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三夜（九）
一个神情阴郁的中年人坐在院子里，右手拿着一柄青铜匕，左手拿着一截木头。
午后的阳光照射着他，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但他的手上没有停止动作。
青铜匕不断地从各个角度落在木头上，木屑刷刷地落下，很快就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进院子，一个脏兮兮的大男孩弯着腰扶着膝，气喘吁吁地说：“右……右大人，族长请你去谈谈！”
右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右手灵活地舞动着匕首，雕刻出鼻子，眼睛，一头秀发……一个女人的形象，栩栩如生。
他吹了口气，将木屑吹去：“好。”
他起身，跟在男孩的身后向族长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男人、女人们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五年前的惨剧。
鬼方还没有从那次惨败中缓过劲来，人口也远远没有恢复。
女人和儿童可以从别处掠夺而来，但是青壮的损失，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
鬼方的能动员的青壮，比起五年前，少了三分之一。
再经不起折腾了。
许多人的心中还有悲伤。
他们在那次的惨败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财富。
但生活总是要继续，不是么。
到了族长的屋子，新任族长拎丁笑着招呼他：“右，你看起来不错。坐吧，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右拘谨地坐下。
他和拎丁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五年前护骨死了，老族长也死了，最终只能由老族长剩下的儿子中最强大的拎丁来继承。
拎丁说：“右，我们即将去征伐赤山部落，我希望你随我们一起出征。”
右摇摇头。“我不会再出征了，我要留下来守护部落。”
拎丁劝道：“你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你不出征，不去劫掠，拿什么养活他们？”
右只是摇头：“我不会再出征了。”
自从那次失去了荳，失去了苍羽，失去了青鱼，他再也没有出征过。
拎丁又劝说了一会，右总是不松口。
拎丁最后失望地说：“你再考虑考虑，我需要你，右，你是我们族里唯一的第四境，没有你，我们的战斗会艰难许多，在战后也更难分配到好的战利品。”
右不说话。
直到出征的日子，拎丁还是没有等到右。
许多人已经对右颇有微词。
只是右的实力太强，没人敢当面说他的坏话。
但大家都认为，他死了个妻子，死了几个儿子，就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太难看了。
……
又过了一年。
右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右的语气很平静，但传话的人能听得出那背后的危险。
他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我很遗憾，青鱼在生产时遇到了难产，死了。冬让我带来他的歉意和礼……”
还没说完，右挥出一拳，拳头还未及身，强大的法力已经将那人全身震得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摊碎肉，溅射到墙上。
右站了起来，他没有哭泣，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他那双眼睛里，充满绝望的悲伤……
……
“他疯了，我亲眼看到他在杀了那个大商的勇士后，做了一些诡异的动作，他似乎想吸收那人的灵魂。”
“不止呢，我有一次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挖出刚刚下葬的尸体，做了一些奇怪的举动！”
“你们小声点，第四境修行者的耳朵是很灵的！而且，就算他疯了又怎么样，现在他愿意为了部落而征战，杀死我们的敌人，这就是好事。”
“我们并不是排斥他，相反，我们都很崇敬他。只是，他的举止确实很怪异，对不对？”
“恩，这么一说，确实也是的。我记得有一次他在和村里的老人聊天，他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比如，他问道，人死后，真的有灵魂么？灵魂真的是去了蒿里么？灵魂在蒿里能保留多久？还有没有办法将灵魂从蒿里唤回阳世？”
“别说了，我已经听得毛骨悚然了，右大人是真的疯了。”
“谁说不是呢，真吓人。”
……
右小心地应付着眼前的第三境修行者。
这是一个普通的大商贵族，应该是六十来岁的年纪，但看上去还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修行的功法，是最普通的轩辕阴符经。
对方已经汗流浃背，两股战战。
如果右真的想杀他，此时对方早已身首异处。
但右是想将他生擒，来做一个尝试。
终于，右将对方的法力耗尽，力气枯竭，瞅准一个机会，用法力封闭了对方的丹田，将之生擒。
这场战争，鬼方和大商各有损失，大商选择了退兵。
右没有去参与鬼方权贵们的聚会，带着他的俘虏，来到野外无人之处。
那个大商的小贵族见势不妙，苦苦哀求，“求求你，我的家族愿意出财物来赎回我的，请不要杀我！”
右神经质地一笑，“你怕什么，人迟早有一死，早点死去，早点去往蒿里，不见得是坏事。”
说着，竟然开口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凄凉的歌声，在这夜色中，更显得萧瑟阴森。
那名商人颤颤地叹息一声，知道今天已无法幸免。
右神经质地笑了笑：“准备好了？”
那商人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右却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阴测测地笑道：“不要死心！我会尝试复活你的。”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被鬼伯听去：“等你的魂魄下到蒿里，我会尝试将它唤回来！”
商人睁开眼，先是迷惘，然后露出无奈：“你疯了？！”
“我没疯！我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你帮帮我，你配合我，这次我一定能成的！”右急促地说，“我会用法术刺激你，让你的身体感到剧烈的痛苦，在这种痛苦中，你的灵魂将会更加纯粹，并且可能会留下印记。然后我会杀了你，循着印记，找到你的魂魄，将之带回阳世！”
商人面如死灰，惨笑道：“竟然遇到一个疯子，临死都不得安宁！”
第270章 第三夜（十）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让远处守夜的鬼方勇士面面相觑，肝胆俱裂。
惨叫持续了有大半夜，才微弱下去。
一直到黎明，才彻底悄无声息。
右站在扭曲不成人形、没有半寸完好皮肤的尸体前，催动着经由自己改动的功法，施放他自己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创造出来的法术。
“我感觉到了……我的尝试是有价值的！我感觉到他的灵魂了！”右喃喃自语，“但是还不够，他的灵还不够强大，去往蒿里之后，我就感应不到了。我得想办法继续改善功法，改进法术，让我能够给他的死魂灌注足够多的‘灵’，让其维持得更久，这样等他的灵魂去往蒿里，我才能感应到，将之唤回！”
……
世界之外。
看似无边无际的虚海上方，漂浮着一座宏伟的宫殿。
殿名：碧游宫。
上清灵宝天尊从晶莹剔透的玉榻上微微抬头，睁开眼睛，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的间隔，落在了那个状若疯癫的人身上。
那双眸子，竟是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现世，无垠的太空中。
凌攀闪现在一颗小型星体上，目光若有所思。
“将功法改造成侧重于灵魂领域么？想法很有趣，你虽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但你是走得最远的……不过你很快就要醒来了。也罢，我试着稳固你的意识，让你再睡几个小时看看。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你能创造出让我惊喜的东西么？”
……
如果右只是对敌人使用诡异残忍的灵魂法术，那么部落可能会容忍他。
可是当大家不止一次看到，他对刚刚下葬的族人尸体做出种种奇怪的举动，甚至有一次秘密抓了一个年轻的族人折磨至死，去尝试他那些骇人听闻的法术，被人撞破，鬼方诸部沸腾了。
拎丁看着右，眼神有些无奈：“大家让我告诉你，你在这里已经不受欢迎了，大家都希望你离开。”
右沉默着，过了许久才说：“我不能离开，我还有家人要照顾。”
“大家会照顾你的家人，”拎丁叹息道，“毕竟你为部落做出了许多的贡献，大家不会忘记的，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但是，你不能在部落里呆了，必须马上离开。”
“如果我不走呢？”
拎丁眼神疲惫：“我们部落拿你没办法，你是部落的第一高手。但是你别忘了，鬼方有二十多个部落，其他的部落也有第四境修行者。而鬼方诸部，同气连枝。你要是不走，我们会邀请别的第四境修行者出手。”
“可我该去哪儿？”右迷惘地说。
“你是第四境的高手，天下之大，你无处不可去。”
“可我的家在这里。”
“抱歉，这也是我们的家，而有你在，我们都觉得家里不安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疯，折磨、杀死我们的亲人。”
“我不会这么做的。”
“可我们已经不相信你了。”
右没有再抗辩。
他默默地离开了。
他觉得很可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他的荳、苍羽和青鱼，让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结果，却是他被迫离开了自己剩余的子女，无法再照顾他们。
……
有一点，拎丁说得没错。
作为第四境的修行者，乃是俗世凡尘中第一档次的高手，能力敌千军万马，右确实无处不可去。
哪怕他想去鬼方，想去山戎，想去大商，对方也会无条件地接纳他，给他高官厚禄，供养起来。
但右不在乎高官厚禄。
他只想去死人最多的地方，每天都能触摸到新鲜灵魂的工作，才是他最想做的。
他在天下流浪。
东南西北，到处都有他的足迹。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很久，只要哪里有战争，他就会闻讯赶去。
一旦战事结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活着的每一天，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赶赴战场的路上。
有时候遇到小的村落，只有几十人口，他甚至会将村里人全部杀光，来获取新鲜灵魂。
右不喜欢杀戮无辜。
在屠村之后，他往往会呕吐一阵。
无法习惯，不管屠杀了多少个村落，他都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罪孽深重。
但下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新鲜的用于研究的灵魂总是不够的。
右对于灵魂领域，了解得越来越多。
甚至他觉得，如果他说自己是古往今来，第二了解灵魂的人，不知谁敢称是第一？
青鱼死后的第十年，右在草原上匆匆赶路。
他刚刚参加了一场战争，现在正赶赴下一个战场。据说有两个人口近万的部落要爆发大规模战争，这两个部落都有第三境的修行者坐镇，不排除还有可能出现第四境的修行者。
据说这两个部落都是以勇武而闻名，右很期待这一次能搜集到一些高质量的灵魂。
比起数年前，他在灵魂领域的进步非常明显。
他现在已经能用特殊的法术，收纳灵魂，并将灵魂炼制成各种东西，甚至可以炼制成能提升自己神识、或法力的消耗品。
他也能够让灵魂长久保存，并唤起灵魂中一点点生前的记忆。
但距离将死者的灵魂从蒿里唤回，重回尘世，还差得很远很远。
不过右相信自己迟早会成功的。
至于自己的修行境界，右现在已经不关心了。
顺其自然吧。
这些年他没有刻苦勤修，但也差不多到了第四境后期，距离第五境并不遥远。
不过比起境界上的突破，右更希望自己能在灵魂领域有更多的进展。
右很遗憾的是，在荳、苍羽和青鱼死的时候，自己并不懂灵魂方面的知识。
否则，如果当时自己能立刻保存他们的灵魂，现在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然而右当时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所以现在他必须尝试将妻子儿女的灵魂从蒿里唤回来。
然而蒿里究竟在哪儿？
开天辟地这么多年以来，蒿里恐怕有着亿万灵魂，自己要怎么才能准确地找到妻子儿女的灵魂？
就算找到了，要怎样才能将他们的灵魂带回来？
这一个个难题横亘在右的面前。
右并不畏难。哪怕一次只解决一点点，只要持之以恒，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将这些难题全部攻克的吧。
第271章 第三夜（十一）
右正在疾行，忽然心头涌上一股大难临头之感，他瞬间就汗涌如浆。
作为第四境的修行者，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精细入微的把握，甚至能精准地控制心跳、内脏的蠕动，像这样不能自控地快速流汗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
右认为，这是灵魂给予自己预警。
他顿时停下脚步，略做思考，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但是才奔出十几里地，那股大难临头之感又涌了上来。
右叹息一声，在迅速地猜测和分析后，选择就地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很快，一朵祥云从天边出现，迅速移动，右那种大难临头之感更加强烈，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劫数了。
他倒不觉得恐惧，只是有些遗憾，当然他不会束手就缚，肯定会为了自己的生命拼搏一番，虽然这拼搏的意义其实不大。
第四境和第五境之间，犹如天堑，自己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仔细想想，其实也挺有趣。他一直想找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交流修炼心得，交换修行资源，可是始终没能找到。
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似乎都隐藏起来了，不像前朝，据说大夏时期，有相当一部分第五境的修行者是在尘世间修行的。
右甚至已经放弃了这个念想，没想到，现在却有机会见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第五境陆地神仙了。
只可惜，对方是来杀自己的。
那如有实质的杀意，右绝对不会辨认错。
右正是因为自忖不可能从一位能腾云驾雾的第五境修行者手中逃脱，所以干脆不逃。
那祥云飞临后，徐徐降下，然后散去。
只见一个生得粉雕玉琢的少年，穿着精致大气的袍服，眉目中蕴含煞气，目光如利剑，在右的身上刷了几下。
右觉得挺奇怪的，一般修行者是在晋升第三境之后，外貌的变化会变缓。
所以如果是在20出头就晋升第三境，差不多就可以青春常驻了。
但能在20出头晋升第三境的修行者，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眼前这人，莫非是少年时期就晋升第三境？简直骇人听闻。
右虽然心里转过了许多念头，表面却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右见过前辈。”
那少年开口，声音也是脆脆的少年郎声音：“你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邪魔？我已经追寻你许久了。既然见到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莫非还想反抗？”
右低头说：“反抗……终究是要反抗一下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这些修行者呢。哪怕明知希望渺小，也想要争夺那一线生机啊。”
少年面露欣赏之色：“说得不错，真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可惜走入了歧途。要不是你满手血腥，屠戮了太多无辜，我真想放你一马，看看你未来的成就。记住，我是玉虚门下，哪吒。到了蒿里，莫要忘记！”
“原来是圣人门下，失礼了。”
“天不绝人之路。你若能挡我百息，我就饶你一命！”
说罢，哪吒神色严肃，左手拿出一个大金属镯，右手一杆长枪，这两件法宝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哪怕他只是一个第三境的修行者，拿着这两件法宝，也能给右制造致命的威胁。
右苦笑一下，缓缓抽出自己的法器短剑，开口道：“请指教！”他却不觉得自己能抵挡百息。
对方比自己强大百倍，还有这么凌厉的法宝，自己恐怕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
哪吒正要动手，却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微微偏着头，片刻后玉面含煞，喝道：“纳命来！”
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一杆法宝长枪，化作千万点飞星，每一点飞星，都足可将右置于死地。
这千万点飞星，如果分散开来，方圆数里之内，都会生灵绝迹。
可哪吒却将这爆炸性的威力，全部约束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强大的爆发力，简直要撕裂附近的空间！
右很清楚，这混合着武道和法术的一招，自己避不开，也挡不下！
勉强去抵挡的话，九死一生，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如果去躲避，最好的结果是重伤，并且失去先手，最多苟且一个刹那，绝对躲不过下一招！
右一咬牙，不多不避，舞动短剑迎了上去。
哪吒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是手下的动作并没有慢半分，显然是不想拖泥带水，要三招两式取右的性命。
“轰隆隆！”两人交手之处，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右的身体像风中的破布一样飘飞出去，鲜血像染料一样随意地喷洒着。他终究没能挡下哪吒的全部攻击。
哪吒并不追击，而是盯着右的身体后方。“何方高人？”
一个相貌丑陋，确是气质飘渺的道人现出身形，行礼道：“贫道是碧游宫门下二代弟子余元，见过这位师兄。”
哪吒笑容冷淡：“也不知我们谁的年纪大一点，说不定我比你年幼，你叫我师兄，我却是承受不起。”
“达者为先，”那道人恭敬地说，“师兄比我修为高，入得玉虚门下才短短20年，就已摸到第六境的边缘，余元佩服已久。若是斗战，我是万万不敌，尊称一句师兄，也是应有之意。”
哪吒见他如此礼貌，倒也不好再说混话。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右，哪吒踌躇道：“你是为他而来的吧。你说你是碧游宫门下，不知是哪一位的弟子？”
“尊师乃是金灵圣母。”
哪吒当即冷笑。
余元恭敬地说：“此行正是为了他，师祖说，此人与我碧游宫有缘，我正要带他去见师祖。不知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哪吒又沉吟片刻，才道：“既然是上清圣人的法旨，我自然是不敢违背。不过，余元道兄，你说你奉了上清的法旨，可是真话？不要蒙蔽于我。”
“岂敢，岂敢！”余元恭敬地说，“师兄说笑了，事涉圣人，贫道岂敢说谎？难道不怕天外飞来一柄诛仙剑，将贫道斩杀？”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哪吒果断地架起祥云，不想耽误时间，“这人就交给你了。不过，如果他以后继续多造杀孽，不管他是不是碧游宫门下，等再见面，我还是会一枪捅死他，你让他好自为之。”
“是，恭送师兄。”余元道。
第272章 第三夜（十二）
在那两人对话的时候，右其实一直保持着一点清醒，并且在凝聚法力，随时准备做拼命一搏。
哪怕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他也是绝不会引颈待戮的。
不过幸好，哪吒没有执意杀他。
等哪吒飞走，他心神一松，立刻就昏迷过去，只是身体还在自动运转心法，维持着生机。
等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玉榻上。凉凉的感觉传来，让他体内的法力都比平时运转得快了几分，显然这玉榻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右警惕起起身，发现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墙壁都是白玉雕成，就连两扇门扉也是玉石，堪称奢华。
房间里陈设不多，也并不如何精美，大多都是右认不出来的材质，只是他认出来的那几样，都是价值惊人。
稍稍回顾，右立刻回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对自己所在之处，也有些猜测。
他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
碧游宫，玉虚宫，这是在修行者之中口口相传的两大修行圣地。
传说这两处道场在天地之外，常人无法寻觅得出口。
唯有那些最优秀、最天才的修行者，有可能被这两处圣地看中，网罗至门下。
传说这两处圣地的主人，都是先天地而生的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第一代弟子，都是第六境的神仙。哪怕是守护圣地的灵兽，也有第六境的战斗力。
若这两处圣地想要插手天下大局，王朝也会一夜倾覆。
只是两处圣地都对世俗之事漠不关心，也约束门人、甚至约束全天下的第五境以上修行者不得插手世俗。
所以现在第五境的修行者才那么难以见到。
右已经快六十岁了，虽然45岁以前都待在部落里，但这十多年来行走天下，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可在昏迷前，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由此可见，凡人想亲睹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现在，右显然是身在碧游宫。这里应该是第五境修行者随处可见，第六境的修行者也不在少数。
念及于此，右只觉内心沸腾，难以自抑。
不过他没有急于下榻四处走动，而是喊道：“在下已经醒转，不知余元仙师可在？”
连喊三声，那个面貌丑陋、但气质飘渺的道人推门而入，目光炯炯地看了右几眼，含笑道：“看来道友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右立刻翻身下榻，恭敬行礼：“多谢仙师搭救！”
余元摆摆手：“无需客气，我只是奉了祖师的法旨去将你带回。若要谢，你就去谢谢祖师吧！”
右的心脏砰砰疾跳：“我能见到上清灵宝天尊他老人家？”
余元含笑点头，“跟我来吧，祖师叮嘱，你一醒来就带你过去。”
右立刻跟上。
说来也怪，他运功体察自身，却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
余元有所感应，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奇怪自己那么重的伤，是怎么恢复的？其实当时哪吒还是手下留情了，虽然看似杀气腾腾，实际上对你并没有杀意。而且我把你带回来后，是祖师亲手救治，所以你才恢复这么快。”
右立刻低头道谢：“实在太感谢了。”
余元笑了笑，显然对他的感谢并不在意。
右一时不知说什么，他跟在余元身后走着，想了许久才开口：“余仙师，不知为何你要称呼那哪吒为师兄？你们又非是同门。”
余元呵呵一笑：“我的祖师上清灵宝天尊，与他的祖师玉清元始天尊，乃是一对师兄弟。所以我们碧游宫门下，与玉虚门下，同代弟子之间，往往都以师兄弟相称。”
“那哪吒是玉虚第二代弟子，乃是太乙真人的弟子；而我乃是碧游宫第二代弟子，师尊乃是金灵圣母。所以我与他平辈，称呼他一声师兄。”
听余元解释得详细，右总算解惑了。
这余元似乎话不多，解释完就不再开口。又走了一阵，右忍不住又问：“不是说两大圣地不太理会世事么？为什么那哪吒要除我而后快呢！”
余元沉吟片刻，才道：“确实，按理说，哪怕你在凡间灭族焚城，我们碧游宫和玉虚宫也不会理会。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哪吒为何要对付你，只能略做猜测吧。”
“请仙师示下。”
“你所修行的功法，乃是脱胎于《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加以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些修改，对不对。”
“仙师法眼如炬。”
余元微微一笑：“而你可知《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又是怎么来的？”
右毫不迟疑：“是从《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中推演修改而来。”右当然清楚，当初他也是想修行《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只是这门功法太过耗费修炼资源，他的家族无法支持他修行。
余元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是何人所创？”
右摇摇头：“恕我孤陋寡闻。”
“无妨，在这世上知道此事的，本就不多。《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乃是太乙真人与两位好友一起创造的，”余元道，“但其中一位好友英年早逝。太乙真人为了好友的遗愿，将这门功法传播天下。但是一旦有大凶大恶之人修行了这门功法，并作恶、屠戮世人，太乙真人就会认为这是他的因果，因此会亲自出手，或者让座下弟子出手，为世间除害。”
“不过按理说，《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毕竟不能等同于《上清洞玄真妙度人经》，所以我不确定究竟是否这个原因。”
右想了想，“原来如此……”
他有些沮丧，“这可如何是好。”
余元笑道：“你以后少造杀孽，那哪吒就不会为难你了。”
“可我需要搜集大量的新鲜灵魂啊！”右道，“我一定要创造出灵魂领域的大神通，能够将死者复活，我要将的妻子儿女从蒿里唤回来。”
余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却是没说什么。
右也无心再闲聊。
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座气息古朴浩渺的殿堂前，余元说：“到了，祖师就在里面。”
第273章 第三夜（十三）
右精神一振，抬头看去，只见殿堂的外墙上雕刻着玄奥的花纹，看上去古朴而浩渺，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深陷其中。
右不敢多看，收回目光。
余元上前，郎声道：“弟子余元求见祖师。”
话音落后不久，那两扇沉重的门扉缓缓开启，一对童子探出头来，嘻嘻笑着打量了右一番，却没有开口。
余元扯扯右的衣袖，昂首踏入殿堂，右低着头跟上。
他视线的余光看到一位气息飘渺的道人横卧在玉榻上，虽然很想看看这位圣人的容貌，但不敢造次，低着头行礼：“在下右，拜见灵宝天尊！圣人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涕零。”
“你且抬头。”灵宝天尊的声音非常温和，带着一股苍老感。
右大着胆子抬头望去，却是发现怎么也看不清这位天尊的容貌。并非视线被遮挡，而是当他试图去分辨、去记住天尊的容貌时，有一股力量阻挡了他，让他无法看清，无法分辨，无法记住。
右心下骇然。这就是真正大神通者的威能？简直不可思议，让人无法测度。
右根本无法想象，灵宝天尊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圣人之威，虽未能得窥全豹，只略见一斑，已经让人惊叹。
灵宝天尊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其情可悯，但此风不可助长。今后，不得再随意杀戮了。”
在余元面前，右会大声嚷嚷“可我需要搜集大量的新鲜灵魂啊”。但当着灵宝天尊的面，右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委委屈屈地应了：“是。”
灵宝天尊的声音里有点笑意：“我知道你不满。”
“在下不敢！”
“你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以后真的不能再杀伤无辜了。人世间那么多的战争，那么多的杀戮，你需要灵魂，自己去搜集就够了，不要自己动手，以免沾染大因果。”
右听明白了，他很是无奈地说：“是，在下一定谨遵圣人教诲。在下其实并非嗜杀之人，只是……”
“只是大量需求新鲜灵魂，但人力有限，难以搜集，对吧，”灵宝天尊道，“你且在碧游宫安心修炼几年，等突破到第五境，届时可以腾云驾雾，速度飞快，搜集灵魂也方便得多。”
右这才高高兴兴地行礼：“是，多谢圣人。”
灵宝天尊又看着余元，“你带他去见你的老师，让你的老师教导他，帮助他尽快凝结金丹。”
“弟子明白。”
……
在余元的带领下，右很快见到了金灵圣母。
他原以为金灵圣母会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仙，毕竟与金灵圣母齐名的无当圣母据说是一位绝美的仙子。
可是见面才知，金灵圣母相貌平平。
不过她修为高深，余元小声介绍，说她已是第六境。
站在她面前，右觉得有千万根钢针在刺自己的皮肤一样，那是境界实力差距过大，而让他的神识警惕。
“既然圣人让我收下你，那你就跪下磕头吧，我自然会悉心教导你。”金灵圣母淡淡地说。
右立刻跪下磕头，口称：“老师。”
金灵圣母赐给他一件法宝，让他先离去，过几日再来聆听教诲。
余元带着他，讲述一些常识，又带他去给灵宝天尊磕头。
接下来几天，每日带他拜访在宫中修行的碧游宫门人，带他熟悉碧游宫的阵法禁法。
右很快便习惯了新的生活。
在碧游宫，他不需操心生计，暂时也不能去钻研灵魂法术。
每日就是安心修行，每隔几日去金灵圣母座前听讲，偶尔灵宝天尊也会开讲。
每次听讲，右都会受益匪浅。他又对自己修行的功法做了一些微调，修行速度更快了。
而且又被赐予了一些天材地宝，用以辅助修炼。
虽然他修行的《玉清洞真混元度人经》在前四境的修行不怎么依赖资源，但有资源的话，还是能加快修行速度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右进入了闭关状态。
碧游宫下众修也没有在意。
在碧游宫里，这是常见的事。
这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哪怕一次闭关数年、数十年，也是等闲。
在某一天，右闭关的偏殿开始传出强烈的法力波动。
众修这才知道，右是在冲击第五境了。
没人去担心他是否能成功。
虽然从整个修行界来说，第五境代表着生命层次的升华，可以说是一道艰难的门槛，十几个第四境修行者也未必有一个能突破到第五境。
可能被纳入碧游宫的，必定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气运、天赋都是上上之选。
而且还能经常聆听圣人讲道。
还有着取用不竭的修行资源。
环境比外界好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碧游宫广纳门徒，但第一代、第二代门徒中，还没哪个冲击第五境失败的。
玉虚宫那边也一样，第一代弟子都是清一色的第六境，第二代弟子全是第五境。
众修只需等右结束闭关，前去恭喜就行了。
但实际上，右此时正面临着麻烦。
妻子儿女的惨死，在他的心灵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此时，他正在感悟自身、明悟自身道路的关头，那些过往来回地纠缠着他，几乎已经成了心魔，让他无法继续前行，去找到结丹的那一丝契机。
右知道，此时自己状态不对，应该立刻停止下来，等待下一次调整好状态再继续冲击。
若是勉强下去，自己很大可能会晋升失败，并遭到严重的反噬。在灵宝天尊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或许性命无忧，但未来几十年都会受到伤病折磨。
可是当右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心中却生出一股死兆。
似乎一旦自己错过这次，很快就会坐化，再没有晋升的机会。
这死兆毫无来由，毕竟右才60岁，至少还能活80多年，留给他冲击第五境的时间也有40来年。
不过右却不敢等闲视之，他觉得这股死兆是蒿里的妻子儿女在提醒自己：时间不多，要迎难而上！
在这浑浑噩噩的状态徘徊了多日，右终于将心魔压下，找到了那一丝契机。
又三月，右成功结丹，踏出闭关之所。
第274章 第三夜（十四）
出关以后，右立刻去拜见了金灵圣母。
他也想拜见灵宝天尊，不过圣人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哪怕是一代弟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去见圣人。
等了两个月，在灵宝天尊一次讲道之后，右终于找到机会与灵宝天尊单独交谈。
“你是说，直到现在晋升的第五境，那股死兆仍然萦绕不去？”灵宝天尊温和地说。
“是，请祖师明察。”
“你过来，我看看。”
灵宝天尊装模作样地探查了一番，才颔首道：“原来如此。”
右忙问：“祖师，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宝天尊叹道：“短则三五年，最多四十年，你必然遇到死劫。这是你命中劫数，非人力可以挽回。”
右闻言有些黯然，好一会儿才摇摇头：“祖师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能洞察过去、现在、未来，定然不会错的。”
“呵呵，”灵宝天尊嘴角抽了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有点夸大了。我能洞察过去、现在，但未来飘忽不定，我也无法保证绝对准确。”
右说：“弟子并不怕死，只担心在死前无法满足执念。”
“我知道，你想唤回你的妻子、儿女，”灵宝天尊叹道，“只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的……”
“祖师，你亲口说过，人死后是有灵魂的，”右坚定地说，“所以我相信，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做到！我能将妻子儿女的灵魂唤回！”
灵宝天尊看着他，这个人已经偏执到几乎入魔的地步了。
灵魂，当然是有的。
但只有当灵足够强大，魂才能不朽。
右的妻子儿女都是普通人，灵魂早已消散于天地间。
哪怕右将灵魂法术修炼到最高深的境界，也无法唤回他的妻子儿女，除非他精通时间法则，并且成为仙位之上的大能，才能回溯时光，满足执念。
当然，这些话，灵宝天尊不会说出口。
如果说出来了，右哪来的动力去探索灵魂领域！
正是世上这千千万万修行者的探索，才让此世的修行文化丰富灿烂起来。
也让凌攀看到一丝日后对抗大劫的希望。
这些人的牺牲，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相比起整个世界的未来，个人的生死荣辱，爱恨情仇，又算得上什么呢。
当然，那些个体，自己不会这么看。
比如右，如果让他选择，是毁灭世界拯救自己的家人，还是放弃拯救家人让世界变得更好？
估计他会选择毁灭世界吧。
凌攀能理解人们的私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创造的世界，作为创世主，他理所当然地是要为了整个世界的发展，而去压榨、牺牲这些个体。
没毛病。
……
右在入门多年以后，终于得到允许，离开碧游宫去搜集新鲜灵魂。
他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在中原地区，在太戊这位有为君主的带领下，大商空前强大，几乎可以比拟开国之时。
由于大商的镇压，之前数十年间，中原附近几无战事，诸侯国之间不敢互相征伐，最大的战争是大商远征鬼方、土方等部落，但这样的战争并不频繁。
而自从太戊死后，他的嫡子中丁继位。
这位商天子运气很差，刚刚继位就遇到百年难遇的黄河大决堤，亳都遭遇洪水，中丁不得不将大商的都城迁移到了嚣城。
动荡的大商露出了虚弱的姿态，不但诸多诸侯国暗流涌动，外敌也趁机进攻。
东方、南方的诸夷又开始挑战大商的权威。
原本东夷诸部早已臣服在大商的通知下，但新的东夷、南夷兴起，不但要侵占原本大族的利益，还要免除对大商的进攻、甚至想争夺大商一些诸侯国的土地。
作为宗主国，大商责无旁贷，只能出兵，与东夷、南夷打起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中丁勉强击退了几次东夷的来犯，但他没能熬过对手，自己就先死了。
和他的父亲太戊不同，太戊是第四境的修行者，修炼有成，寿命绵长，精力充沛，所以能成为一代明君；而中丁却是没有修行天赋，即使用了许多珍贵的修行资源，也只勉强堆到第二境。
而且还在战场上受了伤。
他本来年纪就大了，毕竟太戊活了100多岁，中丁继位时已经70多岁了。所以没多久，中丁就去世。
留下一个烂摊子，他的弟弟、儿子们争夺商天子的位置，彼此之间大打出手，诸侯国各自站队，王座上变换不停。
这是一个乱世，但却是右的好机会。
他不用自己杀人，便有大量的入手新鲜灵魂的机会。
在晋升到第五境之后，右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对于法术、神通有了全新的认识。
利用这些灵魂，他不停地做着尝试。
虽然还是没法定位到他妻子儿女的灵魂，但他在灵魂领域，确实已经甩开了别人很远，他自创的一些法术和几门神通都非常有意思。
当然，具体斗战能力怎么样，他没和别人交手，并不清楚。
但他几次偷偷摸摸在低阶的修行者身上做试验，发现效果是不错的。
不过右本来也没想过要与人斗法。
他钻研灵魂领域，目的始终单纯，就是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儿女。
他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一年，两年……
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右已经七十岁了。
这十年间，他在灵魂领域的造诣，早就不是十年前可比。
但十年前，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复活妻子儿女。
现在，他却觉得渺茫无期。
懂得越多，才能发现，自己不懂的越多。
对于故老相传的一些信息，右也开始质疑其真实性。
据说，人死后都去会蒿里。可这世上所有人，无论愚贤、贫富、贵贱，死后其灵魂都会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么？
如果有，蒿里究竟在哪里？
在大地的深处，还是在天空的高处？或则，不在此世，也不在彼间，而是像两大圣地一般，处在世界的夹缝中？
蒿里的灵魂，能存在多久？
古往今来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灵魂，都能一直在蒿里保存么？
那么，最重要、也最关键的问题：蒿里……真的存在么？
第275章 第三夜（完）
右不敢再深想下去。
因为灵宝天尊从来没有质疑过蒿里的存在，也没质疑过“蒿里是灵魂的归宿”这种说法。
自己如果公开质疑，必然将遭到整个碧游宫的强烈反击！
但怀疑的种子还是埋下了。
圣人他究竟是不知道呢……还是明明知道，却不说？
右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思考和圣人有关的念头。
据说，圣人能“金风未动蝉先觉”，哪怕是交谈中提到圣人，或者是有强烈的念头想到圣人，圣人都会觉察。
右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不过晋升第五境后，如果有人想对他不利，他往往能事先觉察，非常灵验。
所以他并不怀疑圣人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一旦生出半点质疑圣人、对圣人不敬的念头，他都会立刻将这念头掐断。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自己去验证，蒿里究竟是否存在？
在接触灵魂领域这么多年，右早已知道。
一个新生的灵魂，如果生前只是普通人，那么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会消失。
而修行者，随着修为变得高深，灵魂停留的时间会更久。
当然，如果他用法术加固灵魂，给灵魂赋予更多的灵力，灵魂停留的时间也会更久。
但终究会消失。
右始终搞不明白，那些灵魂消失后，是不是真的去了蒿里？
他此前一直无法验证。
普通的灵魂，即使去往蒿里，他也无法感应到。
那么至亲的灵魂呢？
右想到，如果在自己杀死至亲后，再耗费**力，将那灵魂塑造得更加稳固，并留下印记呢？
等这个灵魂去往蒿里，自己应该就能感应到了吧？
这个想法像着了魔一样纠缠着右。
右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对劲。
虎毒不食子。
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说：那是你的子女后代，是你赐给他们生命，现在收回来也是理所应的的！而且你是为了弄清灵魂的秘密，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复活！
于是，时隔数十年后，右再次回到鬼方部落。
以他现在的境界，如果有心隐藏，连第四境的修行者也无法找到他。
右潜伏了一段时间，寻找自己后代的下落。
他发现，他的子女有的已经夭折，有的在战场上战死；有的已经成家，有的迁移去了远方，有的远嫁异乡。
最终右圈定了一个名字。
羡。
右离开鬼方时，羡才13岁。
而现在，羡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看着那三个孙子、孙女，右如同在看着陌生人。
而羡也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舐犊之情。
在一个晚上，右潜入羡的房间，催动法术，将羡杀死在睡梦中。
然后立刻勾走羡的魂魄，带着远远地离开，来到野外。
天快亮的时候，林中发出一声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右的脸上笑着，眼中却流淌着泪水。
他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他笑了，笑自己愚痴，冥顽不灵。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蒿里。
那些灵魂不是去了蒿里，而是消散了，完全消散了！
他想唤回荳，苍羽，青鱼，可他们的灵魂早在几十年前，就已消散在风中，无处追寻。
自己一直在做着徒劳的事情！
数十年来，自己一直在为一个幻觉而劳心劳力！
右无力地跪倒，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里。
蒿里……
一声叹息，在他背后响起。
右转过头，立刻怒火中烧，他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对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祖师……”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灵宝天尊温和地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祖师，你看着我一次次碰壁，看着我向一个不可能的方向努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回头呢！”
灵宝天尊叹道：“就算告诉了你，你听得进去么？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蒿里不存在，死心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会怎么做？”
就像脑海中亮起一道闪电，右很快想清楚了。
是的，如果灵宝天尊一早告诉他，蒿里不存在，他还是会将信将疑，会继续尝试，一直到头撞南墙，撞得体无完肤，才会幡然醒悟。
右垂下头。
是的，如果不亲自尝试一番，他是不会甘心的。
这一切，不怪灵宝天尊。
事实上，灵宝天尊也从未鼓励他，没有引导他。
是他自己，心怀执念。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灵宝天尊问。
“我打算怎么办？”右茫然地反问。自从妻子儿女死后，他心心念念，都是要复活她们。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有别的过法。
而现在，此路不通，他却不知该前往何方。
过了许久，灵宝天尊温和地说：“蒿里虽然不存在，但人死，未必不能复生。”
右精神一振，大胆地直视灵宝天尊：“祖师，您若是还有别的办法，请明示！”
“我也没有办法，”灵宝天尊说，“我的修为境界还不够。我受困于这个世界。可你如果能超越过我，乃至超越这个世界，达到那至高的境界，就可以从时光长河里将某人复活。”
“真的可以吗！”右虽然似乎在发出疑问，实际上已经信了。
并非灵宝天尊说得有多么可信。
而是他必须找个什么去相信。否则他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灵宝天尊用肯定的语气说，“对于真正的大能来说，可以前在、今在、永在。真正地全知，全能。复活个把人，是很简单的小事。”
右的眸子里燃起熊熊火焰。
“那我从现在开始，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达到您的境界，然后，超越您！”
灵宝天尊温和一笑：“那你加油吧。不过，想要超越我，用现有的功法是很难办到的。当然，如果你将你修行的功法继续改进，继续深挖灵魂领域的潜力，倒是有可能。”
“那我就回去闭关研究！”右如同魔怔了一般。
“走吧，我带你回碧游宫。”灵宝天尊微笑着伸出手。
右迟疑着，将右手搭上。
下一秒，他们就已经出现在碧游宫中。
“祖师，我这就去闭关！”右急匆匆地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灵宝天尊喃喃自语：“超越这个世界？我还真想看看你能否办到。可惜，最多再有三十年，你就要醒来了……”
第276章 炼化公正之神
凌攀瞬移到一颗小行星上，微微叹息。
借助灵宝天尊的视角，他可以看到，右已经死去了。
没办法，那个被引入的现世人类意识，其本体已经在现世睡眠了16个小时，怎么也压制不住其身体的自然反应，挣扎着醒来了。
那人一醒，右自然灵魂离体，无疾而终。
福地时间这30年来，右一直在碧游宫闭关，在灵魂领域的研究继续深入，对于功法也有颇多有益的修改。
可惜，他还是没能晋升第六境。
否则凌攀真想见识一下，以灵魂领域为主的功法，在晋升神灵境之后，会与其他功法晋升的有何不同。
至少，在凌攀眼中，右的金丹与其他金丹是有明显区别的。
想到这，凌攀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叹的是，自己在福地里花了那么多功夫，还让华胥帮忙进行推演，就是想发展出不同于现世的超凡体系。
但实际操作中，虽然“黄帝道原经”走出了一些新路，却被证明此路不通，最终又回到了老路，还是没能脱离现世超凡体系的窠臼。
之后在黄河世界区域诞生的数百种功法，几乎都延续了现世超凡体系的思路。
好不容易现在右走出了一点新意，可是却没能发扬光大。
想创造出符合要求的超凡体系，还任重道远。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从入手雏形福地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年多时间。
这一年时间里，自己从一个普通人成为第七境巅峰，雏形福地获得了晋升，超凡力量体系虽然不是太理想，但毕竟也得到了不小的发展。
所以时间其实是被利用得非常好。
未来还有很多年可以供自己去继续提升实力、提升福地、创造新的超凡体系，所以呢，倒不必焦虑。
休息一会，凌攀继续瞬移赶路。
终于，他接近了本恒星系的第六行星，“公正之神”。
这是一颗巨行星，体积有凌攀居住行星的800多倍大。
但是密度却小很多，质量只有后者的90多倍。
它有着88颗卫星，最大的卫星，体积和质量堪比一颗真正的行星，还有好几颗卫星，体积也达到凌攀居住星球的一半大小。
科学家们通过人造探测器发回来的一些数据，认为公正之神的几颗卫星上可能存在生命。
华胥也证实了这一点，在公正-4号卫星上，存在着生命，但那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细菌和真菌，想发展出文明，至少还需要几亿年，加上一些运气和巧合。
公正之神星球是一颗气态行星，其外围由氢、氦、甲烷等气体组成，气温在零下70度到零下160度之间。
其表面常年挂着时速2000公里的风暴。从探测器发回的各种数据来看，这颗行星是没有固态地壳的，但应该有着固体的核心。
公正之神行星的另一个特色是，在其赤道外围有一个巨大的环状带。
这环状带的主体是冰，当然也存在着其他各种物质，包括许多珍贵的矿产资源。
甚至还有富含灵气的修行物资。
公正之神行星，是本恒星系内修炼资源最为丰富的行星，华胥估算过，如果能将公正之星上的资源全部炼化吸收，凌攀能够突破第八境，乃至接近仙位。如果将那88颗卫星也炼化，晋升到仙位的资源是绝对足够了。
当然，晋升仙位并不是有资源就够了，还需要对大道的领悟，需要机缘。
数十个第八境巅峰，功行圆满的修行者，也未必有一个能登临仙位。
而且想要将公正之神行星的资源炼化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甚至想将公正之星上全部的资源都发掘搜集起来就不是易事。
然后炼化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当然，凌攀可以借助福地的力量，在时间流速加快的环境下炼化这些资源，节省炼化的时间。
但搜集资源也是非常耗时的。在没有合适工具的情况下，或许需要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将之全部搜集拢来。
还是华胥给了凌攀一个优化的方案：“管理员可以先快速搜集一批资源，只搜集那些星球表面和环状带，最容易搜集的资源。这些资源只占到总量的10%不到，但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全部搜集完毕。”
“在搜集这些不到10%的资源后，已经足够管理员突破到第八境，那时管理员再将福地扩容、提升，然后将这颗资源行星整个地纳入福地里，在时间流速加快的环境下搜集资源并炼化。甚至如果管理员自己懒得花时间，还可以让福地里第六境以上的修行者来帮你做苦工。”
凌攀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的最优解。
华胥这家伙，只要肯用心，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话说，自从福地晋升以后，华胥已经很少阴阳怪气了。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成熟了。
“不是变得成熟，我本来就是一个成熟的人工智能。有这样的变化，只是因为我看到希望了，所以更愿意配合你了。”电子合成音一本正经地说。
“看到了我帮你的文明复仇，击败那个妖族文明的希望？”
“不是，是看到了管理员带着你的文明顺利逃生的希望，”华胥说，“只要你晋升第八境，就能将你文明所在的星球纳入福地空间，带着整个文明转移。”
“当然，第八境的速度还不够快。可如果你晋升仙位，就能带着你的文明脱离这个恒星系，去茫茫宇宙中寻找出路了。”
凌攀道：“所以，你是觉得我能带着我的文明逃离，让那个妖族文明再也找不到对吧。”
“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文明的一些个体同样掌握着强大的卜筮之术，就算你能带着这个星球逃跑，对方随便就可以占卜出你逃跑的方向。”
凌攀一脑门的黑线：“那你还说看到了我带着这个星球顺利逃生的希望。”
“确实是看到了希望，终于有百分之一的逃生希望了。”
“所以，之前……”
华胥毫不客气：“之前的希望是七十万分之一。”
凌攀心里吐槽，“神特么七十万分之一，你还不如说无限接近于零。”
第277章 消失的环状带
凌攀不想和华胥抬杠。“闲话少说，准备开始搜集资源吧。华胥，把容易采集的资源点都给我标注出来。”
华胥道：“稍等，等我放出纳米级的探测器，大约一天时间，就能将这颗星球上最容易采集的修行资源全部圈定。在这期间，管理员你可以试着先将这环状带的资源搜集起来，不用区分，先将所有的物资全部塞入福地。等塞入福地之后，再将修行资源挑出来炼化，其余的物质可以用来作别的用途。比如，制造一颗小行星？”
凌攀想了想：“行，就这么办吧。”
……
现世。大唐航空航天部。
一场似乎非常无稽，交谈者双方都表情怪异的谈话正在进行中。
“我们的监测仪器没有故障，别的国家的天文望远镜看到了同样的画面。‘公正之神’行星的环状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环状带存在了几亿年，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你确定你不是看科幻小说看多了，陷入臆想？”
“请看。”
“……好吧。我猜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个暂时无法理解的现象。”
“现在怎么办，那些业余天文爱好者也会很快发现的。我们怎么向公众解释？”
“无可奉告。”
“啊？”
“告诉公众，无可奉告。”
“这恐怕还不够，那些记者们不会接受这个答案。”
“我也知道不够！我特马还想找人给我解释呢！要不你先向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无可奉告’是当前最合适的答案了。”
“然后你让部里的那些科学家们加班加点，给我弄出一套勉强可以解释得通的理论出来。”
“勉强解释得通？”
“废话，只是拿来糊弄人的东西，没必要做得太细致。”
“我明白了。可是……”
“说。”
“可是这正在消失的环状带，对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等吧。”
“哦？”
“这已经不是我们一个国家的问题了。肯定会有一次国际联合行动，将探测器发射到公正之神上去看个究竟。”
“但那需要很多年时间。最快也要三年以后！”
“那你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你能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我这个位置可以给你来坐。”
“……”
……
类似的谈话，在世界各国的航空部门进行。
很快又惊动了各国领袖。
然后从业余天文爱好者那里，流传出了清晰的图片，通过社交网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各国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各国政府的航空部门都以最快的速度召开新闻发布会，试图稳定局面。
但是没有用。
公正之神的环状带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短短半天时间，就已经消失了一半。
这样下去，恐怕再过12小时，存在了数亿年的公正之神环状带就会完全消失。
人类社会要说陷入恐慌，倒也不至于。
毕竟这是发生在许多亿公里之外的事情，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但全民热议是免不了的，有人坚定地认为这是谣言，照片全是p出来的。
有人觉得这是光线传播中出现了一些问题，环状带不是消失了，只是暂时变得不可见了。
有学者说，这是一种我们暂时还不能理解的自然现象，或许与暗物质、与反物质有关。
有人提出，公正之神附近出现了一颗微型黑洞。
有人说，是外星人入侵。
有人说，这是居住在公正之神上的原住民干的。
还有一些邪教徒声称这是某个神灵或恶魔的手笔。
众说纷纭。
这一切，凌攀都不知道。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什么也比不上他自己的境界提高重要。
只要花点时间，将公正之星、以及其卫星上的修行资源全部炼化，他就有着冲击仙位的可能。
一旦晋升仙位，他就能脱离原生星球，前往别的恒星系探索，寻找继续上升的通道。
他要以个体的伟力，带动整个文明的升华，让自己出身的文明能逃出那个妖族文明的追捕，或者更进一步，拥有能与那个妖族文明对抗的能力。
这当然不会轻松办到。
而炼化公正之神，是计划中相当关键的一步。
即使会引起全世界的恐慌，他也必须去做。
凌攀没有停顿，他运起全身功力，支撑起福地，让福地去鲸吞眼前大片的环状带物质。
每次鲸吞完一部分，就瞬移到前方，继续鲸吞下一片区域。
他这是让福地将环状带的物质囫囵吞下，还没开启炼化过程。
毕竟他也不想在这冰冷孤寂的宇宙空间里停留太久。
他目前的计划时，花费一天时间，将环状带全部收取。
这个时候，华胥应该将公正之神表面的资源都探明了，这时他再花费一天时间，将公正之神表面的资源全部搜刮掉。
然后在原地闭关一天，利用福地里的时间差，花费100多年的福地时间，将这些搜刮来的资源全部炼化，让自己晋升第八境，推动福地空间继续扩大。
然后将公正之神整个地打包带走，回到自己居住的星球，再慢慢炼化，提升到第八境巅峰，寻找晋升仙位的契机。
“真是羡慕你。”华胥说。
“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我们文明的仙位强者，都是有着最顶尖的资质，在整个文明资源的供给下，花费了许多时间，刻苦勤修，才最终登临仙位。有着数百万资质不比他们差，勤奋努力方面也不输于他们的人，却缺乏了一些机缘，没能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你知道你有多幸运么？”
“我知道，”凌攀道，“我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
华胥道：“就比如从第七境巅峰到第八境巅峰，正常来说，就算资质再好，至少需要数百年，上千年的积累。我们并不缺乏资源，但我们的修行者，在第七境时，体内没有福地，炼化速度远不如你。就算给他一颗公正之神行星，没有一千年的功夫，也别想炼化完成。”
“而你有着福地的加成，这是仙尊强者才能拥有的待遇。相当于有一个仙尊在帮你炼化，几个月时间就能炼化掉公正之神这样的行星，节省了成千上万倍的时间。”
“我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凌攀说，“而我要做的，是对得起这份幸运，攀升到更高的境界，看到前人看不到的风景。”
华胥沉默许久，才说：“如果你能看到那些我们看不到的风景，这一切，也就值得了。”
第278章 第四夜：特洛伊（一）
在搜集资源的时候，凌攀并没有放弃对福地世界里的关注。
世界仍然在演化，现世人类的意识，被源源不断地引入到福地世界，给福地世界带来丰富多彩的修行文化。
黄河世界的修行体系，仍然是与现世的修行体系有着极高的重合度。充其量，只是比现世的修行功法更高明，更容易修炼，面临的关隘更容易攻克。
在同等的资源情况、同样的时间下，能培养出更多的高阶修行者。
这方面，很难给凌攀惊喜了。
而世界上别的区域，创造出的修行体系则是多姿多彩，有的与黄河世界的体系截然不同。
凌攀本是对其有着期待的，但细细一看，其中大部分都没有潜力可挖。少数有潜力的，却也有着苛刻的修行条件。
比如有的需要有一丝神性，有的需要非常特殊的资源，有的需要人有特殊的资质，还有类似于香火成神的道路，需要大量的信仰……
当初凌攀斩杀恶龙而获得，后来又投放出去的那些神性，大多找到了宿主，造就了一批强大的生物，有的相当于第四、第五境的修行者，甚至其中甚至不乏相当于第六境修行者的伪神。
凌攀对这些有神性的生物本怀着期望，可惜的是，人类也好，还是别的生物，一旦天生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往往就不思进取。
就算其中少数想要继续提升力量的，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这些拥有神性、天生强大的生灵，对于构建超凡力量体系，几乎起不到作用。
额，或许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材料”“修行资源”，让那些修行者们可以“打怪练级”“搜集材料”。
不过，随着那些拥有神性的人与普通人产下越来越多的后代，这些“神裔”中的一部分，开始了修行。
受到父辈或者母亲体内神性的影响，神裔天生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但又不是那种极其特殊的体质，他们的基因，完全可以在实验室里调制出来，可以大规模推广。
因此，凌攀对于这些神裔给予了充分的关注，甚至在幕后推动，大量地将现世人类的意识引入这些神裔体内，想看看他们究竟会发展出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
此时，在“红河世界”的西边，爱琴海的东岸，一个名为“特洛伊”的城市，一场旷世大战正在进行，超过十万的战士在特洛伊城下对垒。
围城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在这个时代，如此长时间的战争是非常罕见的。
因为，战争，终究是需要后勤支撑，而一场如此大规模、旷日持久的战争，简直能拖垮一个超级大国的经济。
只是，战争持续了这么久，战争的双方都不可能让步，只能咬牙支撑。
这场战争的双方，分别是迈锡尼王国与包括斯巴达王国、克里特王国等在内的数个小国的联军，他们的对手则是特洛伊王国。
双方的战士都已经非常疲惫。
联军在此前势如破竹地攻克了特洛伊王国的大部分城邦以及特洛伊王国附庸的城邦：忒涅多斯、莱斯博斯、佩达斯城、吕尔奈斯城、忒拜城等，却在特洛伊城下不得寸进。
双方死伤众多，许多著名的英雄（相当于黄河世界的修行者）战死，特洛伊损失惨重，盟军这边也消耗极大。
打到现在，却是谁也退让不得。
盟军一定要攻下特洛伊，从特洛伊城掠夺一番，来弥补消耗；特洛伊城则为了生存而战。
说起这场战争的起因，其实也挺令人无语，据说是一位美丽的女子：海伦。
海伦是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的妻子。这个时期的斯巴达王国还比较弱小，但作为一国之后，海伦的身份无疑是尊贵的。
而墨涅拉奥斯也是一个勇武有为之人，他和海伦的婚后生活还算和谐。
然而特洛伊王国的王子帕里斯来到斯巴达王国做客时，却和美丽海伦一见钟情。
而这个时候，墨涅拉奥斯却放下客人和娇妻，去克里特岛办事。
海伦和帕里斯自然就**，竟然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决定带着王宫里的财宝和帕里斯私奔。
墨涅拉奥斯回家一看，人财两空，他自然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他找到了他的哥哥，迈锡尼王国的国王阿伽门农，希望阿伽门农为他夺回妻子，洗刷耻辱。
阿伽门农则召集了大量的盟友，组成一支联军，远征特洛伊。
因为一个女人而爆发的战争。
听起来多么具有戏剧性。
但是当凌攀将注意力投到这件事上，借助他的福地之主权限回溯往事，立刻发现了不少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至少，战争的真正原因，绝不是因为一个女人。
可怜的海伦，甚至连导火索都算不上。
最多算是一个借口。
因为美丽的海伦根本就不是墨涅拉奥斯的妻子，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墨涅拉奥斯豢养的舞姬。
而海伦与帕里斯所谓的私奔，也是子虚乌有，根本就是墨涅拉奥斯在宴席上故意让海伦去侍奉帕里斯的。
特洛伊战争的爆发，有很大一个因素，是因为特洛伊及其附属的城邦位于亚细亚的交通要道，商业发达，经济繁荣。这些年发展快速，积累了许多财富。
迈锡尼王国、斯巴达王国等国家眼红特洛伊的财富，想要占领这片区域，甚至以此为跳板去进攻亚细亚；最不济也要打一场征服之战，要让特洛伊答应称臣纳贡。
这就是特洛伊战争的全部真相么？
不……还不止。
凌攀继续回溯，发现这战争中竟然处处隐藏着一些伪神的影子。
比如，这个被世人认为是特洛伊战争导火索的美女海伦，就是阿尔托利亚公主勒达与伪神宙斯的私生女。
勒达嫁给了斯巴达王国的前任国王廷达柔斯，而墨涅拉奥斯在阿伽门农的帮助下杀死了廷达柔斯，以及廷达柔斯的的儿子们，成为斯巴达的新国王。
海伦自然就成为战利品，被墨涅拉奥斯收入房中，成为墨涅拉奥斯的舞姬，然后又被帕里斯带走，成为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
第279章 第四夜：特洛伊（二）
虽然伪神宙斯私生活相当糜烂，与许多伪神、乃至凡人女性有着私情，而且生育能力特别强，导致他的私生子女众多，多到可能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可是，试问，墨涅拉奥斯把宙斯的私生女当作工具，送给帕里斯来引发战争，如果没有得到宙斯的默许甚至背后推动，他敢这么做么？他就不怕伪神的报复？毕竟，伪神宙斯的实力相当于第六境巅峰，一人之力就可以毁灭斯巴达王国。
比如，据说，帕里斯能收获海伦的放心，是得到了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的帮助。
而据说阿芙洛狄忒之所以愿意帮助帕里斯，是因为在“金苹果”一事中，帕里斯面对赫拉、雅典娜和阿芙洛狄忒三位美丽的女神，将写有“给最美丽的女神”的苹果给了阿芙洛狄忒。
试问，三位伪神要争奇斗艳，为什么会选择凡人帕里斯来当裁判？帕里斯何德何能！
这背后，水深得很！
更不用提，当海伦与帕里斯离去后，立刻就有伪神的使者伊利斯去克里特岛通知墨涅拉奥斯；当帕里斯与海伦乘船返回特洛伊时，遇到海洋里的伪神涅柔斯，涅柔斯分明受着斯巴达王国和迈锡尼王国的供奉，却对帕里斯和海伦不加阻拦。
在迈锡尼、斯巴达联军乘坐战船去攻打特洛伊的路上，伪神阿尔忒弥斯施展法术，让船队无法前进，借口说阿伽门农曾经猎杀阿尔忒弥斯的鹿，所以要惩罚联军，除非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献上自己的女儿做祭品，才会允许船队继续前进。
联军耽搁良久，终于把阿伽门农的女儿伊菲格涅娅骗了过来，并说服其自愿献祭。
这个时候，伪神阿尔忒弥斯又不需要伊菲格涅娅的献祭了，用一只幼鹿代替了祭坛上的伊菲格涅娅。
伪神阿尔忒弥斯为何要大费周章？
还不是为了拖延盟军的脚步，给特洛伊更多的准备时间！
否则，盟军的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将特洛伊一战而下！
当盟军终于来到特洛伊城下，先礼后兵，提出要特洛伊归还海伦，并给出赔偿。
当然，其实盟军根本就是希望对方拒绝的，所以提出的赔偿金非常高昂。
而这么高昂的赔偿金，就算特洛伊王国真的答应了，对盟军来说，也是有赚头的。不但足以弥补大军的耗费，还能充盈国库。
不过特洛伊王国真的太有钱了，准备答应赔偿。至于海伦，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归还就归还吧。
但是这时，又有伪神插手，降下神谕，说特洛伊人只要作战就必定取胜。特洛伊人一听，当然就不肯支付那巨额的赔偿金了，想先打上一场再说。
看吧，处处都是伪神插手的痕迹。
不仅仅是战争前，以及战争的初期有伪神插手，到了战争的中后期，甚至在这场战争中，也有不少伪神借助代理人出手，甚至亲自下场！
凌攀回溯着过去的时光，飞快地思考，究竟是什么驱使伪神们来暗中推动这样一场战争。
是为了争夺信仰么？
凌攀漂浮在半空，揉了揉眉心。
或许其中部分伪神是为了争夺信仰，但并非全部。因为凌攀看得很清楚，参与此事的大部分伪神，并非修行与香火相关的体系。
既然不修行香火相关，信仰之力就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从这些伪神的作风来看，这数百年来，他们也从未争夺过信仰。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让这些伪神都涌现出来，处心积虑地引发这样一场大战，又争先恐后地插手其中？
凌攀摇摇头。还是重新理一理吧。
一切生物的行为，归根结底只为了三个目的：生存，繁衍，进化。
这些伪神，虽然有着接近于第五境甚至是第六境修行者的实力，但是心灵修为却是不过关的。
所以他们的行为，最终也不外乎是为了这三个目的。
现在看来，首先可以排除“繁衍”这个目的。
如果是为了繁衍，不需要制造一场战争吧。
那么，究竟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进化”？
带着疑问，凌攀继续回溯时光，去寻找一个个关键节点。
一幕画面闪过。
“有许多凡人，不再敬畏神，这样的凡人必须给予惩罚！”一个浑身萦绕着雷霆之力，身材伟岸的伪神说道。
他的名字，叫做宙斯。
乃是目前这附近地区的伪神中，公认最为强大的。
他是克洛诺斯之子，乌拉诺斯与盖亚之孙。
乌拉诺斯与克洛诺斯都曾是顶尖强大的伪神，宙斯继承了他们的神性，甚至有所超越。
他因为凡人不敬畏神，而想通过战争，制造恐惧和死亡，给予凡人惩罚？
似乎说得通，但又似乎不是关键。
凌攀继续回溯，看到了“金苹果”争议，纷争女神厄里斯将写有“献给最美的女神”的金苹果悄悄放在佩琉斯和忒提斯（阿喀琉斯的父母）的婚礼上。
回溯到宙斯与厄里斯偷情，并在亲密缠绵后，亲手将这只金苹果交给了厄里斯。宙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吗？找个众神聚会的场合，丢出去，保证有热闹看。”
对这一幕，凌攀并没有吃惊。
宙斯是特洛伊战争的幕后黑手之一，这是早就确定的事情。
凌攀继续回溯，画面一幕幕闪过。
他回溯到二十年前，宙斯对波塞冬和阿波罗说：“特洛伊王国是我在人间的后裔建立的，此时的普里阿摩斯正在兴建特洛伊的城墙。你们伪装成凡人去帮忙，看看普里阿摩斯此人如何，是否值得我的庇佑。”
对这一段，凌攀感到很有兴趣，立刻追溯，发现波塞冬和阿波罗确实隐藏身份，去参与了特洛伊城墙的兴建，而且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波塞冬指点了城墙的修建方式，让城墙非常坚固高大；而阿波罗则为修建城墙的劳工提供了食物，保障了后勤。
但是当城墙修建好以后，波塞冬和阿波罗却不满于普里阿摩斯给他们的报酬，他们认为自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应该得到更多。他们和普里阿摩斯争吵，却被特洛伊的士兵赶了出去。
他们回复宙斯时说，特洛伊城不值得庇佑。
第280章 第四夜：特洛伊（三）
而在另一幕画面中，凌攀看到，宙斯派出赫尔墨斯作为使者去告诉普里阿摩斯，“这两人是受到了我的惩罚，来特洛伊城服劳役。你不要给他们任何报酬！”
宙斯这个家伙，良心很坏啊！
这时又出现了关键的一幕画面，发生在数十年前。画面中交谈的是宙斯和波塞冬。“凡人繁衍得太快，而且掌握了一些通过锻炼而迅速变得强大的办法。我听说，一些强大的凡人英雄，甚至可以杀死弱小的神灵。那是否有一天，连我们这样强大的神灵，也会陨落在凡人手中？我们应该试着削减凡人的数量，扼杀凡人英雄。”
凌攀若有所思。如果说这就是宙斯煽动战争的真正动机，似乎能解释得通，也挺有说服力的。
可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追溯到宙斯的过往之后，凌攀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宙斯是克洛诺斯之子，克洛诺斯可以说是第二代神王（伪），当克洛诺斯推翻宙斯的爷爷、乌拉诺斯的统治时，乌拉诺斯发出了诅咒：克洛诺斯也必将被自己的孩子推翻。
因此克洛诺斯的姐姐兼妻子瑞亚每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都会将之丢弃，如果不是瑞亚坚决地保护好这些孩子，恐怕其中一些早就遇害了。
直到宙斯长大，神力变得强大，便聚集起自己的兄弟姐妹，赫斯提亚、德墨忒尔、赫拉、哈迪斯、波塞冬等同样拥有强大神力的伪神，攻击克洛诺斯。
简而言之，宙斯是非常反感这种“因为惧怕后辈超越自己，所以就提前扼杀后辈”这种做法。
所以，宙斯真的会因为人类威胁到了伪神，就提前扼杀人类英雄？
宙斯虽然好色，管不住下半身，但确实有着强大的实力，以及与之相称的勇气。
凌攀不觉得这个伪神会如此卑劣。
好吧，那就继续回溯时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攀没有将目光局限在宙斯身上。
对于那些在此地区内比较重要的、实力强大的伪神，甚至与这些伪神关系较亲密的半神以及人类英雄（半神是有着神性，人类英雄是纯粹人类，实力同样是相当于三、四境），凌攀都会回溯一阵。
他看到了阿伽门农召集盟友，许多著名的英雄如奥德修斯、帕拉墨得斯、伊多墨纽斯、菲洛克忒忒斯、大埃阿斯、小埃阿斯、阿喀琉斯等纷纷加入这次远征。
他看到在特洛伊战争之前，阿喀琉斯的父亲佩琉斯、大埃阿斯的父亲忒拉蒙、小埃阿斯的父亲俄琉斯、许拉斯和赫拉克勒斯、伪神宙斯的私生子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俄尔普斯、墨诺提俄斯、忒修斯等英雄帮助伊阿宋去寻找金羊毛的历险过程。
在次历险的过程中，同样处处有着众神的身影。
凌攀又追溯了一阵赫拉克勒斯的往事，因为这位英雄不但是宙斯的私生子，有着近乎第五境的实力，而且似乎与许多的伪神、半神、人类英雄有着交集。
不过追溯了一阵之后，在赫拉克勒斯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凌攀又追溯了参与“金羊毛”历险的诸位英雄，乃至于他们的先辈，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修炼方式的诞生和逐渐变得成熟的过程。
这些修行方式，或许不如黄河世界的修行方式那么完备，因为凡人中至今还没有诞生第五境。
但由于与黄河世界在不同的语境、不同的思维方式、不同的生活习俗的催化下，这些修行方式也与黄河世界的修行方式大相径庭，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了，其中一些确实是有趣的，而且似乎是有潜力可挖的。
收回追溯这些英雄的目光，凌攀再次追溯伪神们。
他追溯了阿波罗、潘神、雅典娜等伪神的诞生，看到了阿芙洛狄忒从从第一代神王乌拉诺斯的鲜血和浪花中诞生；追溯了神秘的普罗米修斯协助宙斯战胜克洛诺斯，追溯到勇猛的阿瑞斯与波塞冬之间的矛盾。
……
凌攀注意到，虽然诸多伪神插手了特洛伊之战，但这些伪神要么是出于私人恩怨，要么是在宙斯有意无意的干预下，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也就是说，从目前回溯时光得到的结论来看，宙斯是特洛伊战争最大的幕后黑手。
但另外几位强大的伪神波塞冬、哈迪斯、阿波罗、雅典娜和赫拉似乎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凌攀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掀起特洛伊之战。
回溯时光是非常耗费法力和精力，也很无聊的事情。
虽然还有许多和伪神们相关的历史没来得及仔细看，但凌攀暂时不打算继续回溯了。
且先看看特洛伊之战的进展，看看伪神们接下来的举动再说。
如果有了相应的线索，再去有针对性地回溯，或许就能弄清楚宙斯等伪神的动机。
……
转眼间，特洛伊之战已经持续了九年。
在这九年中，双方都死亡了不少英雄。
盟军这边，罗忒西拉奥斯、帕拉墨得斯等要么死于战场，要么死于内讧。
双方的士兵也消耗了不少，物资的消耗更是让这些富裕的国家都难以承受了。
漫长的补给线，让盟军的首领们感到非常苦恼，他们已经放弃了从国内调集船队补给，而开始在亚细亚的海岸沿线劫掠，此举让他们被当地人仇恨，即使打赢了这场战争，也难以征服这片土地。
特洛伊人早先还能得到支援，但是最近几个月也被切断了补给线，特洛伊城中的物资也开始匮乏，一些贫民已经开始冻饿而死。
要不是双方结下了太多血仇，特洛伊人都想认输赔款算了。
而对盟军来说，现在已经不太可能接受特洛伊人的认输赔款，他们必须把特洛伊人熬死，从特洛伊劫掠财富，来弥补亏空。
眼看着双方都要无以为继的时候，局面似乎终于有了一些重要的变化。
凌攀分出一缕神念，近距离观察。
他看到，伪神们终于亲自下场了。
首先出手的是阿波罗。
他带来的是一场瘟疫。
第281章 第四夜：特洛伊（四）
阿波罗出手，凌攀并不感到奇怪。
他奇怪的是，阿波罗竟然是出手帮助特洛伊，在盟军中传播瘟疫。
阿波罗曾和波塞冬在特洛伊城受到国王普里阿摩斯的冷遇，按理说，他应该要痛恨特洛伊城才对，为什么要帮特洛伊城呢。
凌攀稍稍回溯了一下过往时光，发现他的姐姐阿尔忒弥斯曾请求他帮助特洛伊。而且似乎阿波罗也想和庇护盟军的雅典娜、赫拉怄气。另外，阿波罗和特洛伊的三公主卡珊德拉曾有一段往事，两人恩怨交缠，剪不断理还乱，这或许也是促使他帮助特洛伊的原因之一吧。
具体究竟是哪种因素为主，凌攀懒得深究。
而阿波罗插手的原因，看似理由很充分。
因为在之前迈锡尼盟军的行动中，英雄阿喀琉斯领军攻破了被用作藏兵点的阿波罗神庙，杀死了几个特洛伊英雄，并且俘虏了阿波罗祭司克律塞斯的女儿克律塞伊斯和布里塞斯。
然后盟军为了讨好阿伽门农，将美貌的克律塞伊斯送给了阿伽门农。布里塞斯则被阿喀琉斯留下，她虽然成为了女奴，但阿喀琉斯对她挺不错的。
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克律塞斯可能是担心多出几个外孙，终于来到希腊军中，恳求阿伽门侬释放克律塞伊斯，他表示自己愿意拿出大量的赎金，毕竟这个年代的祭祀都很有钱的。
盟军的主要将领都同意，可是阿伽门侬不知是沉迷于克律塞伊斯的美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没有答应，并骂走了克律塞斯。
克律塞斯转头就向自己的主子阿波罗控诉，阿波罗这就得到了合理的借口，好你个阿伽门农，这么对待我的祭司，是不是看不起我阿波罗啊？于是他在盟军中降下了瘟疫。
盟军中也是有能人，有与伪神们关系密切的英雄、预言家。很快他们就确定了瘟疫的来源，然后大家都要求阿伽门农归还克律塞伊斯，别给大家惹祸。
阿伽门农很生气，也舍不得这个大美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临时的统帅，因此只能答应。
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要阿喀琉斯、奥德修斯和大埃阿斯将他们的战利品让一部分出来。
这个条件其实很过分，纯粹是恶心人了，阿喀琉斯当场翻脸，说那我就回家去，老子不陪你玩了。
阿伽门农作为统帅，不能丢了面子，更是发了狠，要夺走阿喀琉斯的布里塞斯来做补偿。
阿喀琉斯怎么可能忍气吞声？他是第四境巅峰的英雄，甚至有可能杀死第五境伪神的那种强大凡人，阿伽门农虽然是一国之主，但也不过是第三境。阿喀琉斯根本就不服他，当场就想提剑斩杀阿伽门农。
眼看一场火拼就要发生，伪神雅典娜得到了线报，及时出现，阻止了他们的冲突。
雅典娜站在盟军这一边，凌攀是可以理解的。
一方面，雅典娜和赫拉当初没被给予金苹果，心里有怨气；另一方面，雅典娜事事都喜欢和阿波罗别苗头，阿波罗帮助特洛伊，她自然要帮助盟军。
但内情真的是这么简单么？
凌攀不想轻易下结论。且再看看。
被雅典娜中止了内讧之后，阿伽门农让奥德修斯把克律塞伊斯归还给阿波罗的祭司克律塞斯，然后又命令手下去夺走了阿喀琉斯心爱的女奴布里塞斯。
这样阿波罗没了借口，就停止散播瘟疫了。
连凌攀都忍不住摇头。这阿伽门农太头铁了，未来的结局怕是不会太好。
阿喀琉斯是谁？凡人英雄中最强大的存在。
他是密尔弥冬人的王佩琉斯和伪神忒提丝之子。虽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神性，但也天生强壮，换种方式说，基因特别优秀。
忒提丝是谁？伪神海洋之神涅柔斯和海洋女神多丽丝最宠爱的女儿，曾经帮助宙斯对抗克洛诺斯领导下的前代伪神，和宙斯和波塞冬这对兄弟都有一段私情。注意，她是可以直接去找宙斯打小报告的！
你阿伽门农非要树立这样一个敌人，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果然，自己喜欢的女奴被抢走以后，阿喀琉斯就去找母亲忒提丝告状。忒提丝心疼儿子，直接去找老情人宙斯打小报告，要宙斯帮助特洛伊，给予阿伽门农惩罚。
宙斯这老阴比装作无可奈何地说，你跟我多少年交情了，谁跟谁啊？可是这件事真的难办。我的老婆赫拉特别恨特洛伊城，要是我帮了特洛伊，她肯定要找我吵架。
不过你难得来找我办事，我肯定也不能拒绝你。那这样吧，我就帮你让特洛伊胜一场，让阿伽门农受点教训。
忒提丝当然不是很满意，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宙斯就让手下一个精通睡眠领域天赋神通的伪神许普诺斯出手，让阿伽门农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众神答应他很快会让特洛伊城破，要阿伽门农大胆进攻。
阿伽门农哈哈笑着醒来，他也是个有心机的娃，第二天召集联军的各位城邦领袖、英雄，试探大家说：“打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打下特洛伊，这样下去得不偿失，干脆我们先回去，以后再从长计议。”
大部分城邦领袖和英雄都欣喜若狂，马上就打算乘船回家。
阿伽门农懵逼了，这下子局势就连他自己都没法控制了，没办法，伪神赫拉只能让雅典娜出面去阻止众人。
然后阿伽门农组织大家向宙斯献祭后，开始再一次进攻特洛伊。
特洛伊城也得到了伪神的“神谕”，得知他们此次出战必胜，因此也组织军队出城。
而作为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之一，帕里斯也参战了。他远远地就看见了盟军中的墨涅拉奥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帕里斯真的是眼睛都红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海伦明明是墨涅拉奥斯派来服侍自己的，一个舞姬而已，自己带走就带走了。
结果事后墨涅拉奥斯又说海伦是斯巴达的王后，以此为借口攻打特洛伊。
这些年来，面对受苦受难的特洛伊人，被人们认为是战争的罪魁祸首，帕里斯既愧疚，又委屈。
此时看到墨涅拉奥斯，帕里斯怒火中烧，出阵提出要和墨涅拉奥斯单挑。
第282章 第四夜：特洛伊（五）
阵前斗将，在凌攀文明的古代也有过类似的事迹。只是在战争更加职业化、残酷化之后，阵前斗将的行为才逐渐减少。
而这场决斗无疑是非常重要且神圣的，双方向诸神宣誓，如果墨涅拉奥斯战败，盟军就会撤走；如果帕里斯战败，特洛伊就要归还海伦，给予巨额赔偿。
凌攀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这场决斗。
帕里斯和墨涅拉奥斯的实力都相当于初入第三境的样子，在凡人中也算得上是百人敌的强者了。
这两人的战斗，在凡人看来是相当激烈和精彩，不过对于凌攀来说就非常无聊了。
无非就是菜鸡互啄。
总的来说，墨涅拉奥斯的战斗经验更加丰富。
而帕里斯虽然长得帅，可惜墨涅拉奥斯不是弯的，不解风情。
于是墨涅拉奥斯很快就占据了优势，然后顺利地打掉帕里斯的武器，将对方擒获，准备将帕里斯带回盟军阵中。
可这时，伪神阿芙洛狄忒暗中出手，制造了一片浓雾笼罩墨涅拉奥斯，伺机将帕里斯带回特洛伊城。
凌攀看了都想骂人。
你们这些伪神也太不要碧莲了吧？凡人打架，你们伪神亲自出手干预？
要不是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就出手制裁你们。
虽然在伪神的干预下，这场决斗草草收场，但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知道是墨涅拉奥斯取得了胜利。阿伽门农便要求特洛伊方面愿赌服输，归还海伦，献上巨额赔款。
特洛伊王普里阿摩斯犹豫了。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正直多么守诺。
而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特洛伊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他在想是不是干脆借坡下驴算了。
眼看着很可能战争就此结束，结果这时，伪神又搞事了。
雅典娜利用自己的神通改变体貌，变幻为一个特洛伊英雄，悄悄跑到另一个特洛伊英雄潘达罗斯那里，劝说这位神射手用弓箭偷袭射杀墨涅拉奥斯。
一通劝说后，潘达罗斯被说服，偷偷地放暗箭射向墨涅拉奥斯。
平心而论，这位潘达罗斯的射术还是很不错的，在凌攀的印象中，黄河世界的著名英雄大羿，在第三境时也不过如此。
在他斗气的作用下，利箭势如破竹地射向墨涅拉奥斯的要害。
但是雅典娜是站在盟军一番的，她只是为了让特洛伊人撕毁协议，让战争能继续下去，却不想坑死盟军方面的重要英雄，因此暗中出手，让箭稍稍射偏了一点点。
墨涅拉奥斯中箭倒下，实际上没有伤着重要部位。
但特洛伊方面却以为盟军的重要将领墨涅拉奥斯挂掉了，立刻发动攻势。
这时，伪神们干出了更不要碧莲的事情。
雅典娜回到盟军中，亲自指挥盟军的战斗。
另一位伪神阿瑞斯则出现在特洛伊的阵营中，亲自指挥特洛伊人的战斗。
这对兄妹一直都彼此看不顺眼，在凌攀回溯时光时，发现他们曾经争斗过多次，所以再斗上一轮也不奇怪。
虽然不明白阿瑞斯加入特洛伊阵营的动机是什么，但是阿瑞斯通常都是站在雅典娜敌对立场的。
既然雅典娜要帮迈锡尼盟军，阿瑞斯帮特洛伊好像也没毛病。
贵圈真乱。
当然，凌攀还是谨慎地认为，这些不过是表象，内在还会有更复杂更深层次的原因。
两位伪神指挥着双方军队，战斗激烈，士兵们的哀嚎、英雄们的对决贯穿了战斗的始终。
一开始，雅典娜指挥下的迈锡尼盟军占据了明显优势，将特洛伊军压制到了城墙底下，借助着城墙上弓箭手的帮助，特洛伊军队才稳住阵脚。
然而这时阿波罗又来捣乱了。
他发布“神谕”，让特洛伊人知道，迈锡尼盟军最强大的凡人英雄阿喀琉斯没有参加这场战斗！
特洛伊人士气大增，在他们自己的英雄赫克托耳、阿卡玛斯、潘达罗斯、半神埃涅阿斯等策划了一次次的反击，埃涅阿斯的母亲、阿芙洛狄忒也趁乱加入战场，以第五境巅峰实力的伪神之躯，欺负凡人。
凌攀慎重地考虑要不要给着这个女性伪神降下一道雷霆做惩戒。
而盟军这边，雅典娜见本方缺乏一个箭头人物，她立刻利用神通，暂时提高了盟军英雄狄奥墨得斯的力量层次，相当于给狄奥墨得斯上了一层buff。
雅典娜是第六境实力的伪神，借着她提供的帮助，狄奥墨得斯一鼓作气，靠近了阿芙洛狄忒，并且将这位强大的伪神刺伤。
阿芙洛狄忒惊慌失措，她是第二代的伪神，年代久远，生命悠长，比宙斯还要资历老，但她的神通领域是爱、欲等方面，对于战斗并不精通，只能凭借境界压人。
现在狄奥墨得斯在雅典娜的buff下临时提高境界，她便不敢继续作战，转身就逃。
而她的半神儿子埃涅阿斯则叫上了潘达罗斯一起来对抗狄奥墨得斯，要为母亲报仇。
结果潘达罗斯这名有希望达到大羿层次的凡人英雄没撑几个回合，就被临时拥有第五境实力的狄奥墨得斯杀死。
埃涅阿斯想把潘达罗斯的尸首抢回，却被狄奥墨得斯所阻挡。
埃涅阿斯虽然是半神，拥有着神性，如果给他时间，他未来甚至有可能达到第五境。
但此时他确实只是第四境初期。如果没有别的因素，他很快就会丧命于狄奥墨得斯之手。
阿芙洛狄忒终究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战死在面前，插手进来，但是她实在不擅长战斗，即使她和儿子联手也招架不住狄奥墨得斯的攻势，很快就被狄奥墨得斯重创。
阿芙洛狄忒立刻丢下儿子仓惶逃跑，狄奥墨得斯也不追赶，凡人弑神是很难有好下场的，能击退阿芙洛狄忒他已经满足。
而且接下来，还可以收割埃涅阿斯的首级，埃涅阿斯是特洛伊阵营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杀了他，狄奥墨得斯一定能获得大量军功。
埃涅阿斯哪里是被神力加持的狄奥墨得斯的对手，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身首异处，这时阿波罗又不要脸地插手进来，击退狄奥墨得斯，救下埃涅阿斯。
这帮伪神，真是脸都不要了。
第283章 第四夜：特洛伊（六）
看到阿波罗、阿芙洛狄忒欺负凡人，雅典娜、阿瑞斯亲自指挥凡人作战，凌攀有点小脾气，甚至想下场把这些伪神胖揍一顿，你们这些家伙竟然插手凡人战争，还亲自出手，坏了规矩你们知道吗？
但是权衡之后，他决定还是再观察一阵，一定要弄清楚这些神灵弄出这么大架势，甚至亲自插手凡人战争的深层原因。
虽然这些伪神参战，都有表面的理由。
可以说因为他们只有实力而没有心灵上的境界，七情炽盛，因为各种爱恨情仇而卷入了这场旷世大战；也可以说他们活得太久，生活无聊，想要寻找刺激，打发时间。
但是……
凌攀统统不信。
一个伪神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五个伪神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可当几乎所有的伪神都卷入，就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
不要把那些伪神当成傻子！
凌攀一边继续摄取公正之神行星的环状带，一边分出部分神念来观察这场战争。
战争渐渐进入白热化。
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是伪神阿瑞斯开始亲自出手攻击迈锡尼联军中的英雄。
他虽然不屑于对一般的凡人出手，但被他盯上的凡人英雄，则往往难以逃生。
毕竟阿瑞斯的实力是介乎于第五境巅峰和第六境之间，凡人英雄除非到了第四境以上，否则真的很难在他手下支撑几招。
阿瑞斯并没有使用大规模杀伤的神通，仅仅是点杀了几个迈锡尼联军的英雄，已经严重影响了战局，让迈锡尼联军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大埃阿斯、小埃阿斯、奥德修斯、斯腾托尔等英雄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带领他们的部曲牢牢地钉在战场上，恐怕这一战就会让迈锡尼联军被赶下海。
雅典娜见迈锡尼联军的局势有点不妙，她知道诸神早已为这场战争定下了结局，但这一场局部的战斗却有可能导致迈锡尼联军崩盘，让诸神的谋划落空。
关键就是阿瑞斯这个二愣子，大家做做样子就行，他偏偏要亲自出手，以大欺小。
雅典娜迅速地思考后，召来狄奥墨得斯，说道：“这场战争中，凡人也有弑神的可能，不要怕，勇敢地去对阿瑞斯挥剑，我会赐予你力量！”
然后她为狄奥墨得斯加持了力量，又使出神通，在战场上制造了局部的浓雾，让她和狄奥墨得斯隐藏起身形，又以她的神通隔绝阿瑞斯的感知，慢慢靠近对方。
到了阿瑞斯身前时，阿瑞斯正在专心致志地攻击迈锡尼联军的第三境英雄佩里法斯。
三招两式，就一矛洞穿了对方的盾牌，佩里法斯急忙爆发斗气，但没有用，他和伪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在阿瑞斯杀死佩里法斯的刹那，他精神出现了片刻的放松，雅典娜和狄奥墨得斯抓住机会，一起向阿瑞斯进攻。
雅典娜的战斗技巧不差，但她不想亲手杀死阿瑞斯，因此只做牵制，盼望狄奥墨得斯能杀死阿瑞斯。
毕竟，经过加持后，狄奥墨得斯也有了第五境的战斗力，是完全有机会斩杀阿瑞斯的。
但狄奥墨得斯也不是白痴，之前他有机会杀阿芙洛狄忒，但他根本不敢下杀手，生怕成为弑神者，不但他自己要遭到严酷的报复，家族和子孙后代都有可能受牵连。
因此他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攻击阿瑞斯，却总是小心地避开要害。
阿瑞斯在两人的夹击下很快不支，受了不轻的伤，他咆哮着逃离战场，雅典娜和狄奥墨得斯各有打算，他们其实都想阿瑞斯死，但都不想成为拿阿瑞斯人头的那个，所以默契地没有追击。
且说阿瑞斯逃离后，立刻遁到他父亲宙斯面前告状，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了，每次被雅典娜欺负都要告状，宙斯也习惯了，安慰了他一番后，让派翁给他草草治疗一番，让他继续回战场。
反正阿瑞斯受的也不是致命伤，虽然伤势可能会缠绵很久，影响实力的发挥，但不会危及性命。
阿瑞斯也很无奈，虽然回到战场，但打定主意不再亲自出手了。
为了这场闹剧，不值得送命。
战场上，由于得到了雅典娜的加持，狄奥墨得斯大发神威，所向披靡。
在他的带动下，大埃阿斯、小埃阿斯、奥德修斯等也开始反击，局势再一次向迈锡尼联军倾斜。
特洛伊城的妇孺们则在向雅典娜献祭，希望雅典娜收手。
而城下，特洛伊的王子，他们王国最著名的英雄赫克托耳休息了片刻，准备再一次出击。
而之前险死逃生的帕里斯也重整了旗鼓，准备和哥哥一起奔赴战场最激烈之处。
这对兄弟加上格劳克斯一起，带着部属冲击着迈锡尼联军，杀死了几位迈锡尼方面初入第三境的英雄，让特洛伊一方再次占据优势。
打了这么久，其实双方都已经很疲劳了，都有暂时退兵休整的想法。
但一切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在这片战场上，凡人已经不是主导者，主导者是那些伪神们。
代表特洛伊的阿波罗和代表迈锡尼联军的雅典娜在经过商议后，决定暂时停战，由双方英雄进行阵前斗将来决定胜负。
特洛伊这方，几名王子帕里斯、赫克托耳和赫勒诺斯经过讨论后，决定由赫克托耳出战。
当赫克托耳站了出来，来到两军对垒的阵前叫阵时，迈锡尼联军的英雄们竟然无人敢于应战。
气氛一时尴尬，墨涅拉奥斯不得不表示自己愿意出战，毕竟这场战争名义上是为了他而打的，要是他不敢出战，迈锡尼联军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让墨涅拉奥斯如释重负的，是阿伽门农果然制止了他。
阿伽门农铁青着脸说：“赫克托耳是特洛伊人最著名的勇士，就算阿喀琉斯对阵他，也不敢说能必胜，亲爱的弟弟，你还是先退下，我们应该让战斗技巧更出色的勇士出战。”
迈锡尼联军这边也没什么意见。
墨涅拉奥斯只是个第三境，要他去对阵第四境巅峰的赫克托耳，完全就是送人头。
当墨涅拉奥斯表示了自己愿意出战，有这个态度就好。
真正去作战的，应该是更强大的英雄。
比如，大小埃阿斯，狄奥墨得斯，奥德修斯，伊多墨纽斯和欧律皮洛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