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第二夜（十三）
目睹己方军队的惨状，大夏王师的指挥官，大贵族骖由顿时捶胸顿足，喊着让大夏方面的修行者立刻施展法术，中止雷电暴雨，救助大夏的士兵。
但是他的喊叫声被淹没在了轰隆隆的雷声里。
不过，大夏的修行者中，有一些聪明人，他们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他们也没能腾出手去挽救这些精锐士兵的命运。
因为商军的修行者已经找上了他们，一场惨烈的修行者之间的战争开始爆发。
这时商汤看清形势，命令商军的精锐士兵们和70辆战车也分成两路，绕过雷电暴雨区域，去追逐斩杀大夏的士兵，不给对方重整旗鼓的机会。
可怜大夏的这些精锐士兵，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第一境和第二境的修行者，但却完全没能发挥实力。
在自相践踏中死伤了一些，又被精锐商军从两翼包夹，衔尾追逐，顿时损失惨重。
对于商军来说，这一战已经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调，取胜的机会非常大。
琮在同时和两名大夏的方面的第四境修行者交手。
其中一名是第四境中期，一名是第四境初期。
两人都有着不错的护身法器，仓促之间，琮很难拿下他们。
大夏方面的出动的修行者人数，比商军多了一点点，总共140人左右。
但是商军的修行者构成，是100多位第三境，加上20多位第四境。
可大夏方面的修行者，却是90多名第三境，加上40多名第四境。
第四境修行者数量的差距，导致商军这方的修行者落入苦战，往往要以一敌二。
虽然不至于立刻溃败，但也颇为惊险。
现在就看哪个战场能先决出胜负。
如果商军的精锐士兵将大夏的士兵彻底击溃，让其无法再集结，就可以掉回头来，帮助己方的修行者对付大夏的修行者，那样的话，大夏必败。
可如果商军的修行者先落败，大多被斩杀或逃走，腾出手来的大夏修行者对付几千名商军精锐士兵，还是有机会拿下的。
商汤站在一辆战车上，紧张地一边参与追逐，一边观察修行者战场的形势。
商汤自己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天赋，到现在还只是勉强突破到第二境，但他对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还是很熟稔的。
看着局势，他判断出，商军的修行者们处于不利位置，但尚能坚持一阵，主要是大夏的第四境修行者有不太明显的放水。
“勇士们，胜利就在眼前，随朕杀敌！此战若胜，夏都的女子财帛，朕分毫不取，全部赏赐给你们！”
商军和盟友军们欢呼着，即使已经感到疲惫了，却还是振奋起精神，追着溃不成军的大夏王师，扩大战果。
商汤一直注意着局势，过了一会，见大夏王师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重新组织起来，便命令盟友军继续追击大夏王师，他自己则带着商军仅剩的3000精锐、40辆战车，参与到修行者的战场。
此时修行者那边的战斗也到了惨烈之时。
特别是第四境修行者交手之处，举手抬足都似乎能碎山裂石，普通士兵别说参与进去了，哪怕挨着擦着就会没命。
第四境，已经算是大神通者了，一人屠杀一个数千人的大部落都可以轻易做到。
商军的这3000精锐士兵，哪怕其中有不少第一境、第二境的修行者，哪怕有着不错的装备，也不敢轻易加入第四境修行者的战斗中，否则光是战斗的余波就能让他们全军尽没。
他们只能先尝试从第三境修行者那边破局。
战到现在，商军的100名第三境修行者已经陨落了二十多名，大夏的第三境修行者损失也差不多。
在商军战车和精锐士兵加入后，商军修行者开始一点一点地扳回劣势。
当大夏的第三境修行者又战死十余人后，剩下的终于崩溃了，有的四散奔逃，有的束手就擒。
商军剩余的70多名第三境修行者没有休息，立刻去给己方的第四境修行者帮忙。
第四境修行者那边的战斗，看起来声势更浩大，其实死伤并不多，双方都只陨落了两三人。
毕竟，第四境的修行者，是有机会成为陆地神仙的，身娇肉贵，不愿意打生打死，战斗大多数是默契局。
除非是热血青年，或者是一不小心失手，否则都是以保命为主，打得都很保守。
在看到商军70名第三境修行者汇入后，虽然大夏并不是就必败无疑了，但惜命的第四境修行者们还是决定罢战，一个个遁回城中，不愿意再出手。
对第四境的修行者来说，他们自身都是大贵族。只要不死在战场上，不管是商军取胜，还是大夏取胜，他们都能跟随胜利者的脚步。
商军哪怕占领了斟鄩，也不会对他们这些第四境修行者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大肆屠戮。
相反，会给他们极其优渥的待遇。
事实上，商国之前破灭了数十个诸侯国，包括易国、葛国、韦国、顾国、昆吾国等，对方的第四境修行者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抵抗到最后、满手血腥，都被吸纳进入了商国的体系，各个都有贵族封号。
商汤下令让士兵们清扫战场，然后准备去围攻斟鄩。
这时有手下负责侦探的修行者来报：“主上，夏后已经带着一部分残兵，贵族和国人逃跑了！”
商汤当机立断，“让1000名士兵，50名修行者追上去，不需要交战，只要跟上他们。剩余人，随我进城！”
斟鄩并没有遭到战火，都城里没有跟随夏后逃亡的大夏贵族和国人也并没有对商军表现出敌意，而是非常配合地给商军提供了食物和清水，接受商军的管制。
夏后逃亡，只带了为数不多死忠于他的贵族和国人，后宫中的妃子倒有大半没有带走。许多宝物也来不及携带，跑得非常匆忙。
特别是最珍贵的，代表受命于天的九鼎，全都留在了斟鄩。
商汤次日在斟鄩举行了祭天仪式，封赏了有功之臣，宣布对大夏的贵族和国人不进行追究，只是要将他们打散迁移。
然后，商汤便带着修整后的军队，追击夏后而去。
第255章 第二夜（十四）
琮没有追随商军进行最后的追击。
他在拿到赏赐下来的修行资源后，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修炼。
至于大夏能不能翻盘？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果商军在斟鄩搞大屠杀，或许还能激起大夏方面一些贵族的同仇敌忾。
但商汤非常聪明地赦免了大夏大部分的贵族，只惩处了几个平时行事太过分，激起了民愤的贵族。
这样一来，就算对大夏还有几分忠心的人，也不再那么坚定。
事实上，大夏的败亡非常迅速。
夏后带着人马逃到了三?，这个距离不远、又非常忠于大夏的方国。
三?果然举全国之力，准备帮助大夏对抗商军。
此外，一些别的忠于大夏的诸侯，也派出了人马，陆续赶来，只是全部聚集还需要时间。
商军没有给他们时间。
伊尹率领的1000精锐、40辆战车和数十名修行者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不停地出兵骚扰。
数日之后，商汤祭天结束后，带着商军的大部队赶来。
这次赶到的商军（包括盟军和投降过来的夏军）有10000精锐士兵，140辆战车，近200名第三境以上的修行者。
实力的对比非常悬殊。
三?毕竟只是一个方国，夏后又没有带来太多的力量。
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之后，三?军队惨败，三?伯和夏后被生擒。
商汤将三?斩杀，将夏后流放到南巢的亭山。
然后继续率军，剿灭那些仍然忠于大夏的小方国。
花了三年时间，终于平定了天下。
商汤率军又回了一趟斟鄩，搬着九鼎回到亳，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五千多各地的诸侯、大小氏族、部落都携带宝物贡品来贺，庆祝商国代夏，表示了对新霸主的臣服。
商汤又在亳邑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表示受命于天，从此代天行事。
……
伊尹与琮对坐饮酒。
两人的表情都很放松，这几年来，伊尹在商国政坛风头无两，几乎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琮也到了第四境巅峰，只差半步就可以成为陆地神仙。
“所以，你为什么不踏出这一步呢？”看着虽然已经40多岁，但相貌仍然宛如20岁青年的琮，伊尹眯着眼微笑。
“因为害怕。”琮坦然道。
“害怕晋升失败，反而跌落境界？甚至把命丢掉？”
“我倒不怕这个，”琮信心十足地说，“虽然从第四境晋升第五境，十人中未必有一人能成功。但我相信自己能办到。我只是害怕，走了弯路，我想先把自己这门功法的前四境全部推演出来，重新修炼，再以新功法突破第五境。”
“这就太难了，我不觉得你能办到。”伊尹摇头说。
“我知道。”琮喝了一口闷酒。
“我听说，你在广收门徒，普通的国人，甚至奴隶，只要心志坚定，资质不算太差，你都会收？”
“是的，”琮说，“我需要人帮我检验这门功法。”
“你这样会让别的贵族不满，”伊尹道，“自古以来，能修炼的都是贵族后裔，最差也是有产国人。可从没听说过奴隶修行的。你想想，这门功法不需要修炼资源，万一这功法流传出去，天下百万奴隶全部学了这功法，哪怕都只是修行到第一境、第二境，那也足够颠覆天下了。”
琮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些，想要实现，首先得教会百万奴隶识字。你觉得这有可能么？”
伊尹愣了片刻，然后捧腹大笑：“原来是我们瞎担心了半天。”
又说笑了一阵，琮突然正色说：“对了，接下来我想出去游历。”
伊尹笑了笑表示理解：“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而且如果想要自创功法，多出去走动，见识见识，并不是坏事。你想去哪？”
“我想先去海边看看，据说海中有仙岛，岛上有神仙，上次与东夷人闲聊时，他们说，他们的部落里有这样的传说：上清灵宝天尊的道场碧游宫就在海中某个岛上。”
伊尹点点头，又摇摇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去了海上如果没找到碧游宫呢？”
“我觉得，大概是找不到的吧。那我就去骊山，一个来自西北某方国的修行者告诉我，骊山有神仙。骊山的得名，就是来自于这个叫做‘丽’的神仙。”
“以讹传讹罢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神仙。”伊尹不以为然。
“俗人眼中的神仙，不正是我们高阶的修行者么？我估计骊山有第五境，乃至第六境的修行者隐居。”
“第五境的修行者，大夏，不，大商境内就有数十人，何必外求。骊山那里我知道，现在有好几个强大的蛮族部落在那附近活动，似乎有鬼方，有土方。不要小瞧了那些蛮族，他们也有第四境乃至第五境的修行者。你孤身前往，万一爆发冲突，说不定就要客死异乡。”
琮不为所动：“我要踏遍天下，寻找三清的足迹，争取拜在三清门下。”
伊尹叹息一声：“随你去吧。”
当晚，两人喝得微醺，各自去休息。
次日，伊尹发现，琮已经走了。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去。
……
琮去了海边，找了渔船出海，到海上转悠了几个月，好几次遇上风浪险些回不来。
他不死心，次年继续出海寻找，一连数年，都没有找到碧游宫的影子。
他只能灰心丧气，折返前往西北骊山。
一路上他想，要是自己晋升第五境就好了，就能驾云到海上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碧游宫。
而且此去骊山，路途数千里，如果能驾云飞行，数日就能抵达。这一路走去，却是要走好几个月。
结果在路上，有遇到几起事件，耽误了一些时间。
当琮距离骊山不远时，他已经快要50岁了。
近来他常生出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这让他很是奇怪。
作为第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他又没有受什么伤，按理说活到140岁、150岁是没有问题的。
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呢？
这一日，琮埋头赶路，忽然感到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一朵祥云正在迅速下降。
当祥云降落在地，琮看到一个潇洒不羁的道人。
琮知道这是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不敢怠慢，立刻行礼，口称前辈。
那道人打量他几眼，笑道：“我师尊让我来问你一句话。他在玉虚宫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究竟何时去拜见？”
“尊师是……”
“自然是玉清元始天尊。”
琮的脑子轰然做响，一时不知是梦是幻。
第256章 第二夜（十五）
一大早，霍光绚来到亲王府。他是老熟人，根本不需通报，可以随意进出。
在亲王贴身男仆的带领下，他轻车熟路地进去，随口问道：“你们亲王呢，还没起？昨晚睡得很迟？”
“殿下昨晚是正常时间睡的，到现在……”那贴身男仆抬腕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有8个小时了。是挺奇怪的，他平时一般只睡6个小时就起床的。霍先生，要我去叫殿下起来么？”
霍光绚想了想，笑道：“不用了，他这段时间费心费力，又受了点伤一直没有痊愈，让他好好休养吧。你带我去他书房，我自己看会书。”
……
“所以，前辈你是特地来找我的？”琮好奇地问这位自称“太乙真人”的道长。
“不是，我是来拜访来朋友，正好遇见你。”太乙真人道。
琮也是聪明人，立刻猜到：“前辈你和骊山上那位很熟？”
“对，那是上清门下的无当圣母，和我有数百年的交情了。”
琮眨巴着眼睛：“可我不是听说，玉清与上清两派不合么？”
“哪里传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称呼那位上清灵宝天尊一声‘师伯’，我与这无当圣母，严格算来也是师兄妹关系，”太乙真人不屑一顾，“你想想，你花了那么多年时间去找碧游宫，如果我师尊真的与灵宝天尊不合，他还会搭理你？”
琮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元始天尊让自己去拜见，莫不是想收自己为徒？琮只觉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这是他修炼有成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又不敢问，只好憋在心里。
“那前辈你不去见无当圣母了？”
“不急于一时，反正我们都是第六境了，有数千年寿命，想见随时能见。”太乙真人潇（zhuang）洒（bi）地说。
琮露出艳羡之色。
太乙真人带着他匆匆南下，一路行来，琮抓紧机会询问了许多疑难，太乙真人都在仔细思考后给出了一个回答。
琮当然不会将太乙真人所说的奉为真理，但太乙真人的见解，确实给了他很大启发。
不过，随着问题的深入，琮发现太乙真人对这门《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非常熟悉。
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乙真人闻言眺望远方，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缅怀，眼神中有一丝淡淡忧伤。
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恢复了原本潇洒不羁的样子。“我是很熟，这门功法，本来就是我和一位朋友，加上无当圣母，我们三个一起创出来的。不过那个朋友出的力最多。”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太乙真人沉吟良久才吐出一个字：“俞。”
“真想和这位前辈见上一面啊！”琮悠然神往，“他也是第六境的神仙么？”
太乙真人摇摇头：“他的境界比你还不如，止步第三境，非常可惜。”
琮懵了：“可是《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有五层……”
“第四层开始，就已经完全属于猜想了，俞自己都没有修炼过。至于第五层，是我和丽彤思念友人，推演出来的，也没有经过验证，”太乙真人看着琮，哈哈一笑，“修炼这门功法，你能修炼到半步结丹，也算是你有大气运了。我觉得，经过你修改后的版本，比原版要好。师尊也对你修改的功法很有兴趣。”
琮有些惴惴不安：“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对我的事这么了解？”
“师尊他无所不知。”
琮有心想问，元始天尊他老人家是不是打算收我为徒啊？却怎么也不敢问。生怕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甚至被太乙真人耻笑。
两人一直赶路，中途也没有多管闲事。行了月余，早已越过雷泽，又拐向西南，来到了没有人烟的区域。
这里被原始的丛林覆盖，是野兽和大妖的乐园。
但也并非完全无人，这里有少数未开化的小规模蛮人部落生存，也有一些第四、乃至第五境的修行者会成群结伴地来猎杀妖兽，或是寻找百年千年灵药。
要是琮一个人，是绝对不敢深入到这里来猎取妖兽、寻找灵物的，那样只会成为妖兽的粪便。
“玉虚宫为什么会建在这种地方呢。”琮有气无力地说。
深入到遍地瘴气的南荒之后，琮的身体都有些扛不住。
“谁说玉虚宫是建在这里了。”
琮已经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前辈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因为有一处入口在这边。”
“入口？”琮把握住了什么，“入口在这，玉虚宫却不在这？”
“对。”
“难道玉虚宫不在这个世界上？”
“你倒是有点悟性。师尊说过，玉虚宫存在于世界的缝隙中。”
琮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若有所悟。
在这原始丛林的环境下赶路，两人的速度并不快。何况还要避过一些的大妖的地盘，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半个月之后，两人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
“入口就在这里。”
此处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壮观。
无数鸟儿栖息于此，遍地野花盛开。
琮不由得感到心旷神怡，很是赞美了一番。
“喜欢这里的话，你可以在此结庐而居。”
“可我不会修建房舍。”琮脱口而出。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太乙真人的言下之意。
这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将能列入门墙？所以才让自己在这里结庐而居？
但琮也不敢确定，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太乙真人领着琮往花海里走过，来到一处小型瀑布下，回头看了琮一眼，笑了笑，一跃就跳入瀑布。
琮当然跟上，一咬牙，对着瀑布跳去。
当落下来的时候，琮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另一处洞天。
此处虽然天空没有太阳，却是亮如白昼，天空仿佛是巨大的水晶，放射着温和的光现。
远处有青山，有丛林，有湍湍流水。
山清水秀中，坐落着一间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的宫殿。
那宫殿并不是很宏大，所用材质似乎也并非豪奢，但是远远地看着，却让人能感觉到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那宫殿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巨大的字：
玉虚宫。
第257章 第二夜（十六）
那宫殿四周仙气氤氲，时聚时散，飘渺高远。
时而将“玉虚宫”三个字遮住，时而又显露出来。
“这就是……”琮痴痴地望着“玉虚宫”牌匾，一时心神激荡，竟然不能移动脚步。
“走吧，以后有你看的。”太乙真人笑道。
这句话已经不是暗示了，几乎是明示了。
琮又不是笨蛋，当然听得懂。
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跟着太乙真人向宫殿里走，只觉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他以前误服了一种特殊蘑菇时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在里面么？”
太乙真人脚步轻快地走着：“我也不知道。”
“……”琮有点奇怪，因为太乙真人几次说过，元始天尊在等着他来拜访。可现在太乙真人却说不知道元始天尊在不在，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家师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太乙真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他如果现在想见你，就会在玉虚宫里等你。他如果觉得时机未至，那任凭你上九霄、入青冥，还是下黄泉、入篙里，都见不到家师的。”
琮懵懂点头。
穿过沁人心脾的仙灵之气，靠近了玉虚宫，琮才发现，那宫殿竟全是玉石砌成。
远处看的时候，他只觉得青蒙蒙一片，以为宫殿是用青石筑成，所以误以为材质并不豪奢。
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
入得宫中，灵气已经浓郁得让琮呼吸困难。
他耳中听到流水湍湍，扭头看去，侧面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中有一条玉石雕成的青龙探出头来，从龙嘴里吐出芬芳甘冽的清泉。
那青龙雕刻得极为传神，鳞片都精美地呈现出来，一双眼睛栩栩如生，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哦，不要盯着灵尊看。”太乙真人说道。
“什么？”琮只觉摸不着头脑。这不过是一尊雕像而已啊！
“这不是普通的雕像，而是一件家师炼制法宝，与四灵之一的青龙心神相连，”太乙真人解释道，“如果玉虚宫生变，我们只要对着这雕像召唤，青龙灵尊就会立刻分出元神附在这雕像上协助我们作战。”
“据说青龙是第六境的神灵吧？”琮问道。
太乙真人含笑不语，似乎不太赞同，但什么也没说。
琮也不好意思再问。毕竟他现在还没正式加入玉虚宫门下，打听人家门中机密肯定是不太好的。
太乙真人领着琮在玉虚宫中穿行，一路还经过了朱雀、玄武和白虎的雕像。
走了许久，这宫殿似乎大得无边无际。
至少比起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琮问出了疑惑，太乙真人笑着告诉他：“玉虚宫融入了空间法则。”
原来如此。
“这也太大了吧，你们平时在这玉虚宫里来来去去，岂不是特别麻烦。”
“我们都有权限，可以在大部分区域瞬移，不用消耗多少法力，”太乙真人告诉他，“想去哪个地方，心念一动，瞬息即至。”
琮越来越羡慕了。
走了大半天功夫，太乙真人终于领着他来到一处殿堂前，那殿堂有两扇精美的玉石门扉，门前站着两个垂髫小道童，都生得粉雕玉琢，神情天真烂漫。
太乙真人道：“清风，师尊在里面么？”
一个道童笑道：“不知，我帮你问问。”
随即对着门里，用脆生生的童音喊道：“掌教老爷，太乙真人求见！”
一个声音回荡在太乙真人和琮的耳边：“让他们进来吧。”
清风道童和另一个道童便去推门。
他们那小小的身躯，如何能推动沉重的玉石门扉？琮有些不忍，刚想说“我来帮你们吧”，却见那两扇玉石门扉轻如鸿毛，向内敞开。
太乙真人便向里走去。
琮紧跟太乙真人的脚步，却不敢抬头，只用视线的余光看到，宽敞的殿堂里非常空旷，只有一张白玉榻，榻上端坐着一位看不清相貌、甚至无法辨别年龄的神灵。
琮赶紧低头行礼：“晚辈见过元始天尊。”
“师尊，”太乙真人严肃地行了一礼后，立刻笑嘻嘻地说，“徒儿把你心心念念的那人带来了。”
元始天尊垂着眼帘，脸上毫无表情：“你先退下，叫你大师兄过来。”
“大师兄也在宫里？”
“在他平时修行的地方。”
“是，徒儿去去就来。”太乙真人退出玉门，然后消失不见。
“琮，为何去寻灵宝，不来寻我？”
元始天尊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琮却不敢怠慢，低头说：“因为晚辈不知道玉虚宫所在。却听说过碧游宫就在东海之上，所以去碰碰运气。”
“碰运气，是永远找不到玉虚宫和碧游宫的。”元始天尊平平淡淡地说。
“是，晚辈现在知道了。”
“我知道，你想在《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的基础上，改造出一门不需要消耗太多资源也能修行的功法，这想法很好。以后每年，允许你向我请教一次。”
琮大喜过望：“多谢天尊。”
元始天尊又道：“既然你入我玉清门下，等你改造出这门功法，就换个名字吧。”
听到元始天尊允许自己拜入玉虚宫，琮心头火热，当场就要下拜。
却有一股柔和的托力，让他无论如何也拜不下去。
“你和我无师徒之缘。”元始天尊淡淡地说。
琮感觉瞬间从九霄落入凡尘。
“我那大徒弟广成子也该收徒了，你就做他的首徒吧。”元始天尊又说。
琮又回到了九霄。
这时，太乙真人和另一道人出现在玉门外，两人走进，一起行礼。
“广成子，这就是我提过的那孩子，”元始天尊道，“你收他为徒，悉心教导，帮助他改造功法。”
“是，师尊。”
广成子的态度显得比较随意，或许因为他是元始天尊的首徒，与元始天尊相处最久吧。琮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朝广成子下拜，口呼：“徒儿拜见师尊。”
广成子淡淡微笑：“好！”
不等广成子吩咐，琮又机灵地向元始天尊下拜：“徒孙拜见祖师！”
元始天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微笑，随手一掷，一把玉尺向琮缓缓飞来。“我见你身上没什么太好的法宝，这件量天尺，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琮接过，没敢细看，先躬身道谢。
第258章 第二夜（完）
亲王府，书房内。
霍光绚放下一本线装古本，伸了个懒腰。
然后他起身，来到窗前，按下一个按钮，百叶窗打开，阳光照射进来。
他抬起手，看了看腕上那只样式普通的表。
“已经十一点了……”他喃喃地说。
他在原地站着沉吟片刻，抬腿往书房外走去。
他的脚步声很快惊动了站在书房外的李峯荻的贴身男仆，对方礼貌地开口：“霍先生，厨房里做了些点心，有您喜欢吃的凤梨酥。您想吃一点么？”
霍光绚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们亲王还没起来？”
“是的，我刚刚去看过，殿下睡得很沉。他的腕表连接着电脑，我查看了他的健康监控程序，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因为他今天没有什么预约，所以我就没有叫他。”
“好吧，”霍光绚挥去自己的不详预感，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那就给我送些点心来吧。每样都来一点。”
“好的，您稍等。”
……
玉虚宫后的竹林中，琮盘腿坐在一块稍稍平整的土地上，冥思苦想。
他一年前刚刚晋升第五境，当然，是以新功法晋升的。
这二十多年来，在广成子的教导下，他改造功法的进度飞快。
尤其是每三年一次听元始天尊讲道，每年一次向元始天尊提问的机会，都让他解决了不少疑难，花了三年就将新功法推演到第三境，又十五年将新功法推演到第四境，并弄懂了晋升第五境的关键之处。
然后他开始转修。
由于新功法是从《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中推导出来的，不需要散功，重修非常简单，因此他很快就重新修炼到第四境巅峰，并且在一年前突破到了第五境。
他将这门新功法，重新命名为《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
这一年来，他当然将全部心思都用来推演这门功法的第五境。
可惜，所获甚微。
因为一方面，原始版本的《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的第五层功法，虽然是太乙真人和无当圣母联手推演出来，可是却从未有人修炼，其中必然有疏漏和道理不明之处，不能当作真经来崇信。
而更重要的是，第五境本就是一道非常关键的门槛，第五境的修行者与第四境的修行者之间，几乎可以说是仙凡有别。
要越过这道门槛，前人的做法要么是像黄帝道原经那样借助百万级别的万民之气，要么就是使用非常珍贵的天材地宝，不可能轻易突破。
在这道门槛之后，修行更是艰难，因为必须明了一部分的法则，以法则之力淬炼己身。
过去各种拥有第五层的功法，在这个层次的修炼，都是要借助蕴含法则之力的珍稀宝物来辅助修行。包括轩辕阴符经，《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都是如此。
琮想要创造出不借助珍稀宝物，只依靠灵气就能在这个层次修行的功法，确实是相当困难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一筹莫展。
只希望今年向元始天尊请教时，能有所收获。
琮不断地思考着，计算着，有时会信手砍断一根竹子，用手指在竹片上刻下自己的想法。
元始天尊当然不可能允许他无止境地提问，琮只能自己先提炼一下，选出几个最关键的问题。
突然，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琮看着自己的指尖，皱紧眉头。
过了一会，他叹息一声，起身往玉虚宫里飞去。
……
广成子领着琮站在元始天尊的居所前，等待小道童的通传。
等两扇玉石门扉打开，广成子迫不及待地走进去，对高坐玉榻上的元始天尊行礼：“师尊，琮又感觉到了濒死之兆。”
元始天尊语气平淡：“天地万物，都有生有灭，谁也不能例外。”
“可是，”广成子显得很焦急，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他对琮已经产生了舐犊之情，“琮他还这么年轻，第五境的修行者，怎么也不可能只活70多岁吧！”
“金丹境修士，无灾无劫，自然可以活几百年。但琮自身有灾劫。二十多年前，他就已到了寿限，是我强行为他续命。现在我还可为他续命一次，但也不会太久了。”元始天尊淡淡地说。
他虽然不知道琮在现世里究竟是谁，但在雏形神国里活了70多年，相当于此人已经连续睡了12个小时。
虽然他用法术稳住了此人的意识，让此人继续在现实里保持深度睡眠状态，忽略一些不算太突出的动静。
但现世里随时可能有人将“琮”唤醒，这是他也无法控制的。
广成子的双眼里露出哀伤，“师尊，请你想想办法吧！”
元始天尊沉吟半晌，才道：“我只能在琮大限到来之际，将他封印在时间不存在之处。等待着未来时机成熟时，再将他唤醒。不过，那或许将是数千年以后了。”
广成子道：“多谢师尊！”
琮在一旁听着，倒没多大的情绪起伏。
其实他已经看淡生死。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这二十多年来，他认识的第五境以上修行者不少，比如同为玉虚门下的几位师叔，比如无当圣母等，各个都早已看淡生死。
没有这种心境，根本不可能堪破第四境和第五境之间的天堑。
他只是有些遗憾，或许自己没时间将《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的第五层推演完整了。
……
又是十几年过去。
琮虽然不时感觉到濒死之兆，但劫难并没有落下。
随着功法推演的进度不断前进，第五层的《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快要推演完全，琮开始有些患得患失，担心在劫难降临前，自己会来不及将之完成。
不过元始天尊在一次讲道时说，如果琮没能完成就去了，玉虚门下弟子就要一起闭关来将之完成。
这让琮松了一口气，抛开了担忧，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推演功法中去。
终于，有一日，玉虚宫后的竹林里响起了哈哈大笑。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广成子驾云飞来，降落后迅速检查琮的身体，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地上散落着的竹片，刻着琮最后推演的结果。
广成子来不及细看，提着琮飞入玉虚宫，然后瞬移到元始天尊的居所前，不等道童通报，推开玉石门扉闯入，喊道：“师尊！”
元始天尊没有说话，从玉榻上跳下，抓起琮尚有余温的身体就消失了。
片刻后，他再次出现，淡淡地说：“我已将他放在时间不存在之处。”
广成子勉强收摄心神，“多谢师尊。他已经完成了那部功法，师尊要看看么？”
元始天尊淡淡地说：“我已经看到了。你去将之投放到外界，让天下人修行。你们师兄弟也给我闭关，尽快将这门功法的第六层和第七层推演出来。”
“是，师尊。”
第259章 我把你当兄弟
“殿下，殿下！”
声音似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他的眼皮子微动，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
“殿下，殿下。”
声音似乎很熟悉。
这是谁的声音？而我又是谁，此刻我身在何方？
他悠悠醒转，睁开眼睛，耀眼的光线从窗外射入，他立刻眯眼。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名字到了嘴边，却突兀地卡住。
“殿下，”对方得体地微笑，“霍先生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殿下……
对，我是大唐皇室的亲王，李峯荻。
“保蘅……”（注：保蘅是对伊尹的称呼）
“殿下？”他的贴身男仆露出疑惑之色。
李峯荻回过神来：“我刚刚说什么了？”
“抱歉，殿下，我也没有听清楚。”
李峯荻低头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半分线索：“帮助我穿衣。霍光绚在哪？”
“霍先生在您的书房。”
“现在几点了？中午了么？”
“是下午了，殿下。因为见您一直没醒来，所以我来将您唤醒。”贴身男仆一边协助亲王殿下穿衣，一边恭敬地说。
“你做得对。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李峯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穿好衣服，他接过贴身男仆递来的糕点，随意挑了两块吃下垫肚子，便去书房和霍光绚相见。
“你这一觉睡得真够久的。”霍光绚放下书，没有起身，随意地伸了个懒腰。
李峯荻在他旁边坐下，随口说：“我用了沈呙送来的助眠设备。”
霍光绚挑了挑眉毛，显得很有兴趣：“我一直觉得那是年轻人赶时髦的玩意，还没拆封呢。用着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李峯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怎么？”霍光绚很敏锐。
“没什么，”李峯荻道，“只是好像做了个梦。”
“说来听听，我来帮你解梦。”
李峯荻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不记得了。”
“一点片段都不记得？”
“不记得。只记得一些感觉。在梦里我似乎很欣慰，很满足，又有一些遗憾。”
霍光绚笑道：“满足和遗憾是矛盾的吧。”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挺有意思的，晚上我也去试试这助眠设备。”
“对了，”李峯荻说，“你不是已经出境了么？这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霍光绚的神色严肃起来：“因为那个人。”
“你也知道了，”李峯荻看着他，“你知道多少？”
“并不多，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一张在外太空没穿宇航服拍的照片。”霍光绚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眺望出去。
“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
“那个人的身份？”
“在查，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此人有从出生开始的完整记录，但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李峯荻再次揉揉眉心，显得很无奈，“年龄只有我们的一半大，却是至少神灵境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的！”
“夺舍？”
“不好说。夺舍只是传说吧？”
“那我也不知道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李峯荻还是只能苦笑，“你说说看，如果你是大唐皇帝，遇到一个这样人，你会怎办？”
“将他高高挂起来。随他做什么，只要他没打算反人类反社会，没打算推翻政权，他做什么我都忍他。”
“我们也只能这样。神灵境以上！甚至很可能是步虚境！这样一个人，我们再头铁也不敢得罪他啊。如果他想颠覆我们的大唐，那大唐的国祚就止步于这一千六百多年了。这种人，如果记载没有夸大成分的话，哪怕是核爆也杀不死他。我们拿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却能肆无忌惮地搞破坏，随手一个法术就能杀伤数十万人。惹不起！”
霍光绚脸色也不太好看，“那你们总还是得想些办法约束他吧？至少要能维系一个平衡吧。”
“他和林老的孙女在谈恋爱。”
霍光绚先是表现得不敢置信：“这种神仙人物也有七情六欲？”
“多新鲜呐，”李峯荻说，“他是陆地神仙，又不是真仙。步虚境，充其量是个伪仙。而且就算是真仙，也未必是绝情寡欲的。”
霍光绚不想和他讨论这个：“你说的林老又是谁？”
“太上皇的死党，以前当过一任财政大臣。”
霍光绚点点头：“原来是他。消息可靠么？”
“可靠。”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婚礼办了啊。”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扯了一番后，霍光绚起身告辞。
李峯荻送他出去，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往亲王府外走。
走到院子里，看着娇艳盛开的花朵，李峯荻忽然心中一动，掐了个法决。
下一刻，只见院子里的气温陡然降低，所有的花朵全部一瞬间冻成了冰雕。
霍光绚人都傻了，盯着变成冰雕的花朵看了半天，转身看着李峯荻：“法术波动为什么这么强烈！”
李峯荻也有点傻眼：“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像平时一样啊！”
霍光绚闭着眼，感受着李峯荻身上的气息。
半晌，他咬牙切齿地说：“李——峯——荻，你什么时候晋升温养境的！”
“我也不知道，”李峯荻的眼神无辜且茫然，“我刚刚才睡醒啊你知道的！”
“是啊，”霍光绚的眼神十分危险，“你睡一觉就突破到温养境了，省了十年苦功，对吧！你觉得我是蠢货么？”
“是不是你平时都偷偷躲起来练功！是不是你得到了什么天才地宝！李峯荻，我把你当兄弟，你在我面前却没一句实话！”
“没有，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我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睡了一觉！”
“行，”霍光绚笑了，“我也好好睡一觉，看明天我是不是能到温养境！”
李峯荻想了想，“对了，助眠设备！还有助眠设备！”
“行，我今晚也带着助眠设备睡一晚！”
“如果我没晋升，那不好意思，李峯荻，我们从此绝交！”
等霍光绚走后，李峯荻打了个寒噤。“这全世界有几千万人拥有这种助眠设备，如果每个人戴着睡一晚都会晋升，那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峯荻立刻安排人去调查。
幸好，传来的消息比较乐观，没听说有谁戴着这个睡觉会出现稀奇古怪的事情。
第260章 谁说我不满意了？
在第四行星“战神之星”上，凌攀停下来休息了一段时间。
相比起本恒星系里的第一、第二行星那地狱般的生存环境，战神之星的环境已经算是友好了。
当然，就算环境不好，也不至于给凌攀带来什么麻烦。
不管是数千度的高温，或是零下一两百度的低温，或者没有氧气，或者空气中下着硫酸雨，都不至于会伤害到一名第七境，伪仙境的修行者。
凌攀此时早已不需要进行呼吸，不需要氧气。
体内自然有精纯的法力，来供给他全身的能量所需。
随时能炼化周围的灵气，来维持自身的能量和法力。
这个恒星系虽然目前灵气非常稀薄，几乎是算得上是绝灵之地。
但凌攀随身有一个世界的灵气供给，能应付得过来。
他时不时会进入福地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元始天尊。
但大多数时间都在赶路。
有时他也会停下来思考、整理。
现世人们意识的导入，给福地里带来了可喜的变化。
几乎每年都有新的功法被创造出来，或者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进。
这个100年中，最让凌攀欣喜的，自然是《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被推演到第五层。
这门功法在前5层，都不需要太多修炼资源。
有资源当然更好，没有资源，只有稀薄的灵气，也能修行。
可以说，这是一门非常适合推广的功法。
对修炼之人的资质要求也非常低。
如果能有“能量感应”和“能量适应”这两个基因片段当然更好，就算没有，那也不是不能修炼。
凌攀觉得花费那么多精力和金钱来推广助眠设备，真的非常划算。
何况在助眠设备方面自己其实也没怎么亏钱，反而有小赚。
不知道接下来的几百年，被引导进入福地的人们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将注意力放回《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凌攀早已在福地中尝试着推演一番，却发现这门功法的第六层，无论如何都需要消耗一些珍稀资源了。
虽然比别的功法消耗得要少，但也必须得消耗一些。
福地毕竟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资源数量有限，一些可再生资源，再生也需要时间。
所以福地里能容纳的第五境、第六境修行者数量是有限的。
照这个趋势下去，再有几百年，修行者的数量就会达到饱和。
尤其是第五境的修行者，再也没有多余的珍稀资源让他们去提升到第六境。
任凭你资质如何优秀，所修功法如何高级，都会受困于第五境。
而且这么多高境界的修行者，每日吞吐的灵气数量也是恐怖的。
福地世界不可能有无限的灵气来供养这么多的高阶修行者。
而如果以现在的时间流速，在福地时间几百年后，现世只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自己不可能突破到仙境之上，来将福地世界提升为能容纳下真正的恒星系的洞天。
所以必须早做打算了。
……
现世，林慕南接通了老父的电话。
林家老太爷第一句话就是：“妙妙那个男朋友上次来京城，都没来拜访我。找个时间让他来看看老头子吧。”
林慕南愕然。
他听林妙提起过，当初凌攀前往京城时，林妙曾想借林老太爷的别墅来招待凌攀，只是林老太爷似乎对孙女的男朋友不感冒，一口回绝了，很清晰地表明了态度。
为此林妙闷闷不乐了好久，直到林慕南夫妇表示，无论如何都支持她和凌攀，林妙才转忧为喜。
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头子的态度怎么会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慕南不明所以。他也是城府极深，以退为进，试探着说：“您说那个凌攀啊，因为好像您对他不是很满意，所以我们也就没太热心，对那小伙子不冷不热的，现在他和妙妙来往得很少了。”
老头子立刻暴怒咆哮：“谁说我不满意了？谁说的？我人都没见过，我不满意什么！小伙子年轻有为，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慕南能想象出老头子在那头吹胡子瞪眼睛的画面。
他将手机拿远一点，等咆哮声停下，他才继续凑近说：“那行，那我先打电话约他过来吃个饭，然后告诉他，让他下次去京城的时候去探望您老人家。”
“我很老吗？在你眼里我很老了吗？”
听到老头子又有化身咆哮侠的趋势，林慕南赶紧说：“您不老，身体比年轻人还棒，接受新事物也很快。”
老头子这才满意。又道：“暂时不要给小伙子打电话，过些天再打。”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说的！”说完老头子就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林慕南拿着手机，出了半晌的神，然后摇摇头。
实在想不通老头子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变。
自己离开京城太久了，以前的朋友早就没来往了……
正想着，突然手机振动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至少十年没联系的朋友，对方家庭也是高官，目前听说自己开了家物流公司，市值一百多个亿。
林慕南其实算是混得不错的了，一个拥有上万员工国企的老总，身份地位、实际收入都算得上勉强能挤入上流社会。
但跟这个童年小伙伴还是没法比。
这家伙打电话来干嘛？
林慕南接通了，对方也没说什么，只是哈哈笑着，说想起了老朋友，问候一声，说过些天要来临海市出差，到时候老林你方不方便接待……
林慕南自然滴水不漏地应付过去。
没几分钟，手机又振动起来，这次的来电显示，又是一位童年时期的朋友，对方的家庭来头也是大得吓死人，这位老兄的嫡亲侄女还嫁入了皇室，成为了太子侧妃。
林慕南立刻意识到，一定是在自己没有办法接触到了领域，发生了一些非比寻常的事情。
否则这些人不会约好了似的来向自己示好。
这些人虽然自身并不在大唐的权力中枢，但距离权力中枢已经非常近了，都是相当敏感、相当善于投机的一群人。
联想到父亲的电话，林慕南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该不会是凌攀那小子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第261章 第三夜（一）
“右”在痛苦中呻吟着醒转，入目是陌生的茅草屋顶，鼻子里闻到的是牲畜排泄物的臭味。
他的左肋下仍然痛苦无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穿着原本的贵族衣服，左肋部位衣衫被刺破，能看到大片的血渍。
在疼痛的煎熬下，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好半天才理清：“我在征讨鬼方的战争中，左肋被鬼方勇士的铜剑刺中，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首级会被野蛮的鬼方人砍下来炫耀武功。原来我没死，活了下来。”
所以，这里应该是鬼方部落吧。
右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是在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旧茅草屋里，屋里充斥着霉味和排泄物的味道。
他之前睡的地方，摊着一堆稻草。草堆旁边，放着一只陶碗，碗里乘着看起来很浑浊的水。
右顾不得这些水是否干净，他的喉咙里已经在冒火，立刻忍着痛端起陶碗，咕噜咕噜饮了一气，发出惬意的声音。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听着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鬼方虽然据说也是黄帝子孙，但是这支大部落已经离开中原太久，说的语言早已不同于中原，右虽然凝神静听，却怎么也听不懂，只能猜测出其中一两句的意思。
右想要站起来，但是感受着伤口的痛楚和身体里的虚弱，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作为第二境的修行者，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是很强的。
既然对方没有杀他，那么不如等待几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尝试下一步的打算。
至于逃回去之后，要做些什么，右现在还没有想好。
他的父亲是商天子“太戊”册封的一名“多射卫”，但他却不是嫡长子，而且前面还有几个叔叔排队等着继承这个职位，右不觉得这个职位轮得到自己。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迷惘，他修行的是不怎么消耗资源，但修行速度较慢的《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据说是玉虚门下创造的功法。
他其实更想修行《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但是家族没有这个财力供他修行这门功法。
要说对家族有什么感情？右觉得，几乎没有吧。
但是人总是有惯性的，惯性让他不喜欢这里的牲畜排泄物味道，不喜欢这四面漏风的茅草房，不喜欢那些鬼方人说话的腔调，所以他想要回去。
而且，据说鬼方人有很多野蛮的习俗，他们比商人更喜欢用活人来祭祀。
考虑到商天子最喜欢下令将俘虏的鬼方人、土方人等数百人上千人一起斩杀献祭给上天，让血流成河，把能垒成高台的尸体随意地丢弃在城外。
甚至有几任商天子特别喜欢“肉酱”，如果抓住那些敌对部落的大人物，就要将之剁成细细碎碎的肉酱，用各种酱料腌制好，先敬献给上天，然后分给亳邑的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们分享。
所以右不觉得自己在鬼方人这里会得到什么很好的待遇。
如果鬼方人想把他剁成肉酱，或者砍掉脑袋和四肢，或者切开肋骨挖出内脏，吃掉他或者先把他献给天帝再吃掉他，他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并且认为对方做得没错。
当然，理解归理解，他肯定是不会配合的，他又不想死。
右一直躺在稻草上，尝试恢复元气。
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人走进了茅草屋。
右没有装睡，因为那没有意义，他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法力波动，那是一位第三境巅峰的修行者，气息强大，自己绝对无法在对方面前伪装。
他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个踏入茅草屋的汉子。
那人年龄难辨，说三十岁也行，说四十岁也像，皮肤粗糙，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疤痕。
虽然皮肤又黑，又有很多疤，但看上去给人感觉并不丑，反而有种特殊的魅力，或许是由于此人的眼睛太过有神了吧。
其人身材又矮又粗壮，脖子几乎有右的大腿粗，孔武有力，右觉得，对方就算不用法术，单凭双手也能生撕了自己。
右觉得此人非常眼熟。多看了两眼，猛然想起，这正是给自己左肋制造了险些致命伤势的勇士。
“你醒了，商人。”那勇士开口，说的是口音特别严重的中原语，右勉强能听懂。
“我醒了，”根据过去的所见所闻，右开门见山地说，“你打算怎么处置我，鬼方的勇士？”
那人咧嘴一笑，脸上的疤痕更加明显了，“我叫护骨，你被我俘虏，按照我们的规矩，你就是我护骨的奴隶了。你很年轻，已经是第二境的修行者，这非常难得，我很欣赏你，不想杀你，但你要向我发誓，不会逃跑，否则我会砍掉你的脚。”
商人笃信鬼神，右想了想，觉得如果能保障安全的话，在这里停留一阵似乎也不错，于是以天帝之名郑重发誓，绝不试图逃跑。
护骨满意地点点头。
“我会供你吃喝，你要为我干活，不许偷懒。我允许你修行，但不会给你提供修炼资源。你可以随我作战，如果你在战场上立功，斩了许多首级，我可以分配给你一些修炼资源。以后，或许还会赏赐美女给你做妻子。”
“我明白了。”
……
右在鬼方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不算很美好，但也不算很差。
很快，他就知道，护骨原来是鬼方的大人物，并不仅仅是一位勇士，而是部落族长的第六子，未来也有着竞争族长的可能。
成为这样大人物的奴隶，他的身份地位比一般的奴隶高得多。
右被俘的那一战，商军大败，鬼方抓到了七百多名商军俘虏。
其中300人被杀掉祭天，还有400人被分配给鬼方人做奴隶，右是其中日子过得最舒坦的。
他不用服侍人，也不用干什么重活。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教护骨的十几个子女识字，并且利用他的修行经验，教导他们初步的修行。
右不明白，为什么护骨会这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故意引导他的子女走上弯路么。
右对商国的生活，有时会有些怀念，怀念那些柔软的衣服，美味的酒和肉酱，怀念那些皮肤柔嫩的美人。
但他觉得鬼方的生活也不错。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生活简单而有趣。
为商国的敌人效力，右并不觉得愧疚。
他为商国流过血，甚至为商国死过一次。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第262章 第三夜（二）
鬼方人的生活方式，是半农耕、半游牧。
并不是说每个鬼方人都一半时间用来农耕，一半时间用来放牧。
而是一些鬼方部落以农耕为主，一些以游牧为主。
护骨所在的部落，基本已经定居下来，以农耕为主，但也喂养着许多牛羊，放牧的技巧并没有丢失。
商国人都觉得鬼方人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但其实并非如此。
鬼方人也是吃熟食，懂得纺织、冶炼青铜（虽然质量很差），使用着和商人非常相似的语言和文字。
根据传说，鬼方人是颛顼帝的苗裔，不过在右看来，这种说法不太靠谱，因为鬼方人的外貌和商人有很大的差异。
不过也有可能，是千年前颛顼帝的苗裔流落此地，与当地蛮族通婚，血脉互相渗透，而形成的一个新的种族。
右不是博学家，他对鬼方的历史、人文都没有兴趣。
他感兴趣的，只有自己的生活，以及，修炼。
护骨对他很不错，不但吃穿用度从不曾短缺，还时不时丢个女奴来服侍他一晚。
甚至有几回护骨的子女在修行上进步很快，护骨一高兴，就打发了他的几个宠妾来服侍右。
有两个宠妾怀孕了，不知是谁的骨血，护骨也并不在意。鬼方人对这方面看得很淡，还表示如果他的宠妾能和右生下健康而有天赋的孩子，他只会感到高兴，会将那孩子视如己出。
……
不知不觉，右流落在鬼方已经有五年了。
这五年里，他还上过几次战场，亲手斩杀了不少敌对的勇士。
鬼方的敌人很多，其中最强大的当然是商国，但其他的威胁也不少。右并不缺乏作战的机会。
右并不讨厌战争。虽然也说不上喜欢。
修行之人，总是逃不开战斗的宿命，他能接受这一点。
经过战场历练，以及平时的刻苦修行，右感觉自己距离第三境已经不远了。
右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修行天才。
但是今年他才24岁，就已经接近了第三境，哪怕放眼整个天下，他也是那种最顶级的天才，古往今来少有。
护骨对右越发看重。
在一次和土方的小规模战争后，护骨把右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说：“我打算把荳嫁给你。”
右一时间露出茫然的神色。
荳是护骨的三女儿，今年刚满15岁。
右刚刚开始教导护骨的子女时，荳才10岁，还是个瘦削的小个子，看起来和男孩子差不多。
不过这几年来，荳发育得很快，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虽然不是非常美貌，但是皮肤光滑，气色健康，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特别是她的笑容，是那么活泼野性，带着点妩媚，笑起来让人暖到心里，也痒到心里。
想到荳那野性的笑容，饱满的胸脯，右就觉得口干舌燥。
“你怎么想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你要不要娶我的女儿？”护骨大声说，“如果你不想要她，很快就会有别的强壮小伙来将她抢走。”
“我要娶她！”
“好，你已经在战场上亲手斩下了数十个首级，整个部落都听说过你的勇武。今晚我就让荳睡进你的房间，还送十头羊，两头牛给你。”
至于昏礼，当然是不存在的。鬼方人不讲究这个。
这里更多的是实行抢婚，强壮有力的青年男子，如果看上了哪个美貌未嫁少女，就要去女方家里将少女抢走。
等到少女怀孕了，再带着少女回娘家来，送上礼物。
当然，如果这个青年男子不被女方家人所喜，他来抢婚的时候，是有可能被女方家人活活打死的，这就是风险。
至于右，自然不需要抢婚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武勇，只要等着荳洗白白钻进自己的茅草屋就行。
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护骨房间的。他满脑子都是荳的笑容。
……
一年后，荳怀孕了，次年，为右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也就是在长子降生的这一年，右晋升了第三境。
第三境的修行者，在部落里已经算有一定地位了，族长召集部落里的大人物们开会的时候，第三境的修行者也是有资格旁听，甚至发言的。
而且右还这么年轻，才26岁，可想而知，有多么美好的前景在等着他。
右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但对自己的修行进度并不满意。
他的目标，是追赶上商国天乙（成汤）时代的一位功臣，保蘅（伊尹）的贴身武士，四十岁就成为第四境巅峰的琮。
“我想学习鬼方的功法。”他找到护骨，直接开口。
现在他已经被鬼方视作自己人了，那些功法对他不再保密。
但护骨很疑惑：“你有自己的功法，为什么要学我们的。我们的功法并不见得好。”
“但是你们的功法能给我灵感。我希望多学习一些你们的功法，来帮助我改善自己的功法。护骨，你帮我弄来尽可能多的鬼方功法，今后我会将改进后的功法传给你的子孙。”右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知道，对鬼方人说话，直来直去是效果最好的。
护骨眼睛一亮：“只要你发誓，鬼方诸部所掌握的16门功法，我能给你弄来14种。”
右当场发誓，在自己推演出更好的功法后，会教给护骨的子孙。
右并不在乎自己的功法被人学走。
反正他是天才，没人能追得上他的修行速度。
护骨也没有食言，很快就弄来了鬼方珍藏的14部功法。
这些功法有的是鬼方的前辈修行者创造的，有的是从别的功法中推演出来的，有的是攻打别的部落夺回来的。
14部功法中，有11部只能修行到第二或者第三境，有2部能修行到第四境，有1部可以修行到第五境。
但对右来说，并非只有能修炼到第四、第五境的功法才有意义。
那些只能修炼到第二、三境的功法中，也有一些很有意思的部分，能给他启迪，帮助他调整自己所修的功法。
又一年过去了，右的长子得病死了，他和荳都很伤心，不过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很快出生，冲淡了悲哀。
护骨对右越发器重，又将他的几个侄女送给右做妾，要帮助右在鬼方开枝散叶。
第263章 第三夜（三）
十年过去，36岁的右已经儿女成群，自己也晋升到了第四境。
在整个鬼方诸多部落里，从没有人在这么年轻晋升第四境的。
对于自己的修炼进度，右终于可以说一句：基本满意了。比起百多年前的传奇修行者琮，也差不到哪去了。
除了对修炼进度满意以外，右觉得自己人生最大的成果，就是这些儿女们。
尤其是苍羽和青鱼。
苍羽是他的第二个儿子，是荳为他所生，这个孩子已经十岁了，生得非常强壮，为人机灵，非常早慧，最近已经开始吐纳，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青鱼是他的第五个孩子，今年8岁，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儿，右发誓他从没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不但漂亮，而且温柔善良。
可以想象，再过得七、八年，会有无数的棒小伙为她疯狂，会尝试将她抢走。
右觉得自己一定是得到了天帝的赐福，才能拥有这样出色的儿女。
他和荳仍然非常恩爱，荳将他的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他的那些妾们安分守己，让手下的奴隶（是的，右已经可以拥有自己的奴隶了）耕田、放牧。
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右是整个鬼方最年轻的第四境，荳是远近闻名的管家好手，让整个家庭蒸蒸日上，财产日益增多。
而他们这个家庭的孩子也存活率特别高，非常健康。
由于右的关系，还让护骨增加了不少话语权。
有这么一个好女婿，护骨在部落里威望日增，有很大的希望继承部落，成为族长，甚至未来还有希望成为鬼方诸部的首领。
“这样的家庭，甚至连神明都会嫉妒吧！”在谈到右的家庭时，旁人会羡慕地说。
右不知道神明会不会嫉妒。总之他生活得很幸福。
对于这个家庭，他几乎不用操心，只偶尔陪子女们玩耍，陪伴妻妾，在需要他作战的时候随着部落出征战斗。
其余时间，他都可以用来静静地思考，修改着自己的功法，不断地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进步。
他觉得，自己很有希望在60岁之前晋升第五境，从此成为享寿数百年、上千年的地上神明。
到时候，他会想办法将功法改进得让资质极差的人也能修行，让自己的妻妾、子女都能修炼到第五境，陪自己一起长生。
否则长生路上，孤零零的，岂不寂寞？
右并没有把握能做到这一点。但他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他在修行方面，确实有层出不穷的灵感。
这些年来，参考护骨交给他的14门功法，并且外出征战又掠夺了几种功法回来，他还找渠道去大商那边购买了一些破落贵族家族流传出来的功法。
他从总共30多门功法中，提取了许多有益的东西，现在他修行的《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和原始版本相比早已大相径庭。
绝对比原版更加精妙，修行的速度也更快。
所以，他或许真的可以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快速修炼的《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版本。
当然，现阶段他最重要的目标，还是早日晋升第五境。
虽然《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前四境的修行并不依赖外在资源，但如果有一些资源，比如有合适的灵丹，有蕴藏些微规则之力的天才地宝，有用于辅助修行的法宝，还是能加快修行速度。
所以右渴望着外出征战的机会，想为自己捞取更多的战功，换取资源。
鬼方是一个侵略性很强的部落联盟，主要的敌人是大商，还有土方等其他部落联盟。
但是在这一年，在鬼方的西边迁移来了一支强悍的部落。
这个部落的相貌与鬼方人、大商人都大相径庭。他们的人口不多，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才3万人，还不足鬼方诸部的零头，但是人人骁勇善战，有不少第二境、第三境的修行者，甚至有少量第四境的修行者。
当然，第五境的修行者是没有的。
在大商代夏之后，全天下都遵守一个规矩：修行者一旦到了第五境，就不得再停留在凡尘，必须去三清门下，否则将被三清的门人弟子追杀。
所以即使这个部落曾经出现第五境的修行者，现在也不可能停留在部落里。
这个部落自称“山戎”，他们修行的功法与鬼方、与大商都截然不同，在战斗中显得非常诡异。
他们与鬼方进行了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也爆发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但双方暂时都保持着克制，没有扩大战争规模。
山戎是因为自身相比鬼方还是弱小得多，鬼方则是担忧被土方和大商突袭，腹背受敌。
不过和平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在右40岁这一年，鬼方的首领召集所有的部落族长开会。
护骨带着右去参加会议，第四境的右已经是部落里的重要角色，任何重大决议都不可能绕开右。
护骨今年已经70岁了，仍然处于第三境的巅峰，看上去像四十岁许，并不老迈，还保持着不逊于年轻人的战斗力。
在路上，护骨说：“可能是要和山戎开战了，我听到了不少风声。”
右很纳闷：“为什么要开战呢？当然其实我也是希望能开战的，我很渴望得到他们的功法，但他们并不愿意交易功法，我只能去夺取。”
护骨一脸神神秘秘，小声说：“据说，是因为首领发现，山戎的部落里藏着非常珍贵的宝物，珍贵到首领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抢夺。”
右被他的表情感染，也压低了声音：“是什么宝物？”
“据说他们藏有不少‘苍空木’，那是能帮助人突破第四境的珍稀宝物。除此之外，还藏着不少第三境、第四境大妖的皮毛和骨骼。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藏着一具第五境大妖的尸体，那大妖虽然已经死去几十年了，仍然栩栩如生，没有腐坏，全身上下都是宝物。”
右咋舌道：“怪不得首领会动心。这样的宝物，确实值得我们倾力一战了。哪怕死伤许多勇士，也是值得的。只要能抢来，就能培养出数名乃至十几名第四境，让部落实力大增。”
护骨说：“到了会上，我会同意出兵。到时候，由你来统率我们部落的勇士，我把部落里三分之二的勇士交给你。争取多捞一些好处，如果能弄到那几样宝物就最好了。至于我还是留守吧，部落里必须有人守护。”
这几年来，他们二人一直是这样的分工，右并无异议。
第264章 第三夜（四）
在部落联盟的会议上，现任首领诃利果然提出要尽起精锐，攻打山戎部落。
强壮的诃利有着茂密的花白头发，皱得像树皮似的黝黑皮肤，曾经强壮的躯体，现在已经变得佝偻。
他只是一个第二境修行者，只能稍稍延缓衰老，而无法常葆青春。
但他的声音仍然强而有力，显示了坚定的决心，他挥舞着拳头，用铿锵的语调说服其余族长。
诃利并不是王，他不能命令族长们做什么，只能提出动议。
不过诃利是素有威望的，当他说的话有道理时，大部分族长都不会拒绝。
诃利指出：作战的目标，如果能灭绝山戎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灭绝，至少也要打到山戎臣服，年年进贡，献上宝物，并且今后在鬼方要对外征战的时候，山戎要提供青壮兵源。
不过，经过大家的讨论后，基本都同意一点：想灭绝山戎估计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山戎的男女老幼加在一起有3万多人，大部分人都能拿起弓刀作战，而且机动性非常强，拥有大量马匹，就连孩童和妇女都会骑马。
一旦战事不利，山戎马上就能分散逃走。
如果想要灭绝他们，至少得派出6万大军去围追堵截。
但鬼方诸部加起来虽然有40多万人口，也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不过一般能出动的军队也只有2万余人。
如果大商想要灭绝鬼方，鬼方诸部自然能全民皆兵，在防御作战中，凑出十几万人作战都是可以的。
但现在是外出征战，出动2万人就是极限了，否则后勤跟不上，而且也会影响部落的生产。
2万人，想灭绝山戎，其实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只要修行者的数量能碾压对方，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一名第四境的修行者，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但山戎的总人口虽少，第三、第四境的修行者却不少。
所以，这将会是一场苦战，鬼方获胜或许不成问题，但估计很难征服对方，更别提灭绝了。
明知困难，还是得尝试，因为虽然有着风险，可一旦如愿以偿，鬼方获得的收益就太大了。
这果实是如此香甜诱人，虽然明知果树下还有毒蛇，却还是忍不住想去采摘。
因此，与会的各部落族长，部落里的实权人物，以及第三、第四境的勇士大多表示支持出兵。
结束会议，返回部落后，部落族长，护骨之父立刻做起了动员。
当然，这几年来，护骨之父已经老迈，部落里大多数的实际工作都是交由护骨来操办，护骨名义上是部落的继承人，实际上已经拥有部落之主的大部分权力。
护骨所在的部落有人口10000多，这是包括奴隶在内的总人数。自由民其实只有3000多人。
鬼方联盟共有20多个部落，护骨所在的部落算是比较中游偏上的实力。如果算上右这位第四境修行者的实力加成，护骨部落可以算得上排行前十的部落。
这次护骨总共在部落里抽调了500青壮，带着1500名奴隶兵，共计2000人。
其中有第三境修行者7人，第四境修行者一人，这算得上一支不弱的力量了，足以去征伐大商治下的一些中小型诸侯国了。
抽调这么多力量，如果在战场上折损太多，会让部落元气大伤。毕竟，500名青壮，是几乎抽调了部落三分之二的青壮。
部落里只剩下两百多名青壮，以及两千多名妇女、儿童和老弱病残。
甚至一旦奴隶要造反，这点人都不一定弹压得住。
在亲吻了妻子和儿女，与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右带着这2000兵马与其余部落的兵员汇合，军队聚集和整编总共花费了半个月时间，然后总兵力接近20000人，向山戎进发。
鬼方诸部这么大的动作，山戎当然不可能毫不知情。
事实上山戎内部也经过了几次激烈的会议讨论，有山戎权贵认为应该暂避锋芒，继续向西迁徙；也有权贵认为必须给鬼方迎头痛击，不能轻易放弃在这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地域。
毕竟，以后想要再找到适宜生存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们也是迁移了许久，才找到这一片土地。
最终，山戎部落决定先组织起所有的男性，进行坚决的抵抗，同时迁移妇女儿童，保全部落的火种。
鬼方的军队不疾不徐地行进了5天的路程后，终于逼近了山戎部落的驻地。
山戎部落不懂得筑城之术，他们那些粗糙的茅舍零散地分布在平原草场之上。
如果从天空俯瞰，会发现这片大地上似乎点缀着许多的蓝宝石，那些都是小型的湖泊，而这些房舍则大多建在湖泊旁边。
山戎人的生产方式相当原始，主要依靠捕猎、捕鱼和采集来获取食物，他们每个男性都是出色的猎人，就算没有修行的天赋，也有着不下于普通第一境修行者的战斗力，数名勇士联手，甚至能与第二境的修行者周旋。
山戎人不懂得耕种，也不精通放牧，不懂得冶炼技术。他们的普通勇士装备非常寒酸，大多数连一把青铜武器都没有。
但是他们的修行者大多拥有不错的法器，虽然炼制粗糙，但是效果并不差。
面对鬼方的入侵，山戎人虽然下定了决心抵抗到底，但却没有在一开始就迎战，而是飞快地撤退，抛下他们粗糙的茅舍，向西边移动。
反正他们都家无余财，也没有耕种，妇女和儿童都已经提前转移了，可以毫无思想负担地抛下家徒四壁的茅舍离开。
至于那些珍贵的修行资源，都被他们随身携带。
鬼方人此来的目的，并非逼退对方，而是要打一场灭绝之战，至少也要打一场征服之战，所以在烧了一些茅舍泄愤之后，立刻穷追不舍。
勇猛的鬼方人在追赶的时候，渐渐失去了组织和秩序，以部落为单位分散开来，2万人分散成二十多支部队。
而每一支部队，在这宽阔的平原上，也拉得非常散。
反正山戎人口不多，估计能抵抗的力量只有数千人，鬼方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所以以非常豪放的姿态冲了过去，冲进了自己并不熟悉的区域。
第265章 第三夜（五）
右嗅到了一些不妙的气息。
他依然记得，当初他被俘的那一战，大商也是将大军拉得特别分散，追击鬼方。
结果被鬼方一连消灭了几支分队，最后惨获一场失败，损兵折将。
商天子太戊是位雄才伟略的君王，在他之前，大商曾经一度陷入混乱，衰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不少诸侯停止了进贡。
是太戊承接王位以后，励精图治，让大商再次变得强大起来，让诸侯再次来朝，并且开始对外用兵，多次从鬼方、土方等部落掠夺人口和财富。
在数次交手中，大商是胜多败少，就算是败，往往也不会承受太大的损失，主要是大商的军队素质比鬼方高了太多，装备也精良许多。
右被擒那一役，是大商这几十年来败得最惨的一次，一直到现在大商都没有恢复元气，没有再次攻伐鬼方。
正因为右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教训，所以对当前的形势特别敏感。
他立刻派出传令兵去联系鬼方的首领和其他几个大部落的领兵权贵，提醒大家将阵型靠拢。
但他得到的回复却是：山戎人已经吓破了胆子，要赶紧追上去，免得山戎人带着宝物逃走！
右一声长叹。
他当然明白，此时山戎和鬼方之间的力量对比，比起那一仗时鬼方和大商的力量对比，要悬殊太多。
鬼方此役不见得会惨败。
而且鬼方军队的机动性也不差，奴隶没有马匹，但部落战士几乎人人有战马。
如果山戎想要实施各个击破的战术，鬼方各个部落能迅速靠拢，不会让对方得逞。
但右的心头仍然被阴霾笼罩。
他只能保证自己带领的2000人保持紧密阵型，哪怕牺牲一点速度，也要稳步推进。
很快，右的队伍就落到了最后，别的部落都已经争先恐后地追了过去，担心携带宝物的山戎人会消失在茫茫原野中，或者钻进茂密的原始丛林，甚至将宝物毁损。
其中速度最快的部落很可能已经领先了右近一天的路程，而右始终怀着担忧，不敢让自己的队伍提速。
奴兵们还好，那500部落青壮则早有不满，他们担心战功都被别人抢走，担心自己分不到战利品。
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抱怨，只是右在这十多年中已经树立了威望，而且他是部落里唯一的第四境，足以镇压下任何不满。
又追赶了一天，视线中已经能看到一座巍峨的大山。
右虽然对这边的地理不熟悉，但也知道，那座山是“骊山”。
根据大商的古老传说，那座山里居住着一名女神仙。
那女神仙有绝世的姿容，脸蛋比春天的花还要娇艳，眸子比夜空中的星星还灿烂。
右猜测，骊山里很可能是有一位境界高深的女性修行者。
考虑到传说中，远在大夏建立以前，在帝尧时期，那位女性修行者就已经居住在骊山上，普通的第五境修行者可没有这么长的寿命，她很可能是第六境的存在。
右曾经想过去骊山上拜访这位前辈，恳求指点，不过鬼方部落里的长者说，骊山上的神仙并非仁慈的神仙。
以前也有修行者想去寻仙，却被那位神仙惩罚了一番。
渐渐地鬼方人就不敢涉足骊山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登门拜访的，右心里想到。
普通的修行者，与第五、第六境的修行者，可以说是有着仙凡之别。对方已经是神仙中人，普通修行者贸然前往，自然会让对方不快。
可如果自己晋升第五境之后，再去寻访，切磋讨教，对方未必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不过那也将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右粗略估计，自己晋升第五境，至少需要20-40年吧。
他眺望了一阵骊山，收回目光，领着自己的军队继续前进。
一路上偶尔遇到零散未来得及逃走的山戎人，自有部落青壮去将之擒住，搜索完财物，就一根绳索套了准备带回去圈为奴隶。
右很想下令将这俘虏斩杀，但是看着族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又看了看瑟瑟发抖，面色灰败，身上沾满草籽和尘土的山戎人，他叹口气，没有说话。
又追赶了两天，右的军队已经抓住了100多名山戎俘虏，这些俘虏男女老幼都有，大大地拖慢了军队前进的速度。
右心急如焚，很想下令将这100多俘虏斩杀，甚至释放也可以，不能再由着他们拖慢自己进军的步伐。
不过许多部落青年都等着带奴隶回去帮助耕种，如果右下令丢弃这些俘虏，哪怕是以他的威望，也只能弹压一时，以后肯定要被人拿出来攻讦的。
右不再是单纯的青少年，虽然他无心追逐族长之位，但总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吧？
因此他放弃了斩杀俘虏的想法，只能拼命地鞭策这些俘虏，尽量加快脚步。
随着鬼方人的不断深入，地势开始有了变化，地面越发崎岖，大片荒无人烟的森林出现在眼前。
这是鬼方人极少涉足的地域，对这边的地形，鬼方人十分陌生。
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断要提防山戎人的埋伏，也要小心毒蛇猛兽，甚至不排除这里会出现大妖。
又追逐了一天之后，右的军队遇上了一个鬼方部落的溃兵。
右大惊，立刻让手下去收容溃兵，维持秩序。
一个看上去有些憔悴，满身血污的中年被带到右面前。
“勇士右！向你致敬。”那人勉强挤出一个显得心力交猝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右定睛一看，此人他认识，与他年龄相仿，乃是相邻部落的一个勇士，名叫“佗”。
佗有着还算不错的修行天赋，目前是第二境的修行者。
40岁能成为第四境，那是古往今来少有；能成为第三境，比如护骨那样，已经算是天才中的天才；能成为第二境，也已经算是天赋不俗。
右向他点点头：“你们的部落发生什么事了？”
佗苦涩地说：“山戎部一个第四境修行者突袭了我们部落，杀死了我们数百族人。我们部落没有第四境修行者，只依靠几名第三境的修行者勉强抵抗，最后勉强将之杀退，但我们也伤亡惨重。这时有数百山戎精锐对我们发动突袭，我们抵挡不住，被打散了。”
第266章 第三夜（六）
从佗那里详细地问清情况后，右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命令自己的军队后撤半天的路程，退出丛林范围，让那1500名奴隶兵砍伐最外围的树木来修建临时的防御工事。
雒就是在这时和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我不同意，你让我们的勇士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就撤退？我们鬼方没有胆小鬼！”雒的嗓门很大，他是部落仅有的三名第三境修行者之一，另两名中有一位当然是护骨，还有一位已经非常年迈，一百多岁了，不适合再上战场。
也就是说，在场这500部落青壮中，唯一有资格跟右叫板的，就是雒。
而雒也确实有一群追随者。
鬼方的风俗人情与大商不一样，右不能简单粗暴地军队统帅的身份去打压雒，只能耐心地解释：“我觉得现在的形势，对鬼方很不利，我们很可能吃到一场败仗。这个时候，确保退路的安全，就是非常必要的。雒，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胆怯的人，我只是为了大局考虑。”
雒急促地呼吸，看得出他很激动。但雒毕竟没有失去理智，他绝对不敢说“我觉得你就是胆怯”这种话。
他如果说了这种话，右可以立刻向他发起决斗，在决斗中合理地杀死他。
雒并不想和右针锋相对甚至变成仇人，他只想陈述一个事实：“右，大家都渴望这一战，渴望在战场上获得荣誉、获得财富、获得战功、获得奴隶，你不允许大家去追击山戎人，大家都有意见。只是因为尊敬你，所以暂时还愿意听你的。但如果你继续独断专行，我敢说，接下来没人会听你指挥。”
右想了想，觉得雒的话有道理。
于是他将500个青壮族人召集起来，情词恳切地说：“我知道对我的一些决定，大家并不赞同。我也理解你们想要追求战功、追求荣誉。但是你们一定要支持我！”
“三天，我们在这等三天，如果这三天内其余部落没有败退，我再带着你们去追杀山戎，还会从我的私产里分出一些给你们做弥补。”
“但如果……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三天之内，其余部落败退了下来，你们就一定要严格地听我的命令！”
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同意了。
右放出斥候，不仅仅是向前探索，而是向四面八方，扩大警戒范围。
然后让200勇士带着数百奴隶兵，到处去寻找食物，囤积清水。
事实上，没有等到第三天。
第二天傍晚，最靠前的斥候回报，发现大量鬼方的溃兵。
右马上做出安排，让人去接引这些溃兵，发放少量的粮食和清水，有伤的赶紧救治，完好无损的则暂时收编进自己的部队中。
一直到深夜，已经有五个部落溃败了下来。
右的部落收容了400多的部落青壮，以及差不多1000名奴兵，粮食和饮水都有些吃紧。
右显得忧心忡忡，鬼方显然遭遇了一场惨痛的失利。
现在就看剩下那十几个部落的军队能否保留一些战斗力了。
如果那十几个部落也只剩残兵败将，右很担心大部分人无法活着回家。如果丢失这一代青壮，鬼方部落很可能就要由盛转衰。
但如果那十几个部落，多少还能保留一些建制，那么这场仗虽然败了，有点伤筋动骨，却也不至于让鬼方部落一蹶不振。
右详细询问了那五个部落的遭遇，基本上大同小异。
先是遭到对方第四境修行者的突击，死伤一片，阵型被打乱，然后对方的精锐突一阵，把鬼方的军队完全冲散，就这么败得干净利落。
当然，山戎也遭遇了不小的损失，他们的可战之兵本就少，在这样的突袭中，第四境修行者也纷纷受伤。
右仔细想想，觉得鬼方剩下的十几个部落应该能保留一些战斗力，但却没法完全放心，一夜辗转。
次日，右决定让雒带着大部分人留守，自己带着300部落精壮、500奴兵冒险往前面进军，试试能不能接应到更多的部落，减少伤亡。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遇到一支部落的溃兵，不过这个部落的伤亡看似不是很大，也还保留着一些战斗力，阵型散而不乱。
右和对方的领袖交谈了几句，主要是询问前面的情况，但对方也不清楚，他只是见机不妙立刻开溜，所以损失不大。
右分给他一些饮水，然后带着自己的军队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来到一片密林旁边，突然他心头浮现警兆，右四处张望了一下，果断下令：“结成防守阵势，弓箭手准备射击！”
军队刚刚按照他的命令行动起来，就有一道身影从密林冲出，迅若奔雷地杀进了右带领的军队阵列，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右左手拿出法器，右手拔出长剑，迅速将那人招架住，交手数合，战斗的余波已经让十几名部落青壮身亡。
右感觉到对手并不是特别强大，而且似乎有伤在身，自己犹有余力，立刻下令：“你们离远点，结好阵势，防止对方精锐突袭！”
他自己则打起精神，与地方的第四境修行者交手。
第四境的修行者，彼此之间都有着默契，一般都以自保为主，打法都很保守。
第四境已经是凡俗的最高武力，一人就可力敌万军，再往上走甚至可以超凡脱俗，成为陆地神仙，在彼此的拼杀中流血牺牲，实在不智。
右发现，自己的对手就是出手有保留的那种，两人默契的交手，都没有取对方性命的心思——除非实力能够碾压，否则，当你想取对方性命时，往往自己也会露出破绽，遇到生命危险。
所以在实力相近的第四境修行者交手时，极少会毫无保留地出杀招。
这时约200人的山戎精锐冲了过来，但是右麾下的军队早有防备，没有慌乱，在交手一阵，各自留下十几具尸体后，对方便迅速撤退了。
当对方的军队撤退，那名山戎的修行者也卖了个破绽，转身就遁走。
右也不去追赶，整理了部队，清点伤亡后，稍事休息，便继续赶路。
第267章 第三夜（七）
又赶了一阵路，右的军队遇上了第七个溃败下来的部落。
这个部落的残兵为数不少，也保留了相当的实力，但是阵型散乱，简直像无头苍蝇，很可能是失去了指挥。
右当机立断，命令自己的军队拦截住对方，并且斩杀了几个不听命令的青壮，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稳定住局势。
右提出要见对方的领军之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领军的大人战死了。”
右记得，这个部落的领军之人是一位第三境的修行者，叹息一声，又问：“剩下的人之中，谁最有威望？”
残兵们推出一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孔武有力，只是现在非常颓丧，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
“你们遭遇了什么？”
那人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仍然是那个套路，先是被山戎第四境修行者突袭，然后是200人左右规模的精锐冲击一番，便稀里糊涂地溃败下来。
“右大人，我们赶紧回去吧！”那人苦苦哀求，“再不回去就晚了！”
“为什么这么说？”
“是那些山戎人说的，说他们在撤退之前，送了许多宝物给土方诸部，按照约定，土方人现在已经在攻打我们的定居点了！”
右身子一僵。
他终于明白，笼罩自己心头的阴霾究竟是什么了。
土方！
土方人和鬼方人厮杀了几百年，彼此有着化不开的仇怨。
如果被土方人攻破了鬼方的定居点，后果一定惨烈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时右已经顾不得那十几支还情况不明的部落，顾不得鬼方的未来。
他迅速跳上战马，号令所有人一起撤退！
其余族人也忧心如焚，自然不会故意耽误时间。
只花了来时不到一半的时间，他们就回到了临时防御工事，此时还是傍晚。
右再怎么担心家里的情况，也不能不顾客观现实，毕竟这些人不是铁打的，都需要休息。
考虑再三，他和雒商议一番，将麾下军队全部交给雒，由雒带领他们回去。
而他则自己抢先一步返回。
毕竟，如果整支大军开回去，就算急行军，也至少需要4、5天的时间，而他一个人回去的话，全力施展，在完全天黑以前就能赶到部落定居点。
雒同意了这个方案，右只带着随身的武器和法器，匆匆往部落定居点狂奔！
一路上，他不停地向上苍祈祷，向河神祈祷，向山神祈祷，向三清祈祷，向四灵祈祷，向所有能想到的神明祈祷。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与此同时他焦虑地反省，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对神灵太不虔诚？奉献上的牺牲不够多？
神灵啊，如果你要降罪，请只降罪我一人！饶过我的妻子儿女吧！
若侥幸得到你的宽恕，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地供奉你，每年献祭奴隶和牛羊给你！
请宽恕我们！
右一路狂奔。
大军花了8天多时间才走完的路程，他只花了几顿饭的时间就赶到了，此时天还没有全黑。
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身体近乎虚脱，短时间内只能发挥出第二境的战斗力，可以说这是他最弱小的时刻。
哪怕一小队精锐的土方勇士来围困他，都有可能置他于死地。
此时右已经能看见远处鬼方的定居点，缕缕炊烟升起，看起来平静而祥和。
他不由得放慢脚步。
等等，右的心头突然一紧。
因为他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一些火花！
那烟并不是炊烟！
右再次拔腿狂奔。
他知道自己此时只有第二境的战斗力，如果此时他冲进定居点，而土方人还没走，他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但他对这些都不管不顾。
他要去救家人，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尽管他最爱的孩子是苍羽和青鱼，但孩子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爱别的孩子了。
他的十几个孩子，全都是他的心头肉！
还有他的荳，这个为他生儿育女，奉献一生的女人，他发誓要让她一生幸福！
终于，右靠近了他部落所在的村庄。
没有声音。
不，并非没有声音，他听到了火舌舔舐茅草屋的毕剥声，听到了风儿吹过的呼啸，听到了烧毁的木梁坠落的声音。
唯独听不到人的声音。
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的脚有千斤重，怎么也挪不动了。
望着那些烧毁的房屋，满地蜷缩的尸体，右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哭了几声后，他的心气又提了起来。
毕竟他是第四境的修行者，虽然这二十年来他过于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挫折，导致心灵修为有所不足。
但底子并不差。
他迅速认识到，此时要做的是赶紧确认妻子儿女的生死，如果有人的尸体找不到，那么有可能是被土方人抓去当奴隶，自己要立刻想办法恢复功力，去将他们抢回来。
如果抢不会，也想要办法抓住几个土方的重要人物，将亲人换回来。
右立刻冲进村子，一具尸体顶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邻居家的茆，一个很憨厚的小伙子，虽然有点残疾，但是人很乐观，是一个木匠好手。
此时茆的脑袋已经被削掉一半，身上十几处伤口，血已经凝固，看起来像是硬拼凑起来的怪物。
右只觉得一股眩晕感涌了上来，他很害怕看到自己的妻子儿女也是这个样子。
然后他踉跄着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的大屋子并没有起火，这让他的心头存有一丝希望。
但当他的神识探出去，却没有发现半点生灵的气息。
右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大概要面临最坏的局面了。他在门外站了一会，调匀了呼吸。
然后踏入院中。
一具尸体卧在血泊中，尸体上插着数十支箭。
右的眼皮跳了跳，心脏剧痛，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
只看身形，他已经能够辨别，这是他最爱的第二子，苍羽。
苍羽继承了他的修行天赋，年仅14岁，已经快要突破到第二境。
孩子，如果你不抵抗，会不会能活下来？
右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强忍着悲痛，透过朦胧的泪眼，继续往里看。
一具具尸体，有男有女，横七竖八地躺着院里的各个角落。
一个“幸福得让神明都嫉妒”的家庭，就这样以最惨烈的方式走到了终结。
第268章 第三夜（八）
直到许多年以后，右始终没有忘记那一天看到的场景。
每一具尸体的姿势，身上伤痕的数量，始终历历在目。
他忘不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甚至成为他晋升第五境时最大的心障，在冲击第五境时差一点功败垂成。
尽管在当时，他还算冷静，一边淌泪，一边将一具一具尸体翻过来查看，推测他们的死亡原因。
死在这的基本是成年人，大部分是男**隶。女奴也死了几个，但大部分女奴都不见了。
他的儿子，只有年龄较大，个头比较高的几个死在这里，死因应该是尝试奋起抵抗，结果被乱箭射死。
他其余的几个幼小的儿子和所有的女儿，以及妻子荳，还有那些妾，都没有死在这里。
这和鬼方在外掠夺的习惯是一样的。
将身高较高的男孩，成年男子全部杀死。
儿童和女人都带回去，只要一二十年，这些女人和儿童就成为自己部落的人了。
右虽然悲痛，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
他必须为了还活着的儿女，以及荳，打起精神，去奋斗，去将她们救回来。
右没有浪费时间和力气收敛尸体，甚至连自己几个儿子的尸体也没去管。
他从井里打了点水喝，从屋里找了点吃的，然后躲在屋内休息。
当身体恢复了一半，他立刻动身，沿着土方人留下的车辙、血迹、丢落的杂物、倒伏的尸体，一路追了过去。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右估计，对方肯定还没走远，族人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今天早上。
对方带着那么多女人和小孩，肯定走不了多快。
而且现在天已经黑了，对方肯定要安营扎寨，休息一晚。
自己此时追去，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当然，他不敢再全力奔驰，以免失去战斗力，而且要警惕对方的斥候。
右在黑暗中奔跑。
不时想起那几个死去的可爱的儿子，他的悲痛无法抑制，但是他的头脑却越发冷静。
已经死了几个儿子，不能让剩下的儿女也遭受意外了。
这些年，他沉浸在修行中，很少思考和修行无关的事情。
哪怕是上战场，也只需要战斗，不需要考虑太多。
但现在，他必须考虑周全。
否则，会死人的。
跑了两顿饭的功夫后，右放慢脚步。
他感觉得到，土方人就在数里之外了。
如果他全力奔跑，瞬息可至。
越是靠近，右越是谨慎。
因为对方很可能也有第四境的修行者随行。
如果暴露了行迹，很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天不随人愿。
右蹑手蹑脚地，正要摸近一点，忽然感到一阵强力的法术波动，施法之人很显然是第四境的修行者！
右立刻做好防御。
“轰！”
法术轰击在右的能量护盾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第二发法术并没有如期而至。
过了一会，远远地一个声音响起：“是鬼方的高手？请现身吧。”
说的是鬼方语言。说话之人只是第三境，并非施放法术之人。
右考虑了一会，快步向对方的营帐走去。
到了营帐前，右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土方勇士，正严阵以待。
1，2，3，4……对面有4个第四境的修行者，右很清楚，这意味着自己今晚最好不要想着动武。
如果真的交手，自己能逃出去就算不错了，根本没有救人的机会。
他心情忐忑，但神情还是保持平静。
这时，一个穿着特别华丽的年轻人在好几名第三境修行者的拥簇下走到阵前，打量了右一阵，然后只见他轻声和身后的人交谈了几句。
他们都用了束音成线，右无法捕捉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然后那个年轻人说了几句话，之前那个会鬼方语的第三境修行者翻译道：“有人认出你了，你是鬼方部落的右，尊贵的第四境勇士。”
“是的，”右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我的妻儿被你们抓去了，我肯请你们饶恕他们的性命，我愿意付出代价赎回他们。”
“我知道，我可以允许你赎回他们，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财物。”
右忍不住问：“你想要什么？”
对方没有很快回答。
过了一会，又一群人匆匆来到阵前，确实几名土方的勇士，押着荳，以及右的宠妾和几名儿女，锋利的青铜剑搭在她们的脖子上。
对方说：“我们早就审问清楚，这就是你的家人。你仔细看看，是不是？”
右当然看清楚了。“是的。”
“还活着的，都在这了，”对方说，“我很抱歉，杀死了你的几个儿子，他们抵抗了，我们当时并不认识他们，所以下了杀手。”
“我能理解。”右干巴巴地说。
“所以，我可以允许你赎回你的妻儿，但是我不要财物，我要你对着天神发誓，绝不为了你死去的儿子来向土方寻仇，并且，”对方指着右最宠爱的女儿，刚满12岁的青鱼，“我要你把你最宠爱的女儿嫁给我。”
“放心，我也有着尊贵的身份，我是一名族长的继承人，我叫冬。而且如你所见，我还很年轻，却已经是第二境的修行者，绝不辱没你的女儿。”
“我会让你的女儿做我的正妻，你的外孙以后会继承我的部落。你同意么，鬼方的勇士右？快点给我回答！”
青鱼虽然还未完全长大，但已经有着绝世的姿容。
但此时，她美丽的面孔上写满了恐惧和悲伤。她摇着头，显然不想远嫁。
右犹豫了。
一方面，他不舍得将女儿嫁给龌龊的土方人。
那样的话，他很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青鱼了。
另一方面，他渴望为苍羽等几个儿子复仇。
他渴望鲜血！
但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右在未来的整个一生都为此后悔。
见右没有马上回答，冬做了个手势，一名土方勇士手中青铜剑利落地一砍，荳的头颅被一股鲜血冲起，然后坠落在地，滴溜溜地滚了几圈。
对右的爱恋和眷恋，凝固在尚未失去神采的眸子里。
“啊啊啊！”右发出类似野兽的惨叫。
“鬼方的勇士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快发誓，否则我会下令杀死你剩下的儿女，再让我的第四境勇士追杀你！”
右根本没时间考虑。
他必须让剩下的儿女们活下来。
他立刻跪下，看着爱妻的尸首，庄重地宣誓：绝不为了死去的妻儿向土方复仇，并且将青鱼嫁给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