应:“大周历198年冬天,我入了宫,那一天也是小雪初晴。”

    温宜神色不变,微笑着。

    只是心底却是冷哼声:十是极数,刚好十年,也是老天要收了你这只狐狸精。

    “妹妹记得倒是清楚,只是十年了,本宫怎么从未见妹妹有过身孕?

    是否是哪里调理不当呢?

    妹妹尽可以与我说说,也许本宫能帮你忙。

    这宫中,天子最大,而做妃子的,如果不能帮皇家延续后代,那可不太妥当。”

    夏宁默然,却不说话。

    温宜心里算算,血衣楼的强者可是已经快到了,等到明日这个时候,怕是这宫里的局势就可以彻底逆转了。

    皇后目光瞥了瞥台下。

    与夏宁身侧的一名嫔妃视线交触。

    那嫔妃会意起身,手中端了半杯果酒来到宁妃身侧,然后道:“小妹平日里可是难见到宁妃姐姐,今天既然是除夕,便是上前来敬酒一杯...”

    夏宁双手也去拿酒杯。

    但忽然,她只觉得脸上一阵凉意,火辣辣的酒直冲瞳孔,甚至连脸上淡淡的水粉也被冲化了。

    耳中响起那嫔妃急促的声音:“宁妃姐姐,小妹...小妹不小心手抖了下,对不起。”

    夏宁揉了揉眼睛,眸子里火辣辣的,揉了两下,就是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还未说话。

    主桌的皇后却是已经开口了:“宁妃妹妹,珍妃不小心泼了酒,但也确是无心之举,你能不能原谅她呢?”

    她面上带着不变的笑。

    但心里却爽快的很。

    忍了十年,现在就当先收个利息。

    妃子们都是人精,很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今天可是除夕之夜,珍妃也是向姐姐敬酒失手了嘛,姐姐这么不说话,可是生气了?”

    “看看珍妃妹妹多可怜,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样子。”

    “也是,宁妃姐姐平时可以很得天子喜欢呢,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姐妹。”

    “除夕夜晚,团团圆圆,可就是宁妃姐姐看起来不开心呢,到底是小户人家。”

    “大周盛世,普天同庆,怎么会不开心呢,宁妃姐姐是和大家闹着玩呢,嘻嘻嘻。”

    “可是,宁妃姐姐似乎在哭,她很伤心。”

    “胡说,这大好的日子里,哭哭啼啼多么丧风景呀。”

    妃子们一点都不慌。

    局势她们清楚的很。

    皇后镇后宫,背景更有定北侯撑着。

    夏宁看似风光,但其实却是没有背景,而且皇后十年没动,今天忽然如此,肯定是极大的把握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把这宁妃给压下去,甚至打入冷宫。

    妃子们嗅觉好的很,墙倒众人推,何况是这样一个已经被她们诅咒了千遍万遍的狐狸精?

    现在就是补刀的时候了。

    而,珍妃恰到好处,面色露出几分笑容,看着被酒水泼花了脸的夏宁,微笑着提高声音:“宁妃姐姐,可以原谅我么?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夏宁却只是揉着眼睛。

    皇后俯瞰着这一切,露出笑容,她已经掌控了一切。

    稍后,天子是会来的,如果看到这一幕,他不会觉得珍妃怎么样,只会觉得如此喜庆的日子,宁妃还哭哭啼啼,甚至身上酒味浓郁,而心里不喜。

    温宜身型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性地气势道:“怎么?妹妹?难不成还要珍妃向你跪下不成?身为天子的枕边人,这心胸也太小了点吧?”

    她要激怒夏宁,让她大闹一场最好。

    想到这里,她直接站起身,走到夏宁身边,俯瞰着这魅惑倾城的少女,手中酒杯直接一扬,酒水被泼洒到了夏宁头顶,慢慢浇灌流淌下去。

    “本宫也是不小心,妹妹原谅么?”

    皇后微笑着,充满优越感的问。

    夏宁手掌慢慢拨开头发,露出一颗血红妖异的瞳孔,她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90.两个人,面对一切(多谢书友“Hjz666”的盟主,上架加更)

    “妖,妖怪!!妖怪啊!!!”

    皇后这一刹那下意识地发出惊恐的叫声,她灵魂都冻结了,悚然地往后连连倒退,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妖怪,妖怪!”

    那血红的瞳孔,深深印在她心底,让她由衷的恐惧,就似是无助旅人在丛林深处遇到了择人而噬的妖魔。

    而那妖魔只是狰狞看着她。

    夏宁缓缓站起,头发上的酒水湿漉漉地流下。

    而这短短的功夫里。

    藏在暗处的供奉,暗卫已经动了。

    天子坐高台,遇事不惊不乍,所以姬盛尽管心底慌了慌,却还是闭目静静等待。

    他没动,坐席上的太子皇子,权贵自然也都没动。

    除了一个人。

    就在东宴的尖叫声响起的刹那,夏极猛然从打盹里抬头,他飞快向着东宴席方向奔去。

    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趁乱进入黑暗,戴上阎罗天子面具的打算。

    不就是杀么?

    千人?

    供奉?

    兵魂?

    道痴?

    又如何?

    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夏宁走,谁能说个不字?!

    谁要说不,他就让谁死。

    谁要阻拦,那就横尸当场。

    这条路,就算是血路,他也会走下去。

    夏极冲到宴席的时候,十多名身穿暗卫衣袍的男子已经站在了各个角落,封锁了所有去处。

    而一名生着络腮胡子、双目锐利如鹰,拇指抵着长剑剑镡的中年人正站在皇后身侧,皱眉望着夏宁。

    所有的妃子也纷纷退到了那中年人身后。

    场面如被分割了。

    夏宁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封锁着各个出口的暗卫似乎也是在提防着她逃跑。

    夏极要靠近,却被一名暗卫抬手拦着。

    但那暗卫却拦了个空。

    那少年似乎只是走快了一步,就让他这一拦落空了。

    他抬手去抓。

    但少年又忽然斜走了一步,他这一抓又落空了。

    从头到尾,如是巧合。

    但几息之间,夏极却已经来到了夏宁身侧,他静静站在这位绝世妖姬身后,看着她长发正湿漉漉地滴着酒,她的右手还捂着眼睛。

    夏极拿开她的手,看到了一只染红的瞳孔,瞳孔边还有酒水。

    他转身,对着所有人扬声道:“泼洒酒水到眼里,眼睛红了,就是妖怪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抓起一大杯酒,看向吓瘫在地的皇后,缓缓走了过去。

    那供奉冷冷盯着走来的少年。

    然后,夏极抬手,就当着他的面把这一杯酒泼洒了出去。

    那供奉冷笑一声,左手的剑鞘骤然一扬,划出半面的银扇,滴水不过。

    他有这个信心。

    然后,这一动他才愣住了。

    因为酒水泼洒的速度加速了。

    不...

    也许最初就很快。

    是自己大意了。

    总之,他拦下了不少,剩余的却是直接泼在了皇后脸上,几滴又是进入了她的眼中。

    “啊啊啊!你竟敢用酒泼我脸?竟敢...”

    皇后惨叫起来,不知为何,这酒水特别火辣,或者说是酒水珠子的力量不弱。

    她急忙揉眼睛,同时大声道:“拿下他!!”

    暗卫门纷纷包围了过来,那供奉却是皱起了眉,转身看去,只见皇后的瞳孔也是彻底红了。

    这么一来...

    似乎妖魔的说法就没了??

    只不过这少年,虽身为上将军,但却侵犯国母。

    供奉摇摇头,不管如何,先围起来再说,天子还在,自然有天子定论,他沉声道:“得罪了,上将军。”

    然后他扬声道:“拿下!”

    话音刚落,四周影影绰绰的人便是包围了过来。

    但暗卫才动,夏宁却已经迈着长腿走了过来,她站在夏极身前,拿开手掌,那一只血红的眸子已经变淡了许多。

    这眸子静静盯着供奉。

    “谁要抓夏极?”

    供奉道:“上将军不该管这事,一切应该等天子来弄清楚再说。”

    夏宁冷冷道:“该不该,是你说了算么?还是堂堂上将军,在你眼里只是个可以随时逮捕的普通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供奉冷哼一声,他早就看不顺眼这对姐弟,而且他曾经与定北侯曾有些渊源,那是在兵部的时候,定北侯在兵部的威望可是很高。

    既然这事闹开了,那就闹吧,今天这局面,他也不用害怕什么!

    正当他要说话时,殿外却是匆匆忙忙传来脚步声。

    然后传来蓝玉的声音:“启禀陛下,我在月桂宫,发现了妖气娃娃,娃娃双瞳泛红,这是侵染妖气的迹象!”

    那供奉急忙咽下了要说的话,然后看到了宁妃冰冷的瞳孔。

    这位绝代的妖姬如同一只发怒的母豹子,“滚。”

    供奉竟然胆寒,他急忙低头要跑开。

    夏宁的声音追来,“我让你滚。”

    当着她的面,竟然要抓夏极,她内心已经被愤怒填满了。

    供奉加快脚步。

    夏宁轻声道:“你不滚,护着妖魔的事就没完。”

    那供奉停下脚步,咬了咬牙,他也算果断,直接跪下,然后滚远了。

    纨绔小白脸站在绝世妖姬的身后。

    这一刻,两人彼此守护。

    世间的一切攻击,都被默契地一一化解。

    说宁妃是妖。

    夏极就用酒水证明了,这不过是眸子经不起刺激而变红。

    说夏极冒犯。

    宁妃就直接走出,以迥异于常的霸气让人当面滚开了。

    而偏生这时候,是蓝玉当着王公大臣,当着太子皇子的面在汇报。

    虽然不曾明说,但没有人听不出来,那句话的意思就是“皇后才是妖!”

    至于为何蓝玉先来。

    因为张道临想啊,他故意绕了绕,借口就是“此时皇都权贵众多,经不起闪失,既然这妖气娃娃眸子血红,妖气甚重,那就更要十万分的小心,所以需要再取一样法宝做个准备”。

    而那法宝是他故意丢在屋舍里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法宝太显眼,原以为不需要带”。

    默契的两人,于是呈显出了一种时间上的先后。

    一环套一环的布局,早在开始就定下了。

    如今。

    蓝玉的汇报才结束,便是诸多暗卫,甚至那肌肉爆炸、背着斩马刀的超凡强者冲入东宴厅。

    皇后温宜被包围了起来。

    她直接懵了。

    不是说明早发动么?

    这是什么情况?

    我床下怎可能有妖气娃娃?

    我又怎可能是妖怪?

    “本宫...本宫冤枉啊!!!”

    皇后忍着眸子的疼痛,直指着对面的夏宁,厉声道:“是她,是她!是这个贱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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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330/ 第一时间欣赏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最新章节! 作者:剪水II所写的《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为转载作品,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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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介绍:
【无敌文】叮!您获得了天赋【神悟】,可领悟天地,从天地里获得力量。您发现自己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获得所在区域的一颗随机“技能珠”。叮!您定居在了王都,每天躺着,却越来越强。您住了16年,王都所有的功法您已经完全掌握。…您开始四处旅行,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强。…终于有一天。您发现自己身份不凡。您手下的大妖开始密谋屠仙灭佛。您被迫卷入战争。唔…也许是时候去太上仙宫住上几天了。叮!您已经掌握大仙帝的技能。您已经超越了大仙帝。您已经无敌。PS:正版书友群:715538233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不想当妖皇的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