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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樗木     赤阳墨帜玄武歌txt下载     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父爱

    出现在萧槿面前的人约莫四十岁不到的模样,猛眼看去便是一身的气宇轩昂,再仔细观瞧便会发现此人眉宇之间自有一股纵横捭阖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他与身旁数千数万人有着质的区别。

    看到此人后,萧槿便叹了口气不再呼喊,他闭着眼睛将脸贴到了满是黄土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人不是赵之海又会是谁呢。

    一股如同死灰般的绝望侵入了萧槿的心中。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滚滚的黄水呆了起来。

    天意如此么。

    当真是天意如此么。

    萧槿的绝望已经让他顾不上去想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唯有紧紧抓住地上的黄土,用额头击打着坚硬的土地。

    他恨,恨自己的力量在赵之海的面前如同蝼蚁,恨自己卑微的出身让他只能在此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毫无作为。

    渐渐地,他看到了赵之海拉着青儿离去,他浑然不觉有人将他拖了起来,像拉着一条狗一样,离开了黄天渡口的人群中。

    “父亲。”

    赵青儿低头拉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齐国战衣一角,用手不停的揉搓着。

    她的身前那男子却温柔的看着自己,轻声说道:

    “跟我回去吧,青儿。那个叫萧槿的小子我不会杀他的,你放心吧。”

    赵青儿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在大秦权力顶端叱咤风云的男子。

    他永远都对自己是一副温柔与呵护,纵然自己做了如此一件令他丢掉颜面的事情,他却依旧没有怪罪自己。

    而且他还怕自己担心萧槿,主动答应不会处死萧槿。

    做到了这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他吧。

    “不,父亲,我不会回去的。”

    没有一丝的犹豫,赵青儿抬起头语气坚定的看着赵之海说道。

    赵之海闻言眼中便起了一丝讶异之色,他下意识看着远处已经拉到一旁被绑成了粽子般躺在地上的萧槿,微微皱眉思索了起来。

    片刻后,他回头对着自己的亲兵说道:“带小姐回家吧。”

    说罢,赵之海便转身准备离去。

    “父亲。”

    就在这时,赵之海只听身后一声仓朗朗宝剑声响和赵青儿的叫声。

    他再次回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便令他目中的瞳孔猛的一聚。

    只见赵青儿手中握着的齐国短剑此时已经搭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之上,一股鲜血正顺着剑身慢慢的流到了剑柄上,流到了青儿握着剑柄的手上。

    只不过赵之海在震惊过后发现,青儿只是皮外伤罢了,这个自幼文武皆通,深得自己喜爱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分寸呢。

    “你这是何苦,那萧槿和你只不过萍水之交,难道你要为他丢弃你的父亲不成?”

    随着赵之海的冷言呵斥,青儿猛的发起了抖来。

    “父亲,自您接我到了您的府上,您教我做人,育我成长,大恩大德女儿此生莫不敢忘。

    但赵府于我似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笼子,青儿决不愿做笼中的鸟儿。

    萧槿与我虽然相识并不长久,但女儿与他已是私定了终身,父亲大人曾经教我,身为贵族当要一言九鼎,方不会辱没贵族的称谓,我又怎能知难而退,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父亲素会识人,难道您就看不出那萧槿也是人品出众之辈吗?”

    当赵青儿颤巍巍的说

    完后,赵之海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总在保护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能够为实现它而去付出代价。

    赵之海低头思索良久,这才负手而立,仰天长叹一声。

    “你长大了,父亲总是想去保护你,让你此生安然,但你为何却不体恤为父的用心良苦。

    你可知道你若跟了萧槿,会是什么后果吗?”

    “青儿知道,从此再也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贵族身份,但青儿却是欢喜的,因为青儿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想要的幸福......”赵青而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远方那人的身影便又低下了头。

    赵之海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他的眼中也生出了一丝恨意和一丝妒意。

    自己无比喜爱的女儿此刻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离开他,原因却是那个唤做萧槿的男子,赵之海如何不恨,如何不妒。

    “青儿,萧槿却非池中之物,但你要明白,这种庶民若想一步登天,他便要舍弃一些常人所无法舍弃的东西。”

    “父亲,您也看好萧槿,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的?”

    那赵青儿似乎只在意赵之海所说的前半句,颇为开心的说道。

    若不是她手上的鲜血已经开始滴到了地上,赵之海便恍然觉得,此时的父女二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在赵府中的情景。

    那时他每次回到绥北,便会抱着青儿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膝上与她考教新学到的文章或是技艺,每次当他夸赞青儿时,自己的女儿便会是这副欣喜的模样。

    他看着那一滴滴鲜血掉在了女儿脚下的黄土之上,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好好的照顾自己,往后遇到了危险或是困难,就说你是我赵之海的女儿,我看这天下还敢有谁与你为难。”

    赵之海冷冷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踏步离去,消失在滚滚人流之中。

    只不过,那离去的背影却显得异常落寞。

    因为那背影的主人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儿。

    赵之海有一万种办法能够将赵青儿抓回去,但他却没有那么做,此间的原因除了赵之海外那赵青儿自然也是晓得的。

    他的父亲是怕女儿的鲜血多流下哪怕是一滴啊。

    “哐啷。”

    青儿手中的宝剑掉落到了地上,她看着早已在视野之中消失的赵之海,不顾一旁满身尘土似想抱住自己的萧槿,跪在了地上,向着赵之海消失的方向叩下了头去。

    沾染着鲜血的黄土在赵青儿的额头上沾染了一大片,让这个本因绝色的女子看起来甚是狰狞,在赵之海面前强忍住的泪水此时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而萧槿则一边担忧的看着青儿,一边也跪了下去,和赵青儿一样向着赵之海消失的方向叩下首去。

    ......

    “中更大人,方将军和江将军以及顾先生听闻你来到此处,正要往这边赶来,您看。”

    大步流星般走着的赵之海身旁一名亲兵急匆匆赶来说道。

    “不见”赵之海听完那亲兵所言仍旧是头也不回的走到了一匹骏马前,“噌”的翻身上马后便向着绥北城方向打马而去。

    此刻的赵之海内心深处早已是波涛翻滚,他连回头再看一看那黄水之滨的勇气也没有了,又哪里还会停留去见顾道远等人。

    “青儿,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忽视了你,让你在赵府中丢掉了快乐。我也知道你生性外向,

    并不愿意做一介家妇。

    这一年来为父替你挡住了颇多前来提亲的人家,就是想亲自为你找一个能够和你相称的良婿,可是你却,你却如此糊涂啊。”

    赵之海想起了赵青儿的父亲,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当初是为了自己而死,自己也曾发下誓言护佑赵青儿一生的平安。可是此刻的自己却对挣脱出“牢笼”的青儿无能为力,当初的誓言就似是笑话一般嘲讽着自己。

    “那萧槿却是非常之人,可你又对他品性了解多少,你又怎能知道他会不会在生死攸关之时抛下你,为父只想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渡过此生,你却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路啊。”

    赵之海喃喃自语道。

    黄天渡口。

    当萧子硕扶起萧槿来,萧槿这才连忙起身查看一旁昏死过去的赵青儿。

    青儿的身旁,她的婢女小莹正努力的将她抱在怀中,看着一旁的医官为绑扎好脖颈的青儿号着脉。

    “先生,她如何了?”萧槿紧张的问着那医官。

    “不碍事,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休息几日便好。”

    说罢,那医官从侍从的手中拿来几包药草交给萧槿。

    “这几喂药专用于补血,按时熬制好给她喝了即可。”

    说完后,那医官便站起身来,领着侍从退到了萧子硕的身后。

    “有劳子硕兄了。”

    萧槿感激的看着身旁的萧子硕,他知道若不是萧子硕身旁有齐国的名医在此,慌乱中的自己恐怕要再次陷入到方才的突然昏迷之中了。

    “你方才是吓呆了?”

    萧子硕依旧是一副春风拂面般的表情,轻轻的向着萧槿说道,边说还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萧槿的肩膀之上。

    “让子硕兄见笑了,方才我还以为青儿、青儿。”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有些后怕般回忆起方才赵青儿突然昏厥的情形,便又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萧子硕自然知道萧槿方才的反常来源于何处,他看着眼前的二人,叹了一口气笑着摇起了头来。

    “子硕兄,他们应该是去见中更大人了,你为何不去?”萧槿似乎发觉了远处一些人马向西而去的情形,便开口问道。

    得知青儿无碍,已然恢复过来的萧槿知道对于萧子硕而言,此番返回齐国争夺公位,有赵之海的帮助定会极大的增强成功的几率,所以他便想劝萧子硕去赵之海那里,毕竟那右更远道而来,萧子硕却不去见礼可能会让右更产生一些不快来。

    “不去了,在我眼里那公位夺来又能如何。”

    说道这里萧子硕看着眼前的滚滚黄水又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吗,看着赵姑娘肯为你放弃所有,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让我十分羡慕,我也万分佩服赵姑娘的勇气。

    所以你便珍惜眼前的这人吧,如果哪日你怠慢了她,别说赵之海了,我便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说完后,萧子硕便再次拍了拍萧槿的肩膀。

    “你不知道,赵姑娘放弃的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右更大人放弃的是什么。那些代价我却是知道的。”

    萧槿看着转身离去的萧子硕,想着他最后轻声说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终于,他握紧的拳头还是渐渐地舒展了开来。

    他俯下了身子,将青女抱入了自己的怀中,随后便起身一步一步的抱着自己挚爱的人走上了刚刚靠岸的巨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潆水城

    齐国的都城位于黄水的下游,其名唤做东京,距离秦国边境约有一千三百余里,距离上党县也有近千里之遥。

    当向着东京出发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穿过黄水进入齐国的境内后,便驻扎在了与上党县隔河相望的墨县里。

    原本墨县是有三万大军在此守备的,因为他的对面正是秦国历来东进侵袭齐国的要冲渡口。

    但当方恒心派遣先锋万人登上黄水右岸抵达墨县城时,却发现此城却只有近五千人马。

    五千守城齐军颤颤巍巍的等待着秦军攻城,随时准备与城共存亡,可是此时他们却吃惊的发现自家的长公子从三万秦军中走出来到了墨县。

    守城将官自然明白公子硕返齐的用意,便连忙打开城池,接他入城。

    一番问询过后,萧子硕和顾道远、方恒心等人这才知晓,原来,齐国的公子堰已经托河东郡郡守率领本郡八万大军在河东郡城遥平集结,用以阻挡公子硕回国。

    但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公子硕并没有东出燮玉关,而是从上党黄天渡口进入了齐国。

    所以他们便将兵马都集结到了距离燮玉关较近的遥平城了。

    造成如此局面,自然是秦国上下的一番运筹,其中右更雍叔召更是亲自前往东京吊唁时,沿途向齐国各地官员散步萧子硕将从西京出发回到齐国奔丧的消息,所以公子堰和齐国上下都对萧子硕回国路线未生疑虑。

    此番来到齐国帮助公子硕继位,三万秦军只是要震慑齐国而已,非到万不得已时并没有真正对其用兵的打算。

    而萧子硕也自然乐见母邦能够安然渡过此劫,两国兵士相安无事,索性便对墨县守军说明来意后将五千齐军收归麾下。

    那五千齐军的领兵校尉见招拢自己的是齐国的长公子,按照宗法自然是大齐继任国君,索性也就踏踏实实的跟了萧子硕。

    何况有强大的秦国在萧子硕背后撑腰,国公之争萧子硕还真有可能将公子堰扳倒。

    墨县事了之后,三万秦军便和留守墨县的一千齐军外的全部人马一道向着东京方向而去。

    大军一连行进了整整十余日,在穿越了险峻的华林山脉后,便抵达了齐国北川郡界。

    这一路之上,但凡秦军所至之城的守军见到是萧子硕领兵便纷纷来投,沿途竟无一城阻拦。

    这让顾道远等人在对萧子硕有些刮目相看之余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孤军深入敌国境内,纵然秦军犹如虎狼,但也架不住人生地不熟之下被齐国人一拥而上的灭掉。

    河东郡与北川郡之间是一座比华林山脉还要险峻一些的天行山脉相隔为界,萧子硕等人驻扎的潆城便似一座界城一般处于天行山脉的正中。

    这座城位于天行山脉中的潆水冲击成的谷地之中,素有“绾两镇之要膂”的称谓。

    严格意义上来说,此城以东便算是北川郡地界了,只是天行山脉却不是一座小山,所以要真正穿过群山峻岭来到北川地界,还需要至少三日的山路前行。

    三万大军的主帅方恒心与此次出征的军师顾道远协商过后当即下令,全军在潆城休整三日后

    便东出天行,沿途再不停顿直达东京。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出了天行山脉,一路通往东京的道路可就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了。

    在平原中行军最是忌讳停顿,因为自己一旦停下步伐,则敌人便能瞬息而至,原本为了隐藏行军路线所做的努力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若不是大军已经连续行军十余日,方恒心等人便恨不得当即便离开潆城。

    三日匆匆而逝,正当大秦三万大军和向萧子硕效忠的两万齐军一同准备东出潆城,向着遥远的东京进发之时,突生的变故便提前来到了。

    天还未亮之时,萧槿便得到了萧子硕的召唤,要他前往自己的府中议事,原本这种高层间的议事萧槿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萧子硕却将随行文书的活计交给了萧槿,所以他才能全程参与到进入齐国后的每一次议事。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萧槿匆匆忙忙收拾好行装与赵青儿等人告别后便赶忙来到了萧子硕的府内。

    进入厅中,只见萧子硕在首位正襟危坐,萧槿便依着萧子硕坐到了下首,面前的案几之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提起笔来便等着屋内随后赶来的众人开始说话。

    “方才众位恐怕已经得到了河东郡守权玉领兵来犯的消息,顾某就不再赘述了。

    方将军,权玉带来的兵马确有八万之众?”

    顾道远的一声询问打破了厅内的平静,他看向方恒心轻声的问道。

    这顾道远三十岁开外,虽然只是赵之海府中的谋士,但厅内的众人都明白,这位世袭五大夫可不是一般之人。

    这几年来,继任中更的赵之海文不比在朝内呼风唤雨几十年的右更雍叔召,武不比年纪轻轻便能领兵纵横驰骋于天下未尝一败的方元恒,但即便是这样,他却依然能在大秦朝堂中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带领内斗数年已然在权力斗争中销声匿迹的赵家起死回生,这其中的功劳抛却赵之海出众的能力外便就要数这顾道远能文能武的鬼才了。

    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这一趟来到齐国,方恒心等人才是真正的感受到了顾道远的大才来。

    无论粮草供给、兵器军备配发还是行军路线的选择,亦或是沿途各县守军的虚实以及能否招降,这顾道远都仿佛是能够预知未来一样,不仅安排处置的妥妥当当,而且还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让大军开赴少了许多的麻烦。

    以至于一路走来,方恒心、江户、钟旭等人需要担心的并不是深入敌国后的种种危险,而且无仗可打的无聊局面了。

    这些人中,却唯有最不起眼的萧槿最是清楚的明白顾道远之所长,所以他也在不断的向顾道远学习着。

    因为他看了出来,顾道远是早已经将大齐的山川地理、军备兵力藏于胸中,这才有了用时的成竹于胸。他所做出的每一步筹谋,都离不开他事前不断的推演及大量的准备。

    方恒心见是顾道远问话,便客气的对这位自己颇为佩服的军师言道:

    “顾先生,斥候回来时却是这么说的。”

    众人丝毫不因已是副将的方恒心能对顾道远如此客气的说话而吃惊,因为这厅内的每

    个人看到了顾道远都会如此。

    顾道远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这才对上首的萧子硕施了一礼说道:

    “敢问长公子,权玉此人如何?

    萧子硕听到顾道远问话,便微加思索后说道:

    “权玉乃是河西郡守,但他却擅长兵事,麾下更有大齐第一猛将廉闵相佐,这才被安排到河西抵御贵国的侵扰。

    他麾下的八万兵马皆是大齐最为精锐的兵马,我出质之前,他曾领兵五万在巢泽打退楚国二十万来犯兵马。

    所以。”

    “所以此人不可小觑。”

    顾道远接过萧子硕的话来。他看出方才萧子硕在说“抵御御贵国的侵扰”这句话时已经面露尴尬之色,所以为了避免这厅内的几名齐国将领的反感,便阻止了萧子硕继续说下去。

    被打断了话语的萧子硕却不知是该尴尬还是该感激顾道远,他便笑了笑口中称“是”,后又转头看了看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的萧槿。

    萧槿向他摇了摇头,萧子硕自然明白萧槿的用意,便强压住内心的不快来。

    只是顾道远却并没有发现萧子硕的异常,他继续说道:

    “权玉不仅不可小觑,而且还是位能够审时度势的智将,他定是等不到长公子从燮玉关东出,继而猜测到了我军的行军路线这才匆匆赶来,在潆城将我军包围的。”

    众人听到这里,便纷纷皱起了眉头来,他们都是领兵之人,自然明白从遥平赶到潆城遥远的路途,便不知道那权玉又是如何能够在短短数日间赶来潆城将自己包围的。

    就连方恒心也向顾道远问询道:“顾先生,即便权玉早于我们出发,也未必能够赶到我军之前抵达潆城,何况他们还在遥平等待长公子数日,但目下却能够在此将我军包围,这权玉是如何办到的?”

    厅内的人便将目光又一次聚集到了顾道远的身上,却见他却转头看了看萧子硕言道:“长公子,齐国可是想从北方出击攻我大秦。”

    此言一出,包括几位齐国将领在内的满厅众人皆是一愣,他们都没有听明白顾道远此言的用意。

    只有萧子硕面露尴尬的向着顾道远笑了笑,也算是肯定了顾道远的猜测。

    顾道远闻言一笑,说道:“长公子不必介意,此番我大秦助长公子登基,就是希望齐国能在长公子带领之下与我秦国和睦相处,以前的事情过去便就过去了。”

    看着面露微笑的萧子硕和云里雾里的众人,顾道远这才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出。

    原来,齐国在历经去年的惨败过后广造船只,便是想要从水路顺着黄水北上,以期望能够夺取秦国守备相较空虚河西郡北地诸县。

    但没想到直到齐公身死,这个计划也未能实施,但这些兵船却被权玉用来运载兵马顺着黄水西进,又进入潆水抵达潆水谷地。

    这便让原本需要近半个多月的路程却仅仅花费了十日不到。

    当顾道远将这一切娓娓道出后,不仅萧子硕低下了头来,就连那几名齐国将领也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怒气冲冲的方恒心、钟旭和江户等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与弱

    正当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之时,依旧是顾道远打破了厅内的诡异气氛,他对着厅内众人又一次说道:

    “方才方副将确言我军已经被权玉人马团团包围,看来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

    目下可用大军人马在五万上下,粮草可供全军使用三月之久,兵器和箭矢均是充足,所以顾某相信此战我军必胜。

    权玉也好与那公叔姜一道在阴间作伴。”

    顾道远此言一出,便将厅内众人注意的焦点又重新转移到了目下的局势当中来。

    一旁的萧槿也暗道了一声“厉害”。

    这顾道远短短的一句话不仅化解了方才的尴尬局面,而且也为厅内的众人鼓起了士气。

    粮草充沛、兵器精良,堂堂大秦铁骑怕什么齐国人的兵马,莫说还有两万齐军相助,即便是只有三万秦军,也并非不能将八万齐国人尽数击溃。

    大不了,去年剿灭齐蜀联军的故事再重演一次便是了。

    众将闻言也纷纷点头,这才将视线又转移到了方恒心那里。

    因为毕竟方恒心才是秦齐联军的兵马统帅。

    方恒心也并非拖泥带水之人,他见众人看向自己,便立刻安排兵事部署之事,并将与权玉齐军交战的先锋之任交给了钟旭。

    那钟旭虽然是赵之海的人,但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方恒心是在以权谋私,消耗赵之海的兵力,因为钟旭可是有大秦第一虎将之称,以寡击众则这首战必须得胜,所以钟旭自然要担起这般重任。

    一番兵力部署之下,各将官也领到了各自的守备攻取的任务,所有人此刻都摩拳擦掌,只待萧子硕的一声令下了。

    可是萧子硕却显得有些异常,在方才方恒心排兵布阵之时,萧子硕便一直低头不语,似是有些悲伤之情。

    见众人都在盯着萧子硕,他身旁的萧槿便轻声唤了唤他:“子硕、子硕。”

    听到萧槿的唤声,萧子硕这才抬起了头,对着厅内众人说道:“就按方副将的意思办吧。”

    说罢,他突然眼圈一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厅内的秦人或许不能体会萧子硕的心情,可那几名齐将如何不明白萧子硕的忧伤。

    此战若胜,则大齐精锐人马尽丧,河东郡便会成为不设防的空域,虎视眈眈的秦国人便会随时轻而易举的夺取该郡。

    此战若败,自己身死倒是事小,恐怕秦国必将为三万兵士报仇雪恨,一旦举国来攻,则齐国危矣。

    所以,一番思量下来,萧子硕便失了态,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那种家国孱弱任人欺凌的屈辱感一齐袭入了他的心田。

    他多么希望权玉此时还在河东,自己顺利进入东京接替公位。

    甚至他也曾想过,只要弟弟公子堰能够善待自己家人母亲,那这个公位不要也罢。

    可惜,就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这样的假设。

    两日过后。

    当众人再次来到萧槿的府中时,众人都已经没有了前日里的那种凝重,就连一向谨慎的顾道远和从不会轻敌的方恒心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按照钟旭的话讲,除了那名叫廉闵的齐国将军还算有些看头外,齐国的兵士还真是不堪一击啊。

    昨日一战,秦军仅仅派出

    了钟旭先锋万人,便将齐国三万先锋人马杀得大败而归。

    什么权玉,什么大破楚军二十万的大齐名将,此刻在厅内的秦国人眼里便如同笑话一般。

    若不是齐军人数太多,且占据了山势便利,说不定昨日一战足可以奠定乾坤。

    只是厅内的齐国将领和萧子硕的面色却显得有些难看起来。

    特别是那些齐国将领,有些是第一次看见秦军战力。

    那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的秦国人太可怕了。

    腰间挂着砍死齐军兵士的首级,脱掉战衣**着上身拼杀的秦国人如同噩梦般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而且那钟旭身为裨将,却冲杀在一线,被十数人围攻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将围攻齐军一一砍杀情景让这些齐国人都胆颤不已。

    看来,击败权玉大军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方恒心在谈笑间将决战定到了三日之后,如不出意外,三日后权玉的人马必将溃败。

    公子堰的最大依持也将烟消云散。

    按照惯例,方恒心在部署完决战事宜后,依旧开口询问萧子硕的意见,毕竟在名义之上,所有的安排还要萧子硕定夺。

    虽然在秦国人眼中,他只是个“傀儡”而已。

    可这次,萧子硕却没有马上点头同意,只是苦笑着看了看方恒心和厅内的众人。

    兔死狐悲之下,那几名齐国将领也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萧子硕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神。

    “公子,顾先生,方副将,列位将军,萧槿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退敌解围,肯请各位大人能听我一言。”

    这时,萧子硕旁边的萧槿突然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施礼一拜,振振言道。

    萧子硕闻言先是大喜,他整日都在思索如何能够避免两军相争解决此局,可终是无果,方才他无比期盼麾下齐将中能够有人挺身而出,但万一的希望终于实现后却发现是一旁的萧槿在说话,便下意识的连忙说道:

    “萧槿,此处并非你说话之处,坐下。”

    萧子硕并非是看不起萧槿,不然也不会将他带到这厅内了。

    但军国大事,庶子不可与谋。这是数百年来列国的规矩,萧槿此举或会为其带来杀身之祸的。

    当然,萧子硕也明白,聪明如萧槿一般,又怎能不知道此间道理,或许是萧槿看出了自己的绝望,这才想要出言安慰一下自己吧。

    这么多人都想不出不战退兵的办法,就连顾道远和方恒心也只想以战速决,年少的萧槿又能有何办法,多半他只是想提出一个无法实施的建议,让自己宽心吧。

    对着萧槿说完后,他便感激的看了看萧槿。

    虽然萧子硕并无要追究萧槿妄言的过错,可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是如此。

    萧子硕刚一说罢,便见江户站起身来,指着萧槿便是一通呵斥。

    言他不知身份,不懂礼仪,肆意妄言,待到回秦后再治其罪。

    萧槿是江户的门客,江户自然是有资格出言呵斥。

    果然,那江户说罢之后,其余的人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面露不悦之色的看着江户,似乎是怪罪他管教无方。

    这厅内的众人,哪个不是大夫爵级之上,所以根本就没人去在意讪讪坐下的萧槿,

    在他们看来,那萧槿连让他们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方恒心瞪了一眼江户后,便不悦的说道:“今日之议就这么定了吧,长公子如无异议,各位便去安排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见方恒心一走,厅内的众将领也都纷纷起身,向萧子硕施礼而去,只有顾道远在临走时看了一眼低头不发一言的萧槿,摇了摇头也离开了大厅。

    赵之海曾经密信于他,将赵青女和萧槿之事悉数告知,所以顾道远也有意帮助萧槿,但今日却是萧槿太过冒失,让他也有些生气。

    看来日后,自己免不了还要多多点拨点拨这个少年人啊。

    厅内众人走后,萧子硕对着萧槿微微一笑,他走上前去,将低着头脸色绯红的萧槿拉了起来。

    “我知你的用意,谢谢你,萧槿。”

    萧槿眼圈一红,沉吟片刻便对萧子硕说道:

    “子硕哥哥可相信萧槿?”

    看着说话间神色颇为认真的萧槿,萧子硕便是一愣,随口言道:“自然相信,你是我萧子硕最信任的秦国人了。”

    听着萧子硕半开玩笑般的语气,萧槿却显得更为认真了起来。

    “子硕哥哥,方才我说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退敌解围,你信我不信?”

    萧子硕盯着萧槿看了半晌,终于略带着惊喜的急促发问:“你真的有办法?”

    萧槿猛的点了点头。

    “说不定我还可以为子硕哥哥你争取数万雄兵。”

    此话刚一说完,萧子硕便似乎明白了萧槿的意思,那股惊喜的神色略有些淡了下去,但他依旧拉着萧槿重新坐了下来。

    “你可是想说服权玉倒戈?办不到的。”萧子硕苦笑着说道。

    “你可知那权玉其实是楚国人,而那公子堰的母亲也是楚国人?或许你会说都是楚国人又能如何,权玉不是曾经击溃过楚国二十万大军吗?”

    说到这里,萧子硕便想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停下了话语,他皱了皱眉头,片刻后才下定决心般对萧槿又一次说道:

    “我曾派人探查过此事,据我所知当初权玉击溃楚国二十万大军其实是楚国国君与芈夫人做的一笔交易,他们相互配合演了一出以少胜多的戏码,目的便是让权玉能够顺利掌管大齐全部兵马。

    所以你觉得权玉会放弃芈夫人和公子堰来投靠我吗?”

    萧子硕说罢,看了一眼有些惊愕的萧槿,终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中的失望之情,长叹了一声。

    西有强秦,南有大楚,齐国国运真的是多舛至极啊。

    “子硕哥哥,你可曾听说过廉闵此人?”

    正当萧子硕沉浸在无奈中时,萧槿却突然发问道。

    萧子硕微微想了想便说道:“廉闵此人是权玉麾下的第一武将,曾在权玉起势前做禁军的统领,素以勇猛著称于世,如果钟旭将军是秦国第一猛将的话,那廉闵便是大齐的钟旭了。

    昨日之战你也听说了,钟将军斩杀权玉兵士数十人后若不是廉闵挡住了他,说不定昨日权玉便会全军溃败的。”

    说到此处,萧子硕看着一旁微笑的萧槿,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去劝降廉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廉闵

    见萧槿郑重的向着自己点了点头已示正是如此后,萧子硕却摇摇头说道:

    “昔日虽然我曾在暗中帮过廉闵,但我知此人为人素来忠义,但他只善于兵事,却从不参与政局权力纷争。

    当初被削职禁军统领,派到权玉麾下做个副手,朝堂之上不乏为其鸣不平者,可这廉闵却毫不犹豫,接旨次日便去赴任。

    这样的人,不图名不为利,如何能够说服。”

    萧槿听完萧子硕所讲后,却微微一笑说道:

    “子硕哥哥此言差矣,廉闵将军非是不图名,也非是不图利,这样的名将图的却是大名而非小名,是大利而非小利啊。”

    见萧子硕仍然有些糊涂的看着自己,萧槿继续言道:

    “我若没有猜错,廉将军只忠于国公,而非忠于权玉或者是芈夫人和公子堰,这国公有可能是你,或者有可能是公子堰,也就是说,谁做了国公他便忠于谁。

    他图的名,是为国尽忠之名,他图的利,是齐国雄霸天下之利。

    所以,子硕哥哥,你还觉得我们说服不了廉将军吗?”

    萧子硕听完后,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对啊,我是长公子,也是宗法之下最有可能成为大齐下任国公的人啊。”

    看见萧子硕重新燃起了希望,已然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萧槿便也替他高兴,不过他还是向萧子硕说道:“子硕哥哥,你还不是国公。”

    萧子硕听完后一愣,便拉着萧槿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槿,你说派谁去说服廉闵为好?

    我觉得此人官位不可太高,不然会引起权玉的警觉,也不可是顾先生那样的秦人,不然会让廉闵反感。

    到底派谁去呢。”

    萧子硕边说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后,却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绊住了脚步而让他有了些气闷。

    他想了又想,终是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

    突然,他抬起头看见萧槿正向着自己挤眉弄眼,便明白了萧槿的意思,他脱口而出道:“你想去?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青儿姑娘还在家中等着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她交代。

    不行不行。”

    萧子硕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他自然明白萧槿是想亲自去做说客,但他又怎能让萧槿去犯陷境呢。

    但萧槿却对他说道:“子硕哥哥,你为我安全着想让我感动,但方才众人如何看待我你也都看在了眼里。

    大丈夫怎能一味委曲求全不思进取呢。

    是,此番前去定有危险,可那又能怎样。

    如果我因为危险便放弃了建功立业的机会,那我还不如回去跟着家中的族人去种田经商。

    此计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也有了准备,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说到此处,萧槿看看萧子硕,微微握紧了拳头又道:

    “今日之辱,萧槿定不会忘记,一旦我能说服廉闵将军来投,再看今日羞辱我的这些人将是何嘴脸。

    所以,还请子硕哥哥成全。”

    看着萧槿咬牙切齿的样子,萧子硕便知再劝无益,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

    萧槿见状立刻单膝跪地,向着萧子硕便是一拜。

    “此番前去,定不辱命,如果三日后不能回来,还请子硕哥哥将青儿送回绥北赵府。”

    萧子硕连忙言是,起身对着萧

    槿也施了一礼。

    随后二人又一同商议了一番细节之处,那萧槿便径直出了潆水城直奔城外的齐军大营了。

    两军交战,相互通使乃是常事,所以当齐军看见手持使节的萧槿时也未与他为难,只是怕他看到齐军部署便蒙住了他的双眼,带着他走进了齐军大营之中。

    萧槿知道自己来到的正是廉闵所辖部众防御之地,所以即便是被齐军兵士蒙上了眼睛,也未询问他的意图,他也丝毫不用担心这些兵士会将他送到权玉或是其他将官那里。

    不多时,萧槿便被兵士引入了一座营帐之外,等候时便有人上前来将他眼睛上的蒙布取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座营盘依山傍水,显然是个适合驻兵的好去处,在能保证全军用水的情况下,同时又能兼顾防御,选择与此地建造营盘也说明领兵之人还是有些水准的。

    齐军兵士自然有人进入了营帐通报。

    过不多时,萧槿便听帐内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使者,给我拉出去砍了。”

    厉喝之下,便从帐内出来了两名持戟兵士,朝着萧槿走来。

    萧槿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廉闵却是个水火不进之人,他怕使者来见自己的事情泄露,引起权玉的猜忌,便连见也不想见便要将自己斩杀。

    那两名持戟兵士方一走到萧槿跟前,只听萧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

    “人都言廉闵将军忠义为国,却不曾想是个胆小怕死之人,长公子看错人了啊,秦公看错人了啊。”

    随着萧槿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两名持戟兵士便要强架起他,此时只听帐内又传出声音说道:“且慢,让他进来。”

    两名兵士闻言后相对看了一眼,便将萧槿又推推搡搡的带入了大帐之内。

    一进帐内,被持戟兵士推倒在地的萧槿看了看面前坐着的那人便在内心中暗自喝了声彩。

    如果不是从萧子硕口中得知了廉闵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那个能与钟旭一较高下的将军与眼前这个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联系到一起。

    只见那玉面将军直挺挺坐在案后,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

    见自己重新站起整理好被抓乱的衣衫后,那玉面将军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看你还算是条汉子,说吧,为何发笑,又为何要辱骂本将。”

    萧槿向着廉闵施了一礼,笑着说道:“将军,我是秦人。”

    “听出来了,那又如何?”

    廉闵皱了皱眉头说道。

    “萧槿在母国时,为裨将军江户府中幕僚,我曾多次听左更大人及江将军等人说起过,这齐国上下将领中除了一人外,再无人能够入得左更大人眼中,左更大人曾经直言,如果齐国没有此人,则我大秦挥师东进,夺取东京如同探囊取物。”

    萧槿言罢,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哈哈哈哈,我敬佩左更大人抗戎之功,也知其用兵如神,但他若想挥师东进,夺我东京,那便只管来试,廉某定要叫他有来无回。”廉闵虽然面色平静,但却对着萧槿语带凶恶的说道。

    “廉将军大名,左更大人自是知道的,所以左将军才会说,只要齐国有那一人在,我大秦便拿齐国毫无办法,将军可知那齐将是谁?”

    廉闵听他说完,便又是莞尔一笑道:“你这骗人的手法比三

    岁小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想拍马屁免你今日一死,便是异想天开了,最后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完后就上路吧。”

    看见萧槿只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廉闵的耐心便已经用到了极致。

    他不明白公子硕为何派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做说客,所以压根连一丝想要询问说客来意的想法都没有,便想杀掉他了之。

    萧槿自然明白廉闵的想法,便笑着言道:

    “将军方才问我为何发笑,我笑左将军识人不明,将一草莽视为天神,将一蝼蚁看做鲲鹏。

    将军问我为何骂你,我骂将军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辜负了已故国公的期盼和长公子的希望,这大齐不日便将丧于你手。”

    “啪。”

    萧槿刚刚言罢,便见那玉面将军怒发冲冠一掌拍到了案几之上,将木案击了个粉碎。

    “公子硕与公子堰争位与我本不相干,我也不愿参与其中,但说到底哪国新君将立之前不会有此一幕,但公子硕勾结你秦国人来犯我大齐,这便是触动了我的底线,莫说权郡守有令,即便是无令,我也要将秦国人赶出齐国去。

    你言我辜负了先公的期望,我忠心为国何错之有,你若再信口雌黄,我便先割了你的舌头。”

    看着廉闵动怒,萧槿却不惊反喜,他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但此时萧槿也知道,只要自己再说一句让廉闵发怒的话来,今日便真是他的死期了。

    看着廉闵怒目圆睁的模样,萧槿却是愈加高兴了起来,看来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巢泽之战,齐楚两军僵持不下,是廉将军率兵突破楚军防线一举击溃来犯之敌吧。”

    愤怒的廉闵一听萧槿此言,顿时楞在了原地,那愤怒的表情瞬间便变为了惊愕。

    “你怎知此事?”

    萧槿见自己一语中的,便知道萧子硕告诉自己的那些传闻确有其事。

    原本这些传闻就连萧子硕也是拿不准虚实的,但在萧槿的分析下却觉得应该为真,这才在此时拿了出来试探廉闵,看见廉闵的表情后,萧槿便确定了这些消息定无虚假。

    他此刻已经成竹于胸,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答廉闵的话,只是又一次说道:

    “巢泽之战时,权玉将将军安排在后方并不与楚军交战,两军对峙一年之久,却被将军误打误撞下破了楚军的防御。

    原本大破楚军的功劳应该是廉将军的,却被权玉悉数抢了去,我真为廉将军不值啊。”

    萧槿边说边观察着廉闵的表情,果然见他生出了些异样的神色,便乘热打铁继续说道:

    “廉将军,你可知那权玉乃是楚国人?”

    “你说什么?”

    廉闵听到此言后,突然站起身来,如同呆了一般看了看萧槿。

    如果别人说权玉是楚国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信的,但这少年郎却知道那些早已不为人知的往事,所以此话从这少年郎的口中说出后,倒是让廉闵想到了许多的往事。

    而且他越想越觉得权玉为楚人的事情似乎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片刻后他又缓缓的坐了下来,低着头沉吟了起来。

    萧槿见状也不再说话,他在廉闵的心中已经将种子种了下去,此时只需等着这名将军自己去想通便是了。

    过了许久之后,廉闵这才抬起了头,对着萧槿轻声说道:

    “先生请坐。”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笼心

    听到此话后的萧槿已然是内心狂喜,但他强装镇定,仍旧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模样,在帐内的一处蒲团上坐了下来。

    “敢问萧先生,权玉当真是楚国人?”

    萧槿呵呵一笑,说道:“廉将军既然想明白了,为何还要问我。”

    “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确凿证据廉某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廉闵看着萧槿,一脸的渴求神色让萧槿也看之动容。

    此刻,这位一心为国的齐国将军的脸上显露出了十分痛心的神色。

    “将军一心为国,萧某佩服万分,就连当初权玉夺你的功劳你都从未记挂于胸,这份胸怀天下人中还能有几人可以做得。

    廉将军,当初你领兵破楚军时心中就没有一丝疑虑吗?

    纵然楚军再无能,那也是有着二十万之众,竟然却和权玉相持了一年之久。

    将军领兵攻击楚军防线之时,那楚军是否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不然将军人马顶多万余,那防线上可是有数万楚军的。

    将军攻破楚军后,权玉这才领着其余人马一同杀溃楚军,这其中的蹊跷难道将军不明白吗?

    大破楚军之后,国公赏罚将士,那权玉变成了齐国三军统领,而廉将军却只是落了个从功,以至于天下人皆知破楚之战是权帅所为,却又谁知道此乃是廉将军的功劳呢。

    楚军退后,齐国应该以此要挟楚国,至少让其赔款割地才是正理,却没想到齐国分文未取不说,还向楚国以礼让争议之地,获取万世太平为由割让了巢泽三县,廉将军就没有怀疑过其中的原委吗?

    向被自己打败的楚国割地不久,权玉又急匆匆继任河东郡守,与蜀国联合兴兵攻打朝局动荡,刚刚历经了抗戎之战的秦国,却没想到秦国虎狼之师让权玉大军伤亡惨重,这才有了长公子出质一事。

    廉将军,你可知权玉击败楚国之后,是谁向齐公进言彻查此战真伪?

    向楚国割让三县之地后,又是谁向齐公哭谏,意欲组织割地之事?

    兴兵伐秦之前,是谁在朝堂之上公然劝齐公休兵?

    权玉大军溃败燮玉关下之后,又是谁离开了中枢,去到秦国为质?

    那人走后不到一年,齐公便突然归天。

    廉将军,你还不明白吗?”

    随着萧槿一口气说完,廉闵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芈夫人里应权玉,把持朝政,外合楚国,为其造势。

    他们为了将公子堰推向公位,不惜故意与秦国开战,攫取战功。

    战败后又将总爱与他们作对的公子硕打发到遥远的秦国为质,搬去了阻碍公子堰继位的最大绊脚石。

    如此种种脉络清晰的浮现在了廉闵的脑海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来,向着萧槿深深一拜,说道:

    “萧先生今日救我免陷于不忠不义的泽渊之畔,廉某拜谢先生了。”

    萧槿见廉闵如此大礼,便闪身一旁说道:

    “廉将军不必如此,萧某乃是一介庶民,当不起将军大礼。”

    廉闵听后微微一愣,便又施一礼道:

    “廉某只是一介武夫,只敬先生大才,那些繁文缛节又有什么用呢。

    萧先生有恩与我,即便是庶族也当得起廉某一拜。

    今日若没有先生,廉某怕是会助纣为虐,引我大齐走向万劫不复之地了。”

    一席话说完,萧槿看着廉闵那真诚的脸庞,便对这将领生出了好感。

    坦白来

    讲,廉闵已是河东副帅,那官已经做得和方恒心一般了,就是自己的主公江户也不及廉闵位高权重,但这廉闵却不仅丝毫没有架子,而且也非是那般固执己见的武人。

    萧槿郑重的向着廉闵回了礼,便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廉闵。

    “此为长公子为廉将军所写的书信,还请廉将军过目。”

    廉闵看了一眼萧槿,连忙走上前来,双手接过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子硕顿首廉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幸甚!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

    昔将军因机变化,志不得抒,盖小人在后掣肘也。

    将军统领禁军时,芈妇对君言将军对其美色觊觎,子硕闻之,力谏齐公,保全将军性命。

    巢泽之战后,权玉数次暗自奏称将军与楚军来往甚密,子硕闻之,以权玉无凭无据猜忌大将为由再保将军仕途。

    ......

    芈妇等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先公暴毙,实属蹊跷,若子堰继位,则我大齐危矣。

    权玉为楚人,芈妇为楚女,两人霍乱国纲,陷害忠良,至我大齐已在覆巢之前,旦夕之间。

    子硕无能,昔日不能挽大厦于将倾,被陷出质于大秦。

    而今天道昭昭,命我讨逆楚贼,复我大齐中兴,盼将军能助子硕一臂之力。

    寄望将军以大齐江山社稷为重。

    子硕顿首。”

    廉闵看完此信后,呆呆的望着对自己微笑的萧槿,“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对着潆水城的方向说道:

    “长公子,廉闵有眼无珠,公子数次救我,我却助纣为虐以怨报德,廉闵该死啊。”

    萧槿连忙上前将痛心疾首的廉闵扶了起来。

    其实,萧子硕信上所言数次救廉闵的事情也并非全似他写的那般。

    只是当时萧子硕碰巧听说到了这些事情,这才直言上书齐公,请求齐公不要轻易猜忌大将。

    但与萧槿商议过后,萧子硕还是将这些事情写在信的上面,让廉闵以为萧子硕很久之前便在背后相助于他,如此则更能让廉闵对萧子硕产生好感,继而能够死心塌地的跟随。

    当然,这些事情也并非虚假,公子硕在出质大秦之前确实对朝中的能臣干将们还是颇多照顾的,这也获得了很多大臣的赞许和认可。

    但也因此让芈夫人和公子堰等人将其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扶起廉闵之后,萧槿刚想要和廉闵商议领兵去潆水相投之事,却不曾想到,门外却有兵士匆匆来报,说权玉要召见廉闵。

    廉闵尴尬的看了看萧槿,却不曾想萧槿却对廉闵笑了笑,又眨了眨眼。

    廉闵知道,萧槿这是想让自己杀了权玉,但这般小孩子的做派却让廉闵心中的紧张情绪松弛了下来。

    也是,这萧姓的小子看着年岁确实不大,同时廉闵也对萧槿生出了一丝的亲切来。

    “萧先生,可有良计助我?”廉闵低声问道。

    萧槿并不惊讶于廉闵能够猜到自己所想,因为自己面前的人毕竟是一名历经久战的将军。

    他走到廉闵近前,贴着他的耳朵耳语了一番。

    萧槿突然觉得,只让廉闵倒戈并不会对目前的局势产生根本性的变化。

    权玉手中还握有四万大军,即便是廉闵的三万大军投了萧子硕,但潆水之围还是存在着,方恒心和顾道远等人预期的一场厮杀还会发生。

    所以他便想出了一

    个诛杀权玉的主意并详细的说给了廉闵。

    这一日夜,萧槿并未离开廉闵军营,因为明日的计划自己也将是参与者,同时,他也想亲眼看着廉闵交出投名状来。

    他一夜未眠,幻想着此番如果能助萧子硕顺利登基,他便请求萧子硕赐给他一个世袭爵位,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迎娶赵青儿了。

    而今日,他已经顺利的说服了廉闵,做成了第一件大事。

    明日,他便要和廉闵一同将权玉击杀,让方恒心顾道远等人看一看,萧槿虽是一介是庶子,但做出了这些个贵族们做不出的事情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萧槿便听到军营之中,一阵嘈乱的声响,他赶紧从榻上翻坐了起来,用力的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

    等了一夜,终于要来了吗。

    萧槿来到了廉闵的帐中,远远的看见廉闵正如同与自己昨日商议好的一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只是帐中充斥的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萧槿有些诧异。

    萧槿走近后便吃惊的发现,为了将伤势做的逼真些,廉闵竟然将自己的一只耳朵连同那耳朵旁的一些肉都割了下来。

    从包扎着伤口的白色布帛上不断渗出的鲜血让萧槿看的心惊不已。

    “廉将军,你这是。”

    萧槿刚说到此,廉闵便睁开了眼睛对着萧槿缓缓地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

    “萧先生,昨日你走后,我便觉得此计还有疏漏之处,如果果真我是在出营巡查时遇袭受伤,以我廉闵的武艺,除非是受到了大伤,不然寻常的小伤又怎能让我卧榻不起。

    所以。”

    “所以将军便假戏真做了。”萧槿看着这位满面鲜血的玉面将军说话间都有了些哽咽。

    “萧先生不必难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古来既是如此。

    长公子对我有恩,我听闻他在秦国过得并不好,储君尚能忍的一时之辱,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忍不住一时之痛呢。”

    正当两人说话间,便听帐外有人朗声喊道:“河东郡守,大齐司马权将军到。”

    帐外话音刚落,廉闵忙对萧槿使了个眼色,萧槿自然会意,便退后几步,立于帐内。

    “廉兄弟,廉兄弟怎么样了?”

    萧槿刚一站定,便听帐外一声雄厚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那军帐的门帘便被掀开,一位中年大汉风风火火的进入了帐中。

    此人身高八尺,面貌堂堂,魁梧的身形配着身上的青色大氅显得格外精神。

    只不过此人唇薄如纸,面色苍白,让人看去又显得有些阴鹜。

    “权帅,末将,末将。”

    当权玉进入账中之后,廉闵立刻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只不过他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还未起身便又倒了下去。

    此刻权玉自然看得到廉闵脸上的伤势,原本他内心的疑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权玉瞬间便生出了一副满是关怀的神色,他坐到廉闵身旁道:“廉将军,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昨夜,当权玉得知廉闵受伤的消息后,他便有些震惊。

    廉闵是何人,怎能被人轻易的击伤呢。

    所以在与众将领商议一夜军事之后,权玉便顾不得休憩便匆匆赶到廉闵中军探望。

    一见廉闵脸上的伤势,他便心下有些着急。

    值此两军鏖战之际,自己刚刚吃了大亏后正要寻思如何扳回一城,却又遇到了麾下第一大将廉闵受了伤的事情,这让权玉如何能不着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诛司马

    “权帅,是钟旭。

    是钟旭伤的末将。

    昨日下午,末将率本部亲兵前去潆水城外探查,不料遇到了钟旭,一番大战下来,末将一个不留神便被钟旭砍伤,廉闵有辱军威,还请权帅治罪。”

    听到伤了廉闵的是秦军钟旭后,权玉倒是放下了一条心来。

    那钟旭威武过人,战伤廉闵也不是不可做到的事情。

    只要不是另有他人就好,一个钟旭已经让自己颇为头痛,要是再出个张旭、马旭来那还了得。

    他便温言对廉闵说道:“廉将军多虑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廉将军不必自责,只是昨夜本帅与众将领商议,欲于明日再战潆水,还想听听廉将军的意思。”

    廉闵一听此话,便又要挣扎着起身坐起,只是他刚刚一动,便被权玉劝住。

    “廉将军,你躺下说便是了,你我兄弟之间管那些繁文缛节做甚。”

    “末将愿当头阵,与钟旭再较高下。”廉闵有气无力的说道,边说边又躺了下来。

    “唉,要我说明日你就不用去了,安心养伤便好,不过你要交出兵符,不然缺了你的三万人马,明日的仗便怎地也打不了了。”

    廉闵闻言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便好像是自己不能打仗而生出的不甘。

    不过他又转头对着萧槿点了点头。

    而萧槿见状便自然的走到了廉闵的案前,将一只盒子拿了起来,恭敬的端到了权玉的面前。

    权玉伸手接过,同时看了看萧槿一眼,便一边打开木盒一边开口问道:

    “廉将军帐中换了人么,怎么本帅从未见过此人。”

    随着话音刚落,权玉便也刚好打开了面前的木盒,只见木盒内的一支匕首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权玉刚一愣神,便见廉闵从榻上突然坐起,用胳膊夹住权玉的脑袋,顺手捂住了他的口。

    另一只手立刻将木盒中的匕首一把抓住刺入了权玉的心口。

    廉闵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看的萧槿是目瞪口呆,这便是齐国第一武将的风采么。

    昨日两人商议如何刺杀权玉时,廉闵便说过,杀权玉容易,但杀了权玉如何能够控制局面才是难办之处,所以杀权之事务必要一击致命,否则全军大乱之下,免不了要有一番火拼了。

    所以萧槿这才有了让廉闵假装受伤,引权玉来到自己帐中的计谋。

    但萧槿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能让此计实施的更加完美,廉闵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割耳去肉,让权玉失去了戒心。

    随着权玉一同进入帐中的几名亲兵们眼见异变也是大吃一惊,但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身旁的一把把匕首便插入了他们的心口之中。

    短短数息之间,齐国大司马、三军兵马元帅便陨落在此,而帐外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帐中所发生的事情。

    “权帅,末将何德何能,能够当此大任啊,明日之战还需权帅亲自指挥。”

    “承蒙权帅厚爱,明日末将定当与诸位袍泽一道杀灭秦贼。”

    帐外,权玉的亲兵突然听到了军帐之内廉闵颇为洪亮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兵士匆匆走出了军帐,对权玉的亲兵说道:

    “权帅召集军侯之上将领来此议事,速去。”

    说罢后,便将几封信件塞到了那几名亲兵手中,自己则对帐外廉闵的亲兵说道:

    “廉将军有令,速唤军侯之上将官议事。”

    说罢,便与几名亲兵一道向数个方向跑去。

    权玉的几名亲兵见此,哪敢怠慢,连忙安排数人出了廉闵军营,召集将官去了。

    ......

    第二日,方恒心点兵四万出城向着潆水城南青炉山齐军的驻地极速行军。

    按照计划他们将于两个时辰后与齐军相遇,展开决战。

    大军出城二十里后,面前便出现了青炉山下依山建寨的齐军大营。

    只见那穿着青色战衣的齐军正浩浩荡荡的列队营前,等待着联军的到来。

    他们排出连绵的战阵,从东到西一眼望不到边际,战阵中无数的青龙大旗正随风咧咧飞舞,在身后群山的映衬下蔚为壮观。

    联军见状不敢怠慢,连忙组织列好战阵,缓缓向着齐军阵前行进。直到距离齐阵一千步时这才停了下来。

    只见联军中军令旗一挥,钟旭的万人先锋步骑便准备向着齐军大阵杀将过去。

    就在钟旭手持大矛,预备身先士卒率先冲杀之时,他却突然看见齐军大阵中走出来了数十骑骑兵,向着秦军飞驰而来。

    “这是要干什么?”

    钟旭自然不会率领全军去冲杀这数十骑骑兵,在颇为不解的自语一声后,便领着身旁的亲兵们向着那数十骑骑兵迎了上去。

    在两方十万兵马的注视下,这不足百人的两方骑兵便在两军阵中相遇了。

    钟旭见那些骑兵并无弯腰提矛,预备冲杀的打算,便知他们的来意。

    果然,在双方距离五十步时,那齐军里有一人从众骑中走出,朗声向着钟旭等人说道:

    “大齐河东副帅廉闵,请见长公子,还请钟将军前去禀告。”

    钟旭一听此言便知此人认识自己,连忙定睛看去,却见对面说话那玉面将领一身青衣戎装,只是面上用白布遮住了半边脸,所以自己之前并未认出是谁来。

    此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人不是廉闵又会是谁。

    数日之前,钟旭与廉闵曾经大战半日,虽是敌将但也让钟旭对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敬意。

    钟旭曾经自信的认为,放眼这天下的将官,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战场上击败自己,但当遇到了廉闵后,钟旭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虽然钟旭并不觉得廉闵能够击杀自己,但自己想要击杀廉闵那也绝无可能,所以看见廉闵脸上缠着厚厚的白布,显然是受了些伤,所以他便将长戈放在马上,提拳施礼道:

    “原来是廉副帅大人,请赎钟旭未能认出将军之罪。”

    廉闵微微一笑,抬起手摆了一摆说声“无妨”后便听钟旭又疑惑道:

    “副帅大人的伤?”

    廉闵知道钟旭会有此问,便哈哈一笑说道:“诛杀权玉时留下的小伤不足挂齿,这便是廉闵送给长公子的礼物了。”

    说完后,便从马上提起了一个首级向着钟旭扔了过去。

    目瞪口呆的看着权玉首级的钟旭许久之后才明白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廉闵,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那爽朗的笑声中,钟旭调转马头便领着亲兵们向着中军方向飞驰而去。

    “什么?权玉死了?”

    看着钟旭兴冲冲的表情,方恒心和顾道远等人便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唯有萧子硕知道,定是萧槿成功了。

    萧子硕忍着激动的泪水,看着钟旭将权玉的首级递给方恒心等人观瞧。

    但他此刻心中唯一想法却是赶紧见到萧槿,将他交给赵青儿。

    这三日赵青儿已经遣小莹来自己府上找寻萧槿多次了,虽然每次都被自己以派去执行机密任务为由打发回去,但萧子硕明白,恐怕赵青儿已是有所察觉,他的萧槿定是处于危险之中。

    如果萧槿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如何向赵青儿交代呢。

    当权玉的首级交到了萧子硕的手中时,萧子硕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庞点了点头,这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看来今日之仗非但打不起来了,而且对面的齐军也将和自己站到一起。

    萧子硕与方恒心、顾道远、钟旭、江户等人一同来到了两军阵中,见到了仍在等待的廉闵等人。

    一见萧子硕的到来,廉闵立刻率领麾下所有将官齐身下马,向着萧子硕跪了下来。

    萧子硕两旁的众人见状,便颇为识趣的闪到两旁去。

    “罪将廉闵拜见长公子。”

    跪在地上的廉闵低头说道,他的话语中的那股诚恳让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顾道远等人也是相视一望,他们似乎有些诧异,为何前几日还在与自己敌对的齐军此刻对待萧子硕却能如此虔诚,当真是匪夷所思。

    “廉副帅请起,本公子回京吊唁,今后便要依仗廉副帅了。”

    身旁有秦国人,廉闵自然知道有些话在此时是不能说的,他便连忙口称“不敢”,站起了身。

    见廉闵起身后,萧子硕便一脸关心的表情仔细的看着廉闵的脸问道:

    “廉将军深明大义,此番诛杀权玉辛苦了,回头我让薛医官为你再看一看伤势吧。”

    廉闵一听,心下便是感动,连忙后退几步说道:

    “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其实直到今日上午,我与萧先生才将军中权玉的余党诛杀殆尽,所以未能尽早禀告长公子,还请长公子赎罪。”

    一番话了,萧子硕这才看到廉闵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了看廉闵身后的大军便拍了拍他那坚实的臂膀。

    “今日之事,本公子永世不忘。”

    虽然廉闵只字未提诛杀权玉余党的过程,但他却是知道那权玉在军中培树羽翼多年,一日一夜的时间能将他们连根拔掉是有多么的不易。

    正当萧子硕沉浸在收服廉闵的喜悦中时,却见廉闵突然皱起了眉头,颇为担忧的说道:

    “长公子,此番诛杀权玉余党,如果没有萧先生的帮助廉某万万是成功不了的,只是萧先生。”

    廉某方说到此,萧子硕的脸色瞬间便变得惨白,他一把抓住廉闵的胳膊说道:

    “萧先生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秋后算账

    廉闵看着萧子硕紧张的样子,突然明白方才自己的语气却是有些问题,让萧子硕产生了误会。

    他便忙低头说道:“长公子勿忧,萧先生只是受了伤昏迷了过去,军中医官已经给他瞧过了,说是休息几日便好。”

    廉闵边说边抬头看着面色好转但仍然皱着眉头的萧子硕继续说道:

    “昨日在设计诛杀权玉麾下将官之时,廉某顾及昔日同袍之谊,便并未按照与萧先生商议好的计划下手将权玉的部属突然击杀,而是苦劝他们跟我一同效忠长公子。

    只是。”

    萧子硕看着说到此处低头不语的廉闵,心中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储君之争而非国战。

    而权玉手下的将官与廉闵已经久历沙场,一同奋战过。廉闵想争取些人过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有想到忠于权玉的人似乎并没有像廉闵想的那么少,所以便起了冲突,造成了火拼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想清了此点,萧子硕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此时自然不是数落廉闵的时候,如果惹了廉闵的不快便更是得不偿失了。

    “廉将军不必自责,你与萧先生无碍就好,廉将军立此大功,子硕日后定当厚报。”

    萧子硕自然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便出言勉慰了廉闵一番。

    而顾道远和方恒心等人也在萧子硕说罢后上前与廉闵寒暄了数句。

    这其中钟旭还向廉闵开着玩笑说今后再不能和廉将军沙场对垒,此生留憾的话来,也惹得众人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众人匆匆谈毕后,廉闵便将大军虎符等物交给了萧子硕。

    纳降事了,萧子硕便和方恒心等人领着秦齐联军回到了潆水。

    廉闵则率领数日前大战与火拼后余下的七万齐军留在青炉山大营进行休整。

    他们约定将于十日后一同会师,乘船出潆水,入黄水,直奔东京城。

    之所以留下十日,便是想让廉闵对权玉的兵马进行重新修整。对于萧子硕而言,这是十分必要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么多人里面,还有多少人会想着去为权玉报仇,还有多少人对廉闵心生怨恨。

    这些事情和潜在的危险都是要让廉闵花时间去解决的。

    ......

    萧子硕又看了一眼在榻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萧槿后,便向着一旁的赵青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几日他每日都会来看一看昏迷中的萧槿,亲自看着医官为萧槿清理每一道伤口。

    那日当萧槿被抬回来后,萧子硕当场便落下了泪。

    萧槿身上的剑伤足有四五条之多,这些伤口有些深及骨头,有些长约尺余,让从未上过战场的萧子硕看后都不忍直视。

    廉闵有些刚愎自用了。

    这是萧子硕对廉闵的不满之言,但也仅仅是他一人的喃喃自语。

    事后,萧子硕便了解到,当初萧槿与廉闵约定的是对权玉麾下将官突然发难,但没想到廉闵却突然改了主意,以至于火拼之中的权玉手下将萧槿视为了敌人,纷纷对他进行围攻。

    若不是萧槿身手颇好,抵挡住了数人的攻击等来了廉闵手下的兵士救

    援,恐怕此刻的萧槿便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萧子硕叹了口气走出了萧槿的屋中。

    这几日赵青儿对自己总是不冷不淡,再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里那样学着萧槿般“子硕哥哥”的唤着自己了。

    对赵青儿,萧子硕除了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外,心中是有那么一丝喜欢的,纵然他和萧槿的关系非同一般。

    “萧槿,你为我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该怎么赏你呢。”

    ......

    “小姐,萧公子醒了。”

    爬在萧槿的身边睡着了的赵青儿被小莹一阵惊叫声唤醒,她赶忙抬起了头却看见萧槿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两人的面孔距离仅有咫尺。

    萧槿苍白的面色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他已经醒了好久好久,但他却一直看着面前的赵青儿一动不动。

    若不是进入屋内的小莹发现了睁开眼睛的萧槿,惊喜的叫出声来,萧槿倒是愿意就这样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

    赵青儿睡眼惺忪,但她仍旧是痴痴的看着萧槿,她喜欢这男子温柔的看着自己。

    但不久后,她却突然间板起了面孔,坐起身来,不顾萧槿眼神中的惋惜与不舍,冷冷地说道:

    “你怎么未死?”

    “小姐。”

    一旁的小莹听到赵青儿的话来,便惊讶的喊了一声。

    这几日若不是赵青儿每日每夜的为萧槿翻身擦洗,清理伤口,那萧槿怎么会安然苏醒过来。

    此刻却听到赵青儿的冷言相向,小莹便有些糊涂的看着赵青儿。

    “我本来死了,可是阎王对我说你还没有娶妻生子,阴曹里可不要不孝之人。

    所以便放我回来,让我赶快娶妻生子啊。”

    萧槿笑盈盈的看着赵青儿,开着玩笑的说道。

    只是那赵青儿依旧冷着面孔,并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已经笑出声来的小莹。

    吓得那小莹花容失色,连忙低下了头。

    她与赵青儿自幼一同长大,哪里见过小姐如同今日一般发了脾气。

    “萧槿,我敬你为人,爱你之才,为了你不惜抛弃所有。

    可你却不能与我坦诚相待。

    你去齐营之前为何不告知与我,你可知如果你死了,家中的赵青儿却还在潆水城中等着你,她该怎么办。”

    含着眼泪说罢,赵青儿便站了起来,并让小莹收拾细软。

    “萧槿,你若是觉得我只是个累赘,青儿绝不再纠缠你。”

    小莹虽是不舍,但看着赵青儿满脸的怒意,只好低头出屋收拾去了。

    萧槿皱了皱眉头,颇为委屈的对着赵青儿说道:

    “青儿,你知我心。

    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此次前去齐营事出突然,我也让子硕哥遣人告诉你了,你又为何发怒。”

    赵青儿闻言冷笑一声,似是有些寒心般的看了看萧槿。

    她突然间想起那日赵之海在黄天渡口对她所言的话来。

    看来萧槿想要往上爬,还真是要放弃一些别人无法放弃的东西来。

    “萧槿,如果你死了,我赵青儿也不会独活。”

    看到赵青儿冷言说出了此

    话,萧槿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怒气来源于何处,便匆匆说道:

    “青儿,你相信我,我萧槿做事绝非不知轻重,此次前去齐营,纵然说服不了廉闵,我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我将你从秦国带了出来,我便不会将性命轻易的丢掉,因为我还要保护你,不然我死了你怎么办。”

    听到情郎温声所言,青儿也不免有些动容,但她看了看萧槿和他满身的伤势,便狠狠的瞪了一眼萧槿。

    “你那么聪明,算到了此去无碍,却为何弄了一身伤回来?”

    萧槿闻言颇有些尴尬的向着赵青儿轻声说道:“我也没想到那廉闵不按计划行事。”

    说完后便苦笑了起来。

    “萧槿,我不要你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我也不要你因为那些贵族的低看而去努力证明什么。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每日能看见你就好,答应我好吗?”

    赵青儿似是有些恳求般的轻声说着。

    萧槿听到此话后,一股怜爱与疼惜顿时涌上心间。

    他想努力的点点头,但却发现自己浑身都疼的无法动弹,只得看着赵青儿说了句:“好”,便闭上了眼睛。

    “青儿,我想要为子硕哥哥夺来公位。你知道的,秦国的人虽然在帮他,可那也是需要子硕付出些代价的。

    所以我帮他夺取了公位,他便能封大夫、封卿给我。

    虽然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我想娶你,我不愿意以庶民的身份来迎娶你,因为这样对你太过不公,所以我要成为贵族,这样我才能去和中更大人提亲,才能光明正大的娶到你。”

    萧槿知道这些话并不能对赵青儿当面讲出来,因为赵青儿定会阻止他这么做。

    赵青儿爱着自己,所以她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赵府,离开了秦国,跟随着自己。

    但自己也深深的爱着赵青儿,所以自己绝不能委屈青儿下嫁庶民终身受辱。

    当小莹再次回到屋中后,见赵青儿又拿着丝帛轻轻的为榻上的萧槿擦着脸上的汗水时,便默默地背着身后的包裹又出了屋去。

    萧子硕府中,萧子硕正与方恒心、顾道远相对而坐,谈论廉闵前来投靠的事情。

    因为在方恒心、顾道远看来,萧子硕这是明显的摆了自己一道。

    早知道萧子硕能够招揽廉闵,他与方恒心等人又何苦去准备决战的事情,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自己是在帮萧子硕,但萧子硕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这才是让顾道远等人感觉到不舒服的根本原因。

    所以在沉默了几日后,顾道远还是决定见一见萧子硕,让他将此事解释一番,同时也要让萧子硕明白,如果没有秦国的帮助,即便是加上廉闵的七万大军,萧子硕依然没有能力可以登上齐国公位。

    因为他们在今日已经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楚国已经出兵十万北出巢泽,以吊唁齐公和保护楚国公主芈夫人为由,进入了齐国境内。

    “原来是长公子早有招降廉闵的安排,看来我们去准备决战之事却是多虑了。”

    顾道远听萧子硕将招降廉闵的始末告诉他后,仍是颇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艋

    “顾先生,子硕方才也说了,招揽廉闵之事其实是临时之举,并非早就筹谋好的,况且即便是那日在两军阵前,子硕也对廉将军来投没有丝毫的把握。”

    萧子硕在得知楚**队入齐后,原本的那丝想要踢掉秦国人的小心思顿时便烟消云散,所以在顾道远说完后便立刻解释道。

    顾道远一边用眼神阻止了身旁面色不善的方恒心愈要继续发问的举动,一边点了点头对着萧子硕说道:

    “方才长公子说筹谋策反廉闵之事是公子突然想起昔日廉闵曾受你恩惠,所以才临时做出的决定,此话当真?”

    听着顾道远的询问,萧子硕顿时便红了脸,心中的怒意也瞬间充满心间。

    自己好歹也是齐国的长公子,这顾道远只是个大夫而已,竟然敢这样的质问自己,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

    这让萧子硕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但他终是忍了下来,对着顾道远说道:

    “顾先生所言甚是,子硕方才确是这么说的。”

    顾道远听完,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

    “那日在阵前,廉闵将军口中提起过一位姓萧的先生,可见长公子派去说服廉闵的人姓萧。

    此人敢孤身前去权玉大营,并能说服廉闵相投,定非一般之人。

    顾某对这位先生的勇气才谋神往数日,还请长公子能将这位先生引荐引荐。我等也好见识一下这位萧先生的风采。”

    萧子硕一听顾道远所问,暗道终于来了,便连忙说道:

    “顾先生谬赞了,此人只是我的一位族亲而已,也并非什么厉害之人。

    只是当初他曾与廉闵有旧,这才被我派去,却没想到事半功倍将此事促成,倒让顾先生高望了。

    那日顾先生也听到廉将军所言,萧先生受了些伤,这些时日还起不了床榻,还请顾先生见谅。”

    顾道远听完萧子硕言罢后,虽然不太相信那萧先生是萧子硕族亲,但受伤之事却也真实,索性便说了声不妨事,便不再提说。

    但他与方恒心眼色相交,也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忧。

    萧子硕身旁出现了这么一位厉害的能人,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此人的出现或许会对此次出齐大计生出些节外旁枝来,两人又怎能不会顾忌呢。

    原本以为这萧先生是在墨县到潆水行军之间的时候出现的,但当顾道远等人无论如何旁敲侧击询问那些各县齐将,他们均都表示并不知晓那萧先生是何人。

    只有江户曾经想起过自己府中的幕僚萧槿正在萧子硕身旁,但是又想想他未及弱冠的年龄和他低微的身份,便也就一笑而过了。

    滚滚东逝而去的黄水之上,连绵不绝的巨艋小船上载着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东京进发,成百上千的船舶几乎将水面都占的满满当当,前后间排成数十里长的船龙顺流而下。

    从潆水启程时,萧子硕除了带走两万较早来投的兵士外,还带着廉闵麾下的七万人马,以及三万秦军。

    他站在巨艋的前舱,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黄水以及身后十二万大军乘坐的无数船只,心

    中不免生出了一股股豪迈之情。

    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柄,对着身旁的萧槿认真的说道:

    “萧槿,你说我能坐上齐国国君的位置吗?”

    同样被黄水和舰队震撼着的萧槿笑着说道:

    “子硕哥,十二万大军齐发东京,那公子堰就算是再厉害还能有何作为,当你登上了国君之位,领兵挥师南下,十万楚军便只是惊弓之鸟,定会主动退却的。

    况且不是还有支持你的秦国吗。

    所以子硕哥大可放心,依我看除了中枢的那些大臣们需要你再筹谋争取外,其他的事都是不足为虑的。”

    萧槿说完后,便见萧子硕回头看了看自己,微笑着说道:

    “你要是我齐国人多好啊,我便封你做军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总是踏实的。”

    萧槿明白,萧子硕每日除了与自己谈论当前局势以及商讨日后的计划外,几乎不与任何人去商议。

    因为除了自己外,这与萧子硕同行的十二万人中却没有一个能够让萧子硕完全放下心中防备的人。

    “子硕哥说笑了,生于何地是苍天赐予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况且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夺得公位,当初你不笑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今日我便会尽我所能,为实现我所说过的话而尽心尽力,以报知遇之恩。”

    萧子硕呵呵一笑,便拍了拍萧槿的肩膀,认真的看着那青涩稚嫩的脸颊。

    这天下有多少人不及弱冠便能有此才能啊。

    看着萧槿,萧子硕突然便有了些嫉妒来。

    “知道吗?你上次前去游说廉闵,我其实是不抱有希望的。

    因为那廉闵已经官至副将,而且权玉在明面上也对他很好,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觉得他是个能被说服的人。

    但我还是让你去了,知道为什么吗?”

    萧子硕对着萧槿认真的说道,见他笑着作思索状并看着自己便又缓缓说道:

    “因为自我懂事以来,身边的人都是在利用我,从来没有人真诚的对待过我。

    长大以后,害我的人多如牛毛,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将我送到了秦国为质。

    我曾向天问过这是为什么?但天不应我。

    我以为这世间所有人都是如此,但直到遇到了你让我知道信任二字仍存在世间。

    所以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是相信你的,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影子,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自己。”

    听完此话后,萧槿微微一震,他虽然被萧子硕的话感染的有些感动,但却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还未容他细想,他便被萧子硕一把搂住肩膀,一个激动的声音说道:

    “他日我若登基,我便封你为我齐国相邦,你可知道我齐国的相邦便如同你们秦国的三更,而且是你们秦国的三更加起来的权力那么大,如何?”

    萧槿被萧子硕用力一抱,便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感触着萧子硕内心的激动,又不愿去打断他的雄心壮志,便苦苦的坚持着。

    当他听到萧子

    硕说要封他为相邦时,他便笑着回话:“子硕哥,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啊,到时候齐国的相邦还未及弱冠,引天下人耻笑于你,你也不可反悔啊。”

    听到萧槿言罢,萧子硕似乎也代入到了自己梦想的将来,他猛地大声说道:

    “我的相邦,乃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他虽年不及弱冠,但他智计百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哪个不服,便上前来领死吧。”

    说罢后,萧子硕像是真的如果国君一样,纵横睥睨般的看着涛涛黄水,又看了看做出一副害怕神色的萧槿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槿也和萧子硕一样开心,因为他自己所梦想的希望也在一步一步的实现中。

    “萧槿,说吧,你想要什么。早与我说知道,到时候便赏给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旦我登基上位,有些话你便不会说了。”

    萧子硕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认真的对着萧槿说道。

    萧槿也看出萧子硕方才所言非是儿戏,便也认真的说道:“相邦之位恐怕我一个秦国人是做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见萧子硕笑了笑,便也微笑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道:

    “子硕哥哥封我个大夫吧。”

    “好!”萧子硕还未等萧槿说完,便一口允诺了下来。

    萧槿见萧子硕答应的颇为爽快,便连忙退后几步向萧子硕施礼道:“萧槿拜谢子硕哥哥。

    等我封了爵位,我便要回到秦国,向右更大人亲自提亲。

    等我迎娶青儿之时,还请子硕哥哥能够屈尊前来吃一杯喜酒......”

    萧槿低着头动情的向萧子硕诉说着心中的希冀,只是他并没有看到,听到自己谈及赵青儿时萧子硕的面孔却由兴奋转为了满面的阴云。

    “长公子,廉副帅的船只传来旗语,称再有一个时辰便是偃城渡口了,全军便将在偃城登陆,还请长公子示下。”

    突然而来的一声报信兵士的呼喊将萧槿的话语打断,他抬起头看了看萧子硕,却见他点了点头对那传信兵士道了声“允”便远眺前方那如同芝麻般大的城垣。

    “我回来了。”萧子硕喃喃自语道。

    偃城距离东京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

    当十二万大军乘坐的船只来到偃城外的渡口时,那城中闻讯而来的守军都被这壮观震撼的军容吓得重新躲入了城内。

    十二万大军陆续登上了黄水南岸,他们未做丝毫的休整,便绕过偃城向着东京进发而去。

    期间自有兵士带着萧子硕的信快马加鞭的前往东京通报。

    次日的下午,当萧子硕等人已经能看到壮阔的东京城时,方恒心和廉闵等人便下令就地驻扎,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东京城内发来的消息,请长公子入东京吊唁,但他所带的兵马不得入城。

    预料当中的一场大战并未发生,这让顾道远等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明白了齐国人的心思。

    看来因为公子硕的实力大涨,公子堰和芈夫人已经放弃了利用军队阻碍公子硕的计划。

    不然东京城中的十万禁军也不会放任十二联军畅通无阻的来到东京城下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家

    当日,萧子硕便召集了顾道远、方恒心、廉闵等人商议进入东京后的种种措施安排,在对哪些人拉拢,对哪些人打击进行了细密的筹划之后,萧子硕这才带着五千人马进入了东京城中。

    随着萧子硕进入东京城的除了顾道远、方恒心等一干秦人外,自然还有廉闵等齐军的将领。

    萧槿作为萧子硕的文案也随着他进入了东京城内,与赵青儿、小莹一道住进了公子府中。

    作为已薨秦公的长子,萧子硕方一进城回到府中,便见府中上下皆穿着孝服等候他的归来。

    萧子硕刚一进门,便有仆从将孝衣麻绳与他伺候穿戴整齐后拥着他直奔青龙殿。

    其实在萧子硕还未进城时,便有一些官员出城与他相见,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人,便是他的老师,时任齐国大司行的温玄了。

    在这些仅存的支持自己的官员们告知下,萧子硕对如今朝局算是第一次有了些清晰的脉络。

    自己出质秦国仅仅一年来,一些原本支持自己的官员大多都已经丢了官。

    相邦之下的大司行、大司田、大司马、大司理、大谏之官五官中,除了任大司行的温玄外,其余四官均变为了支持公子堰的人员担任,更别提那些个附属于五官之下的小官了。

    如此局面下,若是没有温玄的苦苦支持,公子堰便早就继任了国公之位,又怎能等到自己回到国中来呢。

    但事也并非糜烂至极,因为那些处于中间观望的人却占据了齐国政局的半壁,他们虽然不愿参与到两公子相争中去,但只是在芈夫人和公子堰的拉拢之下,还是有绝大部分的人微微倾向于公子堰了。

    温玄相信,只要公子硕能够回来,他便有信心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拉拢回来。

    只是相邦田甫和从不问政局的三卿四人却始终态度不明。

    但这四人才是能够左右公位归属的最重要的人。

    先公已薨足有两月之久,再有不到一月便要下葬了,所以曾经就连温玄都以为大势已去,可却没有想到公子硕不仅能够提前安然回京,而且还带来了十二万军士为其造势。

    这无疑为这位老人注入了一剂猛药。

    他对萧子硕言明,只要他们能够获得相邦田甫和三卿的支持,此番定能彻底扳倒公子堰,顺利继位。

    那田甫乃是三朝老臣,他在朝中的话语权无人能够出其右。

    即便是萧子硕远质秦国后,芈夫人也始终无法说动秦公将储君之位给那公子堰,其中的原由便是田甫以自古储君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为由阻拦秦公所造成的。

    所以只要萧子硕回京,田甫纵然不会帮萧子硕夺位但也不会在背后掣肘。

    只是那三卿却是有些麻烦。

    齐国的卿爵不同于其他三国可由异姓担任,而是皆由国君的兄弟担任。

    目下的齐国的客卿两人、正卿一人便都是萧子硕的叔伯了。

    这三卿平日从不理政事,只是在各自的封地中吃喝玩乐而已,但每当齐国进行祭祀或者兵事时,他们才会浮出水面,与国君一道治国理政。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哪个侄子去做国君,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都是自家姓萧的人。

    这些年在芈夫人的经营之下,三卿中的萧望还是略有些倾向于拥立萧子堰的,但毕竟宗法有制,所以倒也没有在明面上显露出来各自的态度。

    按照温玄的建议,便是要萧子硕亲自对那三卿拉拢一番。

    因为,那毕竟是萧子硕自己的家事,旁人参与只能适得其反

    回府换了身衣服的萧子硕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青龙殿内,一进大殿便直奔正寝所在。

    “父亲啊,父亲!”

    随着萧子硕一声凄厉的哭叫声,后殿的女眷也齐声哀嚎,一时间青龙殿内外哭声四起响彻天际。

    萧子硕对着齐公的灵柩痛哭了许久,虽然他长久以来颇不受这个已薨的父亲待见,但想起芈夫人还未嫁到齐国前,父亲对自己的那些宠爱仍是悲从心起。

    痛哭流涕之下,萧子硕竟然数次哭晕过去,一旁的仆从和婢女自是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救了过来。

    “父亲啊,子硕走时您还好好的,为何您不等子硕回来啊。

    子硕在秦国时,日日夜夜都忝望着能够伴您左右,一生一世都伺候您老人家,可您就这么走了,子硕痛哉,子硕悲哉啊。”

    跪在灵柩前的萧子硕捶胸顿足,边说边悲痛的嚎啕大哭着。

    他的哭声引得周围的宦官奴仆也红着眼圈,低声抽泣,正寝中的人也皆是潸然泪下。

    见萧子硕也哭的差不多了,一旁的内官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引着萧子硕向着齐公灵柩正式行了孝子大礼。

    诸侯薨,三月葬,这是列国的规矩,而且萧子硕作为嫡长子,也本应该亲自主持葬礼。

    只是他远在秦国,所以直到此刻萧子硕行了孝礼,齐公的葬礼才算正式开始。

    一番繁复的礼仪完毕之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萧子硕这才从正寝走了出来,到其后的燕寝中与自己的母亲和其他夫人见礼。

    在与自己母亲高阳氏一番离别归来后的寒暄过后,萧子硕也与芈夫人见了礼。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芈夫人却不仅对他热情还礼嘘寒问暖,而且还主动叮嘱他要操持好国葬之事,俨然一副亲人的模样。

    萧子硕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许多岁数的美貌妇人顿时生出了些古怪的感觉来,仿佛这芈夫人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似的。

    出了燕寝后,萧子硕便在内官的指引下来到了青龙正殿之中,因为三卿听说萧子硕已经回到了东京,便连忙召集宗室上下商议丧礼之事,而且还要商议一件那内官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大事。

    一年后重来此殿,萧子硕在迈过高高的殿门时便顿时有种重新为人之感。

    大殿正中的宝座此时已是空空荡荡,那个曾经让自己又爱又怕,又敬又惧的老人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萧子硕的眼眶中又打起了泪花,他低着头在早已等候于此的满殿宗亲注视下,走到了右侧上首并排而坐的三位老者前跪倒在地。

    “大伯父、三叔父、四叔父,子硕回来了。”

    说话间,萧子硕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自己质子的生涯终于结束了。

    “嗯,回来就好,这一年你受苦了。”

    为首的一位老者慈祥的看着萧子硕微微点了点头,温言说道。

    萧子硕闻言便心里一暖,他连忙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大伯父,为国出质,子硕不敢言苦。

    只是子硕从此没有了父亲,便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日后还请大伯父和几位叔父对子硕多加管教。”

    虽然萧子硕的话中明显有拉拢三人的意思,但这话中还是显露出了些真情实意在里面的,那为首的萧乾又怎能听不出来。

    他刚想勉慰萧子硕几句,但却听自己下首的另一老者带着怒意的冷哼一声。

    殿内众人都听到了那老者的冷哼声,便将目光齐齐转向了他。

    只见那人正是萧子硕的三叔父,萧望。

    “三哥,子硕刚刚回来,还是等二哥的丧事过后再说其他的事情吧。这孩子确是受苦了。你看他都瘦了这么多。”

    萧望身旁的另一中年人见萧望颇有怒意,连忙对着他劝道。

    “老四,你别护着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引了十二万秦国人来我齐国,此刻就在东京城外。”

    “什么?十二万秦国人?”

    那被称为老四的萧坤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萧望,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到了萧子硕那里。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子硕,自己确实喃喃自语道:“雍叔召的国书上不是写明将派方恒心带三万兵马前来吊唁吗?为何变成了十二万。”

    “前来吊唁?自古以来让他国带兵前来吊唁国君的,我大齐算是独一份了。

    可悲可耻啊。”

    萧望故意在“他国带兵”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说完此话后便颇为痛心的紧皱着眉头怒视着萧子硕。

    似乎是萧子硕引狼入室般的将全部的怒火都对准了他。

    “三叔,秦国三万兵马却是随我而来的,但是。”

    “好了,不必说了。子硕,你先去坐吧。”

    正当萧子硕要向萧望解释原委时,只听那萧乾却突然出言阻止了萧子硕。

    萧子硕抬头看了看面无丝毫表情的大伯父,又看了看仍旧是一脸怒意的萧望和年纪最小的萧坤。

    但当他看向萧坤时,却见萧坤向自己偷偷使了个眼色,萧子硕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连忙口中称是,去到左侧上首第二个位置坐了下去。

    原本萧子硕是嫡长子,本应坐在左侧上首首位,但他退向左侧转身找寻座位时才看到,那左侧首位却早有人坐在了那里。

    微微有些错愕间,萧子硕这才借着那案上松柏油锭所发出的昏黄光亮抬眼看去,只见坐在那本该是自己位置的大腹便便老者正是齐国的相邦田甫。

    萧子硕吃惊中也来不及思考为何田甫会在这里,便忙向田甫施礼道:“子硕见过田相邦。”

    “一年未见,长公子确是消瘦了,回来便好,很好,很好。”

    田甫刚刚说完,便只听对面坐着的萧望又一声冷哼传来。

    萧子硕也顾不上尴尬,便又向相邦一拜算是谢礼,连忙坐在了田甫的下首空出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萧子硕这才算松了口气,他便微微转头仔细的看了看厅内坐着的众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谥号

    那些主动对着自己微微点头的,多半便是与萧子硕平日里相交颇好的宗亲。

    而那些顺着自己目光还礼的,则是平日里不太来往的亲室子弟。

    直到萧子硕的目光转到了下首与自己紧紧挨着的那人时,他的瞳孔便不由自主的一聚。

    那个比萧槿还要年少数岁的少年郎对着萧子硕咧嘴一笑,便转过了头去不再看着他。

    萧子硕自然知道,那少年便是与自己争夺公位的公子堰了。

    只是一年未见,这少年却显得愈加成熟,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却比萧槿还要成熟许多。

    “今日召集大家来青龙殿议事,除了为子硕接风外,便是要商议一件大事,所以我也请了田相邦来。毕竟此事关系到我齐国的声誉,也是我齐国的头等大事。”

    听到垂垂老矣的萧乾缓缓的说出此话后,萧子硕便心中一惊。

    难道自己刚一回齐,便要商议立储之事吗?

    此时不仅温玄不在,而且自己依仗的那几位秦国人也不再此处,仅凭着自己又如何能在此地扳倒公子堰呢。

    方才看萧望的态度,自己便明白萧望怕是已经支持了公子堰,恐怕今夜自己的国君梦就要破灭了。

    但随后,萧乾的又一番话便打消了萧子硕的顾虑。

    “先公已薨,谥号却迟迟未定。

    今日天子所派三孤已经到达了东京,若我等不能在今日定好谥号,请天子定夺,那便不能在十五日后将先公入葬,所以今日务必商议拟定好谥号来。”

    殿内中的大多数人都和萧子硕一样,还以为今日之议是要定储君,却没想到是拟定谥号之事,所以有人便释然的吐了口气,还有人则空留一副兴奋的模样,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来。

    就连早已知道今日议事内容的田甫也是向着萧子硕微微一笑,显然他是看到了萧子硕方才的那般表情,所以才故意为之。

    这倒让萧子硕颇有些尴尬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田甫看了一眼萧子硕后便站起身来,向着众人说道:

    “三位大人,各位宗亲,先公在位一十八载,自继位以来虽能勤勉政事,劝课农桑,但却对外用兵颇为不利,致使我大齐外患不断。

    所以田某与百官就谥号一事商议了半月之久,最终定下了一个“憨”字。

    还请各位宗亲定夺。”

    “什么!”

    田甫话音刚落,便听萧望怒气冲冲大喝一声,站起了身来。

    “田甫,你辱没先公,我便要宰了你。”

    萧望边说边朝着田甫扑去。

    萧乾、萧坤二人眼见于此,连忙向着身后金瓜武士喝道:“拦着他。”

    只见数名武士连忙上前,挡在了萧望的身前。

    “够了,老三。历代诸侯哪个不想在薨后博个好名声,即便是天子驾崩也自有大鸿胪拟定谥号,但又有几人能够如愿。

    田相邦也说了,这是百官的意思,你若不同意便提出你的意见便是,在这殿内动手动脚前也要想想自己的身份。”

    萧望听着大哥的数落,便再也不

    敢再鲁莽多言,因为他听出那萧乾是真的动了肝火,索性便怒视了田甫一眼,讪讪回到案后坐了下去。

    “大伯父,子堰不同意田相邦所提,先父勤勉政事乃是列国国君中公认的事实,就连田相邦也是承认的,所以子堰认为应当定为“文”字,还请大伯父定夺。”

    正当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之时,只听一个幼稚的声音突然在这殿内响起,众人连同那气呼呼的萧望也寻声看去,只见正是先公的次子萧子堰。

    听那萧子堰说罢后,宗亲中便有数人大声附和,这些人中自有亲近公子堰的人为其助势,但也有一些与先公最是近亲的宗亲从私出发的感性之言。

    一时间,殿内众人便刹那间分为了两派,为了定“憨”还是定“文”而争论不休起来。

    只是此时的三卿却如同哑巴了一般再未插言,他们仔细的听着众人的争论,丝毫没有定夺的打算。

    萧子硕看了看向着自己得意的望来一眼的公子堰,他的内心却是有些吃惊。

    看来自己确实有些小看这个弟弟了。

    十五岁的年纪,便懂得收买人心,一句话便让这殿内的多半宗亲都站在了他的那边,这让萧子硕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弟生出了些忌惮来。

    平心而论,自己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父亲谥号文公呢。

    但内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就凭父亲在位时,齐国不败而败割地给楚国,联合蜀国却大败给秦国造成损兵十余万的恶果这两件事,便不可能用号“文”字。

    即便是那个颇为中庸“憨”字,也有些高抬了自己父亲做为国君的功绩了。

    但他又不能和田甫一样,直抒己见客观公正对父亲进行评价,因为田甫只是个外人,而自己却是大齐的长公子。

    但他又不能去附和公子堰,让宗亲们觉得他的才智在公子堰之下,所以萧子硕便只能颇为无奈的看着殿内众人的争论。

    萧槿要是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萧子硕在迷茫的一瞬间,心中便浮现出了萧槿那总是遇事成竹于胸的从容来。

    早知道该带上他的。

    萧子硕一边低着头沉思,一边下意识的想要端起身前案几上的酒樽。

    今日自打来到青龙殿,自己就滴水未沾,看见案几上的酒樽,自然便想要喝上一口。

    国公新丧,依照礼制那酒樽中自然是没有酒的,但即便是清水也让萧子硕尝到了一股青梅的甘甜。

    这是家的味道,青梅水,自己已经一年没有喝到了。

    萧子硕在这一瞬间便似乎忘记了殿内的争论,他久久回味着口中的甘甜,心中的躁动也平复下来了一丝。

    突然,当他放下酒樽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一旁的田甫在看着自己,萧子硕连忙将酒樽放在了案上,转头看了看田甫。

    “田相邦有何指教。”

    萧子硕两手合什向田甫施礼道。

    “长公子为诸公子之首,却为何久不做声啊。”

    田甫微笑着向萧子硕询问道。

    “公父初薨,子硕今日方才见过公父之面,心情久难平静,

    所以尚未思量谥号之事,田相邦见谅。”

    “长公子,自古谥号皆是臣议君,子议父,所以公子不要太过于拘泥得失束了手脚。

    况且公子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业的,又怎能踟蹰不前,默不作声示人以弱呢。”

    说罢后,笑盈盈的田甫便端起了手中的酒樽,轻咂一口。

    “公子方才似是饥渴,端起酒樽时是否在乎这里面乘的是酒还是水呢?”

    此话说完后,便再次对萧子硕微微一笑,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但这一番话却在萧子硕的内心中如同翻起了巨浪,田甫这是在提醒自己,不管自己在谥号之事上作何态度那都是利大于弊的。

    有态度总是比没态度要好的,至少那些跟随自己的人便会有的放矢。

    而且,在这争位的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示敌以弱,让三卿起了轻视之心。

    萧子硕转头看了看田甫,却一时间想不明白眼前这位老者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在给自己下一个圈套。

    他回过头来,微微调整了呼吸,便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殿内众人微一施礼,大声言道:

    “子硕有话要说,还请各位宗亲听我一言。”

    萧子硕毕竟是长公子,他的话音刚落便听殿内那嘈杂的议论之声马上便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萧子硕,就连对面坐着的三卿也露出好奇的神色向他看去。

    “诚如田相邦所言,先公在位之时,我大齐对外出战凡六十四次,抛却摩擦小战不计,动用万人以上兵力作战九次,除与楚国交战获胜外其余皆败。

    其中与楚国交战虽胜,但却割让巢泽三县土地,当年子硕也曾因此事力谏过先公。

    所以二弟所言谥号为“文”并不妥当。”

    萧子硕话音刚落,便立刻引起了殿内众多人的怒喝,其中以萧望为首更是言辞激烈的斥责萧子硕。

    而萧子堰也斜眼看着自己的这位哥哥所引发的众怒微笑不语。

    殿内的势态似乎又回到了方才一般,只是萧子硕却仍旧站着,皱着眉头看着殿内众人。

    突然,只见那老态龙钟的萧乾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殿内瞬间便都鸦雀无声了。

    “聒噪,还尊不尊礼了?”

    从萧乾的口中说出此话后,那满殿的宗亲便都低下了头。

    这殿内的宗亲们可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当年萧乾以自己庶出为由主动让出了公位,萧子硕的父亲又怎能坐上国君之位。

    年轻时的萧乾将自己的父亲齐灵公留下的烂摊子拾了起来,在内忧外患间硬生生的把齐国又重新整合成铁板一块,交给自己的二弟也就是萧子硕的父亲。

    所以他才能位列正卿,隐然成为大齐的政坛翘楚。

    只是萧乾并不喜欢弄权于朝堂之上,故将国公之位让给自己的二弟后便回到封邑,不太关注世事。

    但这一切却不代表着萧乾庸碌无为,仅仅就宗室里的地位而言,就算是齐公重生,见到萧乾也要恭敬的说声大哥。

    此刻又有谁敢于忤逆萧乾的意思呢。

第一百三十章 怀

    “让你们议论却不是让你们乱吵乱闹,成何体统。

    子硕,你继续说罢。”

    萧乾在数落众人一番后,便又温言对着萧子硕说道,他明白萧子硕定是还有下文的,不然也不会站着不去坐下了。

    “是,大伯。”

    萧子硕恭敬的向着萧乾再施一礼,又继续说道。

    “先公在位时,虽军事不利,但于民事作为颇多,我大齐四郡六十八县土地纵然不及秦、蜀、楚三国幅员辽阔,但人口却仅次于楚国。

    但在先公勤政之下,十余年间无论天灾,兵祸,百姓们均能得到太平生息。

    相较于其他三国的动辄民变,我大齐却从未有过哪怕一次流寇四起之事。

    以最少的地养活最多的民,此番功绩也不是所有诸侯都可做到的。

    所以那憨字便有些言过其实,委屈先公了。

    先公在位时于民执义扬善,于臣慈仁知节,故所以民思其惠。

    所以依着子硕看来,当得起一个怀字。”

    说罢,萧子硕又向着殿内众人拱了拱手,这才安然而坐。

    萧子硕方才所说有理有据,让那些支持公子堰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而田甫则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子硕,似是像重新认识了他一般,便颇为仔细的重新打量起萧子硕来。

    就在这微妙的瞬间,众人各怀心思,所以竟然没有一人起声说话。

    青龙殿内静谧之极,但也是诡异之极。

    萧子硕正襟危坐,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樽,一只手则放在自己的腿面上不住的用手指敲打着。

    只是他的这个缓释紧张的小动作却除了田甫外再无人察觉的到。

    “怀字,我看甚好。诸位可有其他意见?”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青龙殿中的宁静,众人寻声望去,果然见是萧乾在说话。

    连萧乾都同意了,其他人又哪里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当萧坤起身表示同意之后,满殿的众人皆起身纷纷言是。

    最后,便连公子堰和萧望也对视一眼,无奈的站起了身。

    见诸位宗亲都无异议,萧乾便又将目光转向了田甫。

    “田相邦,你可同意用怀字作为先公的谥号啊?”

    田甫闻言,颇有深意的又看了萧子硕一眼,便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起身说道:

    “既然各位宗亲都同意以怀为谥号,田某自无异议。”说罢他向着三卿施了一礼便又坐了下来。

    见田甫同意后,萧望这才微微一笑,示意众人都坐下后又说道:

    “今日之议,已有定论,想来先公若在天有灵,知道今日之事也可安息了。

    来人,传令,明日一早便将此议发往王畿,请求天子示下。

    子硕今日刚刚回京,明日便开始安排各国前来的使者进殿吊唁先公吧。

    诸位均为公族宗亲,这些日子便要辛苦诸位了。”

    萧乾说完后,便起身准备离去。

    殿内众人齐声应喏后,便目送着三卿和田甫陆续离殿而去。

    ……

    萧子硕和萧子堰以及十几名堂兄弟们离开了青龙殿后,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回府休息,因为从今日开始,萧子硕便要日日夜夜守在先公的灵柩之前,夜里

    焚香供果生生不息,日间接待列国的来使秉礼吊唁。

    跪在灵前的萧子硕回忆着一年来在秦国的种种过往,回忆着自公子堰出生后父亲对自己不断退变的爱。

    这一夜,在灵前烛火旁,他想了许多许多。

    原本,他只是一位善良的公子,出生于公家,却从未有过执掌一国的理想。

    他曾经以为这一生只要有自己的父亲在,他便安心的做个公子便好。

    他内心善良,从不对府内的奴仆宦臣恶语相向;

    他知书达理,对满朝的文武大臣礼待有嘉;

    他聪颖好学,拜温玄为师后勤勉苦读,颇受温玄的喜爱;

    他善恶分明,在长大成人后多般站出来为那些蒙冤的能臣,郁郁不得志的武将说话,纵然这些事情他从未主动对旁人提起。

    他识得大体,刚刚弱冠便娶了蜀国的公主为妻,即使他从来也不曾喜欢过那个面貌平常的女子。

    即便是如此,自己仍旧失去了父亲对自己的爱,失去了嫡庶早有定论的储君之位。

    他看着眼前的灵柩,莫名的,他便想起身走上前去问问那棺椁中躺着的父亲,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慢慢地,萧子硕的目光又转向了远处跪着的萧子堰,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低着头,但萧子硕却似乎能够看到他的眼中流露着凶恶的目光。

    那个少年,自己唯一的弟弟。

    他出生时,自己每日都在芈夫人府中逗弄着他胖胖的手脚,在他年幼尚是牙牙学语时,自己每日都会将母亲做的点心拿到芈夫人屋中哄他开心。

    那时,萧子堰总是会抓着他的衣角用含糊不清的吐字唤他“子硕”,他也总是会防备不让自己的弟弟摔倒磕碰。

    但不知从何时起,当自己的母亲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芈夫人那里后,再见萧子堰时,那个曾经自己疼爱过得弟弟看待自己时的目光里便只剩下了陌生,而且渐渐地又变成了憎恨。

    时至今日,萧子硕完全明白,这个弟弟只想杀了自己登上公位。

    那些随着权玉一同前来截杀自己的八万齐军便是证据。

    今日的青龙殿上,若不是自己突然回忆起萧槿曾经在黄水船上和自己讨论过父亲的生平功过时所说的话,怕是此刻自己便要思考如何能够活命了。

    那个“怀”字,也是萧槿曾经说起过的对自己父亲最好的评价了。

    想起萧槿,自己当初在秦国时,便恍惚觉得他就如幼时的子堰一样,每日粘着自己。

    这也是为何当初萧子硕对萧槿如同长兄一般的原因了。

    只是萧槿终究是萧槿,而子堰无论是变好变坏,那也终究是子堰。

    萧子硕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有些累了。

    ''''''

    “哪位是萧槿萧先生?”

    萧子硕府中,一名军士打扮模样的人匆匆来到府内,对着正在收拾细软的小莹问道。

    小莹见那兵士穿着玄色战衣,知是秦国兵士,便施礼问道:“请问这位军爷找萧先生何干?”

    那兵士一听此言,便知找对了地方,忙说道:“顾大夫请萧先生去一趟驿馆,还请这位姑娘速去禀告。”

    小莹自然知道顾大夫是何人,便连忙进屋去与萧槿告知

    “顾道远找你做什么?”

    听到入内的小莹将那兵士的话说完后,赵青儿便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槿说道。

    萧槿也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便舒展了面容对着赵青儿一笑道:

    “我现在仍是江将军府中的门客,顾大夫唤我定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应当不碍事的,放心吧青儿,我去去就回。”

    赵青儿虽然一万个不愿意让萧槿离开,可想想萧槿虽然住在长公子府中,但毕竟还算是秦国的人,又怎敢忤逆不去呢,她便千叮咛万嘱咐要萧槿务必小心,这才一副不舍的样子看着他走出屋去和那兵士一齐出了府。

    东京虽大,但长公子府却与驿馆相距并不遥远,不多时萧槿便被那兵士领到了顾道远的住处,只见顾道远早已经等候在驿站内的屋中,所以萧槿一进屋便跪倒在地。

    “卑职见过顾大夫。”

    顾道远向着那兵士摆了摆手,那兵士便将屋门关上缓缓退了出去。

    顾道远走到萧槿的身旁,开口问道:

    “在潆水城时,只身前去廉闵大营招降的人可是你?”

    “是。”

    见萧槿不加思索的便承认了此事,倒让顾道远有些吃惊,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萧槿便叹了口气说道:

    “你先起来吧。”

    说罢,顾道远便转身坐到了自己的案后,又缓缓说道:

    “中更大人说的没错,你确不是等闲之人,未及弱冠就敢孤身犯险是为大勇,说服廉闵来投是为大智,敢为萧子硕以命相博是为大义。

    我秦国出此大勇大智大义之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惶恐呢。”

    萧槿仔细听着顾道远所言,便知顾道远话中有话,他起得身来便微微思索后低头说道:

    “萧槿生为大秦人,死为大秦鬼,况且我萧家全族尚在河西上党,所以还请顾大夫放心,萧槿绝不会做损害秦国之利的事情。”

    “哦,是吗?”

    顾道远闻言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若不是中更大人,你恐怕早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

    萧槿闻言一愣,便抬起了头对着面无表情的顾道远说道:“顾大夫所言萧槿若是没有猜错,定是责备萧槿献计招揽了廉闵,导致我大秦未能顺理成章的歼灭齐国河东精锐吧。”

    顾道远闻言后目光中便闪出一丝惊色,他随口言道:“往日却是小看你了。不错,便是你导致了我大秦错过了歼灭齐国精锐的机会,你说如果方恒心副将知道了此事将会如何?”

    萧槿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

    “萧槿强抢了方副将的功绩,他若知道是我做的定会将萧槿挫骨扬灰。”

    听着萧槿所言,顾道远却突然莞尔一笑。

    “你明知道会如此,为何还要去做呢?”

    萧槿不加思索的说道:“因为此计并不妥当。

    当初以我三万兵马对垒权玉七万齐军,虽然我方还有两万齐军助战,但胜败仍在五五之间。

    各位大人虽然觉得我秦军勇武,莫说还有两万齐军助战,即便是没有也可完胜河东齐军。

    但诸位大人却忘了一事。”

    顾道远边听着萧槿所言,边下意识的顺着萧槿的话说道:

    “忘了何事?”

    “忘了人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化解危机

    “哦?”

    顾道远看了看萧槿,他虽然没有明白萧槿所言究竟何意,但却隐约觉得萧槿的话中定有隐喻。

    “此话怎讲?”

    “回顾大夫的话。

    当初我去权玉大营时,权玉正与麾下将领商议次日攻击潆城之事,所以如果当初没有诱杀权玉,则还未等我秦军攻击,权玉便会率领七万齐军攻城。

    我秦军如果被困潆城,顾大夫以为胜算能有几何?”

    顾道远一听,便知如果真如萧槿所言,则秦军被困潆城,在异国作战全无援军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出现被围死的局面,到那时便胜负两说了。

    萧槿见那顾道远端着酒樽微微思索便继续说道:

    “权玉先败于潆城,后被廉闵击杀,加之其在燮玉关下曾惨败给左更大人,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权玉。

    但顾大夫定比萧槿明白,他能做到齐国司马,又怎会是碌碌之辈。

    那日在廉闵帐中,权玉被击杀后我曾从他身上搜出信件,看到过他攻击潆城的思路部署。

    先趁我军骄纵佯败,引我军进入天行山中,派出偏师奇袭潆城,再引我军回援,而后全面包围潆城,与城中齐军里应外合之下全歼我军。

    如此奇谋,不知顾大夫可有信心能够破之。”

    顾道远越听眉头越是紧锁,当萧槿说完后,顾道远身后的冷汗便流了下来。

    当初在潆城时,全军上下都对一战决胜充满了信心,谁曾想过权玉竟然能够想到利用秦军新胜全军骄满而定下如此奇谋呢。

    他缓缓将手中的酒樽放在了案几之上,看了看萧槿又说道:“这只是你去了廉闵帐内方才得知的事情,又与你说的人心何干?”

    萧槿听见顾道远说话的语气有所缓和,便抬起了头看着顾道远言道:

    “顾大夫便不好奇方才萧槿所讲的,权玉准备与潆水城中的齐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我大秦军队的事情吗?”

    顾道远闻言一笑说道:“如果权玉的计谋得逞,我军在天行山中损失定然惨重,潆水城中的齐军有了贰心也实属正常,毕竟他们都是齐国人,又哪里会为我们秦国人送死的道理。”

    “顾大夫所言极是,这便是萧槿所言的人心了。

    莫说正面决战不一定能够击溃或是歼灭权玉大军,即便是可以做到此事,但当萧子硕或是萧子堰登上公位后,今日之事便是新任齐公之耻。

    河东大军覆灭,但河东百姓尚在,齐国百姓尚在,不到五年便会训练出另一支大军,到时候以为河东军队复仇的怒火将会倾泻而来。

    顾大夫,齐国孱弱但仍然屹立在四国之中,五百多年来皆如是,您可知为何?”

    萧槿一口气将话说完,便向顾道远问道,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哪里会让顾道远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

    “因为齐国人口多我大秦一倍有余,俗语有言,蚁多咬死象并非虚谈。所以。”

    “所以你便替我大秦分忧,替我顾道远分忧,私做主张去将廉闵劝降而来投靠萧子硕?

    所以你便让萧子硕顺利登基,将齐国内耗损失

    到最低,让我大秦之侧盘旋着张牙舞爪的青龙,随时过来咬我们一口?”

    虽然知道萧槿所言颇有道理,但顾道远还是责怪萧槿误了国策,以至于说到这里时便有了些愠色。

    看着顾道远的失态,萧槿虽不敢插言,但他也知道顾道远这便算是认同了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看到数年来定下的削弱齐国的计谋无法实施,还是让这位计谋的制定者产生了愤怒。

    片刻之后,顾道远终于恢复了过来,他看着盯着自己的萧槿,没好气的说道:

    “说说你的想法吧。”

    顾道远明白,萧槿定是在心中已有了筹谋,这才会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由此倒让顾道远对萧槿生出了欣赏之意来。

    萧槿也不造作,连忙说道:

    “顾大夫勿忧,只要按照原本的计划将公子硕推上公位即可,萧子硕绝不会在短时之间与我秦国为敌,而且我秦国还可以以援助齐国为由向齐国讨要物资和土地。”

    “哦?”顾道远闻言便有些好奇的看向萧槿,自己当初所定的计划不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吗?

    而今计划覆灭,萧子硕有了廉闵等十万军队,再不需要仰仗秦军鼻息了,但为何却在萧槿口中便能达到那梦寐以求的结果了。

    齐国人口众多,经济发达远甚于秦,萧子硕一旦登基又为何要寻求秦国的帮助呢。

    在百思不得其解间,便听萧槿缓缓言道:

    “顾大夫,只要萧子硕登基,那与齐国为敌的,将是楚国而并非秦国。”

    顾道远一头雾水的看着萧槿,他虽然知道公子堰是楚国在其背后支持,但如同秦国支持萧子硕一样,这种利益关系并非牢固,又怎会是两国间相交恶的理由呢。

    随后,萧槿的一句话便让顾道远瞬间明白了过来,而且他也深信了萧槿所言,一旦萧子硕继位,秦国将是齐国最大的依持。

    因为从萧槿口中说出一句话:“权玉为楚人。”

    联系到齐国这几年来的政局变幻,顾道远自然明白权玉为楚人意味着什么。

    所以震惊之余,他也并未询问萧槿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因为此刻他明白萧槿的态度远比这个消息的来源更为重要。

    久在萧子硕身旁的萧槿能告诉自己此事,那便意味着萧槿仍然心向秦国,而且自己也并不能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来,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来源也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主动权的易手让顾道远、方恒心等人有些沮丧,从潆城出发后他们也明显感觉到了萧子硕态度的转变。

    但顾道远也明白,只要秦国大军能够在公位之争中表明态度,在后扶持萧子硕登基便是对秦国最大的利好,与之相比让萧子硕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挥师东进以武力逼迫齐国立嫡废幼倒是个下策了。

    一旦萧子硕登基,齐楚开战,那么齐国必将寻求秦国帮助,因为对于齐国而言,楚国那过于庞大的身躯总是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至于巢泽之战,懂兵事的人自然不会以为那种以弱胜强之事总是会发生的。

    顾道远第一次的从内心里生

    出了对萧槿的敬意来,他离开案几之上,走到萧槿跟前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

    “萧槿,中更大人曾经来信嘱托我照顾好青儿,她可是中更大人的掌上明珠,你可要好好待她。”

    萧槿听完此言后,便缓缓低下了头,那种身份的不对等造成的挫败感又一次升上了心头,他轻轻道了声“喏”,便忍不住的眼睛红了一圈。

    “顾大夫,我知道你是在帮我的,不然今日这屋中定然还会有方副将等人,那时,萧槿或许真的将没命在了。”

    顾道远眼中晃过一丝讶然,他终是叹了口气像是长辈对着晚辈般无奈的说道:

    “萧槿,我知道你很努力,而且凭你之才若是生在贵族之家,他日封相拜将也未曾不可。

    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却是注定了的。”

    顾道远颇为动情的向着萧槿说道,他的内心中也着实有着深深的惋惜。

    “顾大夫,萧槿求您一见事情,是关于青儿的,还请顾大夫成全。”

    顾道远听萧槿提及赵青儿,便心下一惊一脸严肃的说道:“青儿?青儿怎么了?”

    “顾大夫勿忧,承蒙青儿姑娘垂爱,与我一同来到了齐国,但如果萧槿想娶青儿,则必须有贵族的身份。

    所以,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帮萧子硕登基顺利成为国公,因为他答应过,一旦他登基将会封我为大夫。

    到那时,我便将去绥北城赵府提亲。

    但萧槿也知此事困难重重,不成功便成仁。

    如天不眷若是萧槿死后,还请顾大夫无论如何都要保全青儿性命,将他送回绥北。

    您知道青儿性烈刚毅,她说过如果我死了,她便不会独活,我怕哪一日我......”

    说到这里,萧槿的心便又变得难受起来,那久久被压在心底的屈辱也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每个人都说自己大才,但自己却仍旧是个庶民而已,连心爱的姑娘都不能迎娶。

    而那些贵族家的纨绔子弟却什么都不干就能作威作福,继承先祖传下的爵位。

    所以,这世道的不公让萧槿悲愤交加,便止不住的流下了泪来。

    顾道远拍了拍萧槿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便算是答应了下来。

    当萧槿片刻后恢复了平静,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准备向顾道远告辞时却听顾道远似乎颇有些犹豫的说了句话来。

    “萧槿,万事当要三思,切莫轻信于人,一旦有了危险,来我这里,我会护你周全的。”

    萧槿听完此话后,便向着顾道远深深一拜,并在顾道远的微笑中转身离去。

    萧槿刚刚走出了驿馆,顾道远身后的屏风内便走出了两个玄甲大汉,他们看着顾道远的背影一动不动,手持着短刃立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顾道远向着门外怔怔的望去,似是向他二人说话又似自言自语道:

    “胸藏锦绣乾坤但心智却仍是少年,既然看出了我的杀意,并能化解此番危局,但又为何对我展明心迹让我抓住你的软肋。

    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的话是值得相信的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吊唁

    萧槿从驿馆回到了长公子府中,与赵青儿见面后只说顾道远将他引去询问当初招降廉闵一事,而将其他的事情故意隐去不谈。

    但赵青儿听萧槿讲完始末后仍然心惊不已,连忙嘱咐萧槿待萧子硕事了后便和自己远走高飞,她不愿为了这些事情再担惊受怕了。

    萧槿见心爱之人如此紧张,便心下一暖满口答应。

    二人又谈论了些杂事待到天色渐晚烛火通明,萧槿这才从赵青儿居住的屋中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到了公子府的大门外等待着萧子硕的消息。

    终于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从青龙殿方向匆匆跑来一人,那人见长公子府门外等候的萧槿,便知是长公子嘱托之人,连忙将袖中的信交给了萧槿。

    那信上自然写的是今日青龙殿上所发生的事情,萧槿匆匆打开信件仔细一看,便在欣喜之余又生出些不安来。

    他连忙将那送信之人带到自己的屋中,匆匆写完回信便交给了那送信之人又带入了青龙殿中。

    虽然萧子硕今日在青龙殿中已经表现的颇为出彩,从信中来看似乎隐隐的获得了三卿中的两人以及相邦田甫的支持与赞许。

    但萧槿却仍旧察觉出了一丝蹊跷,那便是芈夫人耐人寻味的态度。

    所以分析之下,萧槿便告诉萧子硕切勿因为今日之事而自满降低了防备之心,同时更要谨防芈夫人和公子堰暗中下手,对萧子硕采取后手。

    从信中来看,让萧槿最为担心的便是萧子硕志得意满的态度了。

    次日一早,萧槿意外的接到了顾道远派人送来的消息,让自己随他去青龙殿吊唁已薨的齐公。

    萧槿自然懂得,这是作为长公子的萧子硕回到齐国后主持的第一次吊唁大典,列国前来齐国的使者贵族便要于今日齐赴青龙殿参加大典。

    萧槿来到驿馆时,恰巧碰到了准备向青龙殿出发的顾道远和方恒心等人。

    见萧槿突然到来,顾道远身后的江户却首先说话,他诧异的看了萧槿一眼便问道:

    “你不在长公子府那里,来此作甚?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原来江户以为萧槿是来找自己的,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江将军,他是我邀请来的,江将军不介意吧。”

    正当萧槿准备向江户解释时,却见原本已经走远的顾道远却回头走到了两人近前,对着江户微笑着说道。

    江户虽然不知道顾道远和萧槿的关系,但那日在上党黄天渡口时他也听人说过赵之海寻找萧槿之事。

    所以虽然他始终有些好奇,但因为顾忌身旁的顾道远,江户还是踟蹰片刻,笑着连说不介意,便匆匆离去。

    久与这些笑面政客打交道,江户自然懂得有些事还是不必知道为妙。

    顾道远拉起了萧槿的胳膊,让他跟着自己加入到了秦国吊唁的使团当中。

    一行人走了不多久便进入了青龙殿。

    列国的一些使者和贵族们其实早已经来到了齐国,有些甚至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之久,例如秦国右更雍叔召便是如此。

    他们虽然早已经来到了齐国,也受到了齐国上下隆重的接待,但因为长公子不在

    国内,吊唁大典始终无法进行,所以时至今日,他们也是才第一次进入青龙殿中。

    众人在青龙殿外,等到了前簇后拥前来的雍叔召,便与右更大人见礼后跟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了青龙殿后的齐宫正寝。

    按照各国的爵级排列,秦国吊唁的使者们将在楚国和蜀国之后最后一个进入正寝吊唁。

    看到楚国和蜀国的人进进出出,自己只能站在宫外的烈阳下等候,虽然这些秦国人每个人面上都带着不屑的神色,但想想这也是历代的规矩,心中的那股不快也就不那么浓厚了。

    “呵呵,你们都看见了,当初天子分封,将三公之位给了齐、楚、蜀国三君,而我秦国却因为国力式微什么也没有得到。

    如今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做什么事都轮不到我们秦人在先。

    但是你们也要知道,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三国之人无论何地,无论何时见到我秦国人哪个不是低着头来,又低着头走的?

    所以,诸位当切记,那名分虽重,但在我大秦人的眼中便如同粪土,尊重的获取凭借的是手中的兵器,而不是天子喜恶啊。”

    看着楚、蜀两国的使者们相继进宫吊唁,满头白发的雍叔召便向着身后的顾道远、方恒心等人缓缓说道。

    他方才将众人眼中的不屑与愤恨看到了眼里,自然便要鼓舞和安慰一下众人的心情了。

    “右更大人说的是,我等定当谨记于心。”

    雍叔召刚一说罢,顾道远便上前代众人向他回话道。

    雍叔召看了一眼顾道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便是顾道远吧,回去后我和中更大人商议一下,似你这等人才不该在绥北城为他一人所用,也该报效国家,为君分忧了。”

    众人听完雍叔召之话,便都是大吃一惊,这话在众人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这是要让顾道远进入中枢啊,最不济也会是个侍郎。

    所以众人便都向着顾道远投去了羡慕和恭喜的神色。

    顾道远也是心中一喜,虽然赵之海这几年极力想要提拔自己进入中枢,但总是要与雍叔召和方元恒两方交换些利益,所以这几年间却始终并无进展,今日雍叔召主动说起此事,如何能让顾道远不兴奋呢。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便对雍叔召口中称谢,拜了又拜。

    雍叔召显然是对顾道远的态度颇为满意,便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哈哈笑道:

    “但凡为我大秦效命死忠的,我老头子也是能够看到眼里的,不管你是谁的幕府之士,我雍叔召都会不偏不倚,让你们有所施展。

    因为只有这样我大秦才能广聚人才,继而实现国富民强,不为人欺的目的呐。

    好了,轮到我们了,进去吧。”

    雍叔召边说边向齐宫正寝走了进去。

    方才雍叔召的一番话,不仅他身后的那些秦国人听到了耳里,一旁吊唁完毕的楚、蜀两国的人也都是听见了的。

    所以当秦国人进入正寝之后,那些人中便有人聒噪了起来。

    “这秦国人太看不起人了。”

    “是啊,这老匹夫骂人不带脏字,真是狂妄自大至极。”

    “这白头发的老头当着我们

    的面如此说话,看来是故意要来羞辱我们的,士可杀不可辱,和这老匹夫拼了。”

    听着众人一时间响起的嘈杂之声,齐宫门外的兵士们便纷纷想要喝止,宫内正躺在齐国的先公,这些使者们却在宫外聒噪,这却如何使得。

    但那些兵士们无论如何出言劝阻,但楚、蜀两国的使者们咒骂、抱怨的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

    “都给我住口!”

    正当局面有些失控之下,只听一阵爆豆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耳中。

    只见从楚国使团中走出了一位老者,他虽头发花白,但却面色黝黑,那深邃的眼眸中精光四溢。看的出他年轻时定是久经沙场之人。

    这老者走上前后,斜眼看了看楚国的人,那些人竟然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直视那老者。

    “那雍叔召有说错吗?你们谁敢领兵去与秦国交战?

    不知羞耻,只敢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快,丢人!”

    这老者说罢,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蜀国的使者们,当他的目光找到了其中的一位中年人身上后,便哼了一声又转身离去不再理睬众人。

    而楚国人却都静若寒暄不敢发声,纵然那老者已经钻进了人群中。

    “这老头是谁啊?”蜀国人见楚国的使者们都不再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大声喧哗,只是有人便好奇的向身旁的人询问方才那说话的老者是谁。

    “你连他都不知道吗?一月屠九县,半日杀满泽你可听说?”

    “啊,原来是芈枭,这老色鬼还活着?”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

    一人向着说话的人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只是,这几人的议论声却被那叫芈枭的老者听了个正着,他停下脚步,转头注视着蜀国使者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神色。

    “令尹大人息怒,刘执御下无妨,还请令尹大人不要见怪。”

    蜀国使者中领头的那中年人慌忙出列,对着芈枭恭敬的说道。

    “今日齐国国丧,老夫和你皆是客人,况且你父亲也与我有旧,今日便不予你为难了。

    只是你也得给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一个交代啊,不然我这老头今后还有何面目去统御属下啊。”

    那刘执听到芈枭的话后,便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看身后那方才说话的人,向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带着说话之人走了出去。

    此时,雍叔召带着秦国人已经吊唁完毕,他们在满身孝服的萧子硕陪同下,走出了正寝。

    一番寒暄过后,萧子硕便引着雍叔召与芈枭、刘执一道向着青龙殿走去,他们身后便跟着默不作声的秦、楚、蜀三国的使者们。

    萧槿跟在众人的最后,他方才在那正寝中吊唁时便听到了外面众人的议论声,出来后见那两国使者们再没有人发出一丝的声响,便对与萧子硕同行的三人背影仔细的打量起来。

    萧槿内心里感慨,那些人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啊。

    一言定人生死,况且定的还是能够出国做使的贵族之生死。

    看来,这世道既是不公平的,却又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下显得如此的公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嚣张的楚国人

    在青龙殿中,萧槿是没有资格坐下的,他在顾道远的示意下,站在了顾道远的身后。

    萧瑾对此并无奢求,原本自己就没有资格进入青龙殿中,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道远会邀自己前来。

    既来之则安之,萧瑾便不去想那么多,他环顾四周,仔细的观察起这殿内的情形来。

    殿中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位穿着黄色宽大礼袍的红面老者,那老者看上去气派非常,在一旁婢女的伺候下,一边端详着殿内众人一边缓缓的抬起手中的茶杯喝着茶水,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的修养与气度。

    那老者的左侧,则坐着齐国的上卿萧乾,他面露着笑容,正与身旁下首坐着的雍叔召说着什么,只是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

    雍叔召的下首坐着萧望与萧坤,二人看着大哥与雍叔召不断的谈笑,也是一副笑意怏然的模样。

    而靠近那黄服老者那侧的首席则坐着一脸古怪的芈枭,他的身旁便是面色有些难看的刘执了。

    方才已经年过古稀的芈枭竟然要求刘执将自己的刚满十六的女儿嫁给自己,这让刘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齐国的大臣们和列国的使者纷纷就坐完毕,一时间殿内便坐满了身着黑、青、白、红四色礼服之人。

    见殿内已经座无虚席,萧乾与雍叔召告罪一声便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承蒙诸位来我齐国吊唁国公,国难之际怠慢之处还请列位使臣见谅则个。”说罢后便向殿内诸公施了一礼。

    殿内众人纷纷还礼口称无妨。

    萧乾微微一笑,便转向殿内上首位的那黄衣老者继续说道:“今日天使少保姬大人也在殿上,还请少保大人宣制。”

    萧乾说罢,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黄衣老者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微笑着缓缓站起,从袖中掏出一封黄色的帛书来。

    他慢慢的将其打开,正要念时却发现殿内没有一人起身只是坐在各自座上看着自己,不免心生不悦,那原本还面带微笑的脸庞也瞬间板了起来。

    但他也明白天子式微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列国早已经不把天子当做一回事又怎会将自己这个天使当会事呢,所以姬少保便强自打起精神来朗声宣起制书来。

    “嗟夫,周失太傅,痛哉予一人之心,昔齐、楚、蜀三公佐我父王戗定内乱,以致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哉。

    太傅之国道有升降,政由俗革,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双世,正色率下。

    ……

    太傅嘉绩良多,予小子垂拱仰成。

    ……”

    随着长篇大论朗朗读出,殿内的众人也都已是听得明白,周天子的制书中满篇都是歌颂已故齐公的辞藻,所以也并没有什么新鲜感。

    当姬少保抑扬顿挫的将这封制书宣读完毕后,这才在萧乾的礼拜下缓缓将制书交给了萧乾,便兀自坐了下去。

    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自然也就不愿呆在此地受气,他稍坐了片刻,正想找个机会出去,却看见互相攀谈的列国使者突然吵了起来,便又饶有兴趣的端起了手中的茶杯,优哉游哉的看起戏来。

    只见方才还是满面笑容的萧乾此时已经是面色铁青,他怒目而视看着挑起事端的楚国令尹芈枭

    方才那芈枭以言语激怒蜀国相邦刘执,引的刘执当场便要拂袖而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放在芈枭的桌案之上,那人头的主人正是方才在正寝外谈论芈枭的蜀国官员。

    原本刘执打算重重处罚那官员也就算了,谁曾想不到片刻的功夫,楚国人竟然偷摸将那官员杀了,并且将人头带到了殿上。

    已经悲愤交加的刘执不仅遭此羞辱,而且还被芈枭口出污言秽语一通羞叱,芈枭既要刘执将女儿予他为妻,又拿起着这已死官员的人头说要做成酒壶。

    刘执也是在蜀国说一不二之人,又怎会忍耐的住芈枭三番五次的侮辱,对着萧乾告罪后就要愤而离席。

    但在萧乾苦言相劝之下,这才让刘执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留在了殿内。

    而萧乾对芈枭也是不满到了极点,便站起身来对着芈枭说道:

    “我齐国自武公开国以来,追随天子北上驱戎狄,南下平蛮夷,从未仰仗过他人鼻息,今日自不例外。

    哪位要再敢在我国大丧礼之时挑事,还是要想想我齐国数百万百姓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今日诸位来我青龙殿中是为了吊唁先公,还请诸位大人吃好喝好便是,不然回去后再说我齐国礼数不周,怠慢了诸位大人那便不妙了。”

    说到这里,萧乾冷哼一声便重新坐了下去。

    那楚国令尹芈枭听完萧乾说罢,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提起案几之上摆着的一块肉便对萧乾说道:

    “敢问萧大人,您说这肉知不知道他将马上会被人吃了呢?

    我楚国人素来与齐国同气连枝,远的不说,便是这数十年来哪次秦国来侵扰贵国,不是我楚国去救便是蜀国去救,你当真是不明白谁是吃肉的,谁是被吃的吗?

    蜀国这一两年来与秦国走的近,今日我便帮你齐国出头,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这肉吃起来也是要咯掉牙的。

    可看起来萧大人却丝毫不领情面啊。”

    “啪”

    芈枭话未说完,便听萧乾身旁的雍叔召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

    “令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齐国国丧,我们都是前来吊唁齐公的,为何你却要在此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我听闻你楚国人与南方蛮夷杂居已久,难道你们这些贵族们也是受了蛮夷习气不懂礼仪了吗?”

    雍叔召此话说完,便突然听殿内哄笑声响起了一片。

    各国间早有听闻,那芈枭素好女色且索欲无度,前些年间便害死过无数的良家女子。

    后来他手下人抓到些姿色颇好的蛮女献给芈枭,却不曾想那些蛮女与芈枭搅和到了一起,颇合了芈枭的胃口,索性芈枭便叫人在楚国之南十万大山中抓捕蛮女,以供他玩乐之用。

    此事传到列国中,不失成为贵族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称楚国令尹府为蛮府。

    今日雍叔召当众讲出,一来便是讽刺芈枭不懂礼仪,二来则是骂芈枭为杂种了。

    那芈枭是何人,怎能受此气来,他拿起手中的肉便要扔向雍叔召,但却不知何故,他举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脸上的怒意也渐渐褪去。

    “雍叔召,旁人怕你秦国,我楚国

    可不怕,我只问你,秦国来齐国吊唁,为何却要带上十二万兵马。

    难道,他们是给齐公送葬的吗?”

    此话说完后,他身旁的楚国人便也都报复似的笑成一团。

    只是此话一出,不仅秦国人面带怒色,就连那齐国人也都脸色难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

    雍叔召心道这老匹夫说话却也不经大脑,骂秦国人的同时也将齐国人得罪了进来,他便一边大笑,一边指着芈枭道:

    “听闻你楚国不也发了十万大军进入齐国吗?

    何况我秦国所发兵马也并非十二万,而是三万,此事长公子自可作证。”

    芈枭听后便是一惊,原本他是想将秦国人派兵进入齐国之事挑明后,在以保护齐国为由为楚国发兵找到借口,但当他听雍叔召说秦国并未发兵十二万入齐便马上心下忐忑起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方才自己的话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想吃肉便一目了然了。

    “雍叔召,你把话说清楚了,秦国人的十二万大军便在东京城外,这难道能做的了假?”

    雍叔召也不答话,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萧子硕,那萧子硕自是明白,便在萧乾、萧望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施了一礼道:

    “右更大人所言非假,城外十二万大军中,有九万人马是我齐国河东及诸郡守军,并非秦**队。只有三万秦军是为了护送子硕回国才来到齐国的。”

    说罢后,他便缓缓坐下,对着满脸露出不可置信神色的萧乾、萧望、萧坤等人笑了一笑。

    萧子硕的话不仅仅激烈的冲击着列国使者的认知,就连那齐国三卿也惊呆了。

    特别是萧望,他转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萧子堰便站起身来对着萧子硕说道:

    “这不可能,权玉为何会跟随你回到东京,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得到?”

    萧望刚说完此话,却发现满殿之人便将目光转向他这里,萧望立即觉得此话问的并不妥当,便急忙解释道:

    “权司马正在河东守备秦军,为何会和长公子一道回京,暗说擅自引边军回京是要告诉我们一声的,可是我这边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听到啊。大哥、四弟你们可知道此事?”

    萧望说完,看着满脸思考神色的萧乾和一脸幸灾乐祸的萧坤便暗道一声糟糕,随后不等二人答话便坐了下来。

    他又偷眼看了看对面的芈枭,却见芈枭也同样在看着自己,而且那芈枭还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便让萧望内心中的紧张之情愈加强烈了起来。

    萧乾终究是此处拿事之人,他虽然没有回答萧望的问题,但也是同样好奇的问萧子硕道:

    “子硕,到底是何缘故,那河东守军为何会跟你回京啊?”

    萧子硕听到萧望的询问,便连忙起身将权玉在潆水包围自己并发动攻击等诸事讲述了一便,但他也刻意隐去了派人说服廉闵一事,因为其中隐情关乎到国家关系,此时并不是挑明此事的好时机。

    他只是说廉闵不愿内斗,便弃暗投明转投了自己,而且还在火拼中将权玉诛杀。

    青龙殿中所有人都听的是呆若木鸡,特别是芈枭和萧望等人则是露出了满眼的痛心疾首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算

    随着萧子硕将前前后后之事说了个大概后,萧乾便接住他的话转头向齐国的官员们厉声问道:

    “权玉竟敢派兵截杀长公子,这些事情你们可曾知道?”

    萧望见萧乾的目光转向自己,便连忙起身说道:“大哥,这权玉实在胆大妄为竟然截杀长公子,实乃该死至极啊,我虽平日与权玉交好,但对此事却并不知情啊。”

    萧乾自然不会相信萧望所言,但今日青龙殿上可是列国官员云集之所,他也不好再去质问萧望,便叹了口气说道:

    “今日之宴,本为款待诸位前来吊唁的使臣,却没想到另生端倪,让诸位看了我齐国的笑话,萧某惭愧。

    萧某要带着我齐国的宗亲大臣调查此事,就不在i此处作陪了,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十四日后便是先公入葬之时,还请诸公赏脸送我齐公一程。

    今日就此别过,请诸位见谅。”

    面色铁青的萧乾说完此话,便带着青龙殿内所有的齐国公室大臣们出殿而去。

    殿内众人自然明白,这是齐国出了内讧啊,一国司马截杀长公子,又被长公子反杀,这么精彩的故事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谁又会相信呢。

    “轰”

    眼看着齐国人都出了殿去,青龙殿内的人便再也无所顾忌,纷纷谈论起此事来。

    众人或惊讶,或欣喜,或兴高采烈,或垂头丧气,或满是失望,一时间青龙殿便宛如一幅众生图卷,将各人的嘴脸刻画的入木三分。

    .......

    “萧子硕,我且问你,方才你为何要在殿内将权玉之事当众说出,是嫌我齐国人今日丢的丑事不够多吗?”

    萧乾面色如铁,他对着萧子硕说完后便一巴掌拍到了案几之上。

    “大伯父,方才您也听到了,那芈枭咄咄逼人,不把我齐国放在眼里,他定是有所依持才敢如此。”

    “哼,此事与芈枭何干?”

    萧乾满以为萧子硕会出言辩解,但没想到他会说起枭,不明所以之下便质问起了萧子硕。

    “大伯父,您想想那权玉只是我齐国司马,率兵驻守在河东兼任郡守一职以防备秦国人进攻,子硕与其平日素无私怨,他又为何要截杀与我。”

    萧子硕一口气说完话后,便见萧乾的面色稍有好转,只是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便仔细看着萧子硕说道:

    “二公子与芈夫人和那权玉素来关系颇好,你是说是他们派权玉这么做的?”

    萧子硕闻言并不敢答,只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萧乾叹了口气,走到了萧子硕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从小便待人宽厚仁慈,我也知道你是不想对我言明这是二公子他们做的事情。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自古列国都希望能够做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啊。

    只是这些事情又与那芈枭有何关系?”

    萧子硕听萧乾问到关键处,便突然跪在了萧乾身前。

    “大伯父,此话子硕从未告知任何人,但子硕也不愿瞒着大伯父。

    大伯父是知道的,芈夫人是楚国公主,自然便要依持楚国来帮二弟夺取公位,所以方才青龙殿中那雍叔召所言楚国派发十万大军入我齐

    国自然便是要帮着二弟向我齐国施压。

    他们虽然忌惮秦国人,但他们也知道有权玉的近十万人马守备着秦齐边境,那秦国人纵然出兵十万兵临东京城外,但想要插手齐国政事也是困难。

    芈枭这才会有恃无恐的当殿羞辱蜀国和秦国人,便是想让我们相信他们此时在齐国的势力要强于秦国,从而实现他们楚国人的目的。

    所以原本诛杀权玉之事子硕本想单独奏明大伯父,但方才为了打压芈枭那嚣张的气焰,子硕便不得已而为之将此事当殿讲明,有欠考虑之处,还请大伯父责罚。”

    萧乾听着萧子硕的话,不时地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便对萧子硕说道:

    “你出去唤子堰他们去守灵,叫你三叔、四叔进来吧。”

    萧子硕不敢去看萧乾的脸色,自然也摸不清萧乾的想法,他只好口中应“喏”,从这偏殿中退了出去。

    ......

    “大哥,公子硕先是引狼入室,后又击杀我大齐司马,到底安的什么心,您不可只听他一家之言呐。”

    听萧乾将方才萧子硕口中所说讲述一遍后,萧望便心知不妙,立即说道。

    “老三,你先别急,听听老四的意思。”

    萧乾看了萧望一眼,他发现今日萧望也是颇为反常,仔细思索后便隐约能够猜到此间的原因来。

    但萧乾并未说破,只是要萧坤谈谈他的看法来。

    “大哥,我以为权玉派兵截杀子硕之事只真不假,不然子硕也不会当众说出此事了。

    要是他一人说慌或许能够做到,但要让那七万河东齐军和廉闵副帅均去撒谎那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所以此事是真是假,我们一查便知。

    但子硕今日之举也绝非只是像他所言,想要杀杀芈枭的威风那么简单。

    我想他公然将此事讲出的原因除了要杀那芈枭的威风外,让芈夫人和子堰知难而退便是另外一层原因了。

    此外,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子硕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要告诉芈枭,自己手中可是掌握着齐国十万精锐,而且在秦国人的支持下,与楚**队不惜一战也是未尝不可的。

    芈枭原本以为东京城外的十二万军队都是秦国人,可却没有想到这十二万人马中绝大多数非但不是秦人而且还是忠于子硕的齐**队。

    他们自然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了。

    有了今日子硕在殿上的惊人言论和他强硬的态度,说不定楚国的军队在不久的将来,便会退回楚国去了。”

    萧乾与萧望仔细的听着萧坤的分析,直到萧坤讲完后二人仍在回味着其中的诸多细节。

    萧乾摇了摇头,他似乎像是突然间老了许多似的缓缓坐了下来,片刻后,萧乾喃喃自语道:

    “子硕变了,子堰也变了,也不知道对我大齐来说是福是祸啊。

    楚国人不会退兵的,他们筹备了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二弟之死,齐国大乱,他们又怎会甘心不战而退呢。

    至于子硕,我相信他也会如他今日所展示出的态度一样,强硬的与楚国人抗争到底。

    胜,则我大齐逃出此劫,说不定还会博出个霸业来。败,那,那。”

    萧乾连说数个“那”字,只是“那”字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随后,三人将所要探查之事又商议许久过后,这才离开了偏殿。

    临走之时,萧乾难得的拉住了萧望,对着他语重心长的轻声说道:

    “三弟,你我都早已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安稳的做个卿不好吗?”

    说完后,萧乾大有深意的看了面色土灰的萧望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这么说大哥不但要支持子硕,还看出来你是现在我们这边的了?

    现在大哥态度明朗,权玉又已经身死,田相邦那老狐狸也是模棱两可,我们如何是好啊。”

    萧望府中,一名美貌的年轻妇人面露绝望急色的说道。

    “君夫人莫慌,不是还有令尹大人的兵马在。

    我已经下令让封地之内兵马不得拦阻楚军北上,令尹大人的十万大军再有几日便可到达东京了。

    到那时兵临城下,则事或有转机啊。”

    听到此话后,那美貌妇人上前两步,紧紧的抓住了萧望的胳膊。

    “难道你要让楚军攻城吗?子硕和秦国人的大军也在东京城外,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况且十万禁军也不会放任楚军攻城的。

    不可不可,楚军只是助力,一旦攻城我和子堰便就成了众矢之的,大齐的罪人了。”

    萧望盯着那美貌夫人,见她说的绝望,一股怜惜之情便涌上心头,他将那美貌夫人一把抱在怀里,喃喃说道:

    “为了我们孩子,就算是冒险也是值得的。

    禁军中我早已布下人手,到时候我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让他们让开城门拦截城外秦军。

    一旦楚军攻入城内,先杀萧子硕,再逼迫大哥四弟立子堰为君便是了。”

    萧望怀中的妇人闻言一颤,虽然萧望此计希望甚大,但终究是一步险棋,一招若失则满盘皆输,那妇人又怎会轻易下定决心呢。

    “大人,府外楚国令尹求见。”

    这时,屋外传来的兵士的禀告声,萧望连忙与那美貌夫人分开,说道:“快请令尹大人进来。”

    不多时,昨日在青龙殿上嚣张跋扈至极的芈枭便来到了萧望府中,他方一进屋,便马上对着上首坐着的美貌妇人施了一礼。

    “芈枭参见公主。”

    那妇人看了一眼芈枭轻声说道:“现我以为人妇,公主之谓再不可提,今日小童私出青龙殿,令尹大人不必多礼。”

    芈枭闻言便起身坐到了一旁,他神色恭敬,却哪里还有一丝昨日的嚣张在。

    “君夫人,权玉身死,他的兵马也归了萧子硕,看来目前局势对我们颇为不利啊。”

    听到芈枭颇为为难的语气,那美貌妇人也是一脸的哀怨之色。

    “筹谋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最终功亏一篑,小童真是不明白亦不敢相信,萧子硕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将权玉击杀还能策反权玉的兵马。”

    “君夫人,昨夜我已经派人去探查此事,听闻是一位萧姓少年前去廉闵大营中说动廉闵斩杀权玉的。

    只是此人颇为神秘,我派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未能查出此人到底是谁?”

    一旁的萧望插话说道。

    “萧姓少年?

    子硕离开齐国时,宗族中并无少年人和他一同离去。

    不过不论是谁坏了我的大事,我定要生食其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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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阳墨帜玄武歌介绍:
戎狄的肆虐、异兽的侵袭以及乱世中的天下。
周人、蛮夷以及半兽魔鬼的征伐。
庶族的逆袭、贵族的呐喊以及戎狄为了生存的抗争。
圣女、单于以及不甘屈从于宿命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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