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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卒斩天全文阅读

作者:三青色     悍卒斩天txt下载     悍卒斩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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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旱

    西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名叫柳家村。村子不大,仅有二百多口人,村民多以种田打猎为生。

    柳家村村口有一棵老柳树,饱受岁月侵蚀,就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不知其年岁。

    往年此时节,那遮天蔽日的柳条上早已抽出翠嫩的柳叶,层层叠叠,绿意盎然,清风吹过,婀娜摇摆。可今年此时,枝干上却不见半点绿色。干褐的树皮由树干上一层层翻起脱落,枯黄的柳条簌簌地往下掉,似乎这棵不知年岁的老柳树已经枯死了。

    清晨五时,天边刚露鱼肚白,柳家村的村民就早早地起床,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往村口的老柳树走去。

    今天是三月二十,春分,当地有祭天的习俗。意在祈求上苍庇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稻谷满仓。

    是个喜庆的日子。

    然而,村民的脸上并未看见喜庆日子该有的欢喜。恰恰相反,年迈者,蹒跚而行,时不时摇头哀叹;中年者,紧锁眉头,步伐沉重,一脸苦色;年轻者,握拳踢石,暴躁不安;就连活泼好动的小孩,都低着头一步一步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没了该有的朝气活力。

    沉闷与压抑笼罩着整个柳家村。

    确切点说,整个南方大地都在被这种沉闷与压抑笼罩着。

    自去年立春至今,一年又四十八天,整个南方大地滴雨未下。现如今江河断流、湖泊干涸,大地干裂、草木枯萎,入目尽是枯败死寂之色。地里的庄稼连着季地颗粒无收,老百姓吃尽了存粮,吃光了草根树皮,正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旱灾,这头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已然扬起它手中的镰刀,准备收割南方大地千万人的性命。

    往年春分祭天,柳家村都是猪头三牲摆在老柳树下,由老村长念完祭文,然后锣鼓齐鸣,全村老少欢欢喜喜地过节日。可今年却是不可能了,因为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猪头三牲,就连摆上三碗白米饭都是奢求。

    老村长名叫李德贵,今年七十有六,身子骨尚且健朗,若无大病大灾,再活几年不成问题。别看他年纪大,可脑子一点也不糊涂。现如今旱灾荼毒,各家各户都是数着米粒煎熬度日,所以今日虽是祭典大日,他并没有死板遵从,非要准备猪头三牲等祭品不可,而是吩咐村民们摆上三碗清水即可。他说若苍天有眼,自会体恤百姓疾苦,不会怪罪。

    村民们照老村长的吩咐,在老柳树下的祭台上摆了三碗清水。

    六时整,红日跃于东方天际,光芒喷吐,刺破苍穹。苍穹之上,万里无云,蔚蓝如洗,又是一个大晴天。

    “哎”老村长捋着雪白长须,透过老柳树的枝桠缝隙望着蔚蓝天空,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大晴天,再不下雨,百姓何以活命啊。

    苦笑着摇摇头,拄着柳木拐杖走到祭台前,整理发冠衣衫,跪伏于地。其身后二百余村民皆跟着跪下。

    一阵风吹过,枯死的柳条簌簌地落下一片,打在众人的头上身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一根柳条,捧在粗糙干瘦的手里,凹陷的眼窝里噙满泪水,额头抵着柳条伏在

    地上,悲由心头起,禁不住呜咽道:“柳树爷爷枯死了。”

    老婆子的这一声呜咽激起了所有人压在内心的凄凉与悲伤,霎时间,男女老少眼眶全都红了,抽泣声连成一片。

    老柳树在柳家村人的心中,更像是一位陪伴他们成长的至亲,他们与老柳树之间的羁绊,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或许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是刻骨铭心。眼下老柳树枯死了,他们自是伤心不已。

    “安静!”老村长厉声呵斥,吓得所有人立即收声。

    老村长对着祭台三叩首,随之朗声道:“吾携柳家村二百六十三人,诚惶诚恐顿首告知于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自先祖立根建村于此,至今已有六百余载,历经大小旱灾、水祸、战乱,不知其数,幸得天地与四方神灵之护佑,助柳家村百姓每每渡过劫难,又有四季之神庇佑,风雨霜雪,应时而至,从而五谷丰登,六畜蕃盛,而后有柳家村百姓安居乐业,代代相传,星火不灭。此天地诸神之所赐也。今日春分祭日,本应敬献猪头三牲,报答天地诸神护佑之恩。然哉,旱灾荼毒,家家户户数米度日,艰难困顿,苟且偷生,今献三碗白水暂代,待渡过此难,必当翻倍补之。望天地诸神体恤吾等疾苦,勿要怪罪。”

    “望天地诸神体恤吾等疾苦,勿要怪罪。”众人跟着喊道。

    “先祖有训,春不猎,夏不伐,以养山林。奈何哉,旱灾荼毒,吾等别无生路,不得不违背先祖训诫,进山狩猎,寻一线生机。先祖在天之灵,必能体谅吾等苦处,不究破诫之罪。望天地诸神以及先祖在天之灵护佑,保我儿郎山中无险,平安归来。”

    “望天地诸神以及先祖在天之灵护佑,保我儿郎山中无险,平安归来。”众人跟着祈祷道。

    九叩礼毕。

    老村长叩首起身,转过身,脸上缓缓地堆起了笑容,朝人群中招招手,唤道:“大娃,小卒,你二人过来。”

    人群中应声走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肤色黝黑,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名叫牛大娃,另一个少年比牛大娃矮了半个个头,肤色一样的黝黑,身材虽不是虎背熊腰,却也线条分明,匀称而又结实,相貌普通,不丑也不俊,这少年名叫张小卒。

    这二人同岁,今年刚满十六岁,按照当地的风俗,当于春分祭日行成人之礼。

    牛大娃和张小卒走上前,并按照老村长的吩咐跪在老柳树下,现场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闷压抑,人群里也响起了欢声笑语。

    “今年就只有这俩小子举行成人礼吗?”

    “是啊。太少了。看隔壁张家村,今年可有十三个呢。”

    啪!

    这人话音未落,就被一老妇抬手一巴掌抽在后脑门上,老妇拧着眉毛骂道:“臭小子,你也知道咱们村人丁不旺啊。平日里让你在你媳妇身上多使使劲,多给我生几个胖孙子,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嫌弃起儿郎少来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那汉子被他老娘一句话说得满脸羞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媳妇更是不堪,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众人也被老妇人一句打趣的话带起了气氛,前后左右谈笑起来。

    “哎,老咯

    老咯。这不知觉间大娃和小卒都成年了,咱们啊是真的老咯。”

    “可不是嘛。俗话讲得好,比什么都不要和孩子比年龄,一比你就老。”

    “老牛,这次狩猎大娃应该留在家里吧?”

    “不留。老子打算让他跟着长长见识。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万一真出点什么事,牛家也断不了后。”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呢。”

    “咳咳”老村长清咳了两声,压下众人的声音,向跪在地上的牛大娃和张小卒道:“大娃,汝今日起大名牛广茂,表字乐天,取乐天知命之意。”

    当地风俗,孩子成人之前只取乳名,大名要在成人礼这天和表字一起给予,并记入族谱。若是女子,则只取大名,表字需许嫁时取。

    牛大娃高兴地咧开大嘴,白灿灿的大板牙在阳光下耀眼生辉,可又使劲挠着后脑勺,他大字不识几个,不明‘乐天知命’是何意,遂一脸困惑。

    “乐天知命,快乐无忧,潇洒过活。”老村长知其困惑,解释道。

    牛大娃听懂了,高兴地不得了,当即叩首称谢:“谢长者赐名。”

    “俺俺家大娃成人了。”人群中大娃的母亲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眼眶逐渐湿润。

    老村长捋着白须点点头,继而看向张小卒,眼神突然变得怜惜,叹息一声,道:“孩子,你于襁褓之时被人遗弃在这老柳树下,除了‘张小卒’这个名字,再无其他东西可以表明你的身份。因你有名有姓,所以我们不能把你过继到膝下抚养,而是让你吃百家饭长大,并不是嫌弃你,而是尊重你父母对你的生育及赐名之恩。虽不知你根在何处,但至少让你知道自己姓什名什,至少知道祖宗姓氏。”

    “小卒明白。”张小卒重重叩首道,又转身朝人群叩首,哽咽道:“若无各位长辈养育抚照,世间早已没有我张小卒,所以柳家村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至亲,大恩大德,小卒没齿难忘。”

    “臭小子,若不是你父母给你留了姓名,老子早把你收到膝下当亲儿子养了。”

    “好小子,重情重义,是个男子汉。”

    “好孩子好孩子啊!”

    “能看着你长大成人,我们高兴的很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多是夸赞之词,因为张小卒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但凡村里谁家有活他都争着抢着干,并且嘴巴甜,脑瓜子聪明,甚是讨人喜欢。

    “孩子”老村长叫回张小卒,问道:“你恨你的生身父母吗?”

    张小卒勾头不语,这个问题他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不下百次,起初他内心的答案是恨,非常恨,恨他们既不养为何生。可虽着年龄的长大,以及柳家村长辈们的敦敦教导,他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恨,但也没好感,只能说是不恨不想。而如今,他内心的想法反而变得复杂起来,既恨又想。

    “小卒不知,愿听村长爷爷教诲。”张小卒说不出道不明心中滋味,只得求助于长者。

    长者,自有大智慧。

    “给你看样东西。”老村长笑着捋捋白须,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白布,慢慢展开后递给张小卒。

第二章 抓阄

    张小卒接过白布,摊于掌心,只见白布上写着三个字。他识字不多,但刚好认识这三个字,因为这三个字正是他的名字:张小卒。

    字迹娟秀,想是女人所写。

    不知为何,见到这三个字,张小卒的心脏猛地一抽,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握住一般,疼且窒息。他急切地抬头看向老村长,他知道,这三个字定与他生身父母有关。

    老村长似知张小卒心中所想,冲他点了点头,道:“这三个字确是你亲人所留,只不过不是写在这白布上,而是以指代笔写在地上的。我觉着这是与你身份有关的唯一线索,便拓印下来,描在这块白布上。今日你成年了,便交与你亲自保管吧。”

    “谢村长爷爷大恩。”张小卒重重叩首,捧着白布,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圈泛红,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父母是真实存在的。

    老村长捋捋胡须,接着道:“吾观字迹,娟秀婉软,故猜测应是你母亲所留。你且收好,莫要弄脏了。日后寻亲认祖,它是关键。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母把你遗弃在这里,或许是出于某种无奈而被迫为之,是当时他们能为你做的最好抉择。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你也不要恼他们恨他们。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当畅怀行快活活,潇洒而为,不应在怨怼仇恨中苟活。你明白吗?”

    “谢村长爷爷教导,小卒明白了。”张小卒使劲点点头,把老村长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把白布折起,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把白布包起来,这才揣进怀里放好。

    “这是我要与你交代的第一件事,接下来是第二件事。”老村长道,“今日你成人,当取表字,可你父母尊长不在这里,我们不能为你做主,便要问你意见,是今日就取还是等你寻到父母后再取?”

    “自是今日取。”张小卒毫不犹豫道,“我生身父母虽不在,但我一众至亲皆在这里,如何做不了主。还望长者赐名。”

    “既如此,吾便给你取个字。”老村长点头道,“汝今日起大名张小卒,表字大用。小卒卸甲可下田种地,上阵可攻城破地、杀敌擒王,当得大用。”

    “小卒大用。”张小卒嘴里轻念,不由眼前一亮,忙叩首道谢:“谢长者赐名。”

    “呵呵,好。”老村长满意地点点头,这可是他苦苦思索好几个日夜才想到的,见张小卒喜欢,自是高兴不已,又道:“接下来是第三件事,你既已取了表字,理应入族谱,人生在世,当有根有家,不能如浮萍一般。按理说你当寻到亲生父母,认祖归宗。可寻亲之路漫漫无际,或一日寻得,或十年寻得,甚至可能一生都寻不得。若是一生都寻不得,当如何?你在柳家村长大成人,这里算得上你一个家。我与各位村老商议一番,皆同意你入柳家村村谱,自成一脉,开枝散叶。你觉如何?”

    “真真的吗?”张小卒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村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老村长竟允许他这个外人入柳家村村谱,还是自成一脉,简直做梦一般。

    可要知道,在这宗族森严的世界,无根之人就相当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轻视鄙弃,即便被人抓去做奴隶,甚至是当街打死,都不会有人为你说一句话,而一个无根之人想要扎根入谱,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真的。”老村长点点头。

    砰砰砰

    张小卒结结实实地磕了九个响头,激动哽咽道:“全由村长爷爷及村中族老安排。大恩大德,张大用此生不敢忘。”

    “好好好,愿你早日成家,开枝散叶。”老村长给予祝福。

    张小卒眼中噙泪,突地抱住跪在身侧的牛大娃,开心大叫道:“大娃,我有根啦!我有根啦!哈哈”

    “哈哈你有根啦!有根啦!哈哈”大娃与他一同高兴,一同大笑,一同大吼。

    “我,

    张大用,有根啦!”张小卒仰天怒吼,似要告诉全世界。

    待张小卒从兴奋中平静下来,老村长手里拿着柳条,绕着张小卒和牛大娃,柳条轻打在他们身上,边打边道:“汝二人今日成年,当谨记父母生养之恩孝字当先,当肩负责任勇于担当,当无畏困难勇于拼搏,当益人益世有所奉献,当无愧于心快活一世。不求你们日日行善,但生而为人,且务必为善。”

    “谨记长者教诲!”张小卒和牛大娃叩首道。

    “好了,起身吧。”老村长道。

    二人起身行礼,带着成人的兴奋折回人群。

    老村长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敛起笑容,恢复祭天时的严肃。大家都知道村长接下来要讲的事,不由地便肃静下来。气氛的突然转变,让尚不知烦恼的孩童不知所措地看向父母,得到的是父母禁声的手势。

    “春不猎,夏不伐,养山林,育子孙。老祖宗的训诫代代相传,六百余载不敢有违,万万想不到,即将毁在咱们手中。哎”老村长长叹一声,万分的悲伤与难过,但随即又释然一笑,道:“训诫是死的,人是活的,死遵训诫则死,变通则活,料想祖宗们会理解并原谅我们的。好了,废话少说,直入正题吧。旱灾当道,官家又不管咱们死活,想要活路只能咱们自己找。咱们柳家村世世代代以种田打猎为生,如今田种不了了,那就只剩打猎一条路。所以想要活命,咱们只有进山打猎。家家户户的粮缸都见底了,甚至已经吃完了,所以刻不容缓,今天就要选出捕猎队伍,明天便进山。”

    “老村长,您就直接点名吧,大家伙谁被点到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是啊。抽签抓阄太麻烦了。”

    柳家村村民皆友善团结,愈是艰难愈能抱成一团,不分彼此。

    老村长摆摆手,道:“独断专行,有失公允,还是抓阄定吧。当然,有几者不能参与抓阄。家中独子者、妻有孕身者、成家尚未有子女者、未成年者、年过五旬者,以及体弱多病者。各家各户我都知根知底,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那些不符合规矩,却又暗暗打鬼主意的,顿时抱怨连天。

    老村长不理会这些人,朝一人招招手,那人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上前。箱子放在地上,正上方有个拳头大的圆孔,顺着圆孔可以看见里面盛着许多小纸团。

    “我算过,符合条件的有六十三人”

    “村长爷爷,算俺了没?算俺了没?”

    老村长刚开口就被牛大娃嚷嚷着打断了,他今日刚举行完成人礼,生怕老村长给忘了。

    “算了,算了。”老村长没好气地瞪了牛大娃一眼,又接着道:“箱子里有六十三个纸团,有三十个纸团上写着‘一’,抽到‘一’的进狩猎队。”

    “啊?老村长,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才选三十个人进山啊?”有人诧异问道,按理说应该越多越好啊。

    老村长皱了皱眉,道:“灾乱之年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心呐。若是咱们的壮劳力都进山了,万一有山贼土匪来村里抢掠怎么办?只剩一村的老弱妇孺,岂不是任人欺凌宰割。我听说南方已经乱了,全都饿红了眼到处抢吃的。若是官家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就到咱们这了。所以说,留在家里的,你们肩膀上的担子远比进山的人重啊。再者,进山体力消耗大,需顿顿饱食方有力气捕猎,而咱们的粮食不多了,不足够支持更多人进山狩猎。”

    “都别瞎叨叨了,全听老村长的。”牛大娃的父亲牛耀大声喝道,说罢走到箱子前,探手进去抓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道:“哈哈,是一,老子运气就是好。”

    “狗日的,谁让你先抓的?把老子的给抓去了。”一敞胸汉子叫骂道。骂罢,一脚踹翻右手边一个符合抓阄条件的,一胳膊撸倒左边一个符合抓阄条件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两个

    竞争对手,又以电闪雷鸣之速冲到箱子边,探手进箱子掏出三个纸团,朝那摔在地上尚且懵逼的二人道:“哥哥我帮你们两个一起抓了。”

    说罢三个纸团一同拆开,第一个是零,被他丢给了其中一人,第二个也是零,被他丢给了另外一人,第三个终于开出一,顿时扬天狂笑。

    这汉子名叫李大山,为人粗狂豪迈,和牛大娃的父亲牛耀,是村里中壮年人中最具打猎经验的两个。

    老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棍狠狠地抽在李大山身上,让他把纸团放回箱子里重新抽。李大山疼地抱头鼠窜,干脆把纸团一口吞进了肚子里,让老村长无可奈何。

    此例一开,顿时全乱了。叫骂连天,拳脚相加,犹如一群野蛮人。

    牛大娃挨了八拳九脚,甚至还被哪个龟孙往裤裆抓了一把,疼得他脸都绿了,最终也没能靠近到箱子一步范围内,怎奈他运气好,在地上捡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竟然是个一,当即大吼一声表明身份,然后学李大山把纸团吞进了肚子里。

    “好兄弟,你只管待在家里照看好村子,待俺进山抓头熊给你吃。”牛大娃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拍着张小卒的肩膀安慰。

    张小卒不符合抓阄条件,又不敢违背老村长定的规矩,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

    “我要进山。”张小卒终是耐不住内心的躁动,甩开牛大娃搭在肩膀上的手,大步走到老村长面前,语气坚定道:“村长爷爷,我要进山。您是知道的,我天生力大,进山有大用。”

    老村长看都不看他一眼,摇头道:“你独枝独苗,有传宗接代之任,不得进山。再者说,我刚刚才说过,留在家里抵御贼寇,更是大用。”

    张小卒撇了撇嘴,他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贼寇闹事,觉得老村长危言耸听。见老村长板着脸没有让步的意思,张小卒只能厚起脸皮,抱着老村长的胳膊撒娇央求道:“村长爷爷,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山吧。”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这是对付村长爷爷的必杀技,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总能求得老村长的宽宥。这招张小卒小时候没少用,只是这些年长大了,不好意思再用罢了。此时故技重施,虽脸颊臊得发烫,但功力不减当年。抱着胳膊没摇几下,老村长就缴械投降了。

    “停停停,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再摇可就散架了。”老村长没好气地叫道,用拐棍把张小卒拨拉到一步之外,笑骂道:“臭小子,你知不知羞臊?都是要娶媳妇成家的人了,还学人家开裆娃娃的伎俩。怎么着,难不成娶了媳妇后还会让你媳妇抱着把尿?哈哈”

    张小卒老脸通红,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现在是抗争的关键时刻,万不能临阵脱逃,索性厚起脸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讨巧道:“在您老面前,牛家大伯他都是孩子,何况是我。反正我不管,您要是不同意我进山,我就整天粘着你磨。”

    老村长没搭他的茬,而是拿拐棍指了指人群,道:“看喜子那高兴的模样,准是抢到了进山的名额。他家娃刚出生不足百天,摆满月酒那天我去看了,小娃娃哭声震天,中气十足,长大了定是个力大能干的。只是听说小娃娃昨天染了风寒,咳嗽发烧,折腾了一晚。明天就要进山,娃娃病着,也不知喜子能不能安心打猎?”

    “哼!做父亲就得有做父亲的责任与担当,娃子病了哪能撒手不管,我说说他去。”张小卒忍着笑,做摸做样道。

    “注意分寸,别落了他的面子。”老村长小声叮嘱。只是他的叮嘱来的似乎有点慢,张口之时张小卒就已经冲进人群到了李荣喜面前,二话不说,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然后乘李荣喜懵逼状态抢过他手里的纸阄,撒腿就跑。

    老村长看得直嘬牙花子,道:“现在的年轻人呐,火气就是大。”

第三章 雀儿

    “草你娘的王八犊子!”李荣喜两眼含泪,捂着鼻梁跳脚大骂,实在太疼了,感觉整个鼻梁骨都被捣碎了。

    “敢抢老子东西,看老子扒了你的皮!”

    “嘿嘿,喜子哥,你可睁大眼睛瞧好了。”张小卒站在十步开外,炫耀地朝李荣喜晃晃手里抢到的纸阄,然后在李荣喜气急败坏地叫骂声中把纸阄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小王八蛋!”李荣喜瞧着张小卒那挤眉弄眼的得意样,只感觉七窍冒烟,整个人都要着了一般,怒骂道:“你他娘的脑袋被驴踢了啊,你又不符合进山的条件,抢了也白抢,尽害老子白挨一拳。”

    “嘿嘿,村长爷爷已经同意我进山了。所以嘛,抢了不白抢。”张小卒朝李荣喜得意地挤吧挤吧眼。

    李荣喜急切地扭头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干咳两声,压根不和他的目光接触,冲人群喊道:“抓到名额的去刘大爷那里报个名登记一下,然后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

    李荣喜气急,撸起袖子吼道:“谁也别拦老子,老子要把张小卒的皮扒了!”

    “对对,把他丫的皮扒了!”

    “打一架,打一架,谁赢了谁进山!”

    “让开,让块地出来!”

    李荣喜想多了,非但没人拉着他,反而一群老爷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着让他和张小卒打一架,场地都给让出来了。

    李荣喜倒也不怂,冲着张小卒就扑了过去,抓着张小卒的衣领把他摔了个大马哈,疼得张小卒跳脚大骂,奋起反击。

    二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我一脚你一脚,打得好不热闹,围观的不停地拍手叫好。

    最终在张小卒的求饶声中分出胜负,可进山的名额张小卒打死不让,李荣喜无可奈何,在张小卒屁股蛋.子上使劲踹了几脚,这才气呼呼地拉着婆娘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荣喜的婆娘瞧着他满身的尘土,以及鼻青脸肿的凄惨样,心中甚是心疼,忍不住埋怨道:“小卒这孩子,下手也忒不知轻重了,看把你打得,等下肿起来都没法见人了。”

    “哼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李荣喜悻悻道,瞥了婆娘一眼,见其黑着脸,似乎对张小卒颇有芥蒂,叹了口气道:“你知小卒为什么偏偏抢我的,还蛮不讲理地和我干了一架?”

    婆娘摇头。

    “还不是因为咱们娃生病了,他知我进山后会惦记娃,可若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挑明了说,出于面子我定是不会答应把名额让给他的,所以他就想出一个既不扫我面子又能让我不得不让出进山名额的法子。你瞧他求饶时那瘪犊子样,明明就是装出来的。要是撸袖子真干,两个我加起来都不够他揍的。”

    “真的假的?他这么能打?”婆娘不相信,要知道她家男人可比今儿才刚刚成年的张小卒大着三岁呐。

    “呵呵,这臭小子天生力大,两只膀子一抡能把磨盘扔出两丈多,能耐大着呢。若非如此,老村长哪能同意他进山。话不多说,这份情咱承着,日后慢慢还。”

    “嗯”婆娘使劲点点头,道:“你那不是还有

    半壶酒吗,晚上我想办法炒个菜,你提去和小卒兄弟喝一顿。今天是他成人礼,理应喝酒庆祝的。”

    柳家村的人就这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更好。大家聚在一起,互相掏心窝子,日子自然过得和和美美。

    旱灾当道,家家户户存粮无几,为了节省只能一天甚至两天一顿饭,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期望能熬过去活下去。但是今天不同,中午各家各户的锅灶都燃了起来。烟囱里冒着白烟,空气中飘着饭香。明天男人们要进山狩猎,要为他们准备足够的干粮。那些不符合条件及没能抽到名额进山的人家,无需多说,都把家中最好的全都拿了出来。

    张小卒的家在村子最西边,三间泥墙茅草顶的屋,是村子里的伯伯叔叔们帮他盖的。

    院子里,张小卒把家里仅剩的半袋麦子提了出来,准备磨成面做饼,带着路上吃。

    麦子是他自己种的,种麦子的地是他自己开的荒地。他孑然一身,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开荒刨地那都不叫事。可惜闹旱灾,地种不了了,不然他今年是打算一口气再开三亩荒地的。

    张小卒把麦子倒进木盆里,再倒上水浸泡。只有这点麦子,可不敢去皮磨成白面,而是要把麦皮一同磨进去。这样做成的饼尽管口感不好,还拉嗓子眼,但饱腹扛饿。

    麦子需要泡一段时间,张小卒拖了个木凳坐在一旁等,看着木盆里不断冒起的微小气泡,不知觉间有些怔神。

    今天的成人礼虽不热闹隆重,但很顺利。自今日起他张小卒,哦不,应该是自今日起他张大用就是真正男子汉是大人了。更值得高兴的是,村长爷爷及村中族老们允许他在柳家村落根。如此,他就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地娶妻生子了。想到娶妻生子,张小卒不由脸颊微红,脑海里浮出一位姑娘的面孔。

    姑娘名叫刘雀儿,是本村的,住在村东头。姑娘命苦,父亲刘大有四年前病逝,留下她和她娘以及一个弟弟。娘仨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张小卒得空就去帮忙干活,甚讨雀儿娘欢喜。

    雀儿娘是个开放的婆娘,早就当着全村的人说了,等雀儿成年就许给张小卒当婆娘,谁家若是敢打张小卒的主意,休怪她这个寡妇堵门咒骂。村里人都可怜她们娘仨,也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张小卒是个吃苦能干的,若是娶了雀儿,以张小卒的干劲足以撑起这两个家。所以都笑着让雀儿娘把心放稳了,没人和她抢女婿,都等着喝喜酒呢。而张小卒和雀儿朝夕相处,早已互生情愫,只是没捅破窗户纸而已。

    虽说雀儿的左脸蛋上有个拇指甲大小的胎记,破坏了她的相貌,但张小卒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的是雀儿的心善及能干。

    今天之前,张小卒还一直心虚,觉得自己配不上雀儿,因为他是无根之人,不能给雀儿一个安稳的家。但今天他这一心病去了,犹如吐了一口积压许久的闷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明年雀儿就成年了,就可以嫁人了。也不知村里有没有打雀儿主意的野小子,不行,得找时间挨个警告一番。

    想到也许有

    情敌在暗中觊觎着雀儿,随时可能把他的准媳妇抢走,张小卒不由地紧张起来,紧了紧拳头,准备对全村尚未结婚的小子挨个拳头警告。

    张小卒东思西想,一直神游到半下午才回过神来。麦子已经浸好,捞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桶里,提到石磨前开始研磨。带着白浆的灰色面糊从磨嘴里吐出,落进磨嘴下的桶里。

    张小卒力气大,干活利索,两刻钟的时间就磨完了。正准备把磨好的面糊提到厨房里烙饼,院门被人推开了,张小卒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笑道:“婶儿,雀儿,你们来的刚好,我刚磨好面糊准备做饼,正准备过去喊你们过来帮忙呢。小慈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小慈是雀儿的弟弟,今年十二岁,是个半大小子了。

    “做饭的活交给我,你去忙别的。衣服、防虫药、捕猎工具等等,深山老林里危险重重,这些准备工作马虎不得。雀儿,你去帮小卒收拾一下。”

    雀儿娘刚三十出头,但家里男人去世后,担子全压在了她身上,精神以及生活的双重压力,让她比同龄女人苍老很多。还好这两三年张小卒帮她甚多,大大减轻了她肩上的担子。

    雀儿今天似乎有些拘谨,一直羞答答地躲在她娘身后,听见她娘让她帮张小卒收拾东西,这才应声走到前面。

    张小卒看着雀儿,一时间有些愣神。

    往日里雀儿都是一身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裤,两根马尾辫挂在肩上,可今儿的雀儿不一样,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簪束着,身上红花的斜襟褂,红花的长裤,红布鞋面的硬底鞋,脸上略施粉黛。好似一夜间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下子盛开了,美丽的耀眼。

    雀儿娘看到张小卒瞧着自家闺女愣了神,噗嗤一声乐了,伸手推了雀儿一把,催促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帮你小卒哥收拾去。”

    “哎”雀儿忙答应着。

    “小卒你一起过去,需要带啥只管让雀儿给你收拾。”

    “哦。好。”张小卒脸颊泛红,知道自己失态了,眼睛闪躲不敢与雀儿娘对视,急忙跟在雀儿身后逃也似的离开。

    雀儿娘乐呵呵地进了厨房,一个人忙活起来。

    刘雀儿和张小卒一前一后进到屋里,刘雀儿已经放开了,不再拘谨扭捏,转身问张小卒:“小卒哥,你需要准备什么尽管说,我帮你收拾。”

    张小卒挠着后脑勺,道:“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雀儿,你你今儿真好看。”

    “是是吗?”雀儿脸颊上顿时红霞飞起,勾下头,两只手捏着衣角,手心里都是汗。

    “好看,真好看。”张小卒使劲点点头。

    “那那那”雀儿张着嘴,脑子里想着临来前娘的叮咛,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实在是羞死人了。脸上的红霞愈盛,就像盛开的大红牡丹。

    “那什么呀?”张小卒被雀儿支支吾吾“那”得心里猫挠似的,忍不住催问道。

    雀儿咬了咬银牙,两眼一闭,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道:“那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

第四章 双龙沟

    “那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

    张小卒只感觉似有云彩拖住了双脚,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飞上了九霄,飘飘然,如梦如幻。

    雀儿本以为会立刻得到张小卒欢喜的答应,可勾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张小卒吱声,砰砰乱跳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鼻头一酸,眼泪噗噗地往下掉,哽咽道:“我就知道你只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才对我好的,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可娘非说你喜欢我,会娶我做婆娘。呜呜”

    雀儿的呜咽声唤醒了张小卒,他忙手忙脚乱地给雀儿擦眼泪,一边开心笑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喜欢,喜欢地做梦都想娶你做婆娘。快别哭了,哭坏了妆可就变成小花猫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应声?”雀儿狐疑地问道,怀疑张小卒是为了哄她开心才佯装说喜欢她的。

    张小卒尴尬地挠挠头,道:“幸福来得太突然,撞得我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样!”雀儿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如蜜一般甜。

    少男少女捅破了朦胧的窗户纸吐露真情后,一时间陷进了蜜的漩涡,四目相视,含情脉脉,无声而胜有声。

    “小卒哥”还是雀儿先一步从甜蜜地漩涡里醒来,打破沉默,问道:“我记得你家里有一张狗皮吧?”

    “有,在西屋放着呢。”张小卒道。

    “你去拿来,我给你缝一双护膝。听说晚间山里寒气重,你睡觉的时候绑在腿上,免得被寒气伤了腿。”雀儿道。

    “哎,好的。我去拿。”张小卒心里暖呼呼地,心说家里有个婆娘就是好。

    雀儿做着针线活,张小卒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雀儿看,像个傻子一样。被雀儿踢了一脚,这才收起一副憨样。

    “雀儿,等你明年行了成人礼,我就请媒人带着聘礼去你家提亲。”

    “恩。”

    “现如今闹旱灾,日子不好过,但你不要担心,咬牙熬过去就是好日子了。”

    “恩。”

    “明年风调雨顺了,我打算再开垦三亩,哦不,再开五亩荒地。算上我现有的地,咱们就有十亩地了。”

    “别累着。”

    “嘿嘿,我你还不了解吗,要别的没有,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我帮你。”

    “我还打算等农闲的时候去山里凿石头,咱把这泥草房翻成石头的,听说县城里的有钱人全都住石头屋子,冬暖夏凉,住在里面浑身舒爽。咱们再加两间,让婶婶和小慈搬过来一起住。”

    “听你的。”

    “等日子好起来,咱再弄点鸡鸭养着,再圈个猪圈”

    张小卒一件一件说着他对未来日子的规划,雀儿做着针线活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说到精彩处,小俩口嘴角都高高地扬起,对未来抱有无限憧憬。

    厨房里,雀儿娘一边烙饼,一边听着张小卒的未来规划,一边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的闺女找了一个好归宿,不像自己,嫁给了一个短命鬼,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傍晚,雀儿娘带着雀儿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张小卒的半个魂。

    天色刚擦黑,牛大娃来了,手里提着一把猎刀送给张小卒,说是他老爹特意为张小卒量身打造的。

    刀一臂多长,刀身黝黑,泛着冷光,刀刃宽薄,一看就十分锋利,刀背厚重。张小卒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整把刀竟然有六七十斤之重,这么重的刀,整个村子也只有他一人使起来顺手了,劈砍时的那种厚重感让他十分喜欢。

    作为答谢,张小卒硬塞给牛大娃十张饼。

    牛大娃前脚刚走,李荣喜后脚到了,手里提着酒和菜。酒只有半壶,菜只有一个,但丰盛,咸菜炒肉干,实打实

    的硬菜。

    张小卒也没有推让矫情,和李荣喜一人一口,把半壶酒喝了个底掉。他第一次喝酒,没喝几口就晕乎了,咧着嘴巴和李荣喜吹牛逼。李荣喜也是一个不能喝的,袖子一撸和张小卒对着吹。

    张小卒说他的脚是全村最臭的,李荣喜相当不服气,说自己的才是最臭的。争到最后,二人索性脱了鞋子互相闻了闻,闻完之后顿时服气了,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竖大拇指。

    三月二十二。

    傍晚七时,日落西山,晚霞似火,点燃了整片苍穹,映红了大地群山。

    一处地势平缓的山凹里,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三十个汉子围坐着,每个人都闷头啃着干粮,不言不语,神情低落。

    这一伙人不是旁人,正是柳家村出来的狩猎队。

    今天是他们进山的第二天,这两天他们翻了十座山头,围猎数十处,结果竟连只耗子都没见到,好似整个山林里的活物全都死绝了。一次次围猎一次次零收货,如一盆盆冷水当头浇下,把他们出发时的豪情与憧憬统统浇灭,以至于士气十分低落。

    “老牛,讲两句,给大家伙提提气。”李大山打破沉默向大娃的父亲牛耀说道,他嘴角微翘,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似乎对这两天的零收货早有预料。

    牛耀装了一锅子烟丝,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柴,点着烟袋狠狠抽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讲啥?有啥好讲的?这外围的山早就被咱们和其他几个村的人掏空了,若是随便围围就能抓到东西,那大家伙还用挨饿吗?全都进山抓东西吃是了。”

    “那咱这两天瞎折腾啥呢,干吃粮食白费力,应该直奔深山去才对。”牛大娃不满吐槽,觉得他老爹这个狩猎队长当的有问题。

    张小卒以及很多人也和牛大娃一样,有相同的疑惑,都不解地看向牛耀。

    “哼哼”牛耀吐着烟圈冷哼两声,指了指牛大娃、张小卒以及另外几个年轻一辈的,道:“让你们掏鸟窝挖田鼠,下套抓兔子逮野鸡,下河捞鱼摸虾,你们能一个顶俩。但你们知道怎么围猎吗?懂怎么配合吗?若是围到了豺狼虎豹等凶兽该怎么办吗?”

    张小卒等一众年轻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天的围猎,目的根本不是猎物,而是通过实战让他们这些年轻后辈尽快地掌握围猎技巧。难怪这两天牛耀等几个老猎人火气这么大,冲他们又吼又骂,甚至还拿树条抽,原来是在传授他们狩猎经验啊。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牛耀道。抽了几口烟锅子,又接着讲道:“观今天下午最后一场围猎,你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围猎的技巧,所以明天咱们就不再演练了,明天咱们直奔双龙沟,过了双龙沟就是黑森林了,在那里咱们应该有所收获。”

    “牛伯伯,听说黑森林里有比屋还高的熊瞎子,比大水缸还粗的巨蟒,比水牛大两个大的吊睛猛虎,是不是真的啊?”张小卒好奇问道。

    牛耀摇了摇头,道:“只听老猎人讲起过,未曾亲眼见过。或许有吧,毕竟黑森林那么大,有成精的猛兽也不奇怪。不过即便真有此等凶兽,肯定也在黑森林的最深处,无需害怕。”

    夜晚,裹着雀儿缝的护膝,张小卒感觉浑身暖和,睡得香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条比水缸还粗的花斑蟒缠住了,就快要被勒死的时候,天上突然飞来一只黑色大鸟,这黑色大鸟一只爪子展开,竟比磨盘还大,两只翅膀展开,好几丈长,遮天蔽日。黑色大鸟一爪子就把花斑大蟒的头抓烂了,然后翅膀一扇,抓着花斑大蟒飞上了天空,顺带着把他一起带上了天空。黑色大鸟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一直飞到了云彩上面,突然爪子一松,他和花斑大蟒便一起摔向了地面。

    张小卒被吓醒了,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有几人已经醒了,正在收拾东西,便不再睡了,起

    身和大家伙一起收拾东西。

    双龙沟,又称一线天,是两座山峰间的一条沟壑。这两座山峰一座向西北蜿蜒,一座向西南蜿蜒,崖壁陡峭,直插云霄,不可攀爬。又如两条巨龙,把黑森林盘了起来,禁锢了黑森林里的凶兽不得出来为祸人间。

    下午三时,牛耀带着众人赶到了双龙沟入口处,谷口的情景让这三十人不禁愣神。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看装备行头,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要进黑森林捕猎的。倒也不难理解,旱灾荼毒,存粮吃完了,既然黑森林里有吃的,各村各镇自然要组织人手进黑森林捕猎。可是这些人却一群一群地堵在谷口,激烈争论着什么,好像前方的路堵了,无法通行。

    牛耀叮嘱大家聚在一起,不可四处乱走,然后去前方找人打听消息,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一会牛耀就折返回来,脸上表情冷峻,似乎打听到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老牛,什么情况?”

    “有黑心肝的人在发灾难财。”牛耀咬着牙根恨声道,“谷口被县城几个大家族联手霸占了,想要进谷必须一个人头交五斤口粮,出谷时所猎猎物必须上交一半。被堵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咱们附近村镇的人。喏,张家村的人比咱们早到一天,还在那边等着呢。”

    众人顺着牛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大群张家村的人。两村相临,大多都认识。

    牛耀接着道:“他们村来了九十号人,想要进谷必须交四百五十斤口粮,可是他们每个人才带了三天的口粮,加起来还不到三百斤,哪交得出四百五十斤。”

    “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抢吗?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黑森林又不是他们家的猎场,凭什么守着入口不让进?”

    “这么多人还怕区区几个家族?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

    众人听完无不额冒青筋义愤填膺,有几个性子刚烈的,甚至撸起袖子就要前去找人理论,但都被牛耀呵斥拦了下来。

    张小卒亦是瞪圆了眼珠子,怒不可遏。

    柳家村民风淳朴,村民皆以谦逊和善为美得,张小卒自小到大深受熏陶,故而在老村长的敦敦教导下,他能轻松放下对生身父母的遗弃之恨。可谓是心田皆善土,不叫恶扎根。而眼下所见所听,对他“和睦友善”的思想理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故而怒不可遏。

    不过,张小卒怒,但不躁。他一向谨记村长爷爷的教导,遇事切莫急躁,定要三思而后行,愈是山崩于面前愈要冷静。所以他压着心中的愤怒,冷静地看向谷口,一番观察下来,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村长爷爷曾说过一句话:别管是正理还是歪理,存在即为道理。

    张小卒觉得眼下的形势正是如此。

    既然几大家族霸占了谷口已成事实,那么它存在的道理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几大家族有不惧众怒的强大实力。想要通过双龙沟进黑森林,要么乖乖地上交口粮,要么有比几大家族更强大的实力,而他们这区区三十人显然不具备这等实力。

    想明白后,张小卒深锁眉头,心知想要进黑森林恐怕不得不屈服于几大家族的淫威,乖乖交上口粮。好在他们带的口粮多,足数交了之后还有不少剩余,不至于进了黑森林后要饿着肚子打猎。

    除此之外,张小卒心中还有一些不安。刚才一番观察下来,他瞧见西南方向有一伙人,约有六七十人,皆是生面孔,不知道是哪个村子的。双方不相识,可这伙人却频繁地看向他们这边,同时相互间交头接耳密语着什么,且面露凶相,似有不善。

    张小卒下意识地捂住悬在腰间的干粮袋,心中咯噔一跳,当即知道自己为何不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干粮袋就是招罪的璧啊。

第五章 敢与不敢

    意识到危险,张小卒本能地一手捂住干粮袋,一手握住了猎刀刀柄,眼睛盯着西南方向那伙人,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紧张万分,好似下一刻那伙人就会扑杀过来。

    “如果他们扑杀过来强抢怎么办?”张小卒心中自问。

    “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之多,若是打起来,我们没有胜算。”

    “我们可以让出一部分干粮,和他们握手言和。”

    “不行!若是如此,其他村的人就会认为我们软弱好欺负,全都会来抢我们的干粮。”

    “若有人来抢,唯有一战!”

    张小卒咕噜咽了口唾沫,只觉口干舌燥,握刀的右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在害怕,因为他发现若是真打起来,他并不敢把手中的刀砍在人身上,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小卒小卒你发什么愣呢?怎么,那边有你认识的人?”牛大娃唤了两声张小卒,发现张小卒正在盯着不远处一群人发愣,便推了他一把。

    “啊?”张小卒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快走吧,再不走就掉队了。”牛大娃没好气地瞪了张小卒一眼,又见张小卒一脸迷糊,好似刚睡醒,完全不知道要干嘛,便抓住他的胳膊,拽着张小卒往一个方向走去,同时说道:“俺家老子和李叔商议后决定分一些干粮给张家村的人,咱们两村人搭伙,一起进黑森林。咱们才三十口人,确实是太少了,和张家村的人搭伙,这下就算遇到老虎黑瞎子那种大家伙也能搞一搞了。喂,俺说你小子赶紧打起精神,可不能被张家村那几个刚成年的小子小瞧了。”

    听牛大娃这么一讲,张小卒才把刚才走神时发生的事补全,抬头往前看去,发现牛耀等人已经到了张家村那边,并且似乎已经说出了搭伙的计划,只见张家村村民脸上愁容尽去,个个欢天喜地。

    两个村的人合在一起,一百二十号人,顿时成了谷口前最大的一支队伍。

    张小卒不由地眼前一亮,发现他刚才担心的事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如此一来,既拉拢了张家村的人,又壮大了队伍实力,保全自身不被欺负,实是一箭双雕。

    “长者果然都有大智慧!”张小卒心中对牛耀和李大山甚是钦佩,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心中石头落地,张小卒顿时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悄悄地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怕被牛大娃知道后笑话。可是想了想,又把刚才自己所担心的事问了出来,他想知道李大娃会怎么办。

    牛大娃走在前面,听见张小卒的问题,张口就答道:“这年头粮食就是命,若有人抢咱们的粮食,便和杀咱们无异,自是死战到底。”

    “你敢把手中的猎刀砍向一个大活人吗?”张小卒又问。

    牛大娃突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一会后才幽幽叹道:“本是不敢的,可必须敢,否则柳家村的老少爷们就得全部饿死。或许敢与不敢,这便是成人与孩子的区别吧。成人的责任与担当,着实是重了些,突然加身,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张小卒望着牛大娃的背影,神色发怔,他从未想过牛大娃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富有哲理的话,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傻大个铁憨憨吗?

    “风萧萧,雨瑟瑟,且抬头,且挺胸,大步向前莫回头。上刀山,下火海,一曲高歌作酒肴。且莫怕,且前行,吾自横刀吾自狂,不惧神来不惧魔”牛大娃哼起调儿,大步往前走去。

    受牛大娃铿锵有力的

    调儿感染,张小卒只觉热血上涌,手握刀柄,稳而有力,再无一丝颤抖,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容,心道:“来吧,属于我的责任与担当,纵有千斤之重,我也无惧矣。”

    脚下一步迈出,身形似乎高大了一截,似是蜕去了十六岁前的稚嫩枷锁,真正地长大了。

    当牛大娃和张小卒赶回大部队时,两村的领队都已经商量出了计划,准备把所有人的干粮归拢到一起,然后选出最差的上交,剩下的再按人头平均分配。

    张家村的人都有些扭捏脸红,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占了柳家村人天大的便宜。而当两村人依次把携带的食物拿出来时,张家村人愈加羞臊,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因为他们带的都是一些难以下咽的硬饼啊硬馍之类的,甚至有些都发霉了,而柳家村人带的干物拿出来都香喷喷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做不久的。

    “张家村的都给老子听好了。”张家村的领队张大强突然朝自家村的人喊了起来,“咱们占了人家多大便宜,想必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了,老子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老子是臊得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走遍天下都没有白占便宜的道理,亏啥咱也不能亏心,所以我决定,进黑森林捕到的猎物四六分,咱们四,柳家村的兄弟六,不同意的立刻马上拿上你的东西滚蛋。”

    张家村的老少爷们也都是实诚人,纷纷说占了柳家村兄弟老大的便宜,都赞同张大强的决定。

    “兄弟们,见外了,见外了。”牛耀连连摆手,道:“咱们两村只隔几里地,互相知根知底,知道各位兄弟都是实诚人,这才过来和你们搭伙的。你们村村大人多,而我们村村小人少,四六分实在不合适。依我看不如这样,若是收获颇丰,那就四六分,不过是我们四你们六,若是收获一般,咱们就五五分,反正就是一个目的,咱们同心协力把这灾年熬过去。你们若是觉得欠了咱们柳家村的情,那就等熬过灾年再还。先说好了,到时候我们可就不会再推让了,你们还多少我们都照单全收。哈哈”

    “好兄弟,这份情张家村的人记下了,他日必有厚报。”张大强重重拍了拍牛耀的肩膀,他没再矫情做作,因为牛耀说的都是大实话。

    “都别愣着,干粮放下的全都去外面围好,防止有人来抢。我刚才粗略看了一圈,发现有不少不认识的生面孔呢。古话说的好,做贼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啊。”牛耀吩咐道。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由地紧张起来。如今每一口粮食可都关乎着他们全村老小的性命,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张小卒和牛大娃匆匆放下干粮就钻出了人群,站到最外围,警惕地打量起四周,感觉看谁都像强盗。

    “嘿,娃子,小卒,你们两个也来啦!”一个黑瘦小子突地从后面窜出,一手揽住张小卒的脖子,一手揽住牛大娃的脖子,高兴地和他们二人打招呼道。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会来。”

    “这下热闹了。”

    黑瘦小子身后还有几个年龄一般大的小子,见到张小卒和牛大娃后显得很高兴。

    张小卒和牛大娃被黑瘦小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咧嘴乐了。忍不住在黑瘦小子胸前捶了一拳,笑骂道:“狗日的,你们几个刚才去哪了?我俩转了一圈也没瞧见你们的影子,还以为你们没来呢。”

    这几个小子都是张家村的,和张小卒二人一般年龄,都是今年刚举行成人礼的。平日里经常在一起玩耍,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的,熟的很。

    “你们今儿才来,真可惜,错过一场好戏。”黑瘦小子摇头惋惜道。他名叫张得壮,与“长得壮”谐音,他老子期盼他长得雄壮威武,可这小子好似是天上派下来故意和他老子对着干的,从小到大鸡鸭鱼肉没少吃,可就是光吃不长膘,黑瘦黑瘦的,差点没把他老子气出病来。也是因此,他“瘦猴”的外号可谓响彻方圆几里。

    牛大娃听见有好戏,眼睛不由一亮,催促道:“啥好戏?快讲讲。”

    “啧啧,你们两个是没瞧见啊,昨天那场面,那阵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瘦猴啧啧称奇,摇头摆手,故作姿态,吊张小卒二人的胃口。

    “滚一边去!”牛大娃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一巴掌乎开瘦猴,朝另外一人努努嘴,道:“状元,你来讲。”

    被牛大娃点名的小子名叫张楚天,人送外号“状元”,因他曾在县城一间小私塾念过一年半的书,能识二百多个字,是同龄中人最有学问的,故而得此外号。

    柳、张二村,世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山沟沟里的穷百姓,没见过大世面,对做学问的读书人他们羡慕敬佩,可若让他们掏钱让家里的小子不干农活,去私塾里念书,打死他们也不干。而山沟里长大的小子,自小野惯了,哪耐得住性子咬文嚼字。所以两村的人世世代代基本都是文盲,也就能写一下自己的名字。

    张小卒一直很佩服张楚天,因为他被老村长拿柳树条整整抽打了一年,受尽了苦楚煎熬,才堪堪识得一百零八个字,而张楚天竟能识得二百多字,实是厉害。

    张楚天平日里也很享受“状元”这个外号,嘴里时不时地会蹦两句之乎者也出来,穿着打扮也都很心细。就拿此时来说吧,他和张小卒等人都是一身粗布麻衣,由于天气闷热,张小卒等人都解了两三个扣子,摊开胸膛,头发什么也都乱糟糟的,随便用一根麻绳扎在脑后,而他不同,他身上的衣服平平整整,连一缕折子都找不到,头发也打理地光滑顺溜,往张小卒这群野小子当中一站,确实有一股读书人的斯文模样。

    “咳咳”状元以手掩嘴,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右手虚抓,似抓了一块惊堂木,在面前虚拍一下,嘴上配了声“啪”,随即挑眉瞪目,很有酒馆里说书先生的模样。

    平日里大家伙就爱听这家伙装模作样地讲故事,也甭管他是道听途说的还是胡诌八扯的,反正就是喜欢,就觉得特有味道。

    只听状元清音喝道:“话说昨日午时三刻,有十余村人聚于此处,欲过谷进黑森林捕猎,奈何谷口被县城大家族人马霸拦,需每人上交五斤口粮方能进谷,出谷时还要上交一半猎物。众人被拦在谷口,敢怒而不敢言。双方僵持数时,最终有三个村子的人暴起发难,欲强闯入谷。三个村子近乎二百人,手持猎刀钢叉等武器,暴起发难,结果被大家族区区五人于片刻间杀得丢盔弃甲,哀嚎遍野。战斗几乎是刚开始就结束,三村人战死七个,余下全伤,无一人全身而退,而大家族那五人只是衣服上沾染了点灰尘而已,拿手弹了弹,仿若刚刚玩了一场游戏。”

    “狗狗日的!”牛大娃瞪着眼珠子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叫道:“真的假的,五个打二百,还他娘的打赢了?!打赢了不说,还他娘的赢的很轻松?”

    张小卒也是难以置信。尽管他早已推测出几大家族实力很强,否则不敢犯众怒强堵谷口收过路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强得如此离谱,五人战二百人,还是轻松获胜,难不成是五尊战神吗?

第六章 谷口起争端

    见牛大娃和张小卒不相信,瘦猴轻蔑地瞥了他们两个一眼,道:“要不然你们觉得这么多村子的人,会被几大家族的人拿捏地死死的,都像乖乖兔一样,动都不敢动?”

    “我们刚才没在这里,就是去谷口那边看几大家族的人清理战场的。”

    “几大家族的人霸横凶残,没准那三个村子的人把战死的那七人的尸体带走,而是用麻绳把七具尸体吊在谷口,震慑四方。只是天气太热了,他们怕尸体腐臭,就在刚刚,挖了个大坑,把尸体就地埋了。”

    “我们刚刚在谷口偷偷数了一下,他们一共有二十一个人,五个打二百,他们可以打八百,所以就算我们这些村的人全部联手,也不够他们打的。”

    瘦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牛大娃和张小卒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厉害?!”张小卒喃喃惊叹。他脑海里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战斗画面,五个人打二百人,平均一个人要打四十人,四十个人一拥而上,搂胳膊抱腿,一个人如何招架得住,更何况这四十人并非赤手空拳,而是拿着钢叉猎刀等武器的。

    “是武技,他们是修炼武技的修者。”状元道。

    “修者?”张小卒一时困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说书先生讲的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状元道。

    张小卒顿时明白了,“修者”他是第一次听说,但“侠客”二字没少听状元讲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

    “哼!”牛大娃冷哼,道:“他们算哪门子侠客,侠客那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他们这些丧天良的给侠客提鞋都不配。”

    “就是。他们是恶霸,是狗屎!”

    “早晚被侠客一剑抹了脖子,为民除害!”

    张小卒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咒骂,而是举目望向谷口方向,心里不由空落落的,没能亲眼目睹这场战斗,很可惜。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什么“侠客”、“江洋大盗”、“飞天遁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等等,都是状元讲的故事里的事,都是虚构的、不真实的,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直距离他很近。柳家村到县城有六十里的路,他距离这一切仅仅相隔六十里路。

    张小卒的心在躁动,他突然迫不及待的想去县城,不是像往常那样,跟着村里的伯伯叔叔去面馆吃一碗牛肉面就心满意足的回家,而是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去了解去接触那个六十里外完全不同的世界。

    “喂,卒子,你发什么愣呢?”牛大娃愤怒了半天也不见张小卒顶他一句,扭头一看才发现后者压根没在听,不由气恼地推了他一把。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张小卒看向牛大娃和瘦猴几人,目光灼灼,最后定格在状元身上,道:“状元天天挂在嘴边的话是对的,世界这么大,不出去走走看看,枉来人间走一遭。”

    “哇!”状元高兴地一下跳了起来,两步窜到张小卒跟前,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道:“知音,知音啊!好兄弟,到时候咱俩结伴而行,去瞧一瞧那怒浪大江,观一观那耸天高峰,逛一逛那神龙帝都,闯一闯那武林江湖!”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高兴,是因为平日里在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张小卒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有时候甚至说他神经病,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山、河、田、村庄,顶多就是房子大一点,路宽一点,人多一点而已。哪有安安稳稳地种地、盖屋、娶妻、生子活得滋润,想想都觉得美。可现在,张小卒非但突然赞同他的人生理想,并表示也想出去看一看,可谓是寻寻觅觅终得知音,自是高兴不已。

    出奇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人出声反对,所有人都沉默了。此

    行的这番见闻对他们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大山、河流、草木、牛羊、田地、村庄,属于他们的简单而又单纯的世界被撕裂,一道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跨过这道门就能见识到一个全新的大世界。

    “老子陪你俩一起!”牛大娃终是抵不过大世界的诱惑,咧着嘴攀上张小卒的肩膀,笑道:“反正卒子你要去寻亲,咱就顺道看一看这个大世界。”

    张小卒是孤儿的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听见牛大娃说他要去寻亲,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也算我一个。”瘦猴也动摇了,“状元,你不是说有水上漂那种武功吗,我要去拜师学习。”

    “我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大哥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父母年纪也大了,我若不在家,家里的活恐怕忙不过来。”

    “我也不去了。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

    “我去我去,我要去神龙帝都最好的酒馆大吃一顿,不,吃他三天三夜!”

    “想去的都去,不要担心家里,俺留在家里,帮你们照应着。”

    “我就不去了。不过,状元你可得把你们在外面见到的奇闻趣事都一一记下,待你们归来后一一讲给我们听。”

    “就是就是。”

    “放心,待我们游玩归来,我就在柳家村的老柳树下摆上长凳条桌,给你们讲个昏天黑地。”状元拍打胸脯保证道。

    “喂,你们几个小子别聊了,赶紧去领你们的干粮,准备出发了。”干粮已经分配好了,有人喊他们去领干粮。

    三块硬邦邦的玉米饼,这是张小卒领到的干粮,和他交出去六斤香喷喷的麦饼相差甚远,失望但并无怨言,因为每个人都只领到一天的口粮。而好的干粮自然是优先分给身强体壮且具有丰富捕猎经验的强手,像他和牛大娃、瘦猴这些刚成年的小崽子,能分到和大人们一样多的干粮已经是很不错了。

    张小卒把玉米饼放进干粮袋,在腰间绑好,望向谷口,不由皱起了眉头。每人仅有一天的口粮,情况很严峻,只能期望黑森林里物资丰硕,让他们收获满满,若不然,他们这群人有没有力气再走出这片山林都难说。

    一百二十人,每人五斤,总共六百斤,足足装了四麻袋。

    牛耀吩咐四个壮汉每人扛一麻袋,又吩咐剩下的所有人亮出武器在四周护卫,防止有人发难抢夺。

    “出发!”一声令下,队伍朝谷口进发。

    “快看,张家村和柳家村的人准备交粮进谷了!”

    “走,过去看看。”

    “老大,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啊?”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就便宜了这帮畜生吧。走,咱们也交粮进谷。”

    张家村和柳家村的人一动,其他几村的人就注意到了,有的想看看情况再做决定,有的心里发急不得不屈服于大家族的淫威,也有的盯着人群中那缓缓移动的四个大麻袋心馋眼红,生出坏心思,不过当看到张家村和柳家村百多人武器在手的架势,又不敢造次,只能干看着。

    峡谷谷口是一片草地,只不过眼下草地上的草都干枯了,谷宽三十多丈,若二三十人并排通过,宽宽绰绰,可相较于峡谷两侧直入云霄的峭壁,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悠长甬道,三十多丈的宽度又显得像裂缝一样细。

    几大家族的人并未在谷口设置拦路障碍,就是简单地搭了几个草棚,人坐在草地上喝茶聊天。可见他们一点也不把谷口的这些山野村民放在眼里,有足够的自信不让一个人过去。

    “看见那边的土堆没有,昨天被他们打死的那七个人就埋在里面呢。瞧那边的草地上,血迹斑斑。仔细闻闻,空气里的血腥味现在还有呢。”瘦猴指着远处崖壁下一个新翻的土堆告诉牛大娃和张小卒,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几大家

    族的人听见。

    张小卒看着远处的土堆,心里为横死的七人默哀一声,又不禁万般感慨。乱世命贱如草,村长爷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啊。他又看向前方草棚下几大家族的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打扮,肌肉结实,体型匀称,虽都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莫名地压迫感。

    张小卒心里不由紧了紧,这种压迫感他只在牛耀和李大山身上感受过,但程度远不及草棚下的这些人,可见这些人真的很强。

    “各位大人,我们凑齐了干粮,请大人们查收,准我们入谷。”张家村的领队张大强抱拳上前,弯着腰堆着笑脸,姿态放得很低很低,生怕惹怒了这帮天煞恶人。

    “这就对了嘛,交粮入谷,合情合理,早一天进黑森林早一些收获,真不知道你们婆妈什么,也不怕进去晚了,能吃的东西都被其他村人掠夺一空。”

    草棚下走出一人,伸着懒腰,慢慢悠悠地说笑道。交粮入谷,在他眼里是合情合理的事,好似黑森林是他们几个家族的私人领地。

    这人名叫蒋四平,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四十岁上下,鼠眼蒜鼻八字胡,油头粉面。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人的面相打扮给人第一印象就不是忠厚善与之辈。

    四个鼓囊囊的大麻袋依次放在蒋四平面前,蒋四平笑得直点头,鼠眼眯成了一条缝,道:“看你们的人数,这些干粮只多不少,很好很好。”

    说着,他解开了一个麻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又接着解开另外三个麻袋,脸色阴沉的可怕,抬起头,鼠眼里尽是阴霾之气,冷笑地看着张大强。

    张大强以及两村的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跳,蒋四平的心情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显而易见,蒋四平非常不满意他们上交的干粮。

    “不知大人为何动怒?”张大强忙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麻袋里的干粮都是品相差的,大多还都是生了霉的。

    “狗胆!”蒋四平突地厉喝一声,只见他一拳砸向一个麻袋,那麻袋就像纸糊的一样,砰地一声炸了开来,装在里面的饼馍等干粮撒了一地。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都是些长了霉的腌物,喂狗都不吃,你们竟敢拿来混弄大爷们,找死吗?!”蒋四平勃然大怒,嘴上呵斥着,并一脚一脚碾着地上的干粮。

    “大人,舍不得,舍不得啊!”张大强眼圈顿时就红了,扑在地上护着干粮,“这可都是救命的粮食啊,是两个村子千余人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啊。只是长了一点霉而已,可以吃,可以吃的啊!”

    两村人的人眼珠子霎时间都爬满了血丝,瞪着蒋四平,目眦欲裂,手里的武器紧了又紧。

    “大人”牛耀一步向前,道:“如今旱灾之年,家家户户挨饿度日,眼看粮缸见底没得吃了,这才不得不违背老祖宗‘春不猎’的训诫进山打猎,只求猎得一星半点,苟且熬过这饥荒之灾。大人您脚下的霉物,对我们这些穷苦山民来说,可都是饱腹活命的山珍海味啊。大人,我等穷苦山民正忍饥挨饿苦苦挣扎,村子里还有上千张口等着吃食活命,望大人悲天悯人,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苦山民吧。”

    说完,他便跪了下去,并摆手示意两村的人照做。

    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跪地求饶,还要昧良心地赞美奉承,这种滋味张小卒初次品尝,仅此一次,便终身难忘。他死死地按着牛大娃,不让这货暴走犯浑。

    “罢了罢了。”蒋四平摆摆手,脸色缓和了不少,道:“念你们生活不易,本大人就不为难你们了。只要你们把腰间的干粮袋打开给本大人瞧瞧,若也是发霉的干粮,那便证明你们不是故意挑拣出这些来戏弄羞辱我们,本大人便允许你们进谷。”

    此话一出,张小卒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心知大事不妙。

第七章 挑战

    “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大人们啊。”张大强陪着笑脸道,可他脸上的笑容非常僵硬,且目光闪躲,脑门见汗,一看就知道是心虚作祟。

    蒋四平这种老油条怎会被如此拙劣的演技糊弄,一眼就瞧穿了张大强的内心,冷笑道:“少废话,赶紧打开。”

    张小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连咽好几口口水,手中的猎刀紧了又紧。其他人也是如此,心惊胆颤,大气不敢喘一口。

    “大人,大人,小人要揭发检举!”围观的人群里突然跑出一人,大喊着跑到蒋四平面前跪下。

    蒋四平斜睨这人一眼,挑着眉梢问道:“你要揭发检举何事?”

    “禀告大人,小人要揭发检举这两个村的人心术不正,他们把好的干粮全都挑拣出来留着自己吃,却把这些差的发霉的干粮上交给大人们,可见他们一点也不把大人们放在眼里,甚至心思歹毒,想用这些霉物毒害大人们。”

    这人名叫何孝仁,是大桥村的领队。大桥村和张柳二村相隔甚远,平日里基本无私交往来,所以双方都互不相识。

    “你胡说!”张大强急声呵斥,恨不得扑过去把何孝仁的嘴巴撕烂。

    “这位兄台,不知道你是哪个村子的,与我们两村有何怨何仇,为何要这般信口雌黄,污蔑重伤我们?”牛耀铁青着一张脸,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他们交差藏好的小伎俩势必要被蒋四平揭穿,可他们依然还有一点退路,赔笑认错卖惨,把好的干粮交出去换回差的,甚至主动认罚多交一点,想必蒋四平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毕竟他们拦路的目的是抢掠干粮猎物,而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找茬打架来的。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这人信口雌黄,给他们扣了一个心术不正,有意用霉物毒害蒋四平等人的罪名,如此一来,即便蒋四平等人不相信,可为了大人物的面子,势必要杀鸡儆猴立一立威风,而这要杀的鸡,自然是他们张柳两村。

    “果真不是好人!恶毒小人!”张小卒盯着何孝仁心中恨声道,这人他面熟,先前初来之时,他曾瞧见有个村子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心怀叵测,而这人正是其中一个。

    “大人,您听我解释,不是他说的那样。”张大强乱了阵脚,面红耳赤,急于向蒋四平解释。

    “闭嘴!”蒋四平怒喝一声打断了他,冷声道:“你们两村的人听好了,留下全部干粮,然后走人滚蛋。否则,瞧见那边的土坟没有,我不介意再多埋几座。”

    “大人,万万不可啊。两个村子上千口人,就指望我们带口吃的回去,若不然都得活活饿死啊。大人,您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们,放我们一条活路吧。”张大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滚!”

    蒋四平扬起一脚,正踢在张大强的胸口,直接把张大强踢得口吐鲜血,昂面倒飞了出去。

    砰!

    张大强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

    “老张!”

    “大强!”

    “强伯!”

    牛耀等人飞奔上前,探查张大强的伤势。

    蒋四平慢悠悠地捋着八字胡,道:“放心,死不了。本大人只是断了他几根骨头,略施小惩而已。当然,如若你们仍然不识时务,就休怪本大人心狠手辣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牛耀探查完张大强的伤势,发现他的胸骨几乎全碎了,顿时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大声怒吼,他猛地起身走向蒋四平,怒声质问道

    :“大人以为断几根骨头是小事?大人可知道他家里的老父老母、妻子幼儿,都在日思夜盼地盼他带猎物回家,等一口吃食活命,大人踢碎了他的胸骨,他便不能打猎,不能打猎全家人就得饿死,大人一脚踢死了一家人,大人觉得这是小事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质问本大人?想死吗?”蒋四平目光阴冷地看着牛耀。

    “没人想死,都是被你们这些为富不仁、持强凌弱的混蛋逼的。黑森林又不是你们的私人领地,你们凭什么堵住谷口逼我们交粮,凭什么出谷还要上交一半猎物?凭什么?”牛耀歇斯底里,之前的小心翼翼、忍气吞声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蒋四平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一点活路,他实在是被逼急眼了。

    “和他们拼了!”

    “与其回去饿死,不如干他娘的!”

    “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拉不了两个垫背的!”

    “干他娘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忍气吞声这么久已是不易,此时随着张大强的重伤以及牛耀的怒吼全都爆发了出来。

    “哈哈,一群山野刁民,想笑死本大爷吗?”蒋四平冷笑连连,随后转身喊道:“兄弟们,又有不怕死的了,都来活动活动筋骨。”

    “刚埋了七个,这都镇不住吗?”

    “正好无聊的紧。”

    “手上都轻着点,别一两下就把人搞废掉了,多玩一会。”

    “好嘞。”

    草棚下的人听见蒋四平的呼唤,全都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并毫不忌讳地商谈要怎么玩弄张柳两村的人,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实是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随着这些人的靠近,张小卒只感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就好似被人用青布掩住了口鼻,需大口大口方能喘息。无需观察张小卒就已知道,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的感觉,因为四周的叫嚷声越来越小,而喘息声愈急愈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小卒心中万分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明知道和大家族的人正面硬碰是愚蠢之举,可就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突然理解牛耀为何突然失去理智,因为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黔驴技穷,无路可退了。

    “弱小者不配讲道理,因为道理始终握在强者手中。”张小卒紧握猎刀,心中明白了一些道理。

    “嘿,蒋头,我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可以给大家助兴。”一个眼角长着颗黑痣的劲装男子笑着对蒋四平说道,这人叫孙富贵。

    “哦,说来听听。”蒋四平道。

    “乱打一气实是无趣,不如我们摆个擂台,我们当擂主让他们来挑战,如若他们有人能击败我们当中任何一人,便可以入谷,即便免了税粮也未尝不可。如此,他们有拼劲,我们也多些乐子。”

    “好。这主意好。”蒋四平拍手叫好,转而冲牛耀等人说道:“你们也都听见了,机会摆到了你们面前,就看你们自己争不争气了。本大人再多给你们一点希望,你们可以多个联手一起挑战我们一个人,上限十人,但不能车轮战,不是怕你们车轮战,而是要尽量让我们这边每一个人都有的玩。最后讲一点,擂台之上,生死勿论。是交出所有干粮滚蛋,还是选择擂台挑战,你们自己决定吧。”

    二选一,可有的选吗?

    交出所有干粮滚蛋?怎么有脸回村?猎物没打到,干粮还被人抢了,再着脸回去和大家伙分食剩下的一点粮食,那还不如死在外面得了。

    牛耀看向李大山,后者冲他点了点

    头。二人常年合作狩猎,心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牛耀指着李大山向蒋四平道:“我二人联手挑战。”

    “哦,你们想挑战我们当中哪一个?不如选我吧,我年纪最大,拳脚老迈,是最弱的一个。”蒋四平笑道。

    “蒋头,不能耍赖,让他们自己选。”有人不满。

    “哈哈,好,我不说话,让他们自己选。”

    牛耀的目光毫不犹豫地从蒋四平身上划过,他可不会相信蒋四平的鬼话,即便他年纪最大,甚至真的拳脚没有青壮年有力,可与他的年龄相应的是,他的战斗经验一定颇为丰富,绝对不好对付。另外,就冲他踢张大强那一脚,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是敌之不过,多半要被他打残打死。所以此人绝非上上之选。

    最终,牛耀的目光停在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身上,拱手道:“请这位大人赐教。”

    国字脸男人迈步走出,拱手回道:“在下宋远,请赐教。”

    “切。选谁不行,偏偏选个宋大憨,无趣的很。”

    “可惜了两个不错的对手,搁我手里能玩半个时辰。”

    “宋憨子可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往后退一退,让出地方来。”

    一块直径六丈的场地让了出来,宋远面无表情地站在场中。牛耀和李大山把身上的一些杂物都卸了下来,用布带缠紧了裤脚袖口,勒紧了腰束,这才提着猎刀走进场中。

    “大人不用兵器?”牛耀见宋远空着双手便问道。

    “无需兵刃。”宋远应道。

    “既如此,那我二人便得罪了。”牛耀拱拱手,与李大山搭了个眼神,二人顿时动了起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以左右夹击之势攻向宋远。

    牛、李二人甚是迅猛,草地被他们的脚掌扒出一个个小土坑,可见他们冲刺的速度之快,二人手上的猎刀也在不断变化着攻击角度,锁死了宋远的闪躲路线。

    “来得好!”宋远大喝一声,右手虚抓呈爪,抓向牛耀,左手掌似刀,斜劈向李大山。

    牛耀只觉右手一沉,发现宋远竟徒手抓住了他手中猎刀刀背,紧接着一股大力自刀身传来,把他整个人往前拉去。与此同时,李大山亦是心中大惊,他的猎刀好似被宋远的手掌黏住了,被宋远牵离了原本的方向。

    “不好!”牛、李二人同时暗呼,二人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猎刀在宋远的力道施加下,竟以不同的角度错过宋远,反而朝同伴砍去。

    二人虽心中大惊,但并未乱了阵脚,脚下一踏,借力抽刀,左手呈爪,一人抓向宋远左肩,一人抓向宋远右肩,又是夹击之势。宋远双手刚一松劲,二人手中的猎刀当即挣脱,没有片刻犹豫,手腕一拧,后抽变前刺,一人攻上,一人攻下,上下夹击。

    “不错。”似是赞许,宋远道了声不错,只听他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那被劲装包裹的肌肉瞬间暴涨凸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任由牛、李二人擒住自己的双肩。

    牛、李二人擒住宋远的肩膀,可脸上并未看见攻击得手的喜悦,反而神色大惊,因为他们感觉像是抓在山岩上一般,根本撼之不动。

    宋远腰部一拧,双肩一抖,牛、李二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那上下夹击的猎刀便自然而然化解了。

    “这二人倒是略有几分能耐,一个照面就把宋远逼得开了力门,看他们的样子,好似还未出全力呢。”蒋四平捋着胡须,不禁对牛、李二人刮目相看。

第八章 力战

    人体有三门,分别为掌心力门、脚心速门以及颚下气门,修者之初,便是修此三门。力门主强体,开之可强壮筋骨血脉,力过千斤;速门主神行,开之可腾挪纵跃随心所欲;气门主气脉,开之可气贯全身,力量蓬勃奔涌,似有无穷无尽,修至极致,可气通自然,感知天地之灵气。

    宋远突然间肌肉隆起,体型暴增,便是因为他贯通了力门,筋骨肌肉瞬间增强数倍,力过千斤,所以他很轻松就把牛、李二人甩飞了出去。

    牛、李二人落地稳住身体,神色空前凝重,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只听他们喉咙深处发出一道沉闷地吼声,紧接着身体突然发出一阵噼噼剥剥的爆豆声,随之肌肉高隆,青筋凸起,体型暴增了一截。

    这情形很熟悉,刚才宋远打开力门时便是如此,牛、李二人也贯通了力门,一时间战力暴涨。

    宋远看着牛、李二人,不由地大吃一惊,不过神色很快就回复平静,但心里已不敢小瞧这二人。

    蒋四平等人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啧啧惊奇。

    “哟呵,看走眼了,竟然藏着两个修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蒋四平盯着牛、李二人,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宋憨子不会折在这两人手里吧?”

    “那你也太小瞧宋大憨了,他可是只差一步就贯通气门了。这两人虽贯通了力门,可观他们的气势,也仅仅是贯通了力门而已,还差得远呢。”

    相较于蒋四平等人的惊讶与意外,张、柳两村人的反应反倒小了些,因为力门、速门、气门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概念,他们只看见牛、李二人很能打很厉害,可牛、李二人在他们的认识里本就很厉害,此时只不过更加厉害了一点而已。

    牛大娃满面赤红,握着拳头上跳下窜,鼓着劲地给他老子加油。

    张小卒站在那里,无喜无忧,神色迷离,竟是看痴了。他第一次知道,打架原来可以打得这般美,出招拆招,攻守之瞬间,看似简单粗暴,实则处处暗藏玄机,杀机四伏,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紧张、刺激、粗暴、缜密、无畏、勇猛,等等等等,交织纠缠在一起,令张小卒如痴如醉。

    “杀!”

    场中牛、李二人齐声怒喝,气势无匹,虽只有两人,却似千军万马战阵冲锋。

    两把猎刀再次攻向宋远,依然是一左一右,左右夹击。宋远依如之前,原地未动,以不变应万变。只是他表情略显凝重,因为他感觉到牛、李二人并非单单是贯通力门那么简单,可是要说究竟是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出,仅仅是一种感觉。确切点说,这是战斗直觉,越是说不明道不清越是说明危险。

    宋远从不怀疑自己的战斗直觉,所以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密切观察着牛、李二人的招式变化。

    十步、五步、三步

    猎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急速朝宋远逼近。

    突然,宋远目光一凝,他找到了让他心颤不安的危险因素,是牛、李二人的握刀姿势。之前第一次交锋时,这二人是单手握刀,而这一次进攻他们换成了双手握刀,其实单单是单手握刀还是双手握刀这点,宋远早就注意到了,并不奇怪。真正让他心惊

    的是,牛、李二人手里的猎刀刀柄不知何时竟长了一截,如此,两只手便不再束缚于普通猎刀的短小刀柄,便可尽握,而力尽发,并且牛、李二人的手并不是随意随心一握,而是很特别的一种握刀姿势,宋远恰巧见过这种握刀姿势,这是军中重甲步兵的握刀姿势。

    一步。

    刀刃及身。

    宋远心中警铃大作,但已经来不及多想,拳掌交织,一瞬间,似是突然多长出几双手,或拳或掌或爪,层层叠叠,在他四周铺展开来。

    武技,幻手。

    虽是连下品都评不上的劣等武技,可在一个修炼资源匮乏的小县城,即便是再劣等的武技都让人眼热羡慕。

    武技既战技,是千锤百炼后的精华,是千百实战后归纳的结晶,其威力不言而喻。

    宋远敢空手对战,仰仗的正是此武技。

    相较于宋远幻手的诡异炫目,牛、李二人的招式更显简单粗暴,或砍或劈,每一下都是照着宋远的要害招呼,且每一下都势大力沉,一时间竟占得上风,压得宋远疲于招架。

    “宋憨子是在向我们炫耀他的幻手吗,无论怎样疾风骤雨的攻击,他都能用一双肉手接下来?”

    “哈哈,依我看,多是许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技痒难耐,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两个还算凑合的对手,不舍得下狠手,想多玩一会。”

    “明显如此。你看那两个麻瓜,大开大合,攻势确实凶猛,可是自身却破绽百出,足够让他们死十次不止了。”

    蒋四平这边,一群人对场中的形势指点评价,谈笑间丝毫不担心宋远被压得只有招架之力,只当是宋远玩性大发,不舍得快速结束战斗。

    可事实上,宋远是有苦说不出啊。

    说的没错,牛、李二人确实是破绽百出,可这些破绽都是不能碰的,确切点说这些破绽都是要命的陷阱。若是他抓住牛耀的破绽予以致命一击,那么李大山手中的猎刀就能抓住机会取他性命,反之亦然。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以一人的命换宋远的命。

    “好高明的配合,此二人绝非简单猎户。”宋远暗暗吃惊,“看他们的握刀姿势,莫不是在军队里呆过,是退伍老兵?”

    “杀!”

    牛、李二人久攻不下,突地再次怒吼一声,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宛若两尊杀神降世。猎刀破空,如山呼海啸,令人胆颤。罡风猎猎,卷起地上草叶乱舞。

    宋远被牛、李二人夹击其中,只感觉像是处在狂风漩涡中一般,一股接一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闪着森森寒光的刀刃,更是让他心颤不已,感觉下一刻就要被这两柄猎刀斩碎。

    “不好!”宋远蓦地惊醒,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生出了怯畏之心。要知道,战斗最大的禁忌就是气弱,气一弱则力减七分,不输都难。

    “休要猖狂!”宋远怒喝一声,提气造势,拳脚生风,威力大增。

    “这二人攻守相应,配合的天衣无缝,短时间无法破他们的夹攻之势,可若时间一长,又被他们消耗气力,即便我的力门强于他们,却也难敌二耗一。如此,只能开速门,以快制胜。”

    宋远心念急转,当即便

    要贯通速门。可牛、李二人的夹攻恰巧袭来,竟把他贯通速门的气力生生逼停了。宋远只感觉似如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极其难受。

    “好可怕的刀法,竟能逼迫我体内的气力。”宋远心中大惊,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危险。

    砰!

    宋远一拳打在牛耀的刀背上,千斤之力把牛耀震得连退三步,当即抓住这一机会往后纵跃,同时一股气力贯向脚底速门。

    “杀!”

    牛、李二人似是知道宋远心中盘算,又一次怒吼,气势再涨。二人脚下一蹬,在草地上生生踏出一个大坑,身体借力,如离弦之箭,扑向宋远。猎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宋远的要害呼啸而去。

    刀未至,风先到,刮得宋远脸颊生疼。

    “这招很强,只可惜慢了点。”宋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见他身子一拧,竟从原地消失了,再出现时竟到了牛耀身后,一个鞭腿直接把牛耀扫得吐血倒飞,又一个闪身出现在李大山面前,一掌拍在李大山的猎刀刀身上,震得李大山双手虎口撕裂,猎刀脱手,跟上一拳,李大山只觉胸口像是被山撞了一样,一口猩红从喉咙里喷出,人飞了出去。

    “老牛!”

    “老李!”

    柳家村的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纷纷急切地跑向牛、李二人。他们看得有点糊涂,明明是牛、李二人占尽了上风,可怎么就突然败了呢。

    “没事,我没事,伤的不重。”

    “我也没事。”

    牛、李二人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表示自己伤的不重,让大家伙不要担心,后又蹒跚着走到宋远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宋远手下留情。

    宋远受了这一礼,因为他确实手下留情了,否则牛、李二人不死也得重伤,哪能这么容易站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很厉害,只可惜修为差我一截,否则输的必然是我。”

    说完便转身走回自己一方。

    牛耀也带着柳家村的人离开场中。

    “接下来谁来挑战?”蒋四平向张、柳两村的人问道。

    “我。”

    “我。”

    “我。”

    蒋四平话音刚落,柳家村就站出来十个人,不待蒋四平问,他们就指着蒋四平恨声道:“我们挑战你!不死不休!”

    显然,他们是带着仇恨出战的,要为张大强报仇。

    “不可!”牛耀闻言后急切劝阻,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意气用事。”

    “牛叔,没有退路了。”其中一人一脸决然的回道,“我们是带着村里几乎全部的粮食出来的,此刻想必他们已经吃光了仅剩的那一点粮食,正饿着肚子等我们回去呢。与其两手空空地回去饿死,倒不如拿命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牛耀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闭上眼睛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希望尽快调整体内紊乱的气息,平复翻涌的气血,以求调整好状态后再次上场。张家村的人说的没错,已经没有退路了。可他又清楚的知道,张柳两村的人除了他和李大山有一线机会外,其他人上场只是白白送到人家面前挨揍而已。

第九章 心狠手辣

    事实证明,牛耀的判断是准确的。蒋四平非但厉害,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张家村的十个人气势汹汹,欲把蒋四平斩而后快,可几番进攻过后却连蒋四平的衣角都没碰到,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在他们看来,牛、李凭二人之力就和宋远战了个旗鼓相当,而他们十个人,五倍的人数,即便不是蒋四平的对手,却也能让蒋四平吃点苦头,哪怕是用猎刀在蒋四平身上拉一道口子,那也解气,也算给张大强报仇了。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无聊!”

    蒋四平玩够了,玩腻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眼里寒光幽幽,一拳迎上攻来的拳头。

    砰!

    惨叫声划破苍穹。

    那人的胳膊被蒋四平一拳轰断了,断骨从肩膀倒刺了出来,鲜血喷射,白骨森森。这条胳膊完全废了。

    “哈哈”

    蒋四平仰天大笑,惨叫、鲜血、白骨似乎让他无比亢奋,一脚踢出,正踢在一人的膝盖上,那人惨叫着摔出老远,小腿竟以诡异的角度反向曲折,他的膝盖被踢得粉碎,这条腿废了。

    “大人,我们认输!”张家村的人怕了,一人丢下猎刀举手投降。

    砰地一声。

    这人倒飞了出去,满面鲜血,整个面门都凹陷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蒋四平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掏出一面手绢,若无其事地擦拭粘在拳头上的鲜血,冷笑道:“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死不休,现在又要认输,你们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去你娘的!”

    张家村的人群里传出一道叫骂声,与此同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射向蒋四平。

    “找死!”

    蒋四平冷喝一声,看都不看射来的箭矢,只是抬手屈指一弹,竟把射到面前的箭矢弹得原路折回,速度反而更快了。

    噗!

    箭很锋利,贯穿了一人的脑袋。

    他仰面跌倒,至死都想不明白,射出去的箭矢为何会反射回来。

    “瘦瘦猴!”

    “猴子!”

    张家村人悲呼。死的人名叫张得壮,人送外号“瘦猴”,就在刚刚不久还活蹦乱跳,和牛大娃、张小卒攀肩谈笑呢。

    “胆敢破坏擂台规矩者,杀无赦!”蒋四平大喝道。

    牛耀猛地站起身,喝道:“大人,他们已经认输了,非要赶尽杀绝吗?!”

    “哈哈,本大人就喜欢看人绝望的表情,就喜欢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蒋四平肆意狂笑,说着扑向一人。

    那人见蒋四平朝自己扑来,不禁面露绝望,别说反抗,就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来个血染苍穹如何?”蒋四平狞笑,拳头照着那人的脑袋轰去。

    张柳两村的人都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残忍一幕。

    然而,就在蒋四平的拳头与那人的脑袋将触未触之际,斜侧里蓦地刺过来一把黑刀,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蒋四平的拳头,救了那人一命。

    蒋四平诧异地扭头,发现竟是一个年轻小子挡下了自己这一拳

    ,不禁冷笑着道了声:“好小子!”

    他没想到自己刚宣布破坏擂台规矩者杀无赦,并杀了一人以示警告,可转眼就有人把他的警告当做耳旁风,这是完全不把他蒋四平放在眼里啊。

    “小子,你救人于危难,勇气可嘉。可是你坏了本大人的规矩,不知可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蒋四平面无表情地问道,在他眼里,面前这小子已是死人一个。年纪轻轻就要死了,真是可惜。

    “擂台比武,胜负已分,而大人却不依不饶,戏谑败者,未免有失大人的身份。张大用,前来挑战。不知大人可否屈尊受累,再战一场?”年轻小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场边,牛耀望着场中年轻小子的背影,只觉无比眼熟,可张大用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也没想起来是谁,不禁挠着头看向张家村那边,因为张家村的人基本都是张姓,他下意识地以为这张大用是张家村的人。

    不止牛耀一个,柳家村这边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

    可是,张家村的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看向柳家村这边。

    “靠,张大用不就是小卒嘛!村长爷爷刚给他起的表字,取小卒大用之意。”牛大娃突然拍着大腿叫道,可他刚叫了两声就带了哭腔,不知所措的看向他老子牛耀,几乎是哭着叫道:“老爹,是小卒,快把他喊回来,他会被打死的。”

    牛大娃这一喊让牛耀等人恍然大悟,平日里“小卒小卒”地叫惯了,一下有了表字,还真没几个人记得。

    “混小子,老子还没死呢,用得着你窜出来充大头蒜。”牛耀气急地骂了声,忙朝张小卒喊道:“小卒,快回来,大人们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掺和。”又向蒋四平赔笑道:“大人,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把他当个屁放了。”

    蒋四平冷笑着没有理会牛耀。

    张小卒转身朝牛耀鞠了一躬,致歉道:“牛伯伯,对不起,没经您同意擅自行动,请您原谅。但,我已经长大了,眼下这担子无论我担不担得起,都得担。”

    “去你娘的,什么担子不担子的,你小子当我李大山死了吗?柳家村的担子还轮不到你们小崽子担。你丫赶紧给老子乖乖地滚回来,否则老子非拿柳树条抽烂你的屁股不可。”李大山跳脚大骂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骂,这些长辈一直都把张小卒当自己家的孩子,眼下看到自己的孩子冲过去送死,自然是焦急万分。

    “大人,可敢应战?”张小卒心知说不过牛耀等人,索性硬着头皮不予理会,转身看向蒋四平,眼里怒火喷涌,欲把蒋四平焚烧吞噬。

    长这么大,张小卒是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不,确切点说是,想要杀死一个人。瘦猴的死,点燃了他的怒火。虽已经许多年过去,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和瘦猴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午后,张小卒很饿,正在河边的沙地里挖秸秆的甜根吃,好不容易挖到一根又长又粗的,刚要往嘴里送,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瘦小子给抢了,瘦小子反手扔给他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要和他换甜根。张小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还以为遇到个傻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瘦小子天天被他老子逼着吃

    肉,以至于看见肉就想吐,这才会用肉骨头换张小卒的草根,实是便宜了他。

    张小卒依然记得,当时他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信誓旦旦地说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报答瘦猴。

    现如今他长大了,可瘦猴却等不到他的报答了。

    他想给瘦猴报仇,于是便站了出来。是一时冲动,亦不是。最能打的牛、李二人败了,张家村的十个好手在蒋四平面前只有被戏耍揉虐的份,若要从剩下的这些人中挑一个厉害的,便只有他了。

    “好小子,既然你急着投胎,那本大人就成全你。”蒋四平目光冷冽,又看向柳家村方向,问道:“还有人要一起挑战本大人吗?”

    “我!”牛大娃想也不想就窜了出来,却被牛耀抓着后脖颈扔了回去,提着猎刀走进场中道:“请大人赐教!”

    “请大人赐教!”李大山也走了出来。

    蒋四平目光在牛、李二人身上扫过,冷笑道:“我兄弟手下留情饶你二人一命,没想到你二人竟如此不知惜命,既如此,那本大人就顺你们的愿,送你们投胎去。”

    “牛伯伯,李伯伯,你们”张小卒抓挠着头发,无措地看着走到身边的牛、李二人。

    牛、李二人狠狠地瞪了张小卒一眼,让他去一边呆着。

    张小卒讪讪地挠挠后脑勺,见牛、李二人不容反驳的凌厉眼神,只好无奈地退到一旁,但并未完全退出场中。

    “小子,睁大眼睛瞧仔细了,可别错过精彩环节哟。”蒋四平朝退到一旁的张小卒说道,“我若把他们两个杀了,你会不会发狂发疯呢?真让人期待啊!”

    张小卒目光一寒,没有回答蒋四平,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无需回答。

    “杀!”

    牛、李二人心知技不如人,多说只会徒惹戏谑罢了,当即不多说废话,怒吼一声杀向蒋四平。

    之前与宋远对战时,他们二人的全部战力已经曝光于众,这次便没再隐藏留作杀招,一动手便用了全力。只不过,二人的气势相较于对战宋远时,却是大打折扣。宋远虽然没有下重手伤他们,但多少还是伤了,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不能恢复如初。

    “嗯。”甫被牛、李二人的猎刀席卷,蒋四平就诧异地嗯了一声,这才知道牛、李二人看似破绽百出的攻击,实际上并不简单。

    “可不能阴沟里翻船。”蒋四平心中预警,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比宋远差许多,之前观宋远被这二人逼得开了速门,他还觉得宋远杀鸡用宰牛刀,此时身临其境才知牛、李二人的不凡,当即不敢自大,欲贯通速门,以修为绝对压制牛、李二人。

    “压住,不能让他贯通速门!”牛耀突然大吼一声。

    “杀!”李大山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根根爆起,手中猎刀泼水般罩向蒋四平。

    场边,观战的宋远暗道一声“果然”,他之前就怀疑牛、李二人的刀法可以压制与干扰对手的气息、气机,让对手不容易开启战门,此刻听见牛耀的喊叫,顿时验证了他的猜测。

    “好高明的刀法,至少是下品武技!”宋远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第十章 怒战蒋四平

    “呜”

    蒋四平闷哼一声,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至极。更让他心惊的是,每当他提起一口气欲贯通速门时,牛、李二人的攻击就会当头罩下,把他提起的气击散,并且是一波接一波,如江河大浪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找死!”蒋四平接连几次没能贯通速门,不免有些气急,但手中一支精钢所铸的判官笔,点、戳、捺、挑,使得极为熟练精湛,将牛、李二人的攻击一一化解。

    牛、李二人紧咬牙关不敢松一口气,他们心知肚明,只要给蒋四平一口气的喘息时间,蒋四平就会立刻贯通速门,修为压制下,他们毫无胜算。

    突然,牛耀脸色蜡白,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高强度的战斗下,终是压不住体内的伤势,爆发了出来。

    蒋四平大喜,判官笔一挑一捺,挑开了牛耀的猎刀,摁下了李大山的攻击,并借力后跃,拉开了距离。

    “哈哈,你二人的进攻已经竭力,而我的攻击才刚刚开始,受死吧。”蒋四平张狂大笑。

    然而,蒋四平笑声未落,斜侧里突地窜出一道身影,手中猎刀高高扬起,随即猛地劈砍而下,刀刃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斩向蒋四平的后背。

    一瞬间,蒋四平浑身汗毛根根倒竖,来不及多想,判官UU小说意识地反手竖到背后,这是多年来积攒的战斗经验,于千钧一发之际做出的自保举措。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蒋四平哇的一声,嘴里咳出大口大口鲜血,同时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前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地,在草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可惜!”

    蒋四平刚才站立的位置,张小卒站在那里,摇头惋惜,按照他的预想这一次偷袭能把蒋四平一劈两半。

    “小卒,不能给他喘息的时间!”牛耀大吼,同时朝蒋四平栽落的位置扑过去。

    李大山亦是如此。

    张小卒愣了一下,随后紧跟着扑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蒋四平一跃而起,虽蓬头垢面,嘴角还不断地往外渗血,可他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冲张小卒狞声道:“小杂种,老子要捏碎你全身每一根骨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老匹夫,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张小卒回骂,可心里却咯噔一声,他明显感觉到蒋四平的气息和之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强更有压迫感。

    牛耀已扑到蒋四平面前,怒喝一声,猎刀自上而下斜劈下来。

    “滚!”蒋四平冷喝一声,身体轻盈一扭便躲过了这一击,同时一个肘击,正中牛耀肋下,只听咔嚓一声,牛耀闷哼着飞了出去,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趴在地上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让开!”

    蒋四平又一拳轰飞了李大山,把李大山的下巴轰脱臼了,门牙碎了一嘴,满脸鲜血。

    好在是他的判官笔被张小卒刚才一刀砍脱了手,他手里没了兵刃,好在是张小卒吸引了他的全部仇恨,否则牛耀和李大山就不单单是重伤这么简单了。

    “小卒,他贯通了速门,速度奇快无比,以静制动,万分小心!咳咳”牛耀强忍着断骨之痛提醒张小卒,只说了一句

    话就连咳几大口鲜血,可见他伤得很重。

    张小卒闻言,立刻原地站住,双手握刀,刀锋冲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步步逼近的蒋四平。可是蒋四平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眼睛难以捕捉蒋四平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串虚影。

    砰!

    张小卒闷哼着倒飞了出去,胸口挨了一拳,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他及时把猎刀横在胸前挡了一下,否则硬挨这一拳,胸骨怕要碎裂。

    “以静制动!”张小卒强压下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努力捕捉蒋四平的身影。

    砰!

    张小卒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是后心,并且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后背近乎麻木,没了知觉。

    “小子,你连力门都没通,想捕捉我的身影,痴心妄想!”蒋四平嗤鼻冷笑,他从地上捡起了判官笔,狞笑道:“我打算刺瞎你一只眼睛,你猜是左眼还是右眼?”

    张小卒没有理他,他在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以静制动,不静如何制动?

    “左眼!”蒋四平叫道,可他却出现在张小卒右前方,精铁判官笔直刺向张小卒的右眼。

    快、准、狠,不给张小卒丁点机会。

    这下若是刺实了,别说眼珠子,就连脑壳都能刺穿。

    啪!

    就在判官笔的笔尖与张小卒的眼珠子差之毫厘之际,一只手掌从斜侧里拍出,拍在了判官笔笔身上,笔尖擦着张小卒的右眼角划过,留下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张小卒手中的猎刀自下而上斜削向蒋四平,只可惜蒋四平反应极快,被他躲过了。

    “竟能躲过这一击,倒是小瞧了你。那么,接下来这一击你还能躲过吗?”

    “这次是右眼。”

    说是右眼,可蒋四平却出现在张小卒左前侧,判官笔刺向张小卒左眼,比之前更快。

    啪!

    然而这次张小卒出手也更快,笔尖距他的眼睛尚差一掌之距,竟被他一把抓住了笔杆,顺势猛地一拽。蒋四平完全没料到,身体被判官笔带得失去平衡往张小卒怀里扑倒,张小卒提膝上顶,砰的一声闷响,膝盖结结实实顶在了蒋四平胸口,可惜没有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场边观战的宋远神色大惊,瞪圆两眼,看怪物一样看着张小卒。别人或许没看明白张小卒是怎么挡下蒋四平两次攻击的,可他看得真切,张小卒施展的分明是他的独门绝技《幻手》。

    一时间,宋远的大脑有些跟不上思考,不知张小卒是哪里学得此门战技,亦或是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若是后者,那这年轻小子的领悟能力就太恐怖了。

    场中,战斗并未有片刻停顿。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紧接着一个肘击顶在蒋四平的后心上,又抓住蒋四平后脑勺的头发摁住他的头,再次提膝上顶,砰地一声,蒋四平面门开花,牙齿碎了一嘴。

    “啊”蒋四平惨叫不止,判官笔横扫,张小卒躲之不及挨了这一下,闷哼着退了几大步,不过他也把蒋四平后脑勺的头发拽下来一大把,疼得蒋四平眼泪直冒。

    “你要”蒋四平杀红了眼,本想说“你要死”,哪知“死”字尚未说出口,张小卒的猎刀就夹带着破空声砍了过来。

    “杀!”

    张小卒气势如虹,猎刀高高扬起又急速落下,大开大合,勇猛无匹。

    蒋四平匆忙扬起判官笔格挡。

    当!

    金铁交击,火星四溅。

    蒋四平闷哼一声,连退十余步,只感觉张小卒这一刀似有万斤之力,震得他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体内更是气血逆涌,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

    怎么可能?

    蒋四平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能明显感觉出张小卒没有贯通力门,可为何力门没开竟有这般恐怖的力量,他实在想不明白。

    如果他知道张小卒天生神力,两膀子一挥就有千斤之力,再知道张小卒手中的猎刀足有六七十斤之重,他就不会这么惊讶不解了。

    “杀!”

    张小卒已经吸取教训,不敢给蒋四平喘息的时间,大步欺近,手起刀落,势大力沉。

    蒋四平的右臂还麻着,体内的气血还在震荡,只能强提一口气纵身闪躲。哪知,张小卒似乎早已察觉出他的闪躲路线,猎刀由砍改削,中间没有一点停顿。

    当!

    危急时刻,蒋四平把判官笔横在胸前挡了这一击,只不过沉重的碰撞力再次施加到他身上,把他震得倒飞出去,胸腔里震荡翻涌,张嘴连咳几大口血。

    “杀!”

    张小卒愈战愈勇,怒吼震震,须发皆张,一时间宛若战神下凡。

    蒋四平脸色惨白,左躲右闪,仓皇逃窜,如老鼠一般。

    不远处,牛耀半躺在草地上,瞪大了眼珠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忽地看向李大山,问道:“他怎么会‘三步杀’刀法,你教的?”

    “扶扶是。”刘大山摇头,门牙碎了,吐字漏风,发音不准。

    “难不成是刚才我们战斗的时候他现学的,可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牛耀使劲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蹲下闻闻就知道了。”李大山道。

    “蹲下闻闻?”牛耀一脸困惑,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过来,李大山说的是‘等下问问’,不禁气笑。

    场边,大家族的人都看傻了,脑子里有点懵。在他们看来,这必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是蒋四平戏耍玩乐的游戏,可万万想不到会发展到眼前这幅场景,简直惨不忍睹啊。

    另一边,张柳两村的人看见张小卒大显神威,全都挥舞着拳头呵喝助威。

    “住住手!”蒋四平躲过张小卒斜砍过来的一刀,急切大吼道。

    张小卒是愈战愈勇,他是愈战愈怂,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吓得肝胆欲裂。

    蒋四平为自己的大意疏忽,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为时已晚。

    其实,如若拼个鱼死网破,蒋四平尚有胜算,甚至可以达到九成胜算,可他享福的日子过惯了,早没了年轻时的那股拼劲狠劲,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用他金贵的身子和张小卒这个山野贱民以命换命。

    “住手!快住手!”

    “老子老子认输!”

    “你他娘的听见没有,老子认输了!快住手!”

    蒋四平连声怒吼,甚至不要老脸地投降认输,可张小卒就像没听到一般,攻势反而愈疾愈凶愈猛!

第十一章 贵人相救

    嗤!

    猎刀终是突破了蒋四平的防御,在蒋四平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四溅。

    “啊”

    蒋四平吃疼惨叫,心知张小卒这是铁了心要取他性命,当即不再对张小卒做徒劳求饶,转而朝观战的己方人吼道:“狗日的,你们他娘的都瞎眼了吗,没看见老子快要被砍死了吗?赶紧帮老子干掉这小畜生!”

    “蒋老大加油!”

    “蒋老大,您神功盖世,一定能反败为胜!”

    “哈哈,蒋头,你是最棒的!”

    然而观战的人非但没有动手帮蒋四平的,反而嬉笑揶揄,差点没把蒋四平气死过去。

    这些人都是利字当头的家伙,没有好处他们才不会动手。更何况他们心里巴不得蒋四平挂掉,因为蒋四平挂掉他们就有机会上位了。

    “一群王八蛋!”蒋四平怒骂,他熟知这些人的秉性,清楚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只得许下好处喊道:“谁帮我干掉这小畜生,我就把‘判官三叠’传授给他。”

    “判官三叠”是他的成名武技。

    “蒋老大,我来助你!”蒋四平话音尚未落下,就有人纵身跃出,一柄弯刀在他手里上下翻舞,寒光闪闪。这人两个纵身就欺近到张小卒跟前,弯刀飞旋,削向张小卒咽喉要害,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斩!”张小卒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手中猎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狠狠地斩向削来的弯刀,以及弯刀后面的敌人。

    嗤!

    猎刀一斩到底,斩断了弯刀,斩断了持弯刀的人,挡在前方的尽皆一斩两段。

    这弯刀客也是自己找死,以他的实力想要制住或者杀死张小卒,即便不会轻而易举却也不会太难,可他却在明知道张小卒不太好对付的情况下,依然轻视张小卒,只因张小卒没有贯通力门,结果杀人不成反被连刀带人一斩两段。

    血溅三丈,染红了空气,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张小卒。

    “大大大回旋!”

    不远处,牛耀瞠目结舌,现在他可以万分肯定,张小卒的“三步杀”刀法不是李大山传授的,因为这招极具威力的“大回旋”,连李大山自己都施展不全,只能照葫芦画瓢,勉强做到三分形,而意全无。

    “爽!”李大山可不管张小卒哪里学的刀法,他只觉张小卒这一刀斩出了他胸腔里的所有怨气,斩得他热血沸腾,斩得他畅快淋漓。

    张柳两村的人大多和李大山一个反应,拍掌叫好,唯有胆小者转过身吐了一地。

    另一边,大家族的人都看懵了,他们心里还在咒骂弯刀客抢了先机,视张小卒必死之人,可转眼间弯刀客反被张小卒一斩两段,这前后落差让他们难以接受。

    “啊”蒋四平被溅了一身血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一时间视张小卒如鬼魅,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老匹夫,杀人偿命!”

    张小卒怒喝追了上去,一脚踩住蒋四平的后背,顺势手起刀落就要斩掉蒋四平的脑袋。

    “小贼,休要猖狂!”

    “吃我一剑!”

    “看拳!”

    杀你如杀鸡!”

    大家族那边一下窜出五六个人扑向张小卒,欲阻止张小卒斩杀蒋四平。

    张小卒心中悚然,这些人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逼到跟前,而他手中猎刀已经斩落一半,若执意杀蒋四平,那他必被杀来的这些人撕碎,可若收刀自保,便杀不了蒋四平。然而一旦蒋四平被救走,蒋四平会放过他吗?必然不会!

    既然不收刀会死,收刀更得死,何不斩之而后快?

    一瞬间,张小卒思绪急转,有了决断。

    噗!

    血溅三尺,人头滚落!

    张小卒心中畅快,解恨,可又满满的失落和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攻击淹没,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剑尖刺破了衣服,即将刺穿自己的胸腔,感觉到比石头还要坚硬的拳头碰触到了头皮,下一刻就会轰爆自己的脑袋,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张小卒不想死。

    他和雀儿规划的未来是那样的美好幸福,可还没来得及实现一件事,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雀儿娶回家做婆娘。

    村长爷爷以及柳家村的长辈们还没来得及孝顺。

    亲爹亲娘还没来得及去寻找。

    大山外面的精彩世界也不能去闯荡了。

    “哎”张小卒心中一声长叹,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啊

    张小卒已是闭上眼睛绝望等死,忽听得耳边响起几人惨叫,不禁诧异地睁开眼,竟瞧见杀他而来的几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的右手掌都被一枚银色飞镖贯穿,鲜血横流。

    “好一群大人们!”

    “擂台挑战,生死勿论,你们不准别人坏规矩,自己却对一个少年郎车轮战,甚至围攻,言而无信,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以多欺少,恬不知耻都不足以形容你们的卑鄙无耻!”

    “也不知各位大人在欺凌弱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若有一天自己成了被欺凌的弱小,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与感受?”

    一道声音由远处传来,竟公然讥讽大家族的大人们,言语铿锵,满腔正义,但清脆悦耳,听之可辨,应是出自女人之口。

    所有人都诧异地顺声望去,只见从东北方向徐徐走来五个人,三男两女,男的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女的肤如凝脂、婀娜靓丽,观五人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八的样子,和张小卒相仿。五人皆是一身精简劲装打扮,手握宝剑,腰悬轻弩,三男子各背一张大弓,看这行头打扮,应是要进黑森林狩猎。

    两女子为首走着,一位柳叶眉瓜子脸,杏眼薄唇,黑衣劲装包裹下的身体曲线毕现,观其样貌打扮、行路姿态,略少几分女人的娇柔,颇具英姿飒爽之气质,而与她并肩而行的另一位女子恰恰相反,凤眼秋波,眉湾含情,肤色晶莹,皎洁胜雪,一袭紫衣包裹着娇小玲珑身躯,尽显女子之娇柔,惹人怜爱。

    三男子尾随左右,呈拱月之势把二女护在当中。这三人着装,一黑一青一白。那白衣男子手中折扇轻摇,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给人友善随和之感。那青衣男子背负双手,下巴微扬,面露轻蔑之色,让人感觉孤傲自负。那黑衣男子虽走在最后面,却是五

    人当中较为醒目的存在,因为他手里拖着一柄巨剑,巨剑剑端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地凹痕。这巨剑至少有一丈二尺之长,若竖起来,得有这男子两个高度,也不知他如何挥舞得动。这人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

    “姐姐,出门之时父亲特有叮嘱,不得惹是生非,我们帮了这些村民便罢,莫要多生事端。”那紫衣女子拉了拉黑衣女子的衣角,小声叮嘱道。

    黑衣女子冲紫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又要帮人又不想得罪人,你想得倒是挺美。”

    听其声音,先前的讥讽之语应是出自这黑衣女子之口。

    “一群欺软怕硬的泼皮流氓,得罪了又如何?”青衣男子冷冷道。

    “哦。”紫衣女子轻轻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说话间五人走到近前,人群自动让开,把五人让到场内。

    张小卒心知是这五人出手相助救了自己一命,忙走过去行礼道谢:“多谢五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

    他浑身是血,不敢走得太近,怕沾染了人家。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黑衣女子不在意地挥挥手。

    “看呐。”柳家村里,状元一脸激动地喊道:“这就是救死扶伤、行侠仗义的大侠,苍天有眼,咱们有救了!”

    “俺就知道,一定会有大侠来主持正义,惩治这帮恶霸土匪!”

    “大侠,救救俺们这些穷苦人吧?”

    也不知是谁悲切地喊了一声,当即,几个村的人都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齐声呼唤,祈求黑衣女子五人出手相助。

    黑衣女子五人嘴角都挂起了笑容,并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很是受用“大侠”这个称呼。

    “呸!几个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来学人家当大侠,当心英年早逝!”大家族这边孙富贵啐了口唾沫骂道,之前正是他出的擂台挑战的主意,他瞥了瞥黑衣女子五人,冷笑道:“虽不知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但本大人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可是替丰水县赵、王、刘三大家族办事的,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狗崽子,是谁发的飞镖偷袭老子?”一人捂着流血的手掌怒气冲冲地问道。

    砰!

    这人话音尚未落下,就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竟是被黑衣女子飞起一脚,踹在面门,生生踹飞的。黑皮靴的硬底在他脸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印字,鼻梁塌陷,门牙稀碎,口鼻喷血,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孙富贵吓得连退三大步,面容僵硬,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忌惮,因为他完全没看清楚黑衣女子的出招动作,当真是快如闪电一般,可见其修为不一般。

    “为民除害,打得好!”

    “打得好!”

    村民们拍手称快,吐了一口恶气。

    “是本姑娘发的飞镖,有问题吗?”黑衣女子目光扫向其他几个被她飞镖贯穿手掌的人问道。

    “莫要欺人太甚?”一人咬牙切齿道。

    黑衣女子冷笑:“欺你又如何?很难受吗?看你们刚才欺负人的时候挺开心的呀。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吗?”

第十二章 招募扈从

    “你”

    大家族的人气结,黑衣少女的讥讽正戳他们的痛处。此刻回想起来,他们不免有些恍惚,本来只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游戏而已,一群手无寸铁的山野村民,无异于鱼腩,任他们拿捏戏耍,哪曾想偏偏窜出一个带刺的杂鱼,让蒋四平和弯刀客阴沟里翻了船,接着又冒出五个身份不明的公子小姐,咄咄逼人,让他们从拿捏鱼腩的人变成了被拿捏的鱼腩,好似演戏一般。

    “心如,一帮杂碎,不值得浪费时间,抓紧解决了吧。”白衣男子开口道。

    黑衣女子点点头,看向孙富贵道:“丰水县赵、王、刘三家是吧,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给这几个村每村送一千斤粮食,死的那几个一人赔偿一百两银子作安葬费,伤的一人补偿二十两医药费,如若不然,你可听好了。这位”

    黑衣女子指向白衣男子,道:“白云城段家三公子段白飞,这位”

    又指向青衣男子,道:“白云城徐家二公子徐慕容,这位”

    又指向黑衣男子,道:“白云城周家五公子周剑来。如若不然,这三位公子会亲自登门拜访你们的主子,到那时候可就不是这点赔偿这么简单了,恐怕小小丰水县的三大家族会一夜间消失也说不定。”

    扑通!

    孙富贵脸色惨白,浑身大汗,如水洗一般,整个人抖得如筛子,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到了黑衣女子面前,啪啪啪连抽自己十多个耳光,下手很重,两边腮帮子直接肿得和馒头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少侠,实是该死,该死!”

    孙富贵身后的人大多与他相同的反应,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都跪了下去,寥寥几个咬牙没跪的,也都是头冒汗腿打颤,大气不敢喘一口。刚刚被黑衣女子踹脸的那人,干脆趴在地上一声不吭装起死来。

    可见,这都是欺软怕硬的孬种,遇见比他们硬的,立刻原形毕露,比孙子还孙子。

    当然,也不能尽怪他们胆小窝囊,实是黑衣女子介绍的这三位公子哥的身份太过骇人。

    白云城乃帝国南境十八座一级主城之一,其管辖境内又有九州八十一府三百五十县,丰水县只是这三百五十县中的小小一个。所以说他们所仰仗的三大家族,在这三位公子哥面前,真的连屁都不是。更可怕的是,这三位公子哥身后的段、徐、周三家,那可都是白云城的豪门世家,跺跺脚,整个白云城境内都得抖三抖。这三位公子哥若是想灭一个小县城的大家族,那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一百倍。

    在孙富贵这些人眼里,这分明就是三尊菩萨啊,走到哪里都得供着,谁敢得罪啊。

    或许是觉得无趣,亦或许是大度,黑衣女子并未追究孙富贵先前的冒犯,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带给你们的主子,若本小姐从黑森林出来时,听见你们没有照做,亦或是变着法子报复为难这些村子,本小姐一定会让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主子后悔来这个世界。”

    “是是是,小的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到。”孙富贵忙不跌点头。

    “滚!”

    “是是是!”

    三大家族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们瞧着一个个狼狈逃窜的背影,一时间有点懵,无法想象这些人就是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把他们当猴耍的大人们,再观黑衣女子五人,只觉他们的身形在眼前无限放大,似有莲花拖脚,祥云罩顶,哪里是大侠,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哦”村民们爆发出山呼海啸搬的欢呼声,若不是嫌自己身份低贱,怕沾染了五位贵公子贵小姐,他们一定会把他们抬起来抛向高空,用最热烈的方式感谢他们。

    每个村一千斤粮食,想必县城里的那些老爷们不敢违抗命令,也就是说他们村即将得到一千斤粮食,彷如做梦一般,飘飘然,美滋滋。

    实属因祸得福,这个灾年,终于不用那么愁了。

    “早知道我也上去挑战了。”有些人心里暗恨自己胆小无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牛耀等受伤的人,甚至羡慕死的人,因为死了的可以得到一百两的安葬费,一百两足够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一辈子,那真是死也值了。

    活着的人是这么想的,死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命值这么多钱,估计也可以笑着瞑目了,恐怕也只有他们的至亲会伤心难过了,会觉得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你留一下。”黑衣女子挥手让村民们散去,却指了下张小卒,让他留下。

    张小卒很诧异,忙应声待命。

    除了张柳两村,其他村都欢天喜地,派了一两个人回去禀报好消息,剩下的人都冲进峡谷,急着进黑森林狩猎。毕竟那一千斤粮食还是口头支票,虽**不离十,却也不能尽当真,想要在灾年活下去,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

    张柳两村的人同张小卒一起留了下来,只不过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怕惹黑衣女子五人不高兴。

    “你叫什么?”直待该走的人都走了,嘈杂声退去,黑衣女子这才问张小卒。

    “回恩人,鄙人名叫张小卒,表字大用。”张小卒恭敬回道。

    “小卒大用,名字不错。”黑衣女子顺口赞了声,随后指向张小卒手里的猎刀,问道:“你刚才战斗时施展的刀法是谁教你的?”

    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头,道:“是我胡乱使的,没人教。毫无章法,让恩人见笑了。”

    张小卒脸颊微烫,回想之前战斗时自己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拙劣刀法,在这些武功高强的大侠眼里,肯定十分拙劣搞笑。但想到自己凭此连斩两敌,又不禁心生自豪,不由地地挺了挺腰杆。

    “是那二人教你的?”黑衣女子突然收起笑容,指向不远处的牛耀和李大山,质问张小卒。

    张小卒被黑衣女子突然间的语气转变吓了一跳,忙点头,可又连着摇头,急着解释道:“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战斗时,我在场外观摩偷学的。若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教导过,我定能使得更好。”

    “哦,你可知道这套刀法叫什么名?”黑衣女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不知。”张小卒心生好奇。

    “此刀法名叫‘三步杀’,是战阵杀敌之技,可单人杀敌,亦可双人或多人协作,以达越阶而战,是一门看似简单粗暴,实则玄妙无比的刀法。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

    是此刀法乃南方边境赫赫有名的守边大军黑甲部队重甲步兵的杀敌秘技,唯有被选中的士兵方可修习,修习者不得私自外传,否则一经发现株连九族!”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脸色大变,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猎刀丢掉。终于明白牛、李二人为何从未在大家面前显露刀法,并深埋于心只字不提,原是怕杀祸临身。

    片刻间张小卒就额头见汗,想想若是因自己偷学刀法,而给牛、李二位伯伯带来灭门之祸,自己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

    “嘻嘻,别怕,逗你玩的。”黑衣女子突地一笑,道:“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你属于偷师学艺,怪不得他二人。况且就算他二人真的私相授受,虽不妥,但也罪不至株连,因为他们只学了个皮毛而已,连‘三步杀’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施展不出,想必是黑甲军筛选淘汰下来的,但资质尚可,便又教了一招半式,作为隐于乡村市俗的预备兵。”

    “恩人明鉴。”张小卒长舒一口气,同时暗暗惊奇牛、李二位伯伯的身份,竟是什么赫赫有名的黑甲军的重甲步兵,虽然是预备兵,那也相当厉害,也不知他们年轻时有着怎样的激情岁月。

    “之前那使判官笔的老头,两次用判官笔刺你的眼睛,但都被你挡下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用的手法应该是那个姓宋的施展的手法,也是你看了他的战斗后学的吗?”黑衣女子又问道。

    “依葫芦画瓢,不及那位宋大人的万分之一。”张小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种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的感觉。

    “在这之前你有接触,或者修炼过武技吗?”黑衣女子问道。

    张小卒摇头道:“没有,只听说书先生讲过。”

    “不错。不错。不错。”黑衣女子连道三声不错,眼神明亮地上下打量张小卒,似对张小卒充满了兴趣,其他四人也都眼神怪异地盯着张小卒。

    张小卒被五人盯得如浑身长刺般难受,低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他哪知道,在黑衣女子五人心中,他已经被贴上了天才的标签。一门武技,只看一遍就能运用在实战中,这样的怪才不说屈指可数,但至少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如若张小卒此刻敢抬头观察黑衣女子五人,他会在五人的眼睛里看到羡慕以及忌妒的目光。

    “不瞒你说,你是一个让人忌妒的天才,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支撑,你在武道上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当然,若没有修炼资源支撑,即便是再厉害的天才也难有成就。”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诧异、震惊,一时有点懵,自己咋就成天才了。

    黑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将她身侧的紫衣女子往前推了一步,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云城城主大人最最宠爱的小公主,秦如兰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岁,过了成人之礼,身边正缺扈从一名,不知你可愿意?”

    “这”张小卒脸色难看,支吾不应。

    “怎么?你不愿意?”黑衣女子眉梢一挑,语气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了,极尽友善的抛给张小卒一个天大的机缘,结果他非但不立刻磕头谢恩,反而还要拒绝,不免觉得张小卒有点不识好歹。

第十三章 悲喜无常

    “姐姐,他不愿那便罢了,不要为难人家。”秦如兰品性善良,听见张小卒支吾不答,便知他心中不愿,便劝姐姐不要为难张小卒。

    秦如兰声音米糯,不似姐姐秦心如那般锐气逼人,反让张小卒生了几分勇气,开口道:“我张大用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恩人有命,莫敢不遵,可可我真的不愿成为奴隶,失去自由。我的未婚妻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娶她,亲生父母还未寻到,养我长大的族老长辈们还未来得及孝顺。望恩人开恩,不要剥夺我的自由。”

    张小卒一躬到地,深切恳求。

    秦心如和秦如兰对视一眼,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只觉张小卒憨傻憨傻的,竟然把扈从当成了奴隶。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穷山僻壤里长大的憨娃子,没见过世面实属正常。

    “你来给他解释清楚吧。”姐姐秦心如道,懒得和张小卒浪费口水。

    “你且起身。”秦如兰向张小卒道,“你误会了,扈从不是奴隶,扈从类似于随从,非但不会剥夺你的人身自由,反而会对你栽培教育,传你武技赠你修炼资源,教你识字教你社交礼仪等等,你每个月还会有月俸、假日。当然,有得到必然有付出,你需要做的是宣誓效忠,效忠于你的大人,为他冲锋陷阵,与他并肩作战,他之敌人即你之敌人,他之荣誉即你之荣誉。如若你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或是有相当过人的实力,你还能从扈从晋升为一方管事,甚至可以成为家族的客卿长老,享受无限尊荣。”

    “真、真的?”张小卒感觉有点飘,好似一下从地狱飘到了天堂。

    “哼!”青衣男子不悦冷哼,道:“你一个山野村夫,有何德何能,值得堂堂城主府二小姐骗你,你可知道白云城有多少富家子弟争着抢着要成为二小姐的扈从而不得?这天大的好事砸到你面前,你反倒矫情起来,真是不知好歹。”

    “慕容兄莫气。”白衣男子段白飞开口劝道,“这位小兄弟也是因为不知所以才不愿的,现在他知道了,定是十二分愿意。小兄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绝对是足以改变你一生的天大际遇,不是轻看你,以你的见知眼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份机缘。简单打个比方,一旦成为如兰小姐的扈从,以你的天赋,在城主府的栽培下,只要你够努力,只需半年时间你就能凭一己之力把刚才欺压你们的那些地痞无赖打得落花流水。总而言之,我给你的建议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缘。”

    “多谢!”张小卒向段白飞作礼感谢。

    他傻吗?

    并不傻。

    且恰恰相反,他心思通透,聪明的很。他的傻只是因为他见识太浅,不懂不明白,从而闹了笑话,而现在他听明白了,自不会放过这天大的机缘。

    张小卒依稀记得状元曾讲过,宣誓效忠是一件严肃而又庄严的事,需要单膝跪地什么的,所以他细心地整理了番衣冠,只是战斗时沾染的血渍和泥土,让他看起来非常狼狈。

    “尊贵、美丽、善良的小姐,吾,张大用,愿意成为您的扈从,为您效忠。自此跟随左右,为您冲锋陷阵,誓死守卫您的荣誉与生命,忠贞不渝。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张小卒单膝跪到秦如兰面前,字字铿锵道。

    秦如兰展颜一笑,也不知是因为收了一

    个天才扈从而开心,还是被张小卒不伦不类的效忠礼逗笑了,徐徐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张小卒头顶,吐气如兰道:“吾,白云城,秦如兰,接受你的效”

    “等一下!”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黑衣男子周剑来突然出声打断了秦如兰,道:“不妨先看看他的资质如何。”

    “糊涂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还是小剑心细。”段白飞捶手懊恼道。

    “再次警告你,不要叫我小剑。”周剑来冷冷道,很不满段白飞对他的称呼。

    “好的,小剑。”

    “”周剑来眼角抽搐,好想把手里的大剑拍在段白飞嘴上,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打不过段白飞。

    张小卒很迷糊,不都已经说他是天才了吗,怎么又要看他的资质如何?

    “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段白飞往前两步,走到张小卒面前道。

    张小卒闻言伸出右手。

    段白飞右手探出,如大夫诊脉一般扣住了张小卒的手腕处。

    张小卒只觉一股细细地清凉之气由段白飞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体内,清清凉凉地在体内游走,很舒服。

    “这”片刻后,段白飞脸色难看地收回手,张嘴不语。

    张小卒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心知恐怕不妙。果不其然,段白飞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战门闭塞,此生怕是与修炼无缘。”段白飞苦笑摇头,看着张小卒,眼里里尽是惋惜。

    “怎么会?让我看看。”秦心如诧异不信,把张小卒刚收回一半的右手扣住。

    张小卒禁不住闷哼一声,与之前段白飞替他探查时不同,这次他只感觉好似一柄刀子钻进了自己体内,左冲右突,肆无忌惮,好似要绞烂他的筋骨血肉,这钻心之痛让他片刻间冷汗直流。

    “果真是废的。”探查半晌,秦心如终于松开了手,声音冰冷,听得出来,她非常不悦。

    “哈哈,真是有趣。”青衣男子徐慕容突然大笑,丝毫不在意张小卒的感受,嗤笑道:“弄了半天竟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浪费时间。”

    “走吧,咱们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段白飞把目光从张小卒身上收回,折扇轻摇,神色平淡,好似从头到尾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走。”秦心如应声,牵起秦如兰的手,绕过张小卒往峡谷走去。

    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张小卒不禁心中苦笑,这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也真够现实的,得知他是天才时,一个个热情如火,发现他是废材后,一个个冷漠如冰。

    五人已经渐行渐远,可张小卒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不是他深受打击忘了起,而是他起不来,轻轻动一下浑身都疼,好似有一万根银针扎在血肉里,动一下就会牵动这些银针,发出钻心之痛。他不知道秦心如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抱歉,我姐姐一时心急,伤了你的经脉。我代她向你道歉。”

    张小卒正使劲挣扎着起身,一道米糯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竟是妹妹秦如兰去而复返。

    “我没事,无需道歉。”张小卒咬牙硬道,他不想再在这些贵族子弟面前露出软弱一面,省得徒惹笑话。

    “你先坐下。”秦如兰却没在意张小卒不

    悦的语气,硬扶着张小卒坐下,然后从腰间的刺绣锦囊里掏出一个白花小瓷瓶,递到张小卒手里,道:“这是疗伤的丹药,你吃一颗,坐在这里调息半个时辰,受损的经脉就能愈合。还有你那几位长辈都伤的不轻,给他们每人吃一粒,十二个时辰后再吃一粒,卧床半月应当可以痊愈。”

    张小卒心里的怨气与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和每个柳家村的人一样,心性纯良,记恩不记仇,尤其是听见秦如兰还心细地观察到牛耀等人的伤势,并送来疗伤的丹药,张小卒当即就给秦如兰贴了一个大大的好人标签。

    “小姐大恩,张大用此生铭记。”张小卒朝秦如兰深深一躬。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秦如兰摆手笑道,“另外,你也不要太伤心,战门闭塞也并非是绝路,依然有办法冲开阻塞的。虽然艰难,但只要不放弃,再艰难的坎也能跨过去的。历史上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来白云城找我!加油!再见!”

    秦如兰本想多鼓励鼓励张小卒的,但前方传来姐姐不耐烦地催促声,只能冲张小卒歉意一笑,挥手告别。

    一声加油,让张小卒内心暖暖的,望着秦如兰离去的背影,他默默地给自己道了一声加油。

    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张小卒突然开心地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废,因为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完美表现,就不会引起秦如兰五人的注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就不会出手赶走拦路的地痞。张小卒肯定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听他们的谈话,他们很早就来了,却眼看着牛耀、李大山以及张家村的几人受伤、致残,甚至眼看着瘦猴以及张家村另一个人被惨杀,他们都无动于衷,所以张小卒认定若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有利用价值,肯定不会出手相助。

    如此一想,张小卒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自己这身体的价值大了去了,非但赶走了拦路地痞,救了张柳两村的人,省了六百斤的干粮,甚至还给在场的每个村争取到了一千斤粮食,给死的人争取到一百两安葬费,伤的人每人二十两医药费。他也受伤了,也能得到二十两银子。二十两,盖八间敞亮的砖瓦房戳戳有余,雀儿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死了。

    知足常乐。

    老村长的生活理念在张小卒身上灌输得很透彻。

    “如兰,怎么这么慢,你都与他说了什么?”秦心如问返回的秦如兰。

    秦如兰回道:“我让他加油,不要放弃。”

    “你你是不是傻?”秦心如竟被秦如兰一句话气笑,道:“战门先天闭塞,需十方妖丹方有机会冲开,你让他加油别放弃,就是让他去寻十方妖丹,整个白云城卖了都不值十方妖丹,所以你是让他加油呢还是让他更加绝望?”

    “没有希望的希望,不如没有。”段白飞道。

    “不如杀了他。”徐慕容道。

    秦如兰脸颊发红,也意识到自己给了张小卒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道:“不管如何,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哎,可惜了。”段白飞摇头惋惜,“若他不是战门闭塞,用心栽培一年,定能成为一大战力,为如兰妹妹明年的孤岛求生添不少胜算。”

    “确实可惜。”秦心如亦摇头惋惜。

第十四章 野猪

    秦心如五人走后,张柳两村的人急忙围了上来,关心张小卒的伤势,更好奇那五位公子小姐和张小卒说了什么。

    张小卒没有着急讲述,先服用了一粒丹药,又让受伤的每人各服一粒。丹药是红褐色的,圆的,和小拇指头般大小,清香四溢,比张小卒闻过的最香的东西还要香百倍,那诱人的香气简直要把人的魂儿勾出来,馋得那些没受伤的人口水直流。牛大娃瞪着一双牛眼,一个劲地问张小卒有没有剩余。

    张小卒算了一下,受伤的一共五人,按照秦如兰的叮嘱,每人需要服用两粒,算上他自己吃一粒,总共需要十一粒,而药瓶里一共有二十粒丹药,即便给重伤的五人每人多吃一粒,也还能剩下四粒。

    当然,即便富余,张小卒也不会拿这么珍贵的丹药来满足众人的口舌之欲的。即便他愿意,牛耀等长辈肯定也不答应。马上就要进黑森林狩猎,危险重重,这些丹药既是底气又是安全保障。

    张小卒把丹药收好,这才娓娓道来,把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一遍。

    张柳两村的人听完后,无不拍腿为他惋惜。其中尤属牛耀和李大山最为痛惜,因为他们两个眼界相较宽广,深知战门闭塞意味着什么。

    无知者无畏,张小卒觉得自己一定能克服艰难,贯通闭塞的战门。好在他不知道他需要克服的艰难究竟是多艰难,否则肯定会深受打击,看不到希望。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时,再过一时就天黑了,牛耀等几个年长的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不急这点时间,今天就不赶着时间进黑森林,在谷口扎营修整一夜,养足精气神明天一早进谷。正好乘晚上休息的时间选出新的领队,因为他、李大山以及张大强都身负断骨重伤,勉强留下来只能成为累赘,还不如回村卧床养伤。

    李大山服用了丹药后,只两刻钟的时间就醒了过来,且气色很好,让两村的人松了一口气。

    牛耀选了一处背靠崖壁的僻静之处扎营,以防夜里有野兽或者人偷袭,主要是防人。

    埋锅做饭,担惊受怕了一天,每个人都饱吃了一顿。

    牛耀和李大山乘吃饭的时间,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年轻时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精彩绝伦,可若细细探究一番,会发现真材实料并没有多少。只是说他们年轻时应征入伍,经过层层筛选,眼看就要被选中成为帝国最优秀的重甲步兵,可惜最后一关惨遭淘汰,之后便灰头土脸地回村了,之所以只字不提,是怕大家伙笑话。

    张小卒笑而不语,知道他们隐藏了很多,但没有问,他们不说,那便是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但后半夜他睡得正香,突然被牛耀和李大山叫醒,用硬馍馍塞了他的嘴后,悄悄地把他带到一个僻静处。

    二人先后把他们所学的“三步杀”刀法,以及自己对刀法的领悟与理解,一一详细讲解给张小卒听,末了更是强忍伤势拿起猎刀演练了一番。

    做完这些,二人对着树根撒了泡尿便回去睡觉了。从始至终他们没让张小卒说一个字,张小卒也聪慧地没有说一个字。

    天边刚露鱼肚白,众人便早早地醒来,快速地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装备。张家村出了十二个人,做了几个简易担架

    ,负责把牛耀等五个受伤的,以及死的瘦猴和另外一人的尸体送回村。张小卒成了柳家村的副领队,正领队是李大山的堂弟李大河,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最后检查一遍,裤脚、袖口、腰束、衣扣,是否都系好、扎紧、扣好了?黑森林里蛇、蝎、虫、蚁等毒物,遍地都是,若是一不小心被钻进衣服里咬了老二,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张家村的领队张友雄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强调,因为没人进过黑森林,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必须小心谨慎。

    张友雄在人群里转了几圈,确定每个人都严格遵从命令后,这才大手一挥,道了声:“出发。”

    众人一阵欢呼,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憧憬进入峡谷。

    其实这些人当中有超过大半的人来过双龙沟,也踏进过这条通往黑森林的峡谷,但穿过峡谷走到尽头的却无一人。就如张小卒,他和牛大娃不知多少次来过这里,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好奇踏入峡谷,想穿过峡谷一探黑森林的奥秘,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是因为峡谷里的路荆棘崎岖,难以跋涉,而是因为峡谷太长太长了,且两侧峭壁垂直陡峭直插云霄,谷内幽暗潮湿空荡,人在里面走着走着就会生出莫名的压迫感,且越往里深入压迫感越强,最后令人窒息,再联想到关于黑森林的各种恐怖传说,胆量和勇气很快就会溃散,继而逃之夭夭。

    张小卒记得,他进得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往里前进了五百步的距离,那次是和牛大娃叫上瘦猴等,一共十多个人一起的,最后如丧家之犬般逃了出来,有几个吓得哇哇大哭,还有一个都吓得尿了裤子。

    想到瘦猴,张小卒不禁心痛难过,心想若是瘦猴还活着,这会肯定是高兴地上蹿下跳,吹着各种牛逼要把峡谷征服。

    俗话说,人多胆壮,一点不假。

    一百多人说说笑笑,互相壮胆,用了将近一时的时间,终于走出峡谷,所有人都禁不住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冷汗,回头望去,那悠长深邃的峡谷,让人心有余悸。

    甫一出谷,浓郁地森林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所至之处,古树参天,枝干虬曲,遮天蔽日,老树盘根,粗藤缠绕,地上厚厚的枯枝烂叶,也不知是积攒了多少岁月。处处散发着的浓厚原始森林的气息让众人一时看得失了神。

    尽管参天古树树叶泛黄,褐色树皮层层脱落,小草干枯,树藤发蔫,无不表示黑森林也深受旱灾影响,但远远不及外面那般严重,至少干燥的空气里还略带一丝湿润,枯枝树叶下还能看见翠绿的草牙。

    眼前的景色让众人眼神明亮,因为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娘的,憋死俺了,等一下,俺去尿泡尿。”牛大娃突然夹着裤裆大叫着往远处跑去,打破了寂静。

    “俺也去。”

    “我也去。”

    “哈哈,一起一起。”

    一个不落,一百多老爷们一起撒尿的场面很壮观。可见即便人多胆壮,悠长深邃的峡谷依然让他们紧张与害怕,乃至恐惧。

    “那几个村的人都往这几个方向去了。”李大河指着地上的脚印道。地上的枯枝落叶很厚,一脚踩上去要陷到小腿肚

    ,那几个村的人昨天下午就进了黑森林,在地上留下了一些脚印痕迹。

    “我们往这边走吧。”张友雄指着一个没有脚印的方向说道,李大河点头同意,随即吩咐道:“咱们走这个方向,两两一组散开,往前平行推进,年轻的走中间,有经验的去两侧照应着,且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在树干上留下记号,防止迷路或掉队走失。前进的时候注意留意地面,看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野蘑什么的,若发现猎物,随机应变,绝不放过一只猎物。出发!”

    一百多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多,可在这原始森林里散开,顿时显得非常稀少。

    张小卒和牛大娃组成一组,二人收了猎刀,端起弓弩,嘴角挂笑,难掩兴奋之色。

    “哈哈,老子逮到一只兔子!真他娘的肥!爽!”

    “哈哈”

    刚往前走了不到三百步,就有人有了收货,逮到一只肥兔,那兴奋的大笑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愈加相信此行定能满载而归。

    “切!”

    “顶多两斤半!”

    “一点也不肥!”

    牛大娃跑去看了一眼那人抓的兔子,回来后撇着嘴对张小卒说,一脸不屑。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浓浓的酸味。

    “射到啦!”

    “射到一只野鸡!”

    往前走了一段,又有人抓到猎物。

    “娘的,小点声,猎物都被你们吓跑了!”牛大娃气急道,朝张小卒打了个手势,示意走快点,走在前头。

    张小卒笑着摇摇头,他虽然和牛大娃一样眼馋,但并不心急。既然已经知道黑森林里猎物丰存,就不怕抓不到,时间早晚而已。

    “老四,兔子往你那边跑了,堵住,别让它跑了!”

    “快过来,这里有白蘑,一大片!”

    “有个鼠洞,挖开,里面肯定有小粮仓!”

    ……

    捷报频传,听得张小卒都急眼了,因为他和牛大娃依然两手空空,刚刚状元还提着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来酸他们两个。

    正急着,走在前面的牛大娃突然停住脚步,并闪身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又急切地朝张小卒打手势,瞧他那亢奋充血的脸颊,一看就知道前面有猎物。

    张小卒精神为之一振,弓箭上弦,悄悄地往前摸过去。

    刺啦刺啦

    还未看到猎物,张小卒先听到了声音,刺啦刺啦的,很怪异,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猎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待他摸到牛大娃那棵树后,探出半个脑袋,顺着牛大娃指的方向看去,脸颊瞬间充血,全身的汗毛都亢奋地竖了起来。

    竟是一头黝黑的大野猪,大得有些超出张小卒的认知,保守估计至少有一千五百斤。那巨大的体型,锃亮的黑毛,以及雪白尖长的獠牙,一看就知道是一头健壮的公猪。它蹭痒的那棵树目测得有成年人的一抱粗,可竟被它蹭得枝干乱晃,可见它的力气之大。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亢奋的情绪,压低声音对牛大娃道:“你盯着,我去喊人。死也要盯住,抓到它两村人十天半个月不用挨饿!”

第十五章 捕猪

    常行走于山林的老猎人都知道一句俗语:宁惹老虎,不惹野猪。意思是野猪比老虎可怕。

    一般人很难理解,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老虎乃森林之王,咆哮山林,凶猛无匹,结果竟不如一头猪?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虎虽凶猛,可对猎人而言,他们的猎刀、弓弩、钢叉都能穿透老虎的皮肉,所以对上一头猛虎,即便九死一生,但尚有一搏的机会。可是野猪不同,因为野猪喜欢在泥水中洗浴,又经常对着树干、岩石或者其他坚硬的物体摩擦它的身体,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层非常坚硬的保护层,以至于猎人的猎刀、弓弩、钢叉根本伤不了它,反而暴怒的野猪冲撞力极其可怕,被它的獠牙顶到,绝对是肠穿肚烂的悲惨下场。因此便有了宁惹老虎,不惹野猪的说法。

    总而言之,在森林里惹怒一头野猪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激怒一头成年的公野猪,基本和找死无异。

    所以当张友雄和李大河在张小卒的指引下看到远处正在蹭痒的巨大公野猪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腿肚子直打转,好不容易才按下扭头逃跑的念头。说实话,若不是被逼急了眼,打死他们也不愿招惹这头憨货。

    “干他娘的!”张友雄咽了口口水,狠狠地挥了下拳头,似是给自己打气壮胆,随即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悄摸的,别惊了野猪。”

    “好。”张小卒几人领命。

    很快一百多人就被召唤回来,一个个眼睛放光,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催促张友雄和李大河分配任务。

    “所有负责铺网的听好了,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绕到对面去,然后在距野猪一百步的位置设第一道拦截网,然后每隔五十步设置一道,以此类推,把十张网都给老子铺下去,倒刺也都挂起来。一切准备好之后你们吹个口哨,我们这边立刻进行驱赶。万万记住,网铺好后全都给老子上树,找最大最粗的树。去吧。”张友雄吩咐道。

    二十几个人顿时行动起来,悄摸地往野猪的对面摸去。

    拦截网是为大型动物或者大面积围猎专门准备的,类似于渔网,网线是用黄麻的皮搓成的,细的有小拇指粗细,粗的比大拇指还粗,网的底端一般用木橛固定在地上,顶端一般是固定在树干上,若是没有树便用木棍撑起,网身有倒囊,猎物一头扎进去后便休想出来,网身上还可以挂钩刺,猎物一旦被钩刺挂住就休想挣脱。

    “剩下的人以扇形散开,把野猪半包围起来。铜锣、钢叉、弓箭、猎刀都准备好了,待我一声令下全部出击,把它往对面驱赶。万万记住,若是野猪发狂胡乱攻击,被攻击的人千万不要跑直线,除非你有自信能跑得过野猪,或者认为自己的屁股蛋.子顶得住野猪的獠牙,要绕着大树曲线跑,然后找机会上树。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各找位置,

    散。”张友雄又吩咐道。

    两村的人都演练过围猎,所以张友雄的吩咐他们一听就明白了。按照阵型往四周散去,找到位置隐藏起来,随时待命。

    “你用锣,我用弓。”牛大娃向张小卒分工道。

    “你怎么不用锣?”张小卒翻白眼道。铜锣虽是驱赶猎物最好的工具,翘起来当当当,吓得猎物闷头鼠窜,可敲锣哪有用弓箭射来得过瘾,所以张小卒不太情愿。

    “你敲锣敲的好听。”牛大娃随口编了个理由。

    “要不我给它敲一曲《大姑娘你最美》?”张小卒无语道。

    “那它肯定会立刻狂暴,因为它是一头公猪。”牛大娃道。

    “”

    约莫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响彻森林,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野猪蹭完痒正趴在树下睡觉呢,听见口哨声顿时竖起耳朵爬了起来,警惕地四下瞧了瞧,发现没有异样后,竟又趴下去要接着睡。

    当!

    一道震耳的铜锣声紧接着响起,这是张友雄发出的进攻信号。

    嗖!

    牛大娃的弓箭早已蓄势待发,听见信号,第一个射了出去。紧接着扇形包围圈里射出数十支箭矢,每支箭矢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黑野猪,且瞄准的都是它的脑袋。

    牛大娃的箭法还不错,只有一点点误差,没有命中他预先瞄准的眼睛,微微往上偏了一点,射中了眉骨。

    咚的一声。

    牛大娃瞪圆了眼珠子。

    箭矢射中黑野猪的眉骨上方,竟然咚的一声被弹飞了,而黑野猪的皮都没破一点,这和牛大娃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黑野猪嗷唠一嗓子爬了起来,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几十支箭矢紧跟着铺天盖地射来,但结果都一样,都被黑野猪的厚皮给弹开了。

    当当当!

    敲锣的人使劲敲起手里的铜锣,嘴上配以威吓的呼和声,持弓的也呼和起来,同时继续搭弓射箭,全都瞄准黑野猪的要害。

    说来搞笑,黑野猪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竟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追溜一声嘶吼,往一个方向跑去,正是没有敲锣声,布下陷阱的方向。

    咚咚咚

    黑野猪那庞大的身躯跑起来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震得地面咚咚颤抖,震得参天大树上不断的掉落枯枝树叶。

    它一跑,这边围合驱赶的声势愈大,锣声敲得震天响。

    牛大娃很郁闷,他的箭法虽准,可大多都射在野猪背上屁股上,对野猪造不成一点杀伤力。还好这货追不上黑野猪,否则指不定要手持钢叉去捅黑野猪的屁.眼。

    一百步的距离很近,黑野猪一会儿就窜到了第一道陷阱跟前,没有一点停顿,一头扎进了大网里,然而只听砰砰

    砰几声闷响,网绳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刚一挨到黑野猪的身子就被黑野猪挣断了,那挂在网上的刺钩根本扎不透黑野猪的皮。

    “使劲敲!弓箭不要停!”张友雄大喝道,第一道网被撕碎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不然他也不会让把十张网全铺下。

    五十步,第二道陷阱。

    黑野猪再一次轻而易举地破网而过。

    又五十步,第三道陷阱。

    网破。

    又五十步,第四道陷阱。

    网破。

    又五十步,第五道陷阱。

    网破。

    ……

    又五十步,第八道陷阱。

    网绳已经如大拇指般粗细,连破七道网的黑野猪一头扎进去,拱了好一会才破网而出,可以看得出,它的体力已经消耗巨大。

    又五十步,第九道陷阱。

    “快!把破网都取下来,等会它钻进网里挣扎的时候,全都盖上去!钢叉都拿出来,准备干它丫的!”张友雄急切吼道。

    所有人领命行事。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等待黑野猪进网时,黑野猪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它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站在网前暴躁地低吼,两个鼻孔呼哧呼哧往外喷着热气,突然它一个甩身,竟调转了方向,紧接着撅着它尖锐的獠牙狂奔起来。

    “危险!”张友雄急吼。黑野猪这一手操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好似连破了八张网后,这黑野猪突然学会思考了,不再往网里钻,反而调转方向要突围。

    挡在黑野猪前进道路上的人,脸刷的一下就绿了,这黑厮的恐怖破坏力全都亲眼所见,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这黑厮正面硬刚啊。好在张友雄事先有提醒,所以他们虽然惊但不慌,瞅准一棵树,噌噌噌三两下就窜了上去。都是山里长大的,潜水上树个个都是好手。

    “娘的,它要跑了!”有人着急大吼,可却无可奈何,这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铁疙瘩,没处下手啊。

    “不!它发狂了!二蛋,抱紧!”张友雄急吼,嗓子都叉音了。

    众人不解,不过黑野猪下一刻就给了他们解答。

    只见黑野猪一路横冲直撞,最后竟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几抱粗的树干被它撞得嗡嗡直响,树叶铺天盖地地往下落,和树叶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身影,正是张友雄喊的二蛋。

    砰地一声,二蛋惊叫着摔落下去,地上厚厚的枯枝落叶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他并没有摔伤,可他还没来得及为此庆幸就被头顶一张猪脸吓得魂飞天外,黑野猪正在树下等着他,鼻孔里喷出的腥臊热气正喷在他脸上。

    二蛋浑身都吓软了,瘫在那里没了思考。

    黑野猪已然狂躁,张开腥臊大口,照着二蛋的脑袋就咬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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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卒斩天介绍:
戏子门前客不绝,将军坟前蒿草深;
美人要看风和雨,枯骨坟上起楼台;
才子俊杰楼上豪情泼墨,无名小卒楼下血染浊泪;
悍卒一怒横刀行,砍了这个太平盛世!
悍卒斩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悍卒斩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悍卒斩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