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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樗木     赤阳墨帜玄武歌txt下载     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里逃生

    步卒与冲锋的骑兵交战,本来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所以秋兹率领的步卒虽然距离莽胡赤所在的骑兵很近,

    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族勇士被一一砍杀而束手无策。

    秋兹自然不是傻瓜,虽然他很想去救莽胡赤,但理智却让他立刻下令,将阵型再次缩小,

    所有步卒都挤靠在一起,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骑兵冲锋。

    因为不光是秋兹,而且所有人都看的明白,

    远处有近万骑兵正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他们这里。

    经历了昨日大战,秋兹认得出杀来的那支骑兵全是有苏人所组成,

    论战力那些有苏人是远远及不上方才让他们大开眼界的有虞骑兵的。

    何况昨日一战,那些有苏骑兵与自己麾下的步卒还有过交战,

    但是,没有人觉得此时会和昨日一样,他们能够在与有苏骑兵的再次交锋中占据优势。

    因为昨日他们与有苏骑兵对抗前,那些有苏骑兵为了攻击兹步卒已经在战场上来回冲杀了数次,失去了马力。

    而且当时几乎大部分骑兵都已经转骑为步,称不上是真正的骑兵了。

    但此时那些有苏人却展开了真正的骑兵冲锋,所以没有一人会觉得他们能够凭借着手中的长短不一的兵器抵抗的住骑兵的冲击。

    看着人心惶惶的兵士们,

    秋兹咬碎了钢牙快步走到了步卒的首排,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牙棒,对着面前的有苏骑兵露出了坚毅的目光。

    “嘭”。

    随着马匹冲进人群,秋兹的耳畔便到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骨肉碎裂以及兵器击中骨肉的噗噗声。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便闪现出了无数快速闪过的身影。

    秋兹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迅速睁开时,却只见眼前仍旧是昏花一片。

    “来啊,杀我啊。”

    秋兹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牙棒狠狠的向前挥舞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秋兹立刻明白他击中了面前不知是马还是人的躯体,

    但他还未来得及发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样,被重物狠狠的撞飞了出去。

    “长生天啊,秋兹没有辜负你赐予的勇气,兹草原上也将会唱起歌颂我的赞歌吧。”

    飞在空中的秋兹只想到了这里,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

    天空上飘扬起了悠扬的马头琴声,在充满死亡的枯黄草原上,躺下了一地长眠于此的勇士。

    孤零零的战马在勇士之间踱步穿行,它们一边贴近主人的尸体,嗅着越来越淡的气味,一边打着响鼻,用蹄磨蹭着坚硬的土地。

    凌乱稀少的雪花中,数千人缓缓的走向了这片曾经还是战场,曾经数万人呐喊厮杀过的土地。

    他们在一些骑着战马背着强弓,提着棒斧的骑兵监视下,将一具具尸体搬运到远处的玉麒山顶,码放的整整齐齐。

    天空中不断地出现了一只只盘旋的秃鹫,它们在等待着将兹草原上的勇士送到长生天下最温暖的天堂。

    “大头人。”

    “是大头人。”

    “大头人还未死,他还有气。”

    几名兹人的俘虏从死尸堆里突然发现了

    还有口气在的秋兹,便立刻围在自己头人的身旁。

    有的伸出手为他挫拭着前胸,有的将他的头托起抱到自己的怀中,有的将他冰冷的脚放入了自己的衣服之中。

    还有的人跑去一旁捧来了一把洁白的积雪,往自己头人的口中轻轻的塞了进去。

    洁白的冬雪一入秋兹的口就立刻化为了冰冷的水,顺着秋兹的喉咙流了下去。

    在甘洌的冰水刺激下,秋兹“嗯”的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的移动着目光,看着自己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战场上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才昏过去的,可是此刻却丝毫听不到耳畔传来喊杀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秋兹心下疑惑道。

    看着自己的头人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人便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突然他们又看到了秋兹眼中流露出来的迷茫之色,众人却齐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混账,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秋兹的耳畔,他听得到这是有苏人的口音,

    秋兹有些气愤,什么时候乖巧如同绵羊般的有苏人敢这样对兹勇士说话了?

    只是他刚想出言喝骂,却发现周围的人都低着头露出了胆怯的神色,心下里不免有些吃惊。

    “我们败了吗?”

    秋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周围的人能否听清,他确实是用尽了力气问出了此话,

    只是话刚出口,就连他自己也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如同蚊鸣细不可闻。

    但是庆幸的是,在周围众人鸦雀无声中,这细小的声音却被所有人听了个清。

    开始时并没有人敢去回秋兹的话,只不过片刻过后,还是有人低声对他说道:

    “大头人,我们败了,未死的弟兄们都被他们俘虏了。”

    那人刚说完此话,秋兹还未来得及细想和伤怀,就听见一支皮鞭破空的声音响起,随后刚刚和他说话的人便惨叫了一声。

    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那兵士脸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血印。

    “混蛋。”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来自愤怒的秋兹,一个来自方才用皮鞭抽打开口说话兵士的有苏人。

    只是秋兹的声音太过微小,反而在那有苏人的声音压盖下,并没有引起骑兵的注意。

    一只手迅速的捂在了秋兹的脸上,陷入黑暗中的秋兹只听像是数人跪倒在地用力磕头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

    有苏人见这五六个兹人跪地求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兹人不是从不下跪吗?

    你们抢掠我们有苏人草原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若不是我们萧大头人仁慈,让你们阵亡将士得以安葬,此时我恨不得拔了你们这些兹人的皮,抽了你们的筋。

    快去干活。

    要是想起什么歪念,小心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那有苏人又挥舞着鞭子,将这几名兹人每人抽打了一通这才调转马头离去。

    那骑兵走后多时,秋兹脸上的手这才缓缓拿了开去,秋兹看见那些向自己微笑着却平添了许多血痕在脸上的同胞便眼圈红了起来。

    “大头人,一会儿我们把你放在弟兄们的尸体堆中,

    再找些兽皮给你盖上,反正那些弟兄们去了长生天那里也用不上了。

    你静静躺着,待到晚上再摸下山去。

    大头人,我们还盼着你率兵前来救我们呢,可千万不能死了啊。”

    秋兹眨了眨眼睛,说了声“好”便让几人抬着自己向山顶处走去。

    秋兹其实并不愿骗他们,只是他突然觉得让这些人心存希望或许能够少些痛苦,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其实秋兹明白的很,莫说自己能不能逃回营去还是两说,就算自己能够逃回去,营寨里的那些小头人又怎会听从自己的安排。

    只是现在他已经想不了那么许多,只好默默地侧目看起了战场上的满目疮痍。

    “今日一战,我们逃回去了多少人马?”

    秋兹用力的问道,

    片刻后才听身旁一人回答道:

    “大头人,他们都是骑兵,所以。”

    秋兹自然明白这兵士说不下去的话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只是握紧了拳头,片刻后才又问道:

    “被俘了多少?”

    “回大头人,有八千人左右。非是我们不愿意再拼死,只是他们远远地驱着我们跑,兄弟们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会被他们俘虏。”

    这名兵士颇为惶恐的解释道。

    秋兹却苦笑一声:

    “不怪你们的,你们都是我兹草原上的勇士,没有玷污长生天的恩赐,你们尽力了,此战失利责任在我。”

    秋兹话音未落,却见身前身后抬着他的兵士偷偷抹起了眼泪。

    秋兹再未言语,只是睁开了双眼看着天空中的雪花越落越密。

    兵士们将秋兹放到了一堆尸体当中,他们为自己的头人厚厚的裹上了数层兽皮这才匆匆离去。

    在大雪的覆盖下,这些兽皮即掩盖了秋兹的身形,又为他抵御住了北风下的严寒。

    所以到了夜里,当秋兹扒开尸体爬出来后,竟然发现自己除了肋部的剧痛外,浑身上下竟然充满了气力。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发现四周除了秃鹫的啃食声和北风的呼啸声外,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秋兹这才放心的爬下了尸堆踉踉跄跄的向着山下走去。

    秋兹一路之上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一些可能会出现探子的地方,

    他乃是一军统帅,更是从一名普通的兵士一步步走上头人之位的,所以应对起暗探来倒是颇为游刃有余。

    这一路上,他并未发现那些被俘虏的兵士,想来定是被有虞人抓去关押在他们的营内了。

    秋兹心下发誓,回去后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去营救那些被俘兵士。

    只是当他兜兜转转走了数个时辰后来到横亘在玉麒山通往兹草原唯一通道的那座军营时,秋兹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只见面前的营寨木墙已经化为了灰烬,燃烧过后所剩的焦黑木头被满地的积雪照的格外醒目,

    而营内则到处都是一队队兵士巡查的身影。

    “完了。”

    秋兹躺在雪地上,凄凉的望着天空,这时他才发现乌云已被剥去,那轮熟悉的明月重新露出了皎洁的光芒。

    一场本以为将来的暴雪只下了半日就停了。

    秋兹忍住满心的失落,他重新振作起了精神,转头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秋兹的家

    这一夜,秋兹不断的回忆着两日间作战的始末点滴,

    他始终有些难以置信,在短短的两日间自己的四万大军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昨日留守在营内的一万五千大军去向如何,是否全军覆没。

    但他心下里确是明白的,

    仅看有虞联军人数就知道那支兵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因为如果有很多兵马乘着有虞联军攻破营寨逃跑,那么有虞人定会派出兵力前去追击的。

    可是据他仔细观察后发现,仿佛有虞联军并没有那么做,

    至少这座军营里的联军数量并没有出现大量减少的情况。

    有虞联军的萧头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他为何能够在短短两年之间将有虞人变得这般厉害。

    只听他的姓氏就知道此人定然是关内之人,却不知一个拥有着如此军事奇才的人为何会统领起域外的有虞人呢。

    秋兹在山林里隐藏了整整四日,

    这期间,他只是简单的以草根和不多的积雪为食,

    但他仍旧不忘时刻观察着有虞联军的动静,

    直到第五日一早,秋兹发现有虞联军中的一路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北离去,

    那支全部为有虞人组成的军队自己是认识的。

    那日溃败前的上午,他们还驻扎在自己军营的身后,虎视眈眈的阻挡着自己大军的退路。

    而另外一支则是与自己打了两天仗的主力,他们带着缴获来到粮草辎重和众多俘虏在北去大军走远后便向着兹草原的方向西去了。

    秋兹清楚的看到,跟随在大军后面的兹俘虏,足有一万人之多。

    一万人?

    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这一细节处的秋兹不免有些兴奋起来。

    有虞联军中的俘虏只有一万,

    也就说明至少有一万多人真的逃了出去,

    不然的话若是那一万多人战死,那么这几日又为何见不到派出掩埋尸体的俘虏呢。

    只是他也因为有虞人并没有派兵前去追杀败兵而感到有些奇怪。

    待到有虞联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玉麒山下,

    秋兹这才对着自己曾经领兵征战过的疆场和驻扎过的军营方向深深跪下去一拜,

    然后便转身从自己熟悉的小路钻了进去。

    秋兹想要赶在有虞人之前回到黄金部落,

    在那里他要重新聚拢兵士再战有虞联军。

    因为他仍旧清楚的记得自己对被俘虏的兵士所承诺的每一个字。

    兹草原是兹氏广袤的土地上面积最大的一块可供放牧的平坦地带,

    但像这样的草原,兹的土地上却只有不到十数处而已,他们分布在群山之间,不堪重负的养育着兹万民。

    而更多的土地上耸立的大多都是些巍峨的山脉,

    那些山脉高举着洁白的冰川一直向南延续到神秘的昆仑雪域。

    在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走过一处又一处戈壁和草甸,

    一个月后,秋兹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黄金部落外。

    虽然这处部落并不是秋兹自己的部落,但这个人口最大的部落却是秋兹生活最久的地方。

    而且,这里还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妻儿。

    看到矗立在草原之上的部落犹如看到了家一般,秋兹并没有再去坚持这一路上行来

    时的谨慎,

    他狂奔过被寒风冰封的思古河面,向着部落方向跑了过去。

    随着自己距离部落越来越近,他眼中那个熟悉的部落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回去领兵,我要报仇,我要救出弟兄们。”

    此时的秋兹已经兴奋的忘乎了所以,他满脑子都是报仇的想法,

    他一边在嘴角喃喃念动着什么,一边充满渴望的注视着部落的方向极速跑去。

    这一路上为了避免让有虞联军发现自己,

    秋兹只敢捡人烟稀少的小路行走,

    可是现在的他却再也不必躲躲藏藏,

    因为他的面前就是熟悉的家。

    可随着距离部落越来越近,秋兹却逐渐感到了一丝的奇怪。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黄金部落外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木杆,

    木杆上还挑着一个类似于关内秦人门前所挂的灯笼一样的物件在随着北风吹过而摇摇晃晃。

    再向周围看去,却连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秋兹的心咯噔一声沉入了谷底,

    他想也不多想,立刻掉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转身跑去。

    家就在身后不及五百步的地方,可他却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是秋兹戎马二十年在无数的危险中培养出的独特能力,这种能力或许领过兵马的人都会有吧。

    “噔噔蹬蹬”

    在枯黄的野草中狂奔的秋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他暗道一声糟糕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前方的思古河畔,那些干枯的芦苇依旧茂密的扎着堆分布在河的两岸,

    秋兹此刻只想立即跑到那里,钻入芦苇丛中获取一线生机。

    只是连饿带困的秋兹哪里能够跑得过马匹的四条腿,只是片刻间,他便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再跑就放箭了!”

    身后追赶的人突然向秋兹大喊了一声。

    随着喊声,秋兹便听见耳畔传来了箭矢的破空之声。

    只见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牢牢地钉在了距离芦苇丛前一步的地方不停的打着颤。

    秋兹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二十步的芦苇丛内心苦叹了一声,便逐渐缓下了脚步。

    他明白,若是身后的人想要射死自己,方才那一箭是一定可以办到的。

    待到秋兹停下了脚步,就见从自己的身后跑过两匹黑色的战马停在了身前十步。

    秋兹抬起了头看向二人,只见他们中的一人穿着粗布兽皮和自己的打扮无二,一手持弓,一手搭箭,随时准备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另一人却是一副关内秦人的打扮,虽然他的皮肤看起来颇为黝黑,脸上也有着浓密的胡须,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倒看起来不似是个征战疆场的人。

    因为秋兹曾经见到过秦国的读书人,所以他觉得此人倒像是个读书先生一般。

    秋兹看的出,那人的胡须被整整齐齐的梳理成一缕,这是关内之人独特的打扮,而且这缕长髯丝毫掩盖不了马上之人的年轻与朝气。

    “你这年轻人,可是秦国人?

    你们的头儿那个叫萧什么的是不是也是秦国人?”

    秋兹冷眼瞧着二人,怔怔说道,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发问。

    或许这是他这段时日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时最想知道的答

    案吧。

    秋兹说完后却见马上的二人相视一愣,不约而同的哈哈笑了起来。

    秋兹沉下了脸,对二人说道:

    “你们可知我是兹的大头人秋兹,

    就算是你们赢了此仗,

    但见到了我也不能如此无礼。

    去叫你家头人过来说话。”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逆转局面的秋兹反而恢复了一些久居上位者的气度。

    尤其是当他听见马上两个年轻人发笑后更是有些生气,所以一股傲气便不由自主的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马上二人笑罢,其中那名持弓者便笑嘻嘻的对着秋兹说道:

    “秋兹大头人,

    还请你将武器交出,

    我自会带你去见我们大头人的。”

    话说完后,他似乎看到了秋兹捏了一下手中的棒斧,便迅速张弓搭箭对准了秋兹,继续说道:

    “还望大头人不要让我难办。”

    秋兹冷冷看了一眼张弓搭箭的年轻人,却丝毫没有惧意而是傲然说道: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

    虽然你所站的位置更有利于弓箭的施射而不利于我的棒斧投掷。

    但当你的箭射穿我的胸口时,我定然能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不知道你想不想试一试?”

    秋兹说罢后便有些戏谑的看着那个被自己言语激怒而将弓又向后张了张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而自己捏住棒斧的手则微微向上扬了扬。

    这是要投掷棒斧前的标准动作。

    只是他等待的箭并没有射出,而那个年青人旁边的秦国人却轻轻的抬了抬手。

    年青的男子立刻将手中的弓箭松了开来。不仅如此,在秋兹略有些惊讶的眼神中,那青年竟然一夹马背向后撤退了几步。

    这是秋兹确实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那青年人是两人中的头儿,因为虽然是敌对的身份,但秋兹一眼就可以看出,那青年绝对是领兵的人,

    因为他浑身上下带着的杀气可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就凭借方才那一箭秋兹就能够判断的出,这位青年人的勇武定是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

    至少在兹草原上的年轻一辈中,自己就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够在高速驰骋的马上将射出的箭故意擦着敌人耳朵飞过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连自己都颇为重视的青年人竟然在那秦国人一挥手间便低头后退了,

    难道有虞人是降了秦国人吗?

    如此念头刚一闪现,他就很快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何有虞人会有关内之人的重甲装备,又为何能够熟练使用秦国人的战阵战法一事了。

    但想到此处,他内心中对有虞人生出的鄙视就毫不掩盖的显现在脸上了。

    “咦?

    秋兹大头人怎么了?

    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为何突然变成了这副面孔?”

    马上的萧锦行向着秋兹笑着问道。

    “呸,有虞人做的了你们秦国人的狗,我却是万万做不出此事的。

    我秋兹从未听说过这茫茫草原累世万代中,有哪个部落降了关内的人,你们有虞人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难道你们就不怕长生天降罪吗?

    败类,败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黛儿

    秋兹越说越是激动,只是他在喝骂间突然看到萧锦行身后之人却是一脸茫然,

    过了片刻后那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阵的尴尬之色,便不由得有些奇怪而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叫骂。

    “哈哈哈哈”。

    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的萧锦行这时才明白秋兹心中所想和他失态的原因,他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并转头对着身后的青年说道:

    “秋兹大头人觉得你们降了秦国,所以才会义愤填膺。

    文泰,你也别往心里去啊,所谓不知者不怪嘛。”

    文泰看着萧锦行苦着脸笑了笑,便低头嘟囔着说道:

    “我哪敢怪他啊,人家可是大头人唉。”

    萧锦行听着文泰所言便笑的更加厉害了。

    秋兹哪里听不出自己定是误会了他们才引得马上秦人大笑,但他仍然红着脸对着萧锦行喝道:

    “别以为他退到后面了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再笑我便先杀了你。”

    秋兹边说着,边将自己的棒斧指向了萧锦行,但却见萧锦行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起身跳下了马,镇定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萧锦行丝毫没有理会秋兹慌乱间举起的武器,而是颇为平静的说道:

    “大头人不是想要见他的头人吗?”

    萧锦行边说边用手指向他身后的文泰。

    “那么如你所愿,我就是有虞人的大头人,在我有虞氏巫的指引下接受了长生天的恩泽,率兵西进意欲统一草原的萧锦行。”

    说完话后,萧锦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带着古朴裂纹的龟甲递给了秋兹。

    这支龟甲正是萧锦行离开有虞氏前祭天时巫交给他的。

    而久为部落头人的秋兹又怎会认不出此物呢。

    “有虞人竟然让一个秦国人做了大头人,真是疯了。

    你方才说自己要一统草原,我看你也是疯了。

    而我却和疯子打了一场仗还全军覆没,看来我比你疯的更加厉害。”

    听着秋兹怔怔的说着奇怪的话语,萧锦行上前拍了拍秋兹的肩膀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为死去的族人们报仇吗?

    杀了你大仇得报,

    只要你死了,那些有虞人又能掀得起多大的浪花?”

    秋兹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萧锦行听了后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秋兹所说的话正是目前自己难以扭转的困顿,一旦自己死了,那么自己所做这么多的努力就只能激起浪花一朵而留下短暂的涟漪。

    越是担当的责任越多,自己越是觉得力不从心,越是想要做的越多,就越是一件事都做不成。

    如果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为自己分担些事情该有多好啊。

    秦国、草原、征伐和抵御蠕蠕人,诸多事情让自己有些焦头烂额了。

    若不是为了阿依儿,若不是为了歆儿,自己又为何要这么累呢?

    想及于此,他看着秋兹正色说道:

    “秋兹头人,你愿意帮助我吗?”

    秋兹闻言有些诧异,他古怪的看着面前的人,仿佛是在说:“我们是敌非友。”

    而萧锦行却毫不在意,他仍旧看着秋兹一脸认真的说道:

    “厄尔齐死了,你们的巫我始终找寻不到。”

    “什么?”

    秋兹一听厄尔齐身亡,立刻怒

    目圆睁瞪着萧锦行,手中又一次提起了棒斧。

    “不是我杀的,

    是你的夫人杀的。”

    萧锦行笑了起来缓缓说道:

    “看来秋兹大头人的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但若不是我去的及时,怕是大头人一家人都已经被长生天召唤去了吧。”

    “你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秋兹一把抓住了萧锦行的衣襟,怒目圆睁着大声说道。

    “秋兹大头人怕是忘记了,

    你可是败军之将,

    我不知道厄尔齐族长和您到底有什么嫌隙,总之他想杀掉你的全家为死去的族人和弟弟一个交代。

    我这样说不知道秋兹大头人信是不信?”

    萧锦行见秋兹闻言陷入了沉思,便继续说道:

    “令夫人现在就在部落,秋兹大头人回去后一问便知萧某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萧锦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将秋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掰了开来。

    他转身牵过自己的战马将缰绳递给了一脸茫然的秋兹,微微一笑。

    秋兹看着萧锦行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马缰。

    “你就不怕我再跑了?”

    “跑?

    跑到哪里去?

    我相信秋兹大头人的。”

    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样,萧锦行呵呵笑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他见秋兹接过了缰绳,便转身朝着文泰那里走了过去。

    秋兹跳上那匹黑色的骏马,毫不犹豫的向着黄金部落的方向打马而去。

    “大头人,他会不会跑了?”

    文泰伸出一只手,将萧锦行拉上了自己的马,两人一同跟随着秋兹向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走了回去。

    “他不会跑的,

    他还有满腔的报复需要施展,

    他还有满腹的委屈需要倾泻,

    他还不舍得离开自己的亲人。

    不然的话,他今日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这里了。”

    文泰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

    “大头人,厄尔齐的弟弟死在玉麒山下,

    秋兹是主将,难道他就不怕回来后受到厄尔齐的报复吗?”

    “你以为他不知道厄尔齐欲除他而后快吗?

    像他这种能够几起几落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所以厄尔齐也明白这点,

    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急着在秋兹回来之前对他的家人动手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厄尔齐非但没有杀的了秋兹的家人,反而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萧锦行拍了拍文泰的肩膀。

    “走快点儿,我们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

    秋兹打马来到了黄金部落前,

    在这里,他一眼就看清了方才他在远处看到的那根木杆上,所挂着的正是厄尔齐的人头。

    秋兹心下里唏嘘万分,但他却并未驻足细观便连忙跳下了马走进了部落之中。

    一进部落后,秋兹看见了各处毡房外都有数名有虞战士守卫,而毡房内被囚着的自然就是自己的族人们了。

    但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秋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改变现状,只是一股深深的

    屈辱感不断的向他袭来。

    但他也看的清楚,部落里并没有激烈争斗的痕迹,这说明有虞人攻击黄金部落是非常突然的事情,以至于部落里竟然来不及组织兵力抗争。

    由此产生的好处便是,部落里死伤的族人定然不会太多的。

    当那些守备在各处的兵士们看到了秋兹的时候,他们不仅没人上前盘查阻挠,反而人人都对着秋兹微笑着点头示意,而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秋兹顾不上去细究这些兵士们的态度,他只是一心想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去寻求一个答案。

    “黛尔。”

    秋兹推开自己毡房前的大门,就看见自己的夫人正抱着一捆柴火想要进入毡房之中,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儿。

    两人听见有人推门,又见推门进来之人唤起了黛尔的名字,便仔细一看来人同时“啊”了一声。

    黛尔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柴火,而那孩子喊了声:“爹”便一同扑向了秋兹的怀中。

    “头人,你回来了,听逃回来的人说,你们都死在了玉麒山下,长生天护佑,原来你还活着啊。”

    黛尔将头埋在了自己男人的怀中,一边哭泣着一边诉说着。

    只是突然间,黛尔却猛地抬起了头,忽然后退几步皱起了眉头盯着秋兹问道:

    “勇士们都去见了长生天,你作为他们的头人,为何独自回来了?

    若你是临阵脱逃做了懦夫,我作为大头人的妻子又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

    秋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明白眼前这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倔强女人那骄傲间还带着豪迈的性格,便苦笑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摸了摸身下儿子的头发说道:

    “黛尔,你会相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秋兹家的人可是从来都没有懦夫的。

    三年前我们的儿子在萧关城下一人敌秦人数十,中箭无数都从来没有想过后退半步。”

    秋兹略带着些悲伤回忆起了自己的儿子战死在萧关城下的一幕。

    而黛尔听到秋兹谈及惨死的儿子,也就渐渐的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

    “大头人,非是黛尔妄言,

    据回来的勇士们讲,

    当初你率兵去救莽胡赤而全军覆没,

    你和莽胡赤出兵一万五千人,可逃回来的只有不到千人。

    他们都亲眼看到莽胡赤被人斩首,而你在有苏骑兵的冲锋下被击飞。

    这些话并不是哪一个人跟我说的,

    而是和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讲的。

    所以当厄尔齐想为他的弟弟报仇,除掉部落中除他之外影响最大的我们时,

    我才敢与他据理抗争,

    哪怕是被他囚禁我也依旧心甘情愿,

    因为我知道,我的男人是兹草原上的雄鹰,是长生天最勇敢的仆人。

    而那些效忠我们的部落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荣耀。

    但今日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么除了你已经向你的敌人投降了外,

    我又该怎么去理解你的生,

    你又该怎么向我解释自己未死的原因呢?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没有投降有虞人,

    而这里部落中的有虞人也根本就不关心你是不是他们敌人的头人而放任你来去自由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族长之位

    随着黛尔情绪激昂的一番斥责,

    秋兹便怔怔盯着自己的妻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何解释?

    细想之下恐怕连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在这一个月中的所有遭遇吧。

    不过在方才妻子所说的一番话中,他也知道了萧锦行在部落外对他所言不假,

    厄尔齐却是对自己的妻儿老小动了手,而自己的妻子也定是受了不少苦。

    秋兹心下感动,他抱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走到了黛尔身前,对她轻轻说道:

    “去给我泡碗油茶吧,我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吃过饭了。

    好怀念黛尔做的油茶啊。”

    说罢后,他便率先钻进了毡房中,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黛尔在火炉上为自己的丈夫精心熬制着酥油茶,

    而秋兹则对自己的妻子讲述起了自己如何死里逃生,又如何千里跋涉回到部落中的故事。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将萧锦行在部落外与他相见的事情告诉妻子。

    “黛尔,这萧头人说他要一统草原,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啊。

    多少年来, 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做成的事情,难道就他能做成功吗?”

    听完秋兹讲述而知道自己错怪了丈夫的黛尔坐在了自己男人的身旁,

    她看着秋兹一边说话一边狼吞虎咽喝着油茶的模样,

    便微笑着说道:

    “萧大头人能不能成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秋兹闻言抬头看了妻子一眼,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呀,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过,坦白的来说,通过与萧头人的几番对战,我秋兹怕是与他相比就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无数次里,每当我率兵占了上风的时候,

    定会发现萧头人早就有了后手来应对。

    而萧头人做出改变的时候,

    我却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其实若不是莽胡赤太过鲁莽,那场仗也不至于会在两日内结束,

    但反败为胜却是没有丝毫的机会。”

    说到这里,秋兹的话戛然而止,他的思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片战场之中。

    “头人,你率领兹人二十年间南征北战,

    除了在关外对阵秦人、向南攻打野人外,

    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你遭遇了什么大的败仗,

    更别说像此次这样的溃败了。

    你说,这说明什么?”

    秋兹从回忆中惊醒,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笑了笑说道:

    “你是想说就连我都打不过他,那些败在我手中的人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其实我秋兹不是完人,更不是什么无敌的将领,虽然我确实没有打过几次败仗。

    但萧大头人却不一样,他用兵神鬼莫测,

    事后再仔细回忆就会发现,他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所以在运筹帷幄方面,至少我是没有办法与他匹敌的。”

    黛尔点了点头,她一边接过秋兹手中的空碗,又为他盛满了油茶,一边口中说道:

    “你知道就好,

    既然你都不敢说能够胜过萧大头人,

    那么这草原上又有谁敢言胜他。

    所以他说要一统草原,也许并不是什么吹嘘之言。

    时至今日,他已经率军击败了有崇、陶唐、有苏还有我兹部落,

    草原八部中就只剩下了华胥、有穷和夏后三部,

    除了华胥,其余两部的实力根本就不够看的,

    你说他一统草原算不算是吹嘘呢?”

    秋兹接过了碗正要喝时,突然听黛尔说出此言,

    他连忙抬头带着不可思议般的神情问道:

    “黛尔,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他当真连北狄二部都攻破了?”

    还未等黛尔回话,毡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自然是我告诉她的。

    你若还是不信,

    他日便可以随我一同周游各大部落的每一处土地。

    秋兹族长。”

    萧锦行一边朗声说着,一边走进了毡房,

    他对着正在向他施礼的黛尔微微点了点头就对着秋兹隔着炉火坐了下来。

    萧锦行向秋兹的儿子招了招手,而秋兹的小儿子就毫不犹豫的跑到了萧锦行的身旁,

    他伸出了手接过了萧锦行递给他的一架不大的木弓,兴奋的摆弄了起来。

    “这是我上次来答应过给他的礼物,

    令郎小小年纪便能够看出我有虞人的弓箭比你们强上不少,所以便求着我给他一副,

    这不,我让营中的工匠造了一副带了过来,秋兹族长可不要误会啊。”

    萧锦行说罢,从黛尔手中接过她递来的一只碗低头喝起了酥油茶来。

    “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秋兹只看了自己儿子手中的强弓一眼,就突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想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来是萧锦行对他的称呼有了些许的改变。

    他抬起头看了看黛尔一眼,又看了看萧锦行一眼,

    见他们都颇为淡定的看着自己,

    这才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目光向萧锦行问道。

    “自然是唤你族长了”,萧锦行笑着说道。

    “厄尔齐已死,黄金部落中忠于他的党羽都被我所灭。

    难道你不做族长,

    还要我再去找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去做不成?

    只不过贵族的巫不知去了哪里,我却始终找不到他,

    虽说任命族长的事是部落万民推举的,但有巫在还是要好一些的。”

    萧锦行说到这里竟然叹了口气,

    这语气就仿佛是秋兹已经答应了似的在为他感到遗憾。

    秋兹立刻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珠对着萧锦行说道:

    “萧大头人,按说你救了我妻儿老小是我秋兹的恩人,

    但你我终究还是敌对的部落,

    我们虽然输了这场仗,但我们还没有投降。

    你要我去做有虞人的走狗,那便是侮辱我秋兹的荣誉。

    你们秦国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你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会去做那劳什子族长的,

    我可不愿让我的后人因为他先人的软脊梁而受到一辈子的嘲笑!”

    “哦,是吗?”

    萧锦行并没有因为秋兹的拒绝而生气,

    他只是默默地低头又喝了两口油茶,

    随后才缓缓说了一句:

    “都进来吧。”

    随着萧锦行话音刚落,毡房的门就突然被掀了开来,

    秋兹看见毡房外走进来了数十人,片刻间就将自己的毡房挤得满满当当。

    萧锦行并未看进门的那些人,而

    只是坐在原地自顾自的和秋兹的儿子摆弄起了那只小弓。

    “柯南、米尔纳、西吉”

    秋兹一边说着每一个自己熟悉之人的名字,一边震惊的看着进来的众人。

    当他终于意识到随着自己出生入死而失去踪迹的柯南和其他众多头目确实未死后,

    秋兹再也忍将不住内心的激动,走上前去和他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随后的事情便如同萧锦行早就安排好似的,在众人纷纷苦苦的劝告下,秋兹终于勉强答应了去做兹部落的族长。

    其实秋兹自己也明白,如果按照萧锦行所说,他已经将厄尔齐的党羽都杀光一事是真的,那么现在在这里个毡房里大大小小的头人就已经能够代表兹众多部落的最终态度了。

    秋兹自然也不是傻瓜,在推脱数次后也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众人的请求。

    而且,当秋兹答应众人请求成为族长后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立刻向有虞头人萧锦行正式提出加入有虞联军的请求。

    其实这也算是变相的投降了。

    只不过这话说起来可就不像投降那么难听罢了。

    萧锦行明白秋兹的想法, 但他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秋兹的要求。

    看来征伐兹的战斗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

    几日后,当秋兹来到萧锦行设立在兹黄金部落旁不远地方的牙帐时,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的惭愧,向萧锦行正式提出投降的请求。

    在萧锦行惊讶之中,秋兹愧疚的说出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那日他答应做兹族长后,萧锦行便领着有虞兵士从黄金部落撤往了牙帐。

    此后,秋兹的那些手下小头人和各地被有虞联军带来的头人们相继对秋兹讲述了一个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故事。

    首先,是那日秋兹率兵出营而惨遭全军覆灭的同时,

    哲哲的大军同时向兹军营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只不过他们却不知为何留出了一条足够兹人撤退回去的道路,

    所以一万多留守营盘的兹人在遭到两万大军进攻后不久,

    绝大多数兵士就顺着这条生路逃了出去,

    只留下了一些不愿离去的和在前一日大战中受了伤的兵士被有虞联军俘虏。

    逃走的兵士一路上将有虞联军的厉害传遍了沿途所有的部落,

    以至于随后赶到的萧锦行并没有遇到一次像样的阻击。

    因为就连秋兹的四万大军都在两日间被杀溃,

    各个部落内的数百老弱妇孺又有什么抗敌的本事和勇气呢。

    所以直到萧锦行的大军来到黄金部落外围时,族长厄尔齐这才知道了杀败秋兹大军和击杀自己弟弟的有虞联军已经到了身旁。

    气急败坏之下,这才有了他想要杀掉秋兹一家的故事。

    厄尔齐是想将兵败之责全部嫁祸给秋兹,并用秋兹一家的人头祭旗,鼓动黄金部落和逃回来的败兵一同抵抗有虞人。

    但事与愿违的是,当有虞人刚刚攻到黄金部落外而厄尔齐向秋兹一家举起屠刀时,

    萧锦行亲自率领着一千重甲骑兵突袭,冲散了兹人最后的力量,冲入了部落。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厄尔齐所依仗的所有力量都在瞬间化为乌有,

    而他自己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德如

    更让秋兹感到惊讶的是,在这一个月里有虞联军每路过一个部落,竟然都会派人留下些粮食,

    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足够让本就贫瘠的部落族人对熬过寒冬产生更多的信心,同时也对有虞联军的抵触情绪瞬间瓦解。

    毕竟,上次出征关内惨败而归后,

    兹人的寒冬已是及其难熬了,

    原本他们还将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秋兹冬日里的争掠上。

    对于有虞联军分发粮食的举动,兹各部落族人在感激涕零之后竟然还发生了许多少年人请求加入联军的情况,

    因为他们晓得在这样一支军队里卖命是可以吃饱饭的。

    当各处部落的头人将这些事情告诉秋兹后,秋兹第一反应便是,今冬因为自己惨败而必然造成各部落的饥荒将不会出现了,

    所以,他怎能不感激萧锦行的仁义呢。

    或许这样对待敌人的百姓在关内会是各国经常采取收买人心的做法,

    但这种做法却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是极难见到的,也是极难让他们理解的。

    所以此时的萧锦行在秋兹的眼中,就如同长生天一样熠熠生辉。

    听完秋兹的话后,萧锦行笑了,他非但没有答应秋兹的投降请求,

    而且还告诉秋兹,“投降”这两个字今后切莫要再提起,

    因为萧锦行要的是事实上的臣服而并不是表面上的卑微。

    况且萧锦行的态度也是设身处地的为秋兹着想,

    他刚刚才新任一族之长便行了投降之事,这样做势必会影响秋兹的声望。

    而此时的秋兹已对萧锦行感激的是五体投地,

    他的内心中已经对面前这位一缕长髯的年轻人生出了无限的敬重。

    而且让秋兹更加感到意外的是,萧锦行还要求秋兹务必配合联军清缴兹境内还未臣服于他的部落,

    因为萧锦行并不想看到当自己出征遥远的华胥氏时,自己的后背却被捅上一刀。

    而对于秋兹来说,这却是为了巩固自己族长的位置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秋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随后,萧锦行又告诉秋兹有虞联军将在兹部落休整两个月,一来是为了肃清兹境内全部反抗的部落,二来是要在这里等候北方哲哲的消息。

    待到北方传来哲哲攻破有穷部落的讯息之后,

    他们会按照约定好的行军路线一同西进去攻击遥远且又强大的华胥氏。

    在这期间内,秋兹必须动员两万兵马准备与他一同西进。

    秋兹自然答应了萧锦行的要求,因为即便是不与萧锦行同往,他也要带领着族人们出征抢掠,毕竟他们是要靠着劫掠来维持生计的。

    北方有穷人,不仅穷的无物可抢,而且此时正在遭到有虞人的攻击,

    而东面的有苏本是个劫掠的好去处,可是现在已经成了有虞人的势力范围。

    南面的昆仑雪域就更不用说了,大军如果在寒冷的冬季去到那里,别说抢掠了,就是能不能平安归来也还两说。

    所以劫掠的目标自然就只能放在华胥氏那里了。

    熟悉华胥地形地貌和人文军事的秋兹与萧锦行一同商议了良久,

    最终他们二人便定下了在华胥作战的初步计划和行军路线。

    在此过程中,秋兹又再一次的领教了萧锦行天马行空的运筹帷幄与缜密异常的思虑推断,

    以及如何应对华胥各处部落间不同的作战策略与准则。

    秋兹这才明白,自己在战场上被萧锦行完败是多么的正常。

    二人商议了整整一日后,秋兹这才悻悻然准备告辞离去。

    对于他而言,这短短一日间与萧锦行一起谋划战事已经让他受益匪浅,

    也为他领兵作战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临走之前,秋兹十分执着的请求萧锦行让他见一见那一千重甲骑兵的头目。

    因为那一千人的勇猛已经让秋兹留下了极难磨灭的印象。

    那日自己想让野人和骑兵纠缠住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重甲骑兵,但没想到他们却能果断离去不做丝毫的纠缠。

    他始终觉得,这绝不可能是萧锦行的命令,因为当时萧锦行距离那支骑兵太远,中间还隔着一片战场。

    由此可以看出,那支重甲骑兵不仅作战勇猛,而且他们的领兵者也绝非易与之辈,其人当得起能进能退,有勇有谋八个大字。

    而且在第二日里,秋兹还亲眼看到,那支重甲骑兵的一名个头不大的兵士单挑莽胡赤,

    短短几个来回便将其刺杀疆场,着实让秋兹大吃了一惊。

    莽胡赤是什么人,秋兹比谁都要清楚,可是这样一个勇冠三军的人竟然会死在一个小兵手里,

    秋兹又怎能不会对那支重甲骑兵产生浓厚的兴趣呢。

    见秋兹执意要见重甲骑兵的头人,萧锦行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秋兹的想法。

    但他又想了想却觉得如果此时单独召见文泰、德如与秋兹认识,则会显得他厚此薄彼,

    更会让其他的头人心生了凉意,

    毕竟无论哪支兵马的头人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而且今后这些人还要一同并肩作战,所以他想了想便命人唤来了文泰、德如、哲思和希岩兄弟等人一同来见秋兹。

    秋兹见萧锦行唤来了众多的头人,心思细密的他又怎能不明白萧锦行的想法,

    在对萧锦行思虑周全心生敬佩的同时他便哈哈大笑着起身迎接着这些联军的小头人们。

    因为秋兹是见过文泰的,所以再见之下他自然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

    因为文泰已经向他证明了英雄出少年的古话。

    只是文泰身旁的德如却让秋兹生了兴趣。

    因为德如的盔甲并不似文泰和其他人身上所穿的一般,

    而是因为他身材瘦小,为了不影响到行动的灵活,所以那甲胄只加在德如的前胸和肘、膝三个部位,显得厚重不足但精气有余。

    而且,德如的头盔和护甲都被打磨成了银色,

    却是和其他人所穿甲胄的金属乌黑色有着明显的区别。

    秋兹看的清楚,德如正是当初刺死莽胡赤的人,因为他身上所穿的那身甲胄太过特别。

    但秋兹却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会如此瘦小,看起来还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所以他便在萧锦行介绍诸将之时,饶有兴趣的多看了德如几眼。

    只是看了不多时,却见德如突然提起手中的匕首,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只灵巧的野兔一般,

    “噌”的一跃便提起匕首冲着秋兹的面门刺了过去。

    丝毫没有防备的秋兹哪里想到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急忙向后弯腰,这才堪堪躲过一刺之险。

    但他毕竟久经沙场,不自觉间便顺势抬起了腿,在弯腰的

    同时向上狠狠一踢,正好踢到了从他头顶鱼跃而过德如后背之上。

    德如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而秋兹也是面色惨白,转身警惕的盯着德如。

    他刚想开口询问萧锦行这是何意,却没曾想那德如竟然将手中的匕首向自己猛地扔了过来。

    看到面前寒光闪闪呼啸而来的匕首,

    秋兹冷喝一声“来得好”,

    便跳起身来将自己甩在空中。

    秋兹犹如一个陀螺似的在空中转身,不仅躲过了飞来的匕首,而且顺势还将匕首抓在了手中,借着惯性又扔向了德如。

    动了气的秋兹看到德如两次三番对自己下了狠手,哪里还沉得住气。

    只是他刚将匕首扔出却在心中生出了悔意。

    因为他听到了身旁数人同时发出的惊呼。

    “不要啊”。

    秋兹顿时觉得,怕是今日之事并非是萧锦行的阴谋,

    不然的话众人看到此时的一幕也断然不会生出如此惊讶之色了。

    而且秋兹还发现,方才德如一刺一扔所用之力也似乎并不很强,

    仅仅只是想伤了自己的眼睛而已。

    但自己甩回给德如的那一刺却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在众人的惊叹和秋兹的后悔之中,那支匕首带着寒光飞向了德如的面门。

    此时,就连萧锦行的脸上也生出了绝望和茫然之色。

    只是突然间,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从旁冲出,在那支匕首即将要刺到德如面门时挡在了德如身前。

    只听“噗”的一声,那道黑影应声倒地。

    “希岩叔叔”

    德如瞪大了双眼惊叫了一声,

    他摘下了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便滑落在了肩上,

    随着她俯身吃力的抱起希岩万海的身子而散落一地。

    “不要紧的,歆,哦,德如。

    只是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

    装扮为男儿的歆儿看着希岩万海的笑容,泪水便婆娑着流了下来。

    萧锦行等人看着那匕首只是刺在了希岩万海并不致命的地方时,这才都纷纷松了口气。

    只有面露尴尬的秋兹却对着萧锦行不该是赔罪还是叱责。

    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不明白,那叫德如的女子向自己发怒的原因呢。

    自己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一个姑娘家,换谁都会恼怒吧。

    秋兹一边继续露出尴尬的神色怔怔站在当地,一边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萧锦行。

    对于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萧锦行也着实动了怒气,他对着歆儿厉声喝道:

    “你可知你是德如?”

    歆儿梨花带泪轻轻点头。

    “你可知道今日你差点儿闯了大祸?”

    听着萧锦行前所未有的厉声责备,

    歆儿低下了头,不住地流着眼泪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锦行见歆儿的模样便心下一软,

    内心苦笑一声,他转过了身对着秋兹施了一礼说道:

    “秋兹大头人,舍妹不知轻重,

    还望大头人看在我的面上勿怪舍妹。

    今日误会一场,他日萧某定当厚报。”

    “你妹妹?”

    见那德如竟然是名女子,

    虽然秋兹有很多的猜测,但当他听到萧锦行说出“舍妹”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第二百章 反秦之道

    “是的”

    萧锦行对着秋兹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萧锦行也是知道轻重,自然要让秋兹看到自己的诚意。

    “舍妹今年八岁,是我让她留在军中。

    但我也恐她一个女儿身随我行军不便,所以化名德如,女扮男装的。”

    萧锦行轻声接着说道。

    只是说完后,秋兹却立刻翻起了白眼。

    他心中感叹着骁勇的莽胡赤竟然死在了八岁女孩儿的手中,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情,也感叹着长生天的不公。

    萧锦行如此年轻就智计百出,领兵作战神出鬼没,他的妹妹更是才有八岁就能够上阵杀敌,乱军之中斩杀敌军主将。

    若不是亲眼见到,即便是将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逼迫自己那也是绝对不敢相信的事情。

    但是德如既然是萧锦行的妹妹,那么自己也就知道今日是活该要受此惊吓。

    如若不这么想,恐怕今日就真的要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想通此事后,在萧锦行对歆儿的一通责备声中秋兹的内心便再无芥蒂。

    他对萧锦行拱拱手,说道:

    “萧大头人,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么就没有必要生出隔夜的仇隙,今日之事都不要再提了吧。”

    说完后,在萧锦行满脸的歉意中秋兹再次前去探视了正在止血的希岩万海,

    随后就带着满心的苦涩向众人告辞离去了。

    这苦涩并非是对今日之事的不满,而是对萧锦行兄妹的妒忌。

    随后的两个月里,在秋兹的配合下有虞联军兵不血刃的将兹境内的反抗势力全数剿灭。

    至少在表面上,这个八大部落中最为凶悍的部落算是彻底的归于秋兹的统领之下。

    而且出乎萧锦行意料之外的是,兹人的巫也在众多山顶上的积雪融化之后,出现在了黄金部落。

    只不过他就像是丝毫没有发现发生在兹土地上的变故一样,在自己的毡房内整日埋头不出,不问世事。

    萧锦行眼见于此倒是长出了口气,

    不问世事怎么也比反对他要强的多。

    毕竟在草原上,巫的地位可是非常崇高的。

    而且就凭着兹人一点就炸的性子,被鼓动起来更是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巫没有出现之前,萧锦行始终都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利剑。

    而当巫回来后,他的默不作声或者说是默许却让萧锦行放心的将这把利剑悄悄摘了下来。

    一段时间后,当北方传来哲哲已经攻克有穷部落的消息传来时,萧锦行便带着德如离开了兹草原。

    他是悄悄走的,临走时还托人带给秋兹一封口信。

    口信上讲到,萧锦行希望秋兹来做兹方向攻入华胥部落的主帅,

    他将统领哲思率领的有虞人和希岩兄弟率领的有苏人和他本人统领的兹兵马合计五万,从华胥氏的东南方向进行攻击。

    而哲哲则会带领本部一万八千有虞人和五千有穷人从正东方向攻击华胥氏。

    在过往两个月的时间里,萧锦行时常都会将秋兹招到身边商议

    如何进攻华胥这个八大部落中最为庞大的怪物。

    在经过无数次商讨与推演后,萧锦行放弃了当初制定的与哲哲合兵一处的战法。

    因为他觉得利用兹氏居高临下的地形去攻击华胥东南的高原,而让哲哲牵制华胥主力在有穷部落边境处则是更为稳妥的做法。

    归纳起来,萧锦行的意思便是稳扎稳打,以战养战。

    做出这样的决定正是萧锦行从秋兹这里得知了华胥氏的不同之处所造成的。

    据秋兹讲,华胥氏除了会参与历次东征外,几乎与其他七个部落从不交流而显得颇为神秘。

    他们的核心部落位于乌浒水和药杀水交汇的平原之中,那里据说有着大量的人口,而且物产丰厚比之其他七大部落之和也要强出不少。

    那里除了西南面与兹接壤名唤葱岭的地方是终年白雪皑皑的群山外,他们的土地则大多都是由平原所构成。

    但那些平原中的一半土地却都是些荒漠与戈壁。

    据传华胥氏的最西面是一片无垠的沙海,那里正是蠕蠕人的老巢。

    可奇怪的是,除了十年前爆发的一场大战外,蠕蠕人却很少去骚扰他们的邻居。

    这可与北狄和兹旁边的蠕蠕人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但不管怎么样,华胥氏部落还是倚靠着相对安宁的环境、丰沛的水草、面积大过其他部落很多的草原而富甲域外。

    那里有域外最大的草原,有域外最大的森林,有域外最多的人口,有域外最为复杂多变的地形地貌和气候。

    而且,华胥部落的土地面积比较其他七部之合还要大上的多。

    只是让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看起来极其庞大的华胥氏族却平日里极为低调,

    他们每次都会按时参与龙城的对秦作战,而且所派出的兵士也绝不会比其他部落多出多少。

    他们从来不主动攻击其他部落,只是在有穷人和兹人穷的过不下去前来骚扰时派兵将他们赶跑也就罢休了。

    长久过后,华胥氏就成为了蛮族八部中极为神秘的存在。

    据传说,这个部落西境边缘,还存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远古奇迹。

    虽然秋兹也说不上来那奇迹是什么模样的,可是萧锦行却曾经从阿依儿的口中得知过,那里似乎是远古人类聚居过的地方。

    只是去过那里的人,很少能够活着回来。就像北疆碑林似的,那里也都是些受过诅咒的地方。

    所以,对华胥这个神秘和庞大的敌人开战,萧锦行并不认为自己会和攻击有苏、兹人一样,一战而定。

    兹人的黄金部落中,当秋兹接到萧锦行的口信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两个月前自己还是萧锦行的敌人,与他鏖战在玉麒山下不死不休。

    两个月后,他竟然放心的将麾下兵马全部交给自己指挥,只身离去。

    所以在秋兹看来,萧锦行的这份胸怀即便是域外最为辽阔的草原怕也是装不下的吧。

    虽然秋兹并不觉得哲思和希岩兄弟会真的听从自己的安排。但仅仅是萧锦行的信任就足以让秋兹感恩戴德了。

    更不用说不久之前,自己还

    和萧锦行的妹妹之间发生过涉及生死的争斗。

    半个月后,五万大军在春风吹到雪域高原的时候,正式挥师向西北方向开拔而去。

    领头的先锋正是这片雪域高原上除了蠕蠕人外真正的主人,柯南的野人部落。

    从今日起,他们将带领着身后的联军将士穿过葱岭,向遥远的贵霜高原挺进。

    从雪域昆仑到贵霜高原的路途虽然并不算是遥远,但他们需要在沿途翻越无数雪山,跨过无数沟壑。

    所以相较于作战来说,联军在这条路上行军则显得更加凶险。

    秋兹预计,大军将在一个月后到达华胥境内,西征的第一战也将在那里展开。

    正当联军翻越了重重雪山,向西进军直达贵霜高原的时候,有崇氏的森林中却出现了一支大约两三百余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中的人看起来普遍都没有蛮族本身所具备的凶悍,而有的却更多是与蛮族格格不入的另类。

    但萧锦行所要的就是这种另类,因为他们正是萧锦行从各个部落中“搜刮”来的秦国人。

    或者说,他们曾经是秦国人。

    只是因为他们在幼时被戎狄掳掠到草原上,所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的上是秦国人罢了。

    而且萧锦行挑选的这些人,全部都在草原上成了家有了子女,所以至少在萧锦行看来,这些人还算是值得信任的。

    “累不累歆儿?”

    萧锦行再次走在通往秦国的北疆小道上,对着走在不远处的歆儿问道。

    可是歆儿却还是嘟囔着嘴,脸上全是对萧锦行颇为怨恼的模样,“哼”了一声便加快步伐离开了萧锦行身旁。

    对于那日在兹行营中萧锦行的责骂她仍然恼怒着萧锦行,虽然她自己也知道那日却是有些鲁莽。

    可是女孩子嘛,又怎么会将道理挂在嘴边,挂在脸上呢。

    萧锦行苦笑了声,转身看了看身后三百多人的队伍,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对于这次前往秦国,萧槿行确实是要做一番安排的。

    他是想要将这些人送到秦国边境各处,或经商或务农继而加入到更戍边疆的军队中去,从而为他将来的目标实现埋下伏笔,打下基础,插入楔子。

    这是他计划中最先开始的第一步。

    当初他曾经设计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而今次来秦就是为了让这个计划得以实现。

    而且萧锦行认为,这个计划一旦实施,他所憧憬的目标实现起来就能够事半功倍。

    快要进入夏季的北疆小道被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掩住了阳光所以显得并不酷热,脚下已经被修葺一新的路走起来也远比去年走时容易了许多。

    尽管还是春季,但这条路上已经走过了无数趟运送皮毛和马匹的“商队”。

    他们将这一年来萧锦行在各处“抢掠”来的皮毛货品不断的运往了秦国。同时,也将秦国的粮食,铁器,矿石运送回草原。

    随着往来运输的族人们一同回到草原的,还有从秦国发回来的一个又一个讯息,其中最让萧锦行感兴趣的便是秦国持续了两年的干旱仍旧没有结束的迹象。

第二百零一章 县令孙可

    不敢想象的是,去年自己离开岚麓县时就已经出现了饥民的秦国将会是何种的惨状。

    而且据闻,秦国的原州清水沿岸数县的百姓在去年秋天就已经发生了暴乱,所以,萧锦行便灵机一动,打算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数日后,萧锦行带着歆儿来到了岚麓县的萧家铺子院内。

    在与阿依儿一番寒暄过后,歆儿气鼓鼓的拉起了阿依儿进了屋内诉说悄悄话,却只留下萧锦行一个人在院内的日头下傻笑着。

    那些被萧锦行带来的人都被安排在了黄水北岸的马场里,那里俨然就是萧锦行的独立王国一般存在于秦国北疆。

    那里圈养着五千匹来自北方草原上的骏马,堆积着如同山高的皮毛,还有一支支停泊在黄水畔的木船以及五百多名职责不一但都来自草原各部落的族人们。

    他们在焦急的等待着来自岚麓县的命令。在等待着展开一场他们从未想过的特别冒险。

    这一日,萧锦行穿着秦国商人常穿的宽衣长襦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县衙外,他向门口正在嚼着草根的衙役施礼说道:

    “我找县令大人。

    有劳这位兵爷能够通报一声。”

    那衙役斜眼一看,见来人是一名陌生的商人就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想呵斥几句。

    但他又忽然发现来人笑意盈盈气度不凡,而且还伸出手来往自己的手中塞了一块儿沉甸甸的东西,便犹豫了片刻这才稍稍改变态度问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来找县令有何贵干呢?”

    萧锦行连忙笑着回道:

    “兵爷说笑了,尊姓大名不敢当。

    就说是朱雀大街萧家铺子掌柜,萧锦行来访就是了。”

    “萧锦行?

    萧家铺子?”

    那衙役喃喃自语了片刻,心中觉得这萧锦行的名字似是十分熟悉,

    但突然间他就明白了来人到底是谁,也想明白了萧锦行三个字为何会那么熟悉。

    萧锦行可是岚麓县的救世主、大恩人,是岚麓百姓交口称赞的人啊。

    却见衙役的脸色突然一变,连忙将手中萧锦行塞给他的东西向萧锦行递还了回去,

    一张黝黑的脸如同是放蔫了的橘子般,笑的皮肤都褶皱在了一起。

    “萧大掌柜,今日是我第一次见您,方才言语间实在是得罪了,萧大掌柜勿怪啊。”

    那衙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向府内伸出手就要将萧锦行迎进县令府里。

    “军爷,您还没有进去禀报,这府门我怕是进不的呀。”

    萧锦行假装有些惶恐的惊声说道,只是他仍旧将从衙役手中接过的银色块儿状物品塞到了衙役的手中。

    那衙役眉开眼笑的立时接过银子便向县令府内跑去,只是刚跑了几步却突然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连忙停下了脚步,向着萧锦行一边作揖一边口中说着“您稍等会,我这就去禀告,”

    说完后便又转身向内撒腿跑去,生怕萧锦行等的久了。

    萧锦行见那衙役没了身影,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他看了看身后那两名抬着箱子,看似颇

    为机灵的汉子摇头叹了口气。

    “老实人苦一辈子能做个奴仆苦力就已是颇好的结局,至少他们也能够娶妻生子。

    但他们往往辛劳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整锭银子长的什么样儿。

    而似方才那种趋炎附势的衙役却能凭着他特殊的权力轻轻松松赚了自己的一锭银子。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啊。”

    萧锦行一边内心感叹着,一边站在县衙门口打量着颇为气派的府衙大门。

    不一会儿,那衙役便颠颠儿的跑了出来,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位胖胖的老者在十多名衙役的簇拥下红光满面的边走边对着门口的萧锦行微笑着。

    “萧大掌柜,快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孙县令走到了县衙门口,还未等萧锦行说话便一把拉住了萧锦行的衣服边说边往里走。

    这让原本打算行礼的萧锦行都有些措手不及,只得一边回话一边紧跟着孙县令轻快的步伐。

    “县令大人,草民一介布衣,还没有对大人行礼,还请大人松手,让草民施礼再说。”

    “哎呀,施什么礼啊,你我兄弟二人不分彼此,快快随老夫进堂喝茶少叙,这外面太热了。”

    萧锦行假意诚惶诚恐,内心里早已是啼笑皆非,他看着孙县令肥胖的脖颈确实流下了缕缕清汗而显得明光闪闪便又假意推辞一番这才跟着孙县令入了内堂。

    内堂是孙县令日常起居之处,位于县衙大厅之后,待孙县令和萧锦行入内后,却见堂内果然是一阵阵的阴凉,再定睛看时萧锦行惊讶的发现,屋内四角处还放置着几块诺大的冰块。

    孙县令见萧锦行有些发呆,就哈哈一笑对他解释起了冰块儿的来源。

    原来在一些富贵人家,挖掘冰窖存放冰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况且在这仲春之季,冰块儿才刚刚应时有了用处。

    有些大户人家所挖的冰窖,存放的冰块儿竟然能够保存到秋天,那才叫真的稀奇呢。

    孙县令见萧锦行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面色如常,但心中却生出些得意与对萧锦行的鄙视。

    “任你再有钱,可还不是土包子一个。”

    孙县令在萧锦行面前立时就有了种无以言表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其实他哪里知道,萧锦行是故意显露出惊讶之色给孙县令看的,原本他在上党的家中便有可供存放冰块儿的冰窖,只不过萧锦行为了坐实自己行商的角色,故意在孙县令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但与县衙内的骄奢不同的是,县衙外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流民只能裸身挤在树荫下纳凉。如此两相对比之下,萧锦行却是有些心中不安。

    二人谈论了一会儿冰窖之事后,便在孙县令的坚持下分主宾落座。

    在孙县令的眼中,萧锦行已经不是见官要跪,尊卑有别的普通庶民了,而是一个能够让他平步青云的摇钱树、财神爷。

    “不瞒萧掌柜说,你南下行商的这近一年时间里,若不是尊夫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搭设粥棚,怕是我这岚麓县令也是做不长久的。

    所以萧掌柜不必拘禁,我孙可也不

    是眼高于顶忘恩负义之人,萧掌柜对我有恩,对岚麓百姓有恩,所以日后萧掌柜有需要我孙可的地方,就不需客气了。”

    萧锦行一听,立刻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站起身来对着孙县令深深一拜。

    其实萧锦行在到达岚麓县以后,对秦国各处灾情了解了不少。

    这场持续两年的旱灾破坏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秦国北方各处百姓在土地兼并下大多都成了依附在世家大族土地上的佃户,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积蓄和存粮来帮助他们渡过这场灾祸。

    起初,各地的百姓在吃完最后一口粮食后纷纷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县城聚集,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都居住在县城里。

    而县城里的官府和不多的些大户人家也都纷纷设立了官棚和善棚帮助那些饥寒交迫的逃荒者。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饥民人数的增多,县衙和愿意赈灾的大户人家粮仓也都渐渐空了起来,

    而且这些官棚和善棚根本就解决不了全部饥民的温饱,只能吸引更多的饥民前来聚集。

    看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管控的饥民,一些府衙在怕死但却拥有权力的大族指使下,竟然开始驱离起了饥民。

    随后,饿殍遍野的情形就开始蔓延在秦国的北方了。

    在这期间,西京朝廷的赈灾粮食虽然也拨了不少,但终是杯水车薪解不了全局之困。

    况且这些赈灾粮食到达州郡县时被层层克扣之下也没有剩下多少。

    终于,位于抗戎一线,民风剽悍的原州数县等死的饥民开始聚众抢掠大户,在闹得最凶的龙德清川等地,县衙派兵征剿竟然失败后,这股暴动之火瞬间就生出了燎原之势。

    秦国北方各地一时间都纷纷出现暴民攻击大户抢夺粮食的情况,只不过在各处县衙的围剿下,这股燎原之火并没有完全燃烧就被熄灭罢了。

    但是看着各处滚滚流窜的饥民,每座县城都有了风声鹤唳之感,而且西京也终于拿出了手段,新任刑部司寇的张孜提着屠刀和赈灾粮食来到了北方巡查。

    沿途所过灵州、秦岚、原州各处,无数县府官员的人头纷纷落地,他们被杀的理由不外乎是克扣赈灾粮食,或镇压民乱不力。

    总之除了岚麓县外,一郡两州数十县都有被杀的官员。

    孙县令和岚麓一县官员都心知肚明,若没有萧家铺子的开仓放赈,恐怕自己的脑袋也早都被张孜拿了去。

    所以他们对萧锦行的感激多半真是发自肺腑的。

    听完孙县令之言,萧锦行连忙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略有些“激动”的对孙县令答道:

    “孙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锦行流落他乡,耳闻阖族惨死在齐国人的屠刀之下,所以更是较常人明白家国的意义。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值此家国遇灾,同胞罹难之时,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况且去年我们从楚国买到了颇多的粮食,虽然拿出来些赈灾建粥棚会损失些钱财,但想到能够帮助岚麓县的父老乡亲渡过难关我就已是十分满足了。”

第二百零二章 招募乡勇协议

    孙县令看着萧锦行说的真诚,便在心里对面前这个留着长须的年轻人喝了声彩,他脱口而出道:

    “人常言商人重利轻别离,可今日我才知道天下间竟然有像萧掌柜这样具备大德之人。

    虽然你不提及,可我也不能当做不知道,这一年来怕是你赈济灾民的亏耗早已经将去年赚取的粮钱都折了进去。”

    说到这里,孙县令竟仿佛是自家的生意亏耗了一样,脸上生出了一丝痛惜之色。

    萧锦行再次感激的向孙县令说道:

    “大人体恤民情,为民分忧,实乃我岚麓商贾之幸。

    一年来我们赈济灾民却是受到了些损失。所以萧某今日来此,就是请孙县令帮忙的。”

    孙县令一听萧锦行来找他帮忙,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他这才知道萧锦行来此并不仅仅是为了拜访自己而是另有所图。

    孙县令脸上稍露出了一丝惊讶,心道:“莫不是这萧锦行要为了那些赈粮前来讨要说法吗?”

    事实上,秦国对于大户人家在灾时能够站出来私赈灾民的行为却是有明文规定进行奖励的,一般来说换取官职是最普遍的做法。

    毕竟能在灾荒时站出来,是要冒极大风险的,所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谁知道自己把粮食赈济完了,这场灾祸却还会持续多久。

    可萧锦行毕竟是庶族,纵然孙县令也赞赏他开库私赈的行为,但让他做官却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萧锦行又接着说道:

    “孙大人,去年锦行与官商屈保大掌柜约定在今年春时进行交易,想来也就只有几日的时间了,

    而且不瞒大人说,这次交易的量是去年的十倍。”

    “十倍?”

    孙县令听着这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数字,不由得惊讶的脱口而出道。

    他看着对面一脸为难神色的萧锦行突然就想冲上去亲他几口。

    这青年人哪里是摇钱树、财神爷,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仙人啊。

    只是孙县令又从萧锦行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中突然感觉到他好像是有求于自己的,便强自压下内心的激动强装镇定的看着萧锦行,等着他的下文。

    “恩,小人不敢欺瞒大人,确实是十倍。

    不过,您也知道现在各县周边饥民、流民无数,所以这么多粮草运送过来后务必需要派一支兵马守备,这样才能确保粮食的安全。

    这些粮食一路从夏阳运来,屈大掌柜那里是雇了一千兵马随行的,可是他们送来粮食后还要押送从我这里交易的马匹皮货回去,所以在此地的安全就要请县令大人帮忙了。

    大人为小人分忧,自是十分辛苦的,这是小人的一点儿小意思,还请大人能够帮我。”

    说到这里,萧锦行便转头看了看自己立在屋外的随从,那二人连忙将一个颇大的箱子抬进了屋中。

    孙县令眯着眼睛看着箱子,口中连说“这可使不得”。

    但在萧锦行看来,那目光中隐含的意思却是在猜测箱子里面所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些上好的皮货是专程孝敬给大人的,冬日里大人穿在衣内,可保管大人不生冻疮、不留湿

    寒。”

    萧锦行笑着说道,只是他也看到听到自己所言的孙县令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萧锦行立刻像是怕孙县令会拒绝似的,连忙继续说道:

    “孙大人,这次运来的粮草数量巨大,而我也自当为县府分忧,粮草来时除了所缴纳的粮税外,我愿意再开粮仓,赈济灾民。

    所以,派兵保护之事,还请孙县令能够伸出援手。”

    孙县令就等着萧锦行说出此话,眼看着这个年轻人颇为识相,他便打个哈哈端起了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有些为难的对着萧锦行说道:

    “此事虽然不难,但县府也没有可派之兵了。

    锦行你也知道,现下虽然兵祸只在原州诸县,但我岚麓毗邻灵州,那里的饥民随时都有暴乱之危,所以前不久我这里的兵士都被派去灵州了。

    所剩的不多人马衙役还要护卫岚麓县城安危,所以孙某也实在是难办的很啊。”

    孙县令边说边斜眼向萧锦行看了过去,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腹稿,只不过是不想这么轻易答应萧锦行罢了。

    “这.....”

    看着萧锦行露出了颇为为难的样子,孙县令便又哈哈一笑说道:

    “萧掌柜,我看若不然这样吧,

    萧掌柜囤放货物的地方也不像是个容易被攻破的地方,而且听说萧掌柜自己也雇了两百多名百姓搬运货物充当杂役驱使。

    我县衙虽然兵马所剩无几,但兵器还是颇为充足的,所以萧掌柜可以向县里购置些武器装备百姓。

    毕竟他们又不是要去打仗,看家守院我看是绰绰有余了。”

    听完孙县令的话,萧锦行忍住内心的狂喜向着孙县令拜倒惶恐的说道:

    “我雇佣的百姓从未接触过兵器,怕是强人来袭时担不起大任,还请孙县令能够再想想办法。”

    孙县令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笑嘻嘻的言道:

    “你雇的百姓没碰过兵器,可城外那些饥民中可是有大量服过更役之人的,你就不能去那里想想办法吗?

    若是萧掌柜觉得不太安心,那么就多招一些人手,我看就五百人吧。”

    萧锦行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只是片刻后他却又苦了脸默不作声。

    孙县令自然明白萧锦行的苦恼,只是事已至此孙县令又怎能将到口的肉再吐出来。

    “锦行,可是哪里还有疑虑,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吧。”

    孙县令假意关心的向着一副苦相的萧锦行问道。

    萧锦行想了半天这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孙大人,锦行想问问向县衙购买武器价格几何,

    往后使用武器又需缴纳多少税率,

    被招募而来的卫戍兵士每日所耗钱粮由谁承担?

    他们的家人可是由我供养?”

    萧锦行一口气将自己能够想到的问题都吐了出来,这让孙县令也瞪大了眼睛沉吟了起来。

    原来他只是想到了萧锦行是在为了购买武器和缴纳武器税方面有些犹豫,毕竟秦国武器管理极为严格,一些大户人家为了护家护院购买武器和需要缴纳的武器税是十分巨大的。

    但经过萧锦行的一番发问,他才反应了过来这其中所涉及的复杂问题。

    不过,只是片刻后孙县令便想到了对策,因为对萧锦行他确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原本想要压榨一些武器钱,可没想到却让萧锦行还要无端去承担五百兵士及其家人的开销,这让孙县令也不免有些良心不安了,毕竟萧锦行这只肥羊是帮助过自己的。

    “这样吧,你按照五百士卒数量招募人手组建乡勇,来我这里购买兵器就按四百数量算,每年缴纳武器税也按照四百来算。

    至于兵士每日所耗的粮草和其家人的开销方面嘛。”

    孙县令故意停下了话语看了看萧锦行,皱起了眉头似是为难的说道:

    “你也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你的货物安全而效命的,所以由县衙承担怕是不太妥当。

    不过只要今年或是明年这灾情一过,锦行也自然不需要他们再去帮你护卫货物了,这一年半载里的开销对于锦行兄弟只是九牛一毛,所以就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

    你看如何啊?”

    萧锦行瞪大了眼珠,他实在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白白胖胖的县令是如何能够将这么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振振有词的。

    自己缴纳了税,按理自然就要县衙护卫安全,何况自己还承诺了帮助县衙赈济灾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但这孙县令依旧不满足于此,他不仅在武器上恨敲自己一笔,而且还让自己招募五百兵士,供养他们及其家人,为岚麓县化解部分不安定的因素。

    孙县令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萧锦行内心苦笑,看来这孙县令不去从商而在从政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只是孙县令哪里晓得,他所想到去敲诈萧锦行的办法却正中了萧锦行的下怀。

    原本萧锦行的目的是想请县衙派兵守备码头,自己再安排一次“流民”暴乱,然后在兵士出现大量损伤之下,将自己手下一百多“戎人”顺利成章的安插在岚麓县守备兵士中。

    但现在孙县令却把招兵买马的权力给了自己,这就让自己一下子少了很多的麻烦。

    虽然说自己招募来的五百人只是乡勇,最终是会被解散的,但萧锦行却有信心让这些乡勇成为真正的兵士,继而分布到秦国边关的每处地方。

    在萧锦行强装笑颜,郁郁寡欢的告辞声中,孙县令的内心中发出了猪笑。

    一纸空文,只是让萧锦行取得招募乡勇的权力,就平白获取到了很多的钱粮,更为县里解决掉了数千人口的饥民。

    此刻,就连孙县令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了。

    看着萧锦行可怜兮兮离去的背影,孙县令打开了萧锦行带来的箱子。

    看着箱子内上等的皮货,孙县令一边骂着“贱商,土锤”,一边用脚将箱子踢向了一旁。

    只不过随着箱子的翻滚,其中五锭白花花的银锭便滚落在内堂的青石板上。

    孙县令赶忙走上前去捡起了地上的银锭,内心中再次生出了良心上的谴责来。

    “该不该让他再少出五十件兵器的钱呢?”

    孙县令一边犹豫着,一边将银锭装入了怀中。

第二百零三章 南调平叛

    萧锦行回到了萧家铺子后,将方才在县衙内发生的事情和阿依儿讲述了一遍,

    阿依儿听后也是十分高兴,她想了想颇为兴奋对萧锦行说道:

    “那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哦?”萧锦行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阿依儿,见她说的颇为认真,便向阿依儿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说下去。

    阿依儿显然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她得意的对着萧锦行说道:

    “锦行,今年冬日时,灵州发生了叛乱,虽然叛军在几日之内就被灵州守军杀溃并未形成什么气候,可是还是有很多叛军逃了出来。

    此时我曾经告诉过你,还记得吗?”

    萧锦行想了想点了点头,此事发生时自己还在草原上作战,不然的话又怎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呢。

    阿依儿笑了笑接着说道:

    “逃出来的人中,有一支人数约在两百人上下的人马正巧逃到岚麓县,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我们的码头外围准备偷船逃跑。

    我怕他们攻击码头引来官军围剿,所以就善做主张将他们带入了码头,让他们做些搬运货物之类的活计。”

    萧锦行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件事情,听到此处时,他插话问道:

    “他们肯听你的话?”

    阿依儿白了萧锦行一眼,道: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们做了贼人的哪个手上没有一两条人命,

    所以我便趁夜让有崇人将他们那伙人的四个头目抓了起来,并于第二日当众斩杀。

    我对他们说,要想活下来就得听话,不然的话我虽然不会杀了他们,但会将他们绑到官府。

    然后给他们好吃好喝的供应着。

    恩威并施下这些人也就乖乖听话了。”

    阿依儿说完后,对萧锦行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而萧锦行却是对阿依儿的杀伐果断有了新的认识。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和我从草原上的人一起编入到乡勇之中,对不对?”

    只在瞬间,萧锦行就明白了阿依儿的办法。

    对此他虽然觉得此事虽然有弊有利,但利明显的要远远大过于弊端。

    “正是如此,一来我们迟早要让这些人为我所用,所以他们既然怕被官府捉拿,自然不会对外将我们的事情告发出去。

    二来这些人大多无牵无挂,也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三来这些人来自秦岚、灵州各处,相互也不怎么熟悉,待到各地叛乱平息,他们也可以依着户籍遣回各处,免得我们为此耗费周折。”

    阿依儿认真的分析着将这些人纳入到乡勇中的好处,而萧锦行同样觉得如此做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

    不过,在岚麓县周围流民中的招募也是要做的,毕竟县衙那边也会时刻关注此事。若是一个都不招定会让县衙的人起疑。

    就这样,当十日后方三便带着浩浩荡荡的牛马车辆来到萧锦行囤粮的码头时,就看见码头内数百手持兵器的乡勇在警惕的戒备着四周。

    “萧掌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县府竟然同意让你招募乡勇护卫私产了。

    据我所知,只有一些贵族大家才有这个资格的。”

    为方三便接风的酒席间,方三便对着萧锦行颇为敬佩的说道。

    只是萧锦行却苦笑一声,对着因他的苦笑而有些疑惑的方三便说道:

    “方主事说笑了,

    方主事应该知道北方自去年秋就多次生出民变,各地府衙赈灾无措,治乱无方,若不是张孜大人前来救急,怕是各处早已是烽火连天了。”

    方三便点了点头以示认同,秦国北方的灾祸他又怎能不清楚。

    如果不是张孜赴各处拨乱反正,怕是今春与萧锦行的交易也难以完成了。

    见方三便认同自己的说法,萧锦行继续说道:

    “因这次与贵商行交易货物数额巨大,所以半月前我去拜访岚麓县令,请求他派兵协助治安,可孙县令却以无兵可派为由,让我购买武器,雇佣乡勇,所有钱粮消耗都算在小弟头上。

    所以,方主事就不要在来取笑我了。

    被孙县令摆了一道,怕是我去年赚的利全部搭进去都不够赔的。”

    萧锦行苦笑着说罢,为方三便斟满了水酒,而方三便听完后除了表示无奈,也从心里为萧锦行觉得有些不值当。

    “他岚麓县一众官员非但不感谢你,还如此敲诈。

    萧兄弟,莫怪我多言,我若是你就搬离岚麓县,让他们也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

    方三便义愤填膺的说道,只不过萧锦行闻言却摇了摇头。

    “锦行感激方大哥为我着想,但方大哥有所不知,锦行的皮毛货品和马匹来源都在岚麓周围,如果搬迁他处会有诸多不便,

    况且北方饥荒伊始,皮货、马匹的价格也降了很多,对我来说仍旧是有利可图的,所以迁往他处之事弊大于利,锦行也不敢冒这个险。

    再者我们做生意也讲究个熟门熟路,再去他处势必要从头做起,我怕是也没有这个魄力的。”

    方三便听着萧锦行将“方主事”唤为了“方大哥”,也是觉得自己与萧锦行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但他见萧锦行并无意搬迁,所以自己也就不再坚持了,毕竟人各有志,何况生存艰难的商人呢。

    酒席间,二人又将往后生意的事情商议了一番后,这才各自离去。

    在经过萧家铺子与屈保商行的多次交易后,往后的生意也就成了自然之事,方三便也不用再亲自出马来做这单买卖了。

    不过这最后一次两人的会商,萧锦行还是抓住机会提出将生铁的量再提高一些,方三便并没有多想,二话没说就拍着胸脯向萧锦行保证将生铁加倍供应。

    ……

    对于鸟儿来说,浩瀚无际的天空就是天堂。

    对于鱼儿来说,波涛万里的海洋就是天堂。

    对于马儿来说,一望无垠的草原就是天堂。

    对于陷入灾祸的秦国人来说,一碗饭食或许就是天堂。

    如今,萧家铺子在黄水边上的码头就是那群被命运选中的流民最为幸福的天堂。

    当从流民中招募的乡勇和被阿依儿“救”下的乱民一道每日端着满满当当饭食的时候,他们又怎能忘记不久前忍饥挨饿时的惨状。

    怎能忘记那些如同噩梦般萦绕在脑海中饿殍遍地的景象和自己饿死前绝望的亲人那张张无助的面孔。

    萧锦行记得,当被招募的乡勇第一次端起饭食时,纷纷洒然落泪的场景。

    而据阿依儿说,当初那两百流民被带进码头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或许他们应该懂得如何做出选择了。”

    这是萧锦行从码头离开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人皆知出现在秦国北方的这场灾难是因为近两年来滴水未下使得农田荒芜所造成的。

    但萧锦行却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并不仅仅归咎于苍天暴虐的惩罚,而更多的原因或许是**使然。

    太多失去土地而依附于权贵的百姓在被权贵抛弃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太多失去廉耻的官员在醉心于权术后却对突发的天灾毫无作为,

    太多自私自利的县府官员、豪门大族不愿耗费钱粮赈灾抚民,反而克扣赈灾粮食中饱私囊。

    这便是当下的大秦,而这大秦早已是权贵的大秦而不是秦人的大秦了。

    萧锦行内心冰冷,他并不认为能够意识到此间原因的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已,可惜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或者选择了与大秦绑在一起在巨浪中飘摇。

    尽管张孜在巡视各县后,这种饿死人的惨事稍有改观,而原州青川之乱也在左更方元恒的亲自围剿下有了拨乱反正的迹象。

    但萧锦行却相信,人们的心中已经有了伤口,纵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止住伤口上的淋漓鲜血,但留下的疤痕却是如论如何都是没法抹平的。

    周历五八三年,立夏。

    一场星星点点的小雨终于从天而降。

    包括萧锦行在内的所有人都走到了天空之下,仰头向着苍天凝望。

    这一场造成关内外数十万人陨灭的浩劫终将要结束,但萧锦行想要的契机却很快的出现了。

    一份调兵敕令摆在孙县令的案头,孙县令立即唤来萧锦行要求将他招募的五百兵马收归县府。

    这一次孙县令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因为孙县令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总归是要脸的人。

    萧锦行这才刚刚掏钱购买了武器,又招募来乡勇,但还未让他们派上用场,就被自己全数充公,孙县令纵使脸皮再厚,对萧锦行说完此事后也是老脸通红。

    “锦行啊,原州那边的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期,

    方帅要求调动灵州、秦岚兵马南下支援,

    而岚麓县的兵马大多都在灵州,不便调用。

    所以老夫也是不得已为之。

    还望你能体恤老夫的为难之处啊。”

    看着孙县令又圆又红的脸庞,萧锦行却装作一副颇为委屈但又十分无奈的模样说道:

    “孙大人,萧某损耗些钱财倒也无妨,

    只是您也知道屈家商行刚刚运来了粮食,

    而我也将商税分文不少的全额缴纳了。

    这个时候让这些乡勇离去,那我的货物又有谁来保护呢。”

    见萧锦行说的委屈,孙县令想想也确实对萧锦行有些不公,于是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想了片刻,这才说道:

    “这样吧,我县衙还有百十名衙役,

    如果你那里出现什么变故,

    我派他们前去照应也是来得及的。

    你看如此可好?”

第二百零四章 埋下掘墓的种子

    孙县令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不断的观察萧锦行的表情,

    当他看见萧锦行听到“衙役”二字脸上不经意间生出了一丝不屑后,

    便知道万不能再给萧锦行说话的机会,所以他连忙急声说道:

    “我看就这样办吧,五日后你就带那些乡勇来我城南行辕登记造册,核准身份户籍。

    从明日起,他们就算是正式的更戍,往后也算是吃国粮的人了,

    不仅他们的家人跟着享有荣光,县里也会给他们的家人一些生活所需的粮米,可谓是一举多得的肥差啊。

    锦行去将本官的话转述给他们听,他们自会对你感恩戴德的,也不枉你这些时日的辛苦。

    这几日就让他们自己准备出征的粮草、衣物,

    五日后办完造册之事便要立即赶赴原州,万不可耽误了行程,惹恼了左帅大人。”

    孙县里说完后,笑眯眯的看了看萧锦行就要送客,

    只是萧锦行一听于此,却连忙失声问道:

    “孙大人,这些人才招募不久,从未进行过阵仗操练,如何能上阵打仗,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大胆!”

    孙县令厉声疾呼之下立时打断了萧锦行的话语,

    他怒目圆睁的看了看有些惶恐的萧锦行半晌这才稍稍止住怒气狠狠说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完后看着萧锦行惊慌的神色,便温声安慰道:

    “锦行啊,这打仗总是要有人活有人死的,

    不过也要看死的是谁了。

    他们这些时日吃了你那么多的好饭也该想着报效国君,为国效命了。

    总不成让县里的这些衙役们前去送死吧,

    他们可和你也有些交情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萧锦行听完此言还想再说什么,

    却见孙县令已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便只好告辞离去。

    萧锦行带着内心的狂喜回到了萧家铺子,

    “看来这孙县里的府衙可真是福地啊。”他内心窃喜道。

    人常言宁过刀山不如衙门,宁见阎王不见州官,

    但对于萧锦行而言,他却巴不得每日都来这衙门里见一见孙县令。

    回去萧家铺子后,萧锦行连忙让阿依儿着手去准备五百名兵士出征的战衣、食物,

    并且嘱咐她务必要在这些战衣上绣上一个“萧”字。

    同时,他连夜赶赴黄水渡口,对一百多名安插在乡勇之中的“秦人”面授机宜。

    事出突然,萧锦行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秦国更卒,

    所以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当面对这些乡勇中的什长、伍长安顿一番。

    对于这些人来说,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在草原上,而萧锦行也承诺将在事成之后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

    所以他们对来到秦国做内应之事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久居草原,每日看着那些曾经掳掠过自己的戎人难免会生出些自卑来。

    虽然久而久之他们也逐渐恢复了自由身,明白戎人也只是想让自己成为草原上的牧民扩充人口而并不是想要杀死或者奴役他们,

    但那份深埋在内心里的恐惧和自卑总是如影随形般的存在着。

    这种情况直到萧锦行成为了有虞人的大头人才稍稍有所改变,

    而且他带着联军在草原上四处征伐让这些原本是“秦人”的“戎人”都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此时萧大头人用的上自己,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为萧锦行效死力呢。

    这一夜,萧锦行对众人告知了一个极为重大的隐秘,

    这个隐秘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所以当他向众人说出自己的计划后,却出人意料的发现众人仿佛都早已料到般的从容,这倒让萧锦行有些诧异了。

    出兵秦国是自己筹谋了数年的想法,将戎狄迁徙到关内,是他最终的目标。

    当明白了华胥草原并不是一处理想的迁徙地后,进入关内就成为了萧锦行唯一的目标。

    虽然萧锦行如今早就记不清这个目标究竟是因为赵青儿的死还是因为阿依儿和歆儿的活所产生的。

    但他却是始终记得,自己对于打碎那个吃人的,权贵天下的渴望以及自己向大巫和长生天的保证。

    可如今当自己面前这百多人看着自己,向自己投来坚定且崇拜的目光时,萧锦行却有些恍惚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母邦下手,纵然之前的六七年间他无限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真到了这一日,萧锦行却发现自己内心中的那道坎却仍旧存在着,毕竟这是生他养他的邦国。

    经过一夜的商议,萧锦行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和需要携手努力的事情一一对众人做了嘱托和安排,

    同时他也向众人承诺待到真的有一日自己能够率领大军攻入萧关的时候,

    在座的,能够活下来的人,将会被自己委以重任或者是选择得到足够一生享用的财物。

    看着众人兴高采烈却又有些紧张的面孔,萧锦行笑了,

    他终于为自己对母国下手而产生的不安找到了一个崇高的理由。

    萧锦行要求所有人都要对自己是内应之事守口如瓶,

    就连对那些本地招募的将和他们一同出征的秦国人也不能吐露半句。

    众人纷纷举起了手向长生天发下了誓言。

    随后,萧锦行命人抬来一坛清酒,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把血滴入了酒中。

    在草原上,这血酒意味信任意味着将性命付托给了别人。

    众人也学着萧锦行的样子纷纷滴血,继而每人一碗分而饮之。

    直到天明时分,萧锦行才离开了黄水渡口,回到了岚麓县萧家铺子。

    几日里,阿依儿带着歆儿整日在忙碌着筹备战衣和路途所用粮食等事,

    因为时间仓促,所以直到与孙县令约定的日子到来的前日,这些物品才被送往渡口处。

    事先被集中在一起的五百乡勇见萧锦行带着十多辆车来到了码头都觉得有些奇怪。

    在交头接耳声中,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前都被放置了两个黑色的包袱。

    随着这些人中的什长、伍长的一声令下,每个人都好奇的打开了包袱查看,

    这才发现其中的一个包袱中装的是黑色的战衣,而另一个包袱中装的是一些干粮。

    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都穿上了秦国黑色的战衣。

    原本乱哄哄的队伍竟然第一次出现了一些军队该有的肃杀模样。

    随着始终站在临时搭建出的高台上观察着众人的萧锦行扬了扬手,

    原本议论声越来越嘈杂的五百乡勇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相互的交头接耳,向着萧锦行望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不必再为生存发愁的恩人正是面前扬手的男子,

    更别说五百乡勇中还有百十多人的家人仍旧在码头中为萧锦行干着活,领着粮。

    “兄弟们,原本县府让我招募大家是为了维护我码头安宁不受外寇侵扰的,

    可是几日前县府下令,要你们全部充做更戍,南下原州与乱民交战。

    所以我今日特意为大家准备了战衣和路上的吃食赠于各位兄弟,

    也不枉众位兄弟与我萧锦行相识一场。”

    话说至此,台下的兵士们在鸦雀无声中纷纷低下了头,显得出奇的一致。

    没有抱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也不知是他们麻木了还是吓呆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了接下来要走的路后,竟然都坦然的接受和面对了。

    因为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明白的,若不是加入到了萧家的乡勇中,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和家人怕是早就已经饿死于饥荒之中了。

    特别是那些参与过暴乱的两百流民,他们在加入萧家乡勇之后竟然发现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们的往事。

    “萧大掌柜供我们吃喝,也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这份恩情我蒋宏永世不忘。

    兄弟们自打加入乡勇之日,就有必死的觉悟。

    不是死于饥荒而是死于为国而战,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现在萧大掌柜又给我们送战衣,送口粮,

    我们却对萧大掌柜无以为报。

    今日,就请萧大掌柜受我一拜吧。”

    人群中,一名壮汉朗声言道,说完后,他真的对着萧锦行跪了下去深深一拜。

    一旁的众人都听到了这名叫蒋宏的人所言,心下里他们也都对萧锦行充满着感激。

    虽然此去作战生死未卜,但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

    况且做了更卒,总是有了一碗饭吃,总比在饥饿中等死的要好。

    “我韩林辉也绝不忘记萧大掌柜的救命恩情,他日若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自当效犬马之劳。”

    人群中的另一边,又一名汉子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跪到在地,向萧锦行拜了一拜。

    有了二人带头,深受感染的众人纷纷学着他们的模样跪倒在地,向着救命恩人拜了下去。

    “兄弟们,你们为国出战,萧某除了为你们准备了战衣、口粮外,

    还会将你们的亲人全部雇到萧家铺子,

    这样,你们在外征战就不必再为了亲人的安危而担忧了。

    这也是萧某唯一能为诸位做的事情。

    现在,你们便各自准备去吧,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你们去岚麓行辕造册登记。”

    说罢后,萧锦行在耳朵里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感激声中走下高台,

    在与众人寒暄惜别过后,离开了码头。

第二百零五章 援救哲哲

    第二日天蒙蒙亮,萧锦行就带着五百乡勇来到了岚麓行辕,

    在一众官员看着他们崭新的战衣而生出惊异的神情下

    萧锦行就为众乡勇很快办好了登记与移交的相关事宜。

    因为流民四起已有多时,秦国北方绝大多数地方三老以下官员早都死的死,跑的跑,

    所以这些乡勇们自然就免了核查身份的一道手续,

    更何况萧锦行当初招募流民的时候,还特意将一些灵州以南和岚麓以南逃荒而来的流民招纳了些。

    所以官府要想核对他们的身份势必难比登天。

    只不过岚麓县的官员们也是聪明的,

    他们只要求这些乡勇能够准确提供户籍地址和姓名也就算是核对完毕交了差。

    这登记一事自然也就匆匆忙忙的在一个时辰内办的妥妥当当了。

    萧锦行看着那些被人带进了行辕的更卒,口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在岚麓阖府官员的眼中,可能这五百更卒只是应付调兵令的替死鬼,

    可在自己眼中,他们将是未来自己东进秦国乃至整个大周王朝的第一批掘墓人。

    往后,这样的掘墓人将会源源不断地进入到秦国,

    今日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回到萧家铺子后,萧锦行立刻着手安排另外一件事情,

    从某种角度来讲,此事的重要性并不比安插内应进入军队要轻,

    他准备将自己的生意全面铺开,铺设到秦国的每一个郡,每一个县。

    为此,他让那些并没有去从军,而是在这段时间里做着准备的“草原秦人”们分散开来,带着钱财去往各地行商。

    这些人在当年被“掳掠”到草原前,都是做过生意的。

    所以萧锦行只要求他们先在秦岚、灵州各处县城落脚,然后再通过生意往来逐渐做大。

    萧锦行的本意是想在各地县城中安插进自己的眼线,必要时就可以及时获取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而且商铺可以雇佣劳力苦力,这些劳苦力也将是未来萧锦行安插人手入秦的重要渠道。

    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分散在各处的行商在萧锦行的财力人力物力的支持下逐渐发展做强。

    他们将在短短的六年后为萧锦行一举攻入秦国,轻而易举的拿下数十座城池立下汗马功劳。

    只不过现在的萧锦行并未想的那么长远,

    在他的精心策划下,这些来自草原上的秦人去往各处或贩粮,或开铁铺,或酿酒,利用早有的手艺很快就在各县安顿了下来。

    看到众人纷纷在各县落下了脚,萧锦行这才放下了心。

    在与屈保商行又进行了一次交易之后,

    萧锦行便赶在初秋之前与最后一批运输粮车的兵士们一同回到了草原上。

    而回到草原后,萧锦行并未耽搁半日时间便领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援军向华胥氏进发了。

    这一次,他的身旁同行之人中,还多了阿依儿。

    而且,歆儿也早就忘记了半年多前的不快,又化成了德如紧紧跟随在萧锦行的左右。

    至于秦国的事情,萧锦行则交给了自己足以信得过的两人去负责,

    他们是那批草原上带去秦国的人中最为机敏的人,

    也是最终通过了萧锦行明里暗里考验的人。

    而且,萧锦行每次外出都会带着他们两人历练,并对秦国诸多的事情言传身教,

    甚至是去府衙送礼、纳粮时也是如此。

    所以在萧锦行觉得他们二人足以托付大事的时候,便果断让二人分别去管理明面儿上的生意和暗中所要做的诸多事宜。

    “王佳、齐麟两人颇为机灵,我想他们是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你就不必担忧此事了。”

    阿依儿轻柔的声音响起在萧锦行耳畔,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骑马人。

    “我不是在担忧他们。”

    萧锦行看着面前巍峨的群山,长叹了口气。

    “秋兹、哲哲的消息传回来了,他们与华胥人作战虽然连战连胜,但我的感觉却是他们仿佛已经中了华胥人诱敌深入的埋伏。”

    萧锦行说罢后,又叹了一口气,

    而阿依儿则看着眉头紧皱的萧锦行为他宽心道:

    “此去华胥草原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你现在忧愁又有什么用?

    博尔突和别木那里不是有好消息传过来了吗。

    你又为何尽想些不开心的事情呢。”

    萧锦行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五千援兵,便突然打马向着远山雪域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你担忧的是我,对不对?”

    阿依儿看着萧锦行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她明白萧锦行是个行军打仗的天才,纵然是在最危难的时候,他都是一副稳若泰山般的模样,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的凝重。

    别说哲哲和秋兹并没有兵败的消息传来,就算是败了,阿依儿也相信只要萧锦行前去定会力挽狂澜。

    可是现在,萧锦行却明显的表现出了一种焦躁的情绪,

    而此刻也只有阿依儿才体会得到这丝情绪的缘由正是来自于自己。

    其实萧锦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落,从有虞草原出发后,随着自己距离华胥氏部落越近,他心中的烦扰就越是明显。

    华胥氏是阿依儿的家,他曾经不断的在思考着如何能兵不血刃的结束在华胥氏的战斗,如何能够将杀戮控制到最小,但现在他却因为阿依儿的执意跟随而再无办法去冷静的思考这些事情。

    萧锦行对阿依儿的要求从未阻止过,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萧锦行并不愿意多问,他似乎意识到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在肆无忌惮的狂奔宣泄过一番,自己和胯下的战马都冷汗淋漓之后,萧锦行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兵马,带领他们继续前行。

    两个月的行军,五千人马不断地跨过高山、雪海,穿过森林、草原,渡过宽窄不一的河流和大小不一但却都似是明珠般的湖泊,终于在翻越了一座不大的山岳后,众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洁白的沃野。

    洁白是冰雪的颜色,而洁白下露出的点点金黄色却告诉萧锦行这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辽阔草原。

    “这就是伊河草原了,我们华胥部落通往龙城的大门。”

    阿依儿对着呆呆望着草原的萧锦行解释道。

    而萧锦行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向那片无垠的草原中走了过去。

    这条进入华胥部族的路正是当初哲哲从有穷氏出发行军的路线,

    所以一路沿途上萧锦行和他率领的援军便随处可见大军经过的痕迹。

    伊水滋润的草原规模确实有些出乎萧锦行的意料之外,行走在这样的草原上,便会使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走过几日之后,萧锦行甚至觉得,单就这伊水草原就足以容纳有虞和北狄三个部落人口全部在此栖息了。

    所以也难怪华胥氏能够发展的如此庞大。

    萧锦行对沿途上遇到的部落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生活在这里的族人们确实比较其他部落要富裕不少。

    至少渺无人烟的部落中家家户户都围着颇大的栅栏,想来那里原本圈养的牛羊定是不少。

    萧锦行派出了探马前去探查哲哲大军的动向,自己则率领着大军跟随着伊水西去的方向一路前行,

    终于在走了半个月后,被派出去的探马匆匆回报称:

    哲哲的大军已经被华胥五万人马团团围困在一处山谷之中。

    “山谷?”

    萧锦行对于哲哲陷入山谷颇有些意外,这意外并不是来源于看上去一马平川的草原上为何会突然出现的山谷,

    而是哲哲的兵马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听上去就知道是死地的地方。

    即便是从没有带兵打仗的人也懂得在平坦的草原上行军路线的选择,

    哲哲却怎么会将人马带入到那山谷之中呢。

    带着疑惑,萧锦行下令全军火速出发向哲哲被围的方向赶去。

    虽然探子也不清楚哲哲被围困了多久,更不清楚包围圈内的有虞联军兵士状况。

    但萧锦行却觉得如果自己再迟去些时日,怕是自己此生就要与哲哲永别了。

    两日后,当萧锦行的人马来到探马所称的山谷外围时,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兵马围在一处明显凹下去的山谷之外。

    其实说是山谷也不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萧锦行骑在马上从很远的地方看去,

    也能发现那处凹下去的地方并不怎么的深,因为谷内很多大树的枝冠都已经冒出了谷外。

    萧锦行觉得,将此地说成“大坑”或许更为合适一些。

    若是常人的话怕也就是数十息的间隙就能够从谷底跑到谷外。

    眼见于此,他就有些更加不明白为何哲哲会带兵跑到那里面去了。

    尽管这个大坑比较其外的草原面积不值一提,但其本身还是有着很大的规模,

    而且谷内密布着树林,所以萧锦行仔细观察后也没有发现坑内的联军将士。

    萧锦行看着远处谷外人马汇聚最多的地方,便知道那处定然是个谷口,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此守护了。

    所以他便率军朝着那处人多的方向开赴了过去,丝毫没有做休整的打算,

    只是他让骑兵换乘了战马,准备片刻后将要展开的大战。

    其实华胥氏的探子早在两日前就发现了萧锦行的人马,

    但他们在多次探查发现只有这一支人马后,便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甚至连一支前去阻拦的兵马都没有派出来过。

第二百零六章 伊水草原之战

    当萧锦行率领着五千人马来到了华胥人的近前后,这些华胥人才慢吞吞的分出了一只约在万人上下的骑兵队迎着萧锦行的援军摆起了阵列。

    萧锦行停下了马步,在观察了一番后,他下令全军做好准备,随时突击这支华胥人的骑兵队。

    只是在命令下达后,他却下意识的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阿依儿。

    而阿依儿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隔着面纱对自己微微一笑。

    萧锦行明白这笑容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心中的那一丝愧疚便被强压了下去。

    萧锦行也对阿依儿笑了笑,

    随后在等到自己麾下骑兵全部排好阵列后就下令全军向华胥骑兵发动冲锋。

    此战,萧锦行要先发制人!

    既然华胥人觉得自己人数少而轻视自己,那么自己就利用华胥人的自大来告诉他们骄兵必败的道理。

    歆儿被萧锦行唤到阿依儿的身旁去保护她的姑姑,所以她并未能参与到此次的冲锋之中。

    事实上,自从上次从草原上回来后,阿依儿就经常为此事埋冤萧锦行,而萧锦行也对歆儿真的敢冲入战场感到后怕不已,

    纵然他知道小歆儿在争斗中能够利用自己的灵巧出其不意 攻其无备,一般的人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萧锦行又怎敢再去拿歆儿的生命来冒险呢。

    失望至极的歆儿撅起了小嘴在阿依儿身旁不断地诉说着什么,只是阿依儿却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如同山岳般屹立的萧锦行。

    秦国西京外,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听到自己的恳求后二话不说跳入了冰冷的河水。

    有虞部落毡房之中,在自己最为矛盾的时候,又是这个浑身散发着睿智与勇气的男子为了自己和歆儿放弃了他希望的安宁而选择走上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

    赶赴华胥草原的路上,在自己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又是这个身肩着无数责任和承诺的男子选择了对于自己的理解与尊重。

    哪个女子的心中不是期盼着能够嫁给这样的英雄呢。

    但萧锦行这个永远都不多话却甘为自己付出全部努力的男子,却注定只是阿依儿永生难忘的匆匆过客而已。

    耳边歆儿的埋怨一直都没有停下,阿依儿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一句。她只是紧紧捏着歆儿的手,心中默默地说道:

    “你就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何要回去的原因吗?

    你为了我和歆儿做出的努力却得到的是我的狠心离去,你该有多么伤心啊。”

    “咦,姑姑,你的脸好像……”

    被阿依儿突然捏紧了手的歆儿停下了话语,奇怪的看向了阿依儿的面孔,却恰巧看到了阿依儿面纱下那原本坑坑洼洼的脸庞已是平如草原,白若羊脂。

    虽然隔着面纱,但面纱下水汪汪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在白皙似玉的皮肤相伴下,阿依儿犹若仙女下落凡尘般不染一丝尘埃。

    这哪里还是丑陋的姑姑,哪里还是歆儿熟悉的阿依儿啊。

    “嘘”

    阿依儿伸出一根如葱般的手指搭在嘴唇上,向歆儿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又指了指前方看着战场的萧锦行

    歆儿这才突然激动起来,兴奋的连忙点了点头。

    虽然她有满腹的疑问,但见姑姑面容变得如此美丽,她还是替阿依儿感到格外的高兴。

    “什么时候我也能和姑姑一样美丽呢?”

    “乌拉,乌拉!”

    远方的喊杀声将歆儿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战场上,歆儿却因为阿依儿的蜕变而心情颇好的看起了远方的厮杀。

    从她的面容上,丝毫看不见自己一方以少打多的忧虑,而能看到的只有必胜的自信。

    华胥人派出来迎战的骑兵并不仅仅只有一万人,而是足有一万两千人之多,这也是他们能够派出的所有骑兵了。

    方才的混乱也只不过是他们从各处调动骑兵所出现的必然情形。

    但不论怎样,华胥人对有虞人援军的不重视依然是显而易见的。

    那可是五千骑兵来援,但华胥人却始终放任他们顺利行军,直到他们到了自己跟前才来调兵列阵。

    尽管如此,当萧锦行的五千骑兵已经在华胥人面前列阵冲锋的时候,华胥人的骑兵也已经列好了阵势,随即便杀向了有虞人。

    看着华胥人的骑兵浩浩荡荡的向着自己杀来,有虞骑兵这厢却依旧踏着坚定的步伐对着敌人缓缓冲了过去。

    两方都排出了草原上常见的横阵,随着相距越来越近,他们冲击的速度也逐渐越来越快。

    只是华胥的骑兵横阵在萧锦行看来却是有所不同的,他们看起来极为密集仿佛并不是很在乎横阵的宽度。

    再细看时就会发现,华胥骑兵排出的横阵中有无数的小横阵夹杂其间,每个小横阵中间又相隔了一段儿距离。

    这样做虽然显得他们的骑兵阵列冲锋气势远不如其他部落中的那种密集阵列。但一眼可见的好处便是这样的阵列会极为灵活。

    萧锦行远远看去马上就明白了,那华胥人排出的阵型不正是关内诸国常用的步兵方阵吗。

    而且华胥人之所以会排出这样阵列的原因,萧锦行也是可以猜出个大概,他们定是在与哲哲骑兵交手后被那楔型战阵打怕了,这才做出的被动改变。

    虽然灵活的“方阵”对于楔形骑兵冲锋阵列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对抗应变作用,但萧锦行却冷笑一声说道:

    “临阵才磨枪,怕是有些晚了吧。

    况且,今日我并不打算用楔形战阵的。”

    终于,在又一阵阵“乌拉”声的呐喊中,眼见两方骑兵就要冲到一起了。

    双方横阵最前列的那些骑兵甚至都能够看到对方的表情,但华胥人却极为奇怪的发现有虞骑兵这方的前排兵士竟然都手持着弓箭进行冲锋。

    “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拿箭冲锋吗?”

    华胥骑兵看清楚了有虞人那边骑兵仿佛都持着弓箭,便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同时,他们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器,对着有虞人边笑边露出了杀气。

    “放!”

    “嘣!”

    随着两方骑兵仅仅距离两百步时有虞骑兵的一个齐射,华胥人便在冲锋空隙向着天空望见了一片黑幕从天而降,华胥人便下意识的纷纷爬在了马背上。

    他们虽然也有些畏惧飞矢带来的压迫,但他们内心中却都是有些不以为然,

    相距如此近的距离,有虞人能射几箭,况且两百步的距离下射出箭,又能够射到几个人。

    果然,片刻之后,华胥骑兵纷纷抬头再看时,只见一片箭羽插在前方的土地上,而华胥骑兵却并没有被射到几个。

    但他们再看面前想来快要相遇的有虞人时,却突然发现他们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人呢?”

    瞬息之间,很多人都有这样一种错觉,仿佛那些有虞人射完了箭便都消失了似的。

    但更多地人却清楚的看见,那些有虞骑兵在射完箭后就分成了左右两路向着华胥骑兵冲锋的外围包了上去。

    “有虞人疯了吗?

    人数没有我们一半就想包围我们?”

    华胥人纷纷看着奇怪的敌人做着奇怪的事情。

    但在瞬息之间,他们却无法迅速做出反应,便只能一边向前冲去,一边看着左右两侧的有虞骑兵不断的向手中只拿着短兵器的华胥骑兵发射着箭矢。

    而这次华胥人就再没有第一轮射箭时那般幸运了。

    两方高速相错间,那些持箭的有虞人就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一样,将一个又一个手足无措的华胥骑兵生命掠夺了去。

    两方全部相错而过,华胥人在继续向前奔跑了一段距离后就纷纷准备调转马头再次冲锋。只不过华胥骑兵的脸上却都出现了极为难看的神情来。

    华胥人的头人在紧张的做出新的安排,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安排妥当,有虞人的骑兵便又一次冲了上来。

    华胥人眼见没有时间做出改变,他们领兵的头人便立刻下令兵分两路对着两股有虞骑兵冲了上去。

    只不过这次又如同前次一样,分成两路的有虞人再次分了开来在侧翼用弓箭不断的收割着生命。

    这一仗让华胥人有些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除了一些兵士实在忍受不住被动等死的挫败感而冲出战列用弓箭射伤一些有虞人外,其余的时候其余的人马则尽是疲于奔跑,引颈就戮的结局。

    而那些冲出阵列的华胥骑兵,能够给予有虞人一击的也只是九牛一毛,绝大多数人刚刚冲出队列便很快会遭到有虞人的数人围攻而被射死在荒野之中。

    就这样来来去去数番较量过后,华胥人的头人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下令让华胥全部的人马脱离阵列,各自为战。

    命令下达后,华胥骑兵积郁已久的怨气瞬间便被释放了出来。

    整个伊水草原上,华胥人就像疯了似的向他们周围的有虞人冲了过去。

    可是让他们颇为无奈的是,那些有虞骑兵见状却并不接战,他们立刻掉头便跑,不做丝毫的犹豫。

    不多时,草原上就出现了让人惊愕的场景,每处地方仿佛都有一名有虞骑兵被身后两三个华胥人追赶着。

    但在追赶的过程中,有虞人表现出了更让华胥人绝望的表现,他们边跑边向身后的华胥人发出冷箭,那冷箭的准度之高显然是经过了不止一年的训练。

    这种各自为战的场面迅速造成了华胥人更多的伤亡。

第二百零七章 决定!重甲骑兵

    终于,华胥人再也撑不住了,因为除了不断出现的伤亡让他们对击败那些有虞人心灰意冷外,

    自己胯下的战马也已经大汗淋漓,不堪重负。

    只是这个时候,华胥骑兵们见有虞人再次聚拢在了一起,

    他们列成横阵向着战场上或逃、或站立不动、或逞蛮继续冲来的华胥人冷冷的看去。

    仿佛是一个个死神一般冷酷无情。

    华胥人的头人,那个看起来颇为桀骜不驯的中年汉子看着远处不再奔跑的有虞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如同方才不断奔跑的不是战马而是自己一样,他红着眼睛瞪着那些狡猾的敌人。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与自己交战了足有半日的敌人竟然精力如初般的威风凛凛,全然不似自己这方狼狈而又疲倦的状态。

    这样的敌人如何做才能取胜呢,

    他默默的一边观察一边沉思着,只是这沉思的样子却与他相貌比较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正在此时,他和身旁一众刚刚重新拢在一起的华胥骑兵们就同时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闷响。

    若是秋兹在此处,定会有些印象,

    这闷响正如同那日在玉麒山下一千有虞联军重甲骑兵奔来的声音。

    只是此时的闷响声比当初在玉麒山下时的动静要大多了。

    华胥骑兵并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们看到已经歇息片刻的有虞骑兵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箭矢,

    提起了马鞍上的棒斧和牙棒,又像开战伊始时一样向着华胥人冲了过来。

    “你们终于敢正面交手了吗?”

    华胥骑兵头人恶狠狠的念叨道,他见有虞人确实准备肉搏,便咬了咬牙放弃了后退的想法。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一念之差,就让他手下大批的骑兵枉死在草原之上。

    但现在他哪里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他立即传令让各部骑兵重新列阵,咬牙拼命与有虞人决一死战。

    虽然经过半日的争斗自己一方损失惨重,但己方的人数与有虞联军比较起来还是要多的多,

    既然有虞人觉得华胥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敢冲上来肉搏,那么自己就要让有虞人看看华胥草原勇士真正的实力。

    战斗似乎又回到了半日前的状态,两方骑兵乘着自己胯下的战马所剩下的最后一丝体力,呐喊着向着对方发动了致命一击。

    当华胥骑兵纷纷看到有虞人的弓箭已经被他们重新背到身后时,那快要崩溃的情绪这才缓解了一丝进而又生出了战斗的勇气与决然来。

    “乌拉!”

    双方的战士再次怒吼起来。

    只是,当两方人马再次快要碰撞到一起的时候,有虞人却又如方才一样,分成了两队。

    华胥人看到此情此景,顿时纷纷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就要爬在马上准备躲避箭矢。

    而华胥人的头人也准备全军后撤,早早逃回本阵。

    但当他们看到分开队列的有虞人依旧没有将背后的弓矢取下来后,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不过每个人心中那种不详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

    在紧张的观察中,华胥人终于发现了有虞人

    这次采取分列战术的目的。

    因为他们的身后,那轰隆隆的声音来源出现在了华胥人的眼中。

    浑身上下穿戴着乌黑的甲胄,手里高举着发出乌光的武器,这哪里还是草原上的骑兵,分明就是关内秦国令人闻风丧胆的玄甲骑啊。

    只不过玄甲骑手中的长戈被棒斧和牙棒代替了而已。

    霎时间,有虞人的重骑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向着华胥人临时拼凑起来的冲锋的阵列冲将了过来。

    但实际上,率先与华胥人交手的却是分成两列的轻骑兵。

    “轰”

    “轰”

    随着两声巨响传来,位于中路的华胥骑兵发现方才分成两路的有虞轻骑以楔形阵列插入到了华胥骑兵的中间,两方已经展开了近身肉搏,

    一时间惨叫声和呐喊声纷纷传入到了他们的耳中。

    但是,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面前那些如同铜墙铁壁的重骑兵也已经来到了近前,

    他们用的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横阵,而这横阵更让面前的重甲骑兵队伍显得格外的庞大。

    重甲骑兵们脸上带着铁质的面罩,胸前绑着由铁片打制在一起的胸甲,他们胯下的战马马头上也被铁片固定的严严实实。

    冲在最前面的华胥骑兵有些恍惚,面对这样的敌人自己的武器该向哪里招呼呢。

    思量间,重甲骑兵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随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华胥人只在坚持了不到数十息的时间就彻底奔溃了。

    看着前列的骑兵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的被那些重甲骑兵屠杀,早已处在奔溃边缘的后列骑兵们又哪里还能够经受的住如此惨状。

    不知是谁第一个调转马头向后跑去,其余的骑兵便纷纷效仿转头逃命去了。

    而原本与有虞轻骑交战的骑兵一看中路奔溃,哪里还有勇气留下拼命。

    不多时后,他们也在一片混乱中向后逃去。

    方才还是近两万人交战的战场,瞬间就变成了你追我赶的局面,

    那些早早调头逃跑的华胥人还要感谢临时组成的冲锋军阵过于松散,所以这些骑兵逃将起来并没有产生多少混乱。

    但战场上形势的逆转却丝毫不会改变,一直主动冲锋的华胥人却被有虞人在漫漫草原上追逐着屠杀了起来。

    作为骑兵,原本他们是有逃跑的本事的,但方才不惜马力做出的最后冲锋却将战马的体力彻底耗尽。

    所以此时的华胥骑兵已经没有了迅疾如风的本领。

    不断有马匹累弊在奔跑途中,不断有骑兵跳下战马向着本阵方向绝望的跑去。

    片刻间,他们身后那些有虞重甲骑兵面前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敌人,漫天之下尽是些拼命奔跑的人。

    而带给他们巨大压迫的重甲骑兵们则从容的向着华胥本阵方向压了过去。

    此刻,重甲骑兵们沿途所做的事情不外乎就是将手中的兵器挥舞起来,将一个又一个华胥骑兵打翻在地。

    而远处,那些有虞的轻骑兵却调转马头向着萧锦行的方向跑了回来,那里有他们需要换乘的马匹。

    他们将在完成换乘过后,再加入到追杀的战事当中。

    见战局已定,微微点了点头似是

    早知必会如此的萧锦行唤了阿依儿和歆儿一声便带着护卫骑兵一同随着追击的队伍向华胥本阵方向跑了过去。

    华胥本阵那边,数万步卒本在安心的等待着出战的骑兵得胜归来的消息,却没有想到原本在厮杀交织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如同洪水倾泻的场面。

    虽然距离的太远,人们只能看到个大概,但也足以让他们明白自己骑兵溃败的现状。

    事出突然,没有人知道眼下是该继续防御谷内随时出现有虞联军的反击,还是向着溃军方向列阵抵御即将到来的冲锋。

    他们只是大眼瞪着小眼望着远处,不知所措。

    率先回来的是那些骑兵原本准备换乘的战马,近两万匹战马在兵士们的带领下绕过了军营向后跑去。

    看着那些战马马背上空无一人的孤寂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华胥军营内的步卒们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半日多的大战,自己的骑兵竟然没有时间换乘战马,可见远处的那场骑战该是有多么的惨烈。

    自己一方定是从一开始就动用了全部的骑兵力图一战而定,却没想到一败涂地。

    随着回来的战马从营内步卒们的视线中消失,远处的战场场景就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原本步卒们都觉得前方的战场只是一场溃败,

    但此时此刻他们才清晰的看到,远处战场上蔓延数里的竟然是一场屠杀。

    看着曾经骄傲的骑兵铺天盖地的向着自己大营的方向奔跑逃窜,

    看着一匹匹战马马力耗尽跌倒在地,

    看着逃命的族人身后成群结队的有虞人不断挥舞着兵器进行击杀。

    华胥步卒们心中的紧张已经到达了极致。

    随着远方的呐喊、惨叫、求饶、哭泣、怒喝等复杂的声音渐渐地传入到了军营之中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华胥军营只在瞬间就乱了起来。

    而造成混乱的原因除了有虞联军的骑兵将至外,更多地则是谷内的有虞联军似乎因为听到了远处的喊杀声,纷纷从谷内的树林里钻了出来准备反攻。

    “神将,您看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华胥军营内的牙帐中,一名满脸刀疤看似颇为魁梧的散发汉子低头焦急的对着上首半坐半躺正在沉思的少年人恭敬的问道。

    他站在少年人的身下,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这与他的形象显得颇不吻合。

    那少年人怀中搂着一名妙龄少女,正在为少年人端着斟满了美酒的酒樽等待着他的回应。

    少女面容姣好,虽然被少年人搂在怀中但丝毫掩盖不了她柔美的身段,只是少女的眼中却充满着恐惧。

    汉子与少女等待着颇久之后,那少年才逐渐从沉思中清醒。

    他看了看说话的汉子,眉宇间露出掩盖不住的傲然与不满。

    只是在他将目光又转向怀中的少女时,他才轻轻一笑,略伸出脖颈将少女递过来的酒樽叼到了嘴边。

    随后他一仰脖颈想要将酒樽中的酒全部喝尽,却没想到还是有一滴残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

    那少女眼见与此,连忙爬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用樱桃般的小口吸 允起少年人脸上的酒水来。

第二百零八章 吸血的“神”

    “阿鲁,你们可真是让我失望啊。”

    少年人第一次对着那魁梧汉子说出了话来。

    但就是这样一句颇为好听且语气平和的话却让那魁梧汉子立刻跪在了地上,身如筛糠般的抖动了起来。

    “我用了点儿手段,将那两万人骗到了恰盖谷内,本想着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可是你们却攻了半个多月都毫无进展,今日更是让五千人杀成这样。

    真是没意思啊。”

    少年人颇为失望说了几句便又接过怀中的少女递过来的酒樽仰头喝了下去。

    “神将,是我们没用,但那些有虞人也确实太过厉害了,勇士们都拼了命,可还是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还请神将能够看在华胥族人们的供奉上,亲自出手相助。”

    叫阿鲁的汉子继续低头恳求道。

    “哈哈”

    一声大笑对阿鲁的恳求做出了回应,像是觉得阿鲁的话极为可笑似的,那少年人笑的面红耳赤。

    笑完后,那少年人不屑的哼了一句说道:

    “供奉?

    这不是你们应当做的事情吗,怎么还来要挟起本神了。

    不过,仔细想想发现这些有虞人也还是很有趣的。”

    阿鲁听着少年人的话,顿时糊涂了起来。

    也不知道神将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自己说话,

    更不知道神将到底是想帮还是不想帮。

    但他听清楚的是,自己方才的恳求在那少年人眼里却是令他十分不满,

    所以阿鲁就不敢再多言了。

    少年人似乎又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阿鲁,领着你的人从伊河草原上撤回去吧。

    我也不能在这里纠缠的时间太久了。”

    阿鲁听到少年人说话,心里顿时一惊,看来神将是不打算亲自出手了。

    他内心苦叹一声,只好低头称是,就要退出账外。

    只是他临走的时候,似乎听见那少年人的喃喃自语:

    “这些有虞人可真有意思,既然来了那就进去转转吧,不然死了也会留下遗憾的。”

    阿鲁走后,少年人冲着怀中的少女微微一笑,

    那白皙的脸庞配合着迷人的微笑立刻就让面前的少女心跳加速,有些窒息,

    但随着少年人眼神中的一丝邪魅忽然一闪的瞬间,怀中的少女终于迷离了双眼,昏了过去。

    她手中端着的酒樽也掉落在了地上。

    少年人低下了头对着少女的嘴唇吻了上去。

    温热的嘴唇随着少女的呼吸轻轻地张合,甘甜中微微带着点腥味的气息让少年人的皮肤都有了一丝的红润。

    少年人闭上眼睛吻了片刻后,就像是极为留恋似得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脸庞,

    一边温柔的看着一边将自己薄的嘴唇移到了少女的脖颈,轻轻地咬了下去。

    当萧锦行赶到华胥人的营帐中,见到了从谷内冲出占据了华胥人行营的哲哲后,

    一丝震惊与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

    看着哲哲都快瘦脱相来与自己相见,萧锦行又是心疼又是惊讶。

    他十分想知道为何哲哲会被华胥人引到谷内围歼,

    但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死里逃生后面色沉重的哲哲领到了华胥人军营中最为华丽的大帐之内。

    看着大

    帐深处帷帐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少女,就连萧锦行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也都觉得有些不忍,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哲哲,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萧锦行看的清楚,那些少女生前决计都是有着极美的容貌。

    在萧锦行所见过的女子中,虽然比不上赵青儿和萧子硕的夫人明珠等人,

    但想想在这茫茫草原上能有如此容貌却也是极为不易的。

    而且那具穿着纱衣死在大帐前厅的女子,其容貌更是比之赵青儿等人也不遑多让。

    “她们不是一起死的。”

    萧锦行看着那些尸体,郑重说道。

    哲哲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他又似是十分担忧的对着萧锦行回道:

    “大头人请看,这些女子都面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致死,

    而且她们的脖颈处的伤口上都有一排人的齿痕,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们定是被人吸了血而死的。”

    萧锦行原本不愿细看,听哲哲一说这才仔细的观察起了那些少女的伤口来。

    而且他还吃惊的发现,那些少女的面孔似乎都没有因为将死而生出的怯意和恐惧,而且留有的却是邪魅的笑容与满足。

    他抬起头对着哲哲看了一眼,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哲哲似乎在整理了思绪后这才缓缓说道:

    “大头人,怕是我们不能在向东走了。

    传说中,只有蠕蠕人的头儿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就是以人的鲜血为食的。

    我估计蠕蠕人的头儿就在此处。”

    萧锦行听完面色沉重的哲哲之言,一时间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若是蠕蠕的头儿果真在此地,那么萧锦行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击败华胥人,而是如何逃命了,

    有虞草原上的那夜,三名蠕蠕人杀死数十名部落勇士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现在距离蠕蠕老巢越来越近,蠕蠕王身边的蠕蠕人数肯定会比有虞草原那夜只多不少。

    自己该怎么办呢?

    萧锦行想了良久却突然自嘲般的笑了笑,

    看来自己是被蠕蠕人吓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何况目前来看,那吸血的人早已经离去了,自己和麾下兵士们也没有发现有何危险处。

    他又看了看哲哲略微有些紧张的面孔,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头人,我们从有穷翻越博奴山进入到伊河河谷,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华胥人的抵抗。

    但他们的部落似乎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所有部落的族人在我们抵达时都纷纷躲藏了起来。”

    哲哲说到此处时,萧锦行也回想起一路上遇到空无一人的部落便知此事无假。

    只听哲哲继续说道:

    “我怕华胥人会在我们深入到药杀草原时截断退路,所以在随后的大半年时间里,我便领兵辗转南北对伊河两岸进行了征讨。

    一路虽然所获不丰,但也绝对可以保证回去时退路的安全。

    做完这些事后,我就率领大军沿着伊河河谷东进,预备杀入药杀草原,

    但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了华胥人的军队。

    此处河谷名曰恰盖谷地,原本是有处大湖泊的,却不知何时干涸而留下了这么一个

    不大不小的谷地。

    在谷地东十里处,我们遇到三万华胥人的抵抗。

    虽然他们人多于我们,但勇士们还是让他们尝尽了苦头。

    原本我是想要在两三个月内结束战斗继续东进的,可是决战那日却突生了变故。”

    哲哲边说边回忆着往事,说到此时他却皱起了眉头仿佛仍旧对曾经发生的事情心怀不解。

    “有一日在我们骑兵的楔形战阵打击之下,华胥骑兵很快就奔溃了,他们连同步卒全部逃到了这处山谷内。

    骑兵们追到山谷时并没有着急跟进去,因为那处山谷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屯兵的好去处,

    华胥骑兵跑到那里面去的目的明显就是引我们上钩,我又怎么会下令跟进去呢。

    所以当日,我就下令全军在此谷谷口处扎营,再派探马绕此谷寻找另外的出口。

    当夜,探马纷纷回报,说是并没有看到其余的出口,所以我就安心埋伏在谷口,心想他们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可是没成想,当夜就出了问题。”

    说到这里,哲哲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惊恐似的又一次回想了片刻这才说道:

    “那日夜里,风雨大作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刚刚亮,原本应当在谷底的华胥人竟然出现在了我军的后背进行偷袭,

    我们哪里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仓促之下我想到华胥人既然能从谷内逃出定是有什么暗道之类,便下令全军撤入了谷内。

    但奇怪的是,我们在谷内呆了足有两个多月,可始终都没有发现什么暗道,不知道华胥人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初仓皇之下撤往谷内,粮草都被华胥人夺了去,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大家只能靠一些树皮等物为食,若不是今日我们听到了谷外的喊杀声所以孤注一掷杀了出来,

    怕是再有半个月兄弟们都要饿死了。”

    听哲哲说完后,萧锦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并嘱咐他先去休息后就转身出了大帐。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哲哲所说的怪事定有一人会明白其中缘由,所以他就立刻去了营外找寻她。

    见到阿依儿后,萧锦行被她的容貌惊变骇的愣了好久这才唤上了她来到了一片无人的地方。

    他将哲哲所言对阿依儿说完后,只见阿依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沉思了起来。

    “阿依儿,这其中的缘由你可知道?”

    萧锦行见阿依儿想了很久,便开口问道。

    “此地是否有流沙?”

    阿依儿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萧锦行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仿佛与萧锦行所问并无关系的问题。

    萧锦行立刻就明白阿依儿的意思,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对着阿依儿问道:

    “你是说这附近是蠕蠕人的巢穴?”

    阿依儿看了看有些惊慌的萧锦行,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会有神民居所,只是这两日我的面孔确实发生了改变,

    所以我就猜测恐怕附近会有这样的地方,

    而哲哲在此地发生的怪事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估计华胥人一夜之间从谷内转移到谷外,是神在帮他们。”

    阿依儿在讲述自己的猜测时,眼神却一闪一闪的不敢去正视萧锦行,这丝异常的神色却让萧锦行都看到了眼里。

第二百零九章 西海临碣石

    萧锦行原本不愿意去强求阿依儿去说她不愿意说的事情,

    可现在事关数万将士的生死,而蠕蠕人的事情又唯有阿依儿最为清楚,

    所以萧锦行不得不继续追问道:

    “阿依儿,难道你的意思是蠕蠕王就在此地?”

    问完后他却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

    若是蠕蠕王真在此处,那为何他会帮助华胥人,又为何会放任自己击败华胥人而不出手呢。

    像是猜到了萧锦行的想法,阿依儿闻言后便苦笑一声,

    只见她抬起了头看了看西方那些华胥人撤退的方向轻声说道:

    “要是神来了,大家都得死。

    只是这次来的并不是他。

    你方才说是很多的少女被吸食了鲜血而死,对不对?

    神在耗费了大量神力之后确实要吸食人血才能恢复,

    而且十八岁之前,神就是以人血为食的。”

    “什么?”

    萧锦行呆呆地看着满面都充满哀伤的阿依儿惊呼了一声。

    阿依儿则在数息过后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伤感而哽咽起来,

    她低下头来向着萧锦行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

    我的儿子阿南,

    当初因为我实难看着自己的儿子口里喝的不是他母亲的奶 水而是人血,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不,你选择的是人性。”

    萧锦行未等阿依儿说完便插话说道。

    阿依儿看着面前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安慰神色的萧锦行,双手掩在自己的面上哭泣了起来。

    作为许久未见亲生儿子的母亲,自己又怎会如同萧锦行一样这么快就能放得下。

    她看着不远的远方,那里有自己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的人,纵然他是下任蠕蠕的神,是这天下的神。

    纵然他在萧锦行和所有人眼中是个食血的恶魔。

    阿依儿知道,不久之前他还站在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

    所以她顿时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充满着熟悉的味道。

    “阿依儿,阿南可以将人凭空变走吗?”

    萧锦行见阿依儿久久陷入沉思只是无声的流着泪水而不说话便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问道:

    阿依儿听完话后愣了愣神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方才我的确没有说清楚,神可以洞察人心,可以控制神民,但除此之外,他们与我们是差不多的,或许还要比我们的寿命要短的多。

    但是让人凭空变走之事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猜华胥人是使用了神民的居所才得以逃出谷外的,

    而神民的居所大门正是只有阿南才能够开启,所以哲哲找不到也是自然。”

    阿依儿说完后,萧锦行这才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害怕蠕蠕人会出现在此地的想法确实是有些多虑了。

    目下已经进入了冬季,当自己猜测到蠕蠕人就在此地时,萧锦行差点儿就要下令全军撤退。

    可是经过与阿依儿的一番话后,萧锦行又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而这些事情虽然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却让他打消了撤兵的念头。

    “阿依

    儿,蠕蠕王在继承王位之前是不是需要出门历练一番的?”

    阿依儿听萧锦行问完便是一愣,她皱着眉头思虑了许久后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倒是不需要的,历代的神只有一人,

    生下来就有了继承下任神位的资格,所以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完后她看了看正在做思考状的萧锦行,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猜的不错,这次定是阿南一个人来到此地,并非是带着神民们一起来的,

    虽然我猜不出阿南的目的,

    但我还是要劝劝你,

    锦行,带着族人们回去吧,没有希望的。”

    只是这句话说完后却见萧锦行转身向着营盘走了回去,边走边对阿依儿说道:

    “我无法阻止你的离开,但你也不要阻止我为了救歆儿所做的努力。”

    “值得吗?

    只是为了救歆儿就会死那么多的人,值得吗?”

    阿依儿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她摘下了面纱坐倒在了地上。

    “原本我也曾犹豫过,

    因为我也期待你的儿子会像你口中的神对你一样,爱护着你尊重着你,

    而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强加在你们身上的枷锁。

    或许你们都不需要我来救,或许我不去救你们会让你们更加幸福。

    但我所得到的答案却恰恰不是如此,

    尤其是今日当我看到了那些少女的尸体后,我就彻底没有了丝毫的犹豫。

    他是你的儿子,可在我眼中他连人都算不上。

    我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亲人再次推入火坑之中,交给那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

    更何况那些跟随我的族人们对我的希望已经不能让我去走回头的路了。”

    萧锦行的话语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远渐弱,最终消失在了满是冰雪的原野之上。

    ......

    大军在休整了半月后,又继续沿着伊河谷地继续西行了。

    哲哲的人马只剩下了一万两千余人,而且几乎战马都已经全部丢失掉了。

    但在萧锦行四千多人马的加入下,哲哲大军麾下的骑兵又一次恢复到了七千人的规模,而且其中还包括装备精良的重甲骑兵。

    哲托,哲蔑儿,术赤,叶儿温、木华里、速阔、兀良合等人也一改当初从谷内逃出时的颓然,

    每人领兵一千骑又一次雄姿焕发的走在了全军的前列。

    在华胥人偌大的土地上找寻其黄金部落该是何其的困难,

    但是一出伊河谷地后,萧锦行还是立刻下令全军南下去与秋兹的兵马汇合不做丝毫的犹豫。

    自从得知了阿南就在华胥人的队伍中后,萧锦行便果断放弃了分兵搜索的计划。

    他宁可慢一些,也不想哪一路人马再次陷入哲哲大军遇到的困境中。

    但当他们行进到天山北麓,楚河边时却突然发现秋兹的五万大军早已在此安营扎寨。

    一年过后,秋兹与萧锦行再次相遇,其间自有一番唏嘘感慨相互诉说,

    特别是秋兹将自己西出葱岭进入贵霜高原后北越天山这一路的情况说完后,萧锦行这才深深的感觉到了在山地雪原的行军不易。

    这一年中,秋兹的大军竟然有

    十个月是用在了行军路上的,

    直至到了天山北麓这才遇到了前来阻击的华胥人大军。

    不过一年来,秋兹的大军在贵霜高原上所取得的战果却要远远多过北路哲哲的大军,

    一路征伐过来,直接臣服联军的大小部落就有两百余个,

    特别是在乌浒水的源头安集延草原时,劫掠的人口粮食更是不计其数,这让秋兹对萧锦行诉说起来也是骄傲异常。

    当萧锦行问及秋兹为何不按约定路线沿着乌浒水西进时,

    秋兹却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并且告诉萧锦行是哲哲向他发出的求救信息让他北上救援的。

    萧锦行这才明白,原来华胥人是想要用围点打援的办法来歼灭自己的联军。

    将自己的分析告诉秋兹之后,秋兹也是吓了一大跳,身上的冷汗也随之打湿了全身。

    萧锦行当机立断,他下令全军沿着楚河北上直达药杀水,再沿着药杀水到达西海,

    全军将在药杀草原上寻找华胥人的黄金部落。

    之所以如此安排,完全是因为乌浒草原两侧全是茫茫沙海,

    冬日里在此处行军,萧锦行下意识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不到华胥人的地方,当真是不知道万里沙海究竟会有多么宽广,万里草原是有多么辽阔。

    原本萧锦行以为伊河草原之大已经让他叹为观止,

    但当他们沿着药杀草原的边缘北上时才发现药杀草原之畔满是黄色沙海的浩瀚。

    虽然秋兹和有穷人的头人明露告诉萧锦行他们两部落中夹着的大荒漠要比这里更为广袤,但萧锦行仍旧被此地的壮阔所震撼。

    再想想这片沙海正临着蠕蠕人的老巢时,萧锦行的心便无时无刻不处于紧张之中。

    好在秋兹、明露等人早就告诉了萧锦行在乌浒草原和药杀草原行军并没有遭遇蠕蠕人的先例时,

    萧锦行这才带着深深的疑虑和心中始终没有消失的忐忑率军北上。

    转眼四五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萧锦行的近七万大军沿途不断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华胥部落,

    他们在俘虏指引下一路且行且探终于来到了西海之滨。

    在广阔的药杀草原上,萧锦行并没有发现华胥人的黄金部落,而且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支前来阻挠自己或者敢于抵抗的部落。

    尽管在这里他看到这数年来在草原上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宏大的部落,

    堪比一县人口能够同时进行交易的集市,

    停在药杀水上的大船,

    甚至还见到了久违的耕地。

    望着眼前的碧海蓝天和身后一望无垠的平原,萧锦行矗立在西海之滨一处黑色巨石上遥望着远方。

    “阿依儿,西海之外果真如你说的,有先古遗迹,有万里沃野,有神秘的神殿吗?”

    萧锦行对着面前的壮丽景致又想起了当初阿依儿对自己描述的情形不禁有些陶醉了。

    碧海蓝天中,一只只红嘴的海鸟盘旋在高高的天空上。碧波浩荡间,萧锦行仿佛看到了阿依儿曾经提到的一切奇观。

    想起阿依儿,自从当初在伊河谷地与她谈话后,萧锦行就再未见过她了,

    只是他每日都会从歆儿那里得知阿依儿整日郁郁寡欢,丝毫没有回到故里的喜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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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353/ 第一时间欣赏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 作者:樗木所写的《赤阳墨帜玄武歌》为转载作品,赤阳墨帜玄武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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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阳墨帜玄武歌介绍:
戎狄的肆虐、异兽的侵袭以及乱世中的天下。
周人、蛮夷以及半兽魔鬼的征伐。
庶族的逆袭、贵族的呐喊以及戎狄为了生存的抗争。
圣女、单于以及不甘屈从于宿命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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