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十五的卖身契
跟方安然说的一样，那道伤痕不过是蹭到了瓷片，当时血流的吓人，可是养养就能好。
如今不过几日，就已经淡了下去，偏偏那日，他还跑去问林玖玖要祛疤的药膏，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王蔷拿出帕子小心地给宇文灏包扎，宇文灏一直没动，等她包扎好了，却突然开了口：“蔷儿，你脸上的伤似乎快好了。”
王蔷下意识就捂上自己的脸：“是母亲的药膏好，说是宫中娘娘们用的，过段时间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当时蔷儿也是吓坏了，怎么都没想到玖玖姐会来推我，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表哥和玖玖姐动手。”
宇文灏一把攥住王蔷的手，原本没什么光彩的瞳孔倏然间就像是染了血色：“我真的和她动手了。”
“表哥，疼。”王蔷皱着眉，可是看着宇文灏发红的眼睛，又不敢再撒娇，只能点头，“你就是推了她一把，向来也没什么大碍。”
“我真的推了她。”宇文灏喃喃地说，完全没有再理会王蔷。
看着宇文灏的反应，王蔷心里一慌，握住宇文灏的手，强笑着说：“表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了。你不要再想那个林玖玖，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宇文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王蔷，那个目光让王蔷害怕得后退了一步。
“蔷儿，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王蔷一下子就崩溃了，拼命摇着头：“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要当你的妻子。”
她不顾女孩子家的矜持，一下子上前抱住了宇文灏，却被宇文灏慢慢推开：“我的妻子，只有玖玖一人。”
王蔷心里亦是空落落的，她看着宇文灏，突然惨笑一声：“可是表哥，林玖玖她不要你了啊。刚刚方安然的话我听见了，她已经进宫求皇上退婚，如今圣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退婚。”宇文灏双手紧捏成拳，一阵阵的冷意让他如坠冰窟，“滚。”
“表哥。”王蔷不死心地上前一步，对上的却是宇文灏杀人般的眼神，恐惧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宇文灏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半天才出口：“阿良。”
陈良从外面推门进来，眼神却没有看向宇文灏。
“将军。”
看着陈良的反应，宇文灏不由自嘲地笑了一声：“阿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陈良回答得毫不犹豫。
宇文灏抬起头，眼中是清晰的愤怒：“那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陈良以为将军会知道。”王蔷的态度那么明显，他自然觉得宇文灏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宇文灏真的分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又是爱情。
宇文灏没有说话，过了半刻的光景，他才一脸惨淡地开口：“你说，玖玖还会原谅我吗？”
上一次两人闹了矛盾，宇文灏就是这么一脸颓丧地问他，如今似乎是场景重演，可是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看见宇文灏对王蔷是怎么温柔体贴，对林玖玖又是如何不假辞色，更不要说……
陈良想着林玖玖手腕上那一道狰狞的伤口，心里的无奈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宇文灏。
“你下去吧，我要进宫。”
谁也不知道宇文灏进宫和宫亦辰说了什么，只知道宇文灏出宫的时候脸色不虞，连夜就去了城外军营。
林玖玖回府就睡了，她本来就大病初愈又失血过多，身子骨弱的不行。
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过来，竟是傍晚，外面天都黑了，冷风瑟瑟，透过窗子的空隙吹了进来，让她冷得又把被子裹了裹。
“十五，帮我关一下窗户。”话一出口，她才想起十五已经被她打发回了将军府，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圆头圆脸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姑娘，您要关窗吗？”说着，直接上前关了窗户，外面的寒风总算是被挡住了。
“星儿。”林玖玖认出这是她娘身边的侍女，只是奇怪她怎么在这边。
看出林玖玖心头疑惑，星儿笑道：“夫人说姑娘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就让星儿来照顾姑娘。”
林玖玖“哦”了一声，知道是她娘好心，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
星儿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拎了一个食盒，里面是热好的饭菜。
林玖玖正饿得慌，几口吃下去，胃里算是暖了起来。
“今日可有人来找我？”
“有的。”星儿开口道，“安然郡主来了一次，见您睡着就走了，说是明天再来。”
“嗯。”林玖玖能想到方安然找她是为了什么，她也想知道宫安林到底有没有去找王蔷。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她也不好去找方安然问这个事情。
睡了那么长时间，她也睡不着，索性拿了东西出来做香膏。之前做的精油都送了人，她要抓紧时间再做一些，无论是送人还是自用都好。
“姑娘。”是十五的声音。
林玖玖有些恍惚，回头果然看见窗户外是十五的影子。
“你不是回将军府了。”林玖玖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十五。
十五依旧是原先的装扮，听着林玖玖的话，她从袋子中拿出一张纸：“姑娘，这是我的卖身契，我把它买回来了。”
林玖玖实在搞不清楚十五是什么意思？怎么，难道买了自己的卖身契，然后再卖给她？
十五一脸雀跃：“我也不喜欢待在宇文府，还是喜欢待在姑娘身边，要么姑娘就买了十五吧，姑娘不是说过要送十五出嫁，可不能食言。”
林玖玖怎么都没想到十五的心思真被自己猜中了，感动之余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犹豫着说：“可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十五把卖身契往林玖玖怀里一塞：“无妨，等姑娘有钱了再给我吧。”
说完，自动自发地去了自己的房间，放置好东西，又来了林玖玖的房间。
“姑娘，不要说您，就连我也觉得那个表小姐有些古怪，我们这些暗卫从小就跟在将军身边，也是见过表小姐，那表小姐性子娇蛮，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十五双手托腮，脱离了宇文家显然让她心情愉悦。
第二百五十七章 赴宴
“连你都看得出来，你那个将军却看不出来。”想着宇文灏当时绝情的话，林玖玖就觉得心里更是难受。
十五忙抓住林玖玖的手，一脸诚恳地说：“姑娘，将军也是没办法。他常年在外征战，哪里知道女人之间的事情……”
“十五。”林玖玖叫住她。十五抬起头，就看见林玖玖脸色阴沉：“你要是再帮他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赶回去了。”
十五连忙摇头：“姑娘，十五错了，以后再也不帮将，不对，再也不帮宇文将军说话了。”
她划清界限的反应让林玖玖满意了些，顿了顿，又说：“但是我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回来的。”
十五连连点头：“对，姑娘。十五也看那个表小姐不顺眼，有什么要十五做的，十五义不容辞。”
“好。”林玖玖身边没可用的人，十五是个暗卫，武功高强，自然比一般的丫鬟管用。想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问十五，“今日那宫安林可有去找王蔷？”
“安林郡主？”十五想了想，这才说，“安林郡主倒是没有找过来，只是摄政王府的人来了，说是安林郡主回来，明日邀请京城贵女前去赴宴。”
林玖玖原本还想着宫安林怎么可能这般安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王蔷。她亦是有些跃跃欲试，横竖是贵女的宴席，那个人也不可能会去。
只是赴宴必须要有请帖，明日的宴席今日请帖还没有送到她手上。
正无奈，就听星儿在门外说：“姑娘，晚秋姨娘送来请帖，邀您明日前去赴宴。”
真是瞌睡都有人送枕头。只是刚刚还想着没人送请帖，这会儿晚秋就差人送了请帖过来，估计这事情也没有表面上看着得那么简单。
林玖玖没有多想，管他什么情况，横竖她要的就是去摄政王府看看热闹。
想着明日可能会看到的好戏，林玖玖就觉得那么多日的愁绪似乎清淡了些。
第二日早早就起了床，梳洗打扮之后就等着午后赴宴。
晚秋和林玖玖表面上交好，自然是亲自派了马车过来。林玖玖刚想上车，就听见方安然在后一辆马车上叫她：“表嫂，坐我的车吧。”
林玖玖实在是不愿意坐方安然的马车，如今看见和宇文灏相关的人和事情总是让她心头郁结。
可方安然毕竟无辜，自己这条命也可以说是方安然救回来的，林玖玖推辞不得，就带着十五上了方安然的马车。
“安然，我说过什么你又忘了吗？”林玖玖沉下脸色。
方安然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叫多了表嫂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听着林玖玖说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窘迫。
林玖玖见她这模样就心软了，连忙说：“算了算了，下次注意点就好。”说完，从空间中拿出一只口红。
“这是我新作的颜色，配你今日的妆容正好。”方安然早知道口红这个东西，女人对口红总是有种特别的钟爱，听林玖玖这么说，欢天喜地接过口红，擦了原先涂好的口红，涂了林玖玖送的。
对着铜镜一照，只见镜子中的人唇色动人，显得整个妆面都生动起来。
她高兴得抱了抱林玖玖，喃喃道：“玖玖姐这么好的人，宇文灏没那个福气。”
林玖玖觉得方安然这句话算是说道她的心坎上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叫他哥哥了？”
方安然一撇嘴，臻首一抬：“我哥哥是个英明睿智的，这人是非不分，哪里配得上当我哥哥。”
这句话更是让林玖玖产生了共鸣，之前的隔阂消失，两人又似回到了往昔。
“郡主，姑娘，到了。”
十五的声音透过帘子传进来。方安然先出了车，回头“啧啧”两声：“这个宫安林的排场可真是大。”
林玖玖紧跟着走了出去，果然看见摄政王府门口挤满了人。
“表……玖玖姐，你等下再出来。”方安然突然急迫地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玖玖已经看见了王蔷。
不仅王蔷，王明朗也来了。
无论真假，这两兄妹长得还是挺像的，王明朗亦是个翩翩少年，一下车不少贵女都朝着那边看去，时不时红着脸窃窃私语。
林玖玖心中冷笑一声，知道是宇文燕想着给她这个儿子找对象了。
这种贵女集聚的宴席，可不就是个绝佳的场所。
目光一动，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怎么都没想到柳珍珠会来这里，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柳夫人自请下堂，柳珍珠也一直闭门不出。
“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方安然一脸的不屑。
自从和柳珍珠闹翻了脸，方安然又知道了不少柳珍珠的事情，对于这个女人就更加鄙夷了。
“安然。”林玖玖提醒她。毕竟是一国郡主，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难听。
方安然吐了吐舌头，扶着林玖玖下了车。
宴席还没有开始，宫安林就安排了贵女们在后院赏梅。
这会儿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一入后院就有冷香传来，满目皆是红梅映雪，景色秀美。真没想到宫祥陵那么俗气的人竟然会种满园子的梅花。
不过相比起来，宫安林比她爹还要做作。
这会儿拿了架古琴，坐在园子中央弹奏。
林玖玖不懂音律，就问边上站着的方安然：“安然，我怎么听着这旋律有些别扭？”
方安然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也学过古琴，虽然不精通，但是也知道她弹错了好几个音节。”
林玖玖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王蔷不愧是白莲中的表率，看见林玖玖如此，不由来了一句：“怎么，玖玖姐可是觉得郡主弹奏得不好？”
“王蔷，你哪只耳朵听到玖玖姐说宫安林弹得不好了？”方安然忍不住怼了回去。
王蔷一脸无助地看向宫安林，原以为宫安林会帮她说两句，却不想宫安林把手狠狠按在琴上，冷眼看着她：“是啊，林掌柜什么时候说本郡主弹得不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宴席丢脸
林玖玖突然觉得宫安林顺眼了不少。
不过跟她猜想的一样，如今她和宇文灏都要断了关系，可王蔷却整日地跟着宇文灏，宫安林看谁不顺眼不是显而易见？
她看向王蔷，显然王蔷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心内不由一阵冷笑。
不管是宫安林身为主人，又或者是因为王蔷是宫祥陵的人，她都觉得宫安林不至于和自己唱反调。
“郡主，小女没有这个意思。”王蔷竟然下意识就给宫安林跪下了。
方安然气得跳脚，上前就去扯王蔷，逼着她站起身来：“王蔷，你现在是我们宇文家的人，给宫安林下跪是要把我们宇文家的脸放在哪里？”
王蔷被她扯得一个踉跄。
地上积了雪本来就湿滑，她一个不妨摔倒在地。
偏偏她今日又穿了条白色的裙子，染上了脏污，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方安然一撒手，王蔷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周围一阵哄笑声，大家都是喜欢看热闹的，这会儿见到这个场面，竟没有一个人去扶王蔷。
她摔在地上狼狈非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宫安林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侍女说：“你去把她扶起来。没听安然郡主说吗，毕竟是宇文家的人。”
她那一句“宇文家的人”说得意味深长，看向王蔷的表情就像是淬了毒。
那个侍女连忙去扶王蔷，顺便说道：“王姑娘，奴婢带您去换套衣服吧。”
王蔷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原本雪白的衣服看起来脏污不堪，的确不能穿了。她点了点头，跟着那个侍女走了。
林玖玖轻声对十五说：“你跟上去看看，我总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
十五得命离开，林玖玖拉了一下方安然，无奈道：“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到昭然公主或者宇文灏的耳中，你估计日子不好过。”
方安然哼了哼：“我都出嫁了，他们还能来管我？况且，是王蔷她自己不要脸，还把我们宇文家的面子都丢光了。”
林玖玖见她听不进去，也就没有再说。
她倒是好奇，宫安林到底藏着什么把戏。
看着侍女把王蔷领下去，宫安林的嘴角勾了勾，转眼看向林玖玖。
若不是王蔷出来抢风头，她要针对的就是林玖玖。
虽然林玖玖现在不跟她抢宇文灏，可是之前的仇她却不得不报。
“林掌柜，本郡主才疏学浅，不如你来赐教一二？”
林玖玖连琴都不知道怎么摆，又怎么会弹琴。她笑了笑：“郡主，我不会弹琴。”
“不会弹琴？”宫安林笑了起来，“果然是商贾之家，摆弄摆弄算盘就够了，这琴棋书画的不会也正常。”
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让在场的人又笑了起来。
林玖玖拉了一下要为他出头的方安然，跟着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倒是让周围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林玖玖这脸皮也太厚了。明知道宫安林在取笑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
“学艺在精不在多，只要有一技傍身即可。我别的的确不会，就会一个制香。”林玖玖话音落下，倒真的没人敢笑她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更别说刚刚宫安林还弹错了不少音符，正验证了她的这句话。
更何况，林玖玖制香若说第二，整个大庆都没人敢说第一。
宫安林脸色晦暗难明，反倒是方安然拍着手说：“是啊，我玖玖姐制香自然是天下第一，你们有本事都别去天香楼买东西啊。”
林玖玖笑着拉了拉方安然，说道：“安然，你这不是给我树敌嘛。”
方安然笑得一脸灿烂：“玖玖姐，你还怕天香楼的东西没人买吗？不过没人买刚好，正好没人跟我抢了。”
两人一问一答，听得宫安林脸色更是难看。
她用的也是天香楼的东西，若是为了和林玖玖一时的意气之争而不去用那么好的东西，她还真是狠不下心。
说着话呢，就看见王蔷跟在侍女身后回来了。
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林玖玖身后，轻声说：“姑娘，她们在衣服上做手脚了。”
不用十五说，林玖玖也闻到王蔷衣服上的味道。
她嗅觉十分灵敏，再加上王蔷身上的味道对她来说实在刺鼻。
林玖玖皱了皱眉，这下真是不死也半条命了。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个宫安林真是跟她爹一个德行，心狠手辣。
“玖玖姐，你怎么了？”方安然见林玖玖直直地看着王蔷的方向，忍不住开口。
林玖玖嘴角微勾：“安然，你可要给我作证，我可是什么都没对王蔷做哦。”
方安然不明所以，只是听着林玖玖的话茫然点了点头：“自然，我们怎么会自降身份跟她动手。”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了。
林玖玖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脸，跟着众人去往前厅赴宴。
因为是宫安林的宴席，来的大多都是贵妇公子小姐，没有那些大人压着，气氛确实活跃不少。
闲来无事，那帮贵妇最喜欢的就是做媒，那些没有定亲的公子小姐自然成了她们的目标。
林玖玖要和宇文灏退婚的事情还没说出去，方安然又是个成了亲的，两人这才得闲，坐在边上看着面前的热闹。
一个贵妇人拉着王蔷的手说着什么，虽然王蔷的家世不是很好，可是她母亲是宇文燕，表哥又是大名鼎鼎的宇文灏，就凭这两个人，也能让王家两兄妹成为场上焦点。
“玖玖姐，我怎么觉得王蔷的脸色不是很好啊。”方安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果茶，又给林玖玖倒了杯，一边喝一边说。
顺着方安然手指的方向看去，王蔷果然皱着眉头，手在边上紧捏成拳，强忍着去抓身上的冲动。
“发作了呗。”林玖玖觉得手中那杯茶似乎甜了不少。
“发作？”
方安然愕然看向王蔷那边，就连那个贵妇人也觉得不对了，问道：“王小姐，您是身上不舒服吗？”
话音落下，王蔷尖叫一声摔在地上，拼命地用手去挠身上。
这个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少人侧目看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剧痒无比
“妹妹，你怎么了？”王明朗连忙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袍挡住了王蔷。
宫安林刚想上前，就听见外面侍从高叫一声：
“昭然公主到”
她表情一变，原先的高冷变成了担忧：“蔷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王蔷身上痒得难受，听见宫安林的声音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宇文燕冲了进来。
看见瘫在王明朗怀中的王蔷，宇文燕一把拉过她搂在怀中：“蔷儿，你怎么了？天哪蔷儿，你身上怎么都是红疹子？”
王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珍珠突然开口，：“不是说天香楼的林掌柜手中有灵丹妙药，专治这种问题？”
听着宫安林的话，围观的人也反应过来。
早些时候有人毁了容去找天香楼的麻烦，还不是被林玖玖的东西给治好了脸？林玖玖看向柳珍珠，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出现得就有些不合时宜，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柳珍珠又和宫安林勾搭上了。
“林玖玖，快点把药交出来。”宇文燕双目赤红，冲着林玖玖大吼。
林玖玖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谁下毒就找谁去要解药，我的香膏只用于皮肤过敏，对付这个我可没有办法。”
“谁知道这个毒是不是你下的，在场那么多人，最擅长用药的就是你这个林掌柜。”柳珍珠走上前来。
虽然在场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柳珍珠，更别说如今柳宰相被贬官，在朝中地位大不如从前。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柳珍珠说得有道理。
谁不知道林玖玖擅长制香膏，这香膏既能让皮肤变好，自然也能让皮肤变差。
林玖玖早就知道自己要受这无妄之灾，看向方安然。
方安然顿时知道林玖玖刚刚和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忙说：“玖玖姐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有时间下毒。姑母，您现在还是想着怎么救王蔷，我看她可难受的很。”
宇文燕低下头，就见王蔷已经神志不清，拼命抓挠起来。
“灏儿，都这个时候你还要帮这个女人！”
宇文燕抬高声音，林玖玖浑身一颤，就看见宇文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玖玖。”看着林玖玖，宇文灏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把目光定在林玖玖身上，然后下意识又看向她的手腕。
林玖玖把袖子往下拨了拨，别过头去。
宇文燕见他这样，不由怒气上涌：“蔷儿已经受不了了，你快点让那个女人交出解药，不然本宫就把她碎尸万段！”
林玖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就不相信宇文燕还会觉得是自己下的手，不过是想着拿自己出气。
她目光完全没有落在宇文灏身上，只是看向宇文燕，嗤笑一声：“昭然公主，您再不给她找大夫，估计她身上每块肉都要被抓破了。”
宇文灏一咬牙，抱起王蔷，朝着外面奔去。
一下子，宇文家的人又走了个精光。
林玖玖正要离席，却见几个侍卫走了上来：“林姑娘，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请跟我们到将军府走一趟。”
“你们……”
方安然知道这些是宇文燕的人，正要上前，却被林玖玖拉住。
无论怎么说，方安然也算是半个宇文家的人，她可不能让她受宇文燕的夹板气。
“玖玖姐！”方安然跺脚。要是让林玖玖被带走，指不定要受什么罪。
“我没事。”林玖玖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看向那几个侍卫，“你们认得这个吗？”
她拿出九龙玉佩，在那些人面前晃了晃：“凭这个，你们还要带走我？”
那帮人都被那枚九龙玉佩给震慑住了，普天之下，能用龙作为装饰的，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还有谁？
别说他们，就算宫祥陵来，看见这枚玉佩也要给林玖玖下跪。
他们连忙跪下来，浑身颤抖道：“不敢。”
林玖玖原本笑吟吟的表情倏然一变，冷言道：“既然不敢，还不给我退下！”
那些人连滚带爬地起身，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你怎么会……”宫安林喃喃地说。
林玖玖冷笑着看向她：“皇上是我表哥，我有玉佩很奇怪吗？”说起来，宫安林也是宫亦辰的妹妹，甚至关系比她和宫亦辰之间还要亲近一些。
但是偏偏，宫安林的父亲是宫祥陵，就凭宫亦辰和宫祥陵水火不容的关系，能对这个妹妹有个好脸色就不错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林玖玖拉过同样一脸震惊的方安然：“走吧，安然。”
说完，对着在场贵女冷言道：“我林玖玖身正不怕影子斜，是我的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的做的也休想让我背这口黑锅。”
看着林玖玖带着方安然和两个丫鬟离去，宫安林和柳珍珠都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她们竟有种，什么都被林玖玖看穿了的感觉。
“玖玖姐，你刚刚可真是厉害。”方安然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林玖玖的腰侧瞟去。
林玖玖笑眯眯地摘下玉佩递给方安然，却见她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东西那么贵重，要是不小心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别说赔不起，说不定这条小命都要搭进去。
林玖玖只好把玉佩放回香袋中，正要说话，就听有人在敲马车的门。
“妹妹，你在吗？”
是晚秋。
林玖玖掀开帘子，看着晚秋。刚刚她都没有出现，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出现是为了什么。
“姐姐有事？”
晚秋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姐姐在后院，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早些出来为你解围。”
林玖玖知道她就是客套话。不管怎么说，她不过是个小妾，又怎么可能逆宫安林的意思行事？所以听着她的话也就是笑了笑。
晚秋一脸尴尬，却还是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前几日我去林府拜访林夫人，怎么没见到那个小姑娘？”
她一脸发光地看着林玖玖。
“哦，你说萌萌啊。”林玖玖拉长音调，“前段时间她母亲想她，我就把人送回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当街绑人
听见林玖玖的话，晚秋脸上显然十分失望。
“姐姐还有事吗？”林玖玖依旧是不带感情的微笑。
晚秋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玖玖姐，她说的是萌萌？”方安然是知道萌萌的，那个小女孩冰雪聪明，她也喜爱的紧，不过晚秋的这个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她拧着秀眉，说道：“那晚秋姨娘看着不像是喜欢小孩的样子，怎么对那个萌萌这么上心？”
“我也不知道。”林玖玖摊摊手，“说不定，母性大发了呢？”
方安然觉得林玖玖的回答得有些不走心，但是看她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再追着问了。
马车开始行驶，林玖玖靠在枕头上，想着刚刚宇文灏的那个眼神。
愧疚？无奈？情非得已？
真是好笑，事情都做出来又摆那么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以为自己会心软吗？
她闭上眼睛，心里暗暗盘算。这京城是越来越复杂了，明日就把娘送走，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她就和母亲远走他乡。
“表哥……”方安然突然喃喃念了一句。林玖玖睁开眼睛，看向马车外的那个人。
“玖玖姐！”方安然猛地拉住她，祈求似地摇了摇头。
林玖玖知道她担心自己和宇文灏起冲突，安抚地朝她看看。
这是在她家门口，若是吵起来，不是丢了自己的脸。
林玖玖下了马车就朝着大门走去，没两步，就被人挡住了。
她抬起头，笑吟吟地说道：“宇文将军，不陪你心爱的表妹？”
这话就如一把钝刀子将宇文灏凌迟，他忍住才没有踉跄两步，看着林玖玖低声道：“玖玖。”
林玖玖目光冷淡，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宇文将军，您可千万不要叫的那么亲热，我们的交情似乎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你可以叫我林姑娘，林掌柜，又或者直呼全名，放心，我不介意。”
看着虽然带笑却是表情冷淡的女人，宇文灏喉结动了动，艰涩地说道：“玖玖，你非要这般跟我说话？”
听着这话，林玖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宇文将军，过不了几日，我们退婚的旨意就会下来，既无婚约，您再这么称呼就是坏了小女的名声。小女还想着嫁个好人家呢……”
话未说完，就被宇文灏攥住手腕：“你还想嫁给别人？”
林玖玖想也不想，直接洒出引人昏迷的粉末，宇文灏昏迷之前只听见林玖玖在说：“自然，我可不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安然，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方安然看着躺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的宇文灏，嘴巴动了动，可是想着林玖玖说过不准帮宇文灏说话的话，她又闭上了嘴。
一脸同情地看了一眼宇文灏，方安然摆了摆手：“再找辆马车，把宇文将军送回去。”
“姑娘，您分明也是舍不得。”十五跟着林玖玖往回走。主仆二人趴在门边直到宇文灏被人带走，这才离开。
林玖玖瞥她一眼：“你又想回宇文府了？我那是舍不得吗？我那是担心这个大将军在我家门口出事，给我惹一身骚。”
十五看着她嘴硬心软的样子，还是只能闭上了嘴巴。
王蔷那毒不轻，就连宫中的太医都出动了，还是个老熟人，恒远。
这消息还是恒远带过来的，才过午时他就来了天香楼，一进门就嚷嚷着那个王蔷真是惨，也好在她是宇文燕的女儿，各种好药不要钱地供着，不然的话那一身的皮肉就真的烂了。
听着恒远这么说，林玖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当初她早点提醒王蔷，估计她就不会中毒得那么厉害。
可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别说她不可能帮王蔷，就是真的去提醒了，王蔷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个毒就是她下的。
“你现在能出现在我面前，就表示她的毒已经解了。”林玖玖笑睨着恒远。
恒远哈哈大笑：“你中了鹤顶红都被我救回来了，这种毒又害不了人命的，还不是小意思。”
看着他自大的样子，林玖玖翻了个白眼，依旧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一杯茶还没落肚，宇文燕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原本在天香楼买东西的客人一见宇文燕的样子，纷纷离开。林玖玖那个心疼，缓缓站起身，看着面目狰狞的宇文燕。
“昭然公主好大的火气。”
宇文燕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恒远身上，迭声说着：“好，真是好啊。林玖玖，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莫名其妙就被定了罪的林玖玖一脸无奈：“人赃俱获？不知道昭然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要狡辩！”宇文燕一伸手，指向依旧坐着的恒远，“若不是你下的毒手，这人怎么可能解了蔷儿的毒？”
恒远一听她这话就不高兴了：“公主，解了王小姐的毒那是我的本事，若是整个太医院都解不了王小姐的毒，岂不是贻笑大方？”
“狡辩！”宇文燕也不知怎么，认定了林玖玖就是下毒的凶手，这下看见恒远在林玖玖店里，更是认定了两人狼狈为奸害了她的宝贝女儿，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宇文燕一摆手，手下人却是犹犹豫豫。
他们都没忘记林玖玖手上还有九龙玉佩。
宇文燕神情一滞，一巴掌扇在一个士兵脸上：“本宫的女儿都被这贱人给害了，九龙玉佩是嘛，我这就绑了这个贱人去金銮殿，我看皇上到底是帮理还是帮亲！”
她的话音落下，那些人一拥而上绑了林玖玖。
林玖玖长这么大，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五花大绑。
她看向宇文燕，冷笑一声，问道：“昭然公主，若是最后查出凶手不是我，你又何如？”
宇文燕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心里不由开始打鼓，可是只一下，她的态度又变了。
不管如何，这个事情必然和林玖玖脱不了干系，今日，林玖玖必须要付出代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太后震怒
林玖玖见她不说话，突然觉得这个事情似乎更加刺激了。
“姑母。”
有的时候真是奇怪，前段时间她想见到宇文灏，宇文灏却不在，如今她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个人，宇文灏却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绑着，身子却依旧挺得笔直：“宇文将军也是过来看我的热闹？真是不好意思，这么狼狈的我该不会脏了你的眼吧。”
宇文灏听不进去林玖玖戳人的话，皱着眉就要上前去解林玖玖的绳子。林玖玖身子一侧：“昭然公主说了要绑我入宫，孰是孰非自有皇上定夺。”
她是宁可相信宫亦辰，也不愿意再相信宇文灏了。
这个认知让宇文灏额角青筋迸出。
“灏儿，她都不领你的情，还是进宫让皇上定夺。”宇文燕声音阴测测的。
宇文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宫亦辰看着林玖玖五花大绑而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林玖玖被勒得难受，即便身陷窘境，却还是笑着对着宫亦辰扬了扬眉：“表哥，可否赏脸给把凳子？”
宫亦辰还没说话，宇文燕就从她身后踹向她的膝盖，林玖玖把控不住，直接摔在地上。
“宇文燕！”宫亦辰勃然大怒，“朕面前岂容你放肆！”
这一开始的偏帮就让宇文燕心里一突，可终究还是想着自己是有理一方，就算宫亦辰心中再偏帮林玖玖，也是九五之尊，自然不能颠倒黑白。
她连忙跪下行礼，解释道：“是臣妇见林玖玖对皇上不敬，替皇上惩治她。”
林玖玖哼了一声：“那还真是多谢昭然公主的管教。”
她的膝盖痛得不得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生生把她的膝盖骨从腿上抠出来，更别说她之前失血过多，这么突然地跪下来，让她差点没厥过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皇上，还是让林姑娘先坐一下吧。”恒远看出她的窘境，开口道。
让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跪着，没多久就要跪出毛病来了。
宫亦辰点了点头，小顺子连忙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还没放稳，就被宇文燕一脚踹开。
“宇文燕，你是要反了不成！”宫亦辰勃然大怒。
她一次两次地挑战自己的底线，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宇文灏心疼得都要滴血了，每次想要说话都被截了胡，这下见宫亦辰斥责宇文燕，不由冷着脸说：“姑母，你想置宇文家于何地？”
宇文燕这才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场合，当下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她是公主，可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外姓公主，更别说眼前的是当今圣上，就算她也姓宫，在皇帝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林玖玖终于坐上了椅子，宇文燕无可奈何，话却是一句不落：“哼，不过是一个罪人。”
她一直忍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昭然公主，请问我林玖玖到底做了什么，要你一口一个罪人？”
宇文燕就等着她开口，听她这么一说，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你去看看我的蔷儿，要不是你给她下毒，她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来人！”
随着她一声令下，马上有人抬着软榻进来了。
那软榻被包得严严实实，依稀可见里面躺着个人。
侍女掀开帘子，王蔷虚弱地躺在里面。
宇文燕也真是够狠的，竟然把王蔷给抬到这里来了，真不知道她对女儿的宠爱究竟是真是假。
“皇上，您看我的蔷儿。”宇文燕伏下身子，一脸悲愤。那侍女卷起王蔷的袖子，就见衣服遮盖的地方，尽是血肉模糊。
这个场景实在是可怕，就像是这人除了一张脸是完好，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出一处完好的肉来。
林玖玖心里不由又感慨一声，那宫安林下手还真是够狠的。
“这是？”宫亦辰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当下也是愣住了。
恒远上前一拱手：“回皇上，王小姐这是被人下了痒粉。”
这种东西偏得很，整个京城估计听过的人都没几个。
宇文燕见他说话，更是勃然大怒：“你自然知道，若不是你和林玖玖狼狈为奸，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治好我们蔷儿的毒？”
真是胡搅蛮缠。
在场的人心里不由都生出这个想法来。
恒远却是不慌不忙：“这个痒粉是蜀东的秘药，有价无市，就连林小姐再手眼通天，如何能弄到这种东西？昭然公主，我可记得王小姐是在赴摄政王府的宴席时中的毒，你怎么不去怀疑安林郡主，毕竟她刚刚从蜀东回来。”
在场的还有不少太医，虽然不至于跟恒远一样直接把矛头指向宫安林，却也都是纷纷应和，言道这就是蜀东的秘药。
宇文燕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是难看。
宫亦辰见她不说话，直接下令：“来人，去摄政王府搜。”
至于搜的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林玖玖原本以为这个事情还要一番扯皮，却没想到恒远几句话就把问题指向了宫安林，不由也是一阵侥幸。
小顺子早就给林玖玖松了绑，她揉着自己被捆得发麻的手臂，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宇文燕，笑道：“昭然公主，你怕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王小姐分明是在摄政王府出的事情，却把矛头指向我。还是你原本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不敢去动人家，只能可怜我这个替罪羔羊了？”
“大胆！”
太后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御书房中的人看向门口，只见太后脸色阴沉，竟是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她一脸愠怒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林玖玖身边，一脸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丫头，真是辛苦你了。”
林玖玖乖顺得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看着太后。
这个样子更像极了她受尽委屈不敢吱声，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宇文燕，声音中挟带着怒意，整个御书房就剩下她掷地有声的声音。
“昭然公主，你这是欺我玖玖伶仃，无人可依靠？”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盖棺定论
此话一出，就连宫亦辰的表情都变得很是难看。
谁不知道林玖玖是宋家新找回来的表小姐，就连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宠爱，甚至皇帝把自己的九龙玉佩都给了这个表妹傍身。
太后这句话就像是在打宇文燕的脸，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臣妇没有这个意思。”宇文燕下唇几乎被咬破，说着谦卑的话，脸上却依旧是愤慨的表情。
她自小就是天之骄女，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尤其是她的亲生女儿还重伤躺在床上。
她看向王蔷，更是觉得心痛万分。
“太后，可臣妇的女儿……”
太后没理她，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宫安林还没来吗？”
摄政王府和皇宫的距离不远，但是太监一去一回，的确也要不少时间。太后明知如此却这么问，显然是不准备和宇文燕说什么了。
宇文燕一脸屈辱地闭上了嘴巴。
林玖玖朝着王蔷看去，王蔷的脸色的确难看，那个痒粉不是一般的东西，这一场遭罪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小命。
她真是好奇了，真是不知道宫安林到时候如何全身而退。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个传唤宫安林的小太监才跑了回来。
“太后，郡主早上去城外上香了。”
宫亦辰眉头紧锁，问那个小太监：“可有搜出什么？”
“没有。”小太监摇头，还没开始说，就看见宫祥陵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皇上，太后，为了这种小事来搜我的摄政王府，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他迈过门槛，一进门，目光就在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林玖玖身上，笑道：“林掌柜，怎么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林玖玖应了下来，然后对一脸疑惑的太后说，“之前柳政道柳大人诬陷我，还是王爷替我做的主，玖玖之前还没谢过王爷，真是没想到今日王爷又来给玖玖做主了。”
三言两语，宫祥陵的老脸就挂不住了。
上次的事情和这次又怎么能化为一谈，柳珍珠毕竟是别人家的女儿，该打该罚，宫祥陵的眉头都不至于皱一下的。
可这次不一样，宫安林可是他宫祥陵的亲女儿，没道理不帮着自己的女儿却帮着林玖玖这么个外人的。
“怎么，既然王爷不是来给玖玖做主的，那这番来，莫不是要给安林郡主求情？”
“诶，是……”话一出口，宫祥陵就知道不对，林玖玖这七拐八弯地差点就把他给绕进去了。
他一下子冷了脸色，说道：“林掌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安林何错之有，本王为何要求情？”
“可是刚刚，本将军可听见王爷承认了。况且这痒粉是安林郡主外祖家的，王爷难道不知道？”宇文灏没等宫祥陵否认，直接开了口。
宫祥陵黑着脸看向宇文灏：“宇文将军，本王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你，非要处处和本王作对。”
说着一转头，又跟宫亦辰打起了亲情牌，“皇上，安林怎么说也是您嫡亲的堂妹，您可不能因为她常年居住在外祖家不和您亲近，就帮着外人来欺负这个妹妹啊。”
“帮着外人？”宫亦辰皱眉，“皇叔，玖玖是朕的表妹，宇文将军是朝中肱股之臣，您一口一个外人，莫不是上回那话真的是你说的？”
宫祥陵神情一滞，顿时想起自己之前在林府时气急败坏说出的话。
他脸色一白，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已经雨过天晴，却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更别说当时宇文灏也在场，这个事情他是怎么都反驳不了。
思及至此，宫祥陵连忙告罪：“上次是本王鬼迷了心窍，被那个林福海给气的。宇文将军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本王置气。”
宇文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宫祥陵更是表情讪讪。
“皇上，小女的毒还没查清楚是谁下的手！”
这边几人正在打太极，宇文燕忍受不了出声。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宇文燕指着王蔷：“今日进宫就是为我女儿讨个公道，若是并不查出真凶，臣妇就坐着不走了。”
说着，竟像是铁了心，直接在王蔷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母亲。”
一直昏迷状态的王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声音虚弱，眼神却是十分清明。
听见她的声音，宇文燕连忙上前：“蔷儿，你可是又难受了？”
“母亲，是蔷儿自己不小心沾上了痒粉，和旁人无关，和玖玖姐更是没有关系。”
林玖玖一听王蔷叫她“玖玖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说她的这句话，自己不小心沾上？这痒粉若是这么不小心就能沾上，就不能算是蜀东秘药了。
果然，恒远毫不客气地回怼：“王小姐还真是厉害，这东西连我都是第一次见，您竟然运气这么好沾上了。”
王蔷无助地看向宇文燕。
“蔷儿，这个事情我们正在查，你不用畏惧某些人，母亲自会给你做主。”宇文燕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林玖玖，显然是觉得林玖玖吓到了王蔷。
林玖玖心中不屑，王蔷这么说，不是袒护宫安林，就是把怀疑的目标引到自己的身上。这人心思歹毒又细腻，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真是被这女人给恶心到了，就连之前的柳珍珠都没有给她这种感觉。她真要怀疑王蔷就是宇文燕的亲生女儿，不然怎么可能母女俩恶心得如出一撤。
“既然王小姐都说了是她不小心沾上的，那还有什么好查的。”开口的却是宫祥陵。
林玖玖看向他，却是一脸坚定地说：“王爷，若是不查，就凭王小姐的这句话，就要定了我的罪了。我林玖玖不愿意给别人背锅。”
她看向宫祥陵，嘴角突然勾了勾：“王爷这么着急盖棺定论，莫不是心虚了？”
“本王有什么好心虚的。”宫祥陵躲闪着林玖玖的目光。
林玖玖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皇上，安林郡主来了。”小顺子的公鸭嗓突然之间打破了僵局，众人猛地看向门口，果真见宫安林一脸不情愿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无礼道歉
宫安林人还没走近，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等我见到我父王，一定要把你们给砍了！”
太后冷笑一声看向宫安林：“王爷真是教的好女儿。”
宫祥陵一抹冷汗：“是臣弟教女无方。”说着，冲着进来的宫安林吼道，“安林，你给我闭嘴！”
宫安林正走到宫祥陵跟前，冷不丁就被他的口水喷了一脸。她委委屈屈，就连脸上的口水都不敢去抹，眼泪悬在眼眶，怎么都不敢让它落下来。
她和宫祥陵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父王对她一直都是宠爱有加，就连大声说话都是不曾有的。
宫祥陵看着她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声音放缓了一些：“安林，这是在皇上的御书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更何况，父王就算是王爷，也不可能说砍人就砍人。”
听着他的态度柔和下来，宫安林低声说：“可是父王不是说，到了京城我也能跟在蜀东一样横着走吗？”
“你又不是螃蟹，干嘛要横着走？”林玖玖在边上冷不丁开口。
宫祥陵和宫安林的表情就是一变，太后无奈地笑着揉了揉林玖玖的头：“你呀，说话怎么这么戳人心窝子呢。”
“父王！”宫安林狠狠瞪了一眼林玖玖，跟宫祥陵撒娇。
可是宫祥陵已经知道这宫安林是个坑爹的角色，怎么可能由着她撒娇，况且事情还没有解决。
他不去理会宫安林的撒娇，只是问她：“你不是去城外上香，为何……”
宫安林还没有回答，就听宇文灏在边上说：“本将军亦是派人去了王府，在王府的一处院子找到了安林郡主。”
“大胆！”太后勃然大怒，指着宫祥陵，“摄政王，你可真是好啊，竟然都学会抗旨了。”
宫祥陵脸色一变，宫安林却是聪明了一回，连忙给太后跪下：“伯母恕罪，是安林跟父王说了要去上香，但是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才让父王误以为安林已经出城。”
她这话一说，太后也没理由再发火了。
林玖玖见这帮人又脱离了话题，就给恒远使了个眼色。
恒远清清嗓子：“皇上，痒粉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宫安林浑身抖索了一下，躲到宫祥陵的身后，还没问她，就摇着头说：“不是我，不是我。”
这反应让林玖玖一下子就乐了：“安林郡主，至于这么快就招了吗？”
宫安林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步就要去打林玖玖，却被宇文灏给拽住了手腕：“安林郡主，莫惊了圣驾。”
林玖玖脚步都没动一下，宫安林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低了。
“所以这痒粉真的是你的？”林玖玖看向宫祥陵，“我记得王爷刚刚还信誓旦旦说不知道这个东西。”
“是我。”王蔷又一次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是我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纸包。郡主好心把衣服借给我，要不是蔷儿好奇，也不会招惹这样的事情。”
若是之前林玖玖还在怀疑王蔷的真实身份，现在听她这么为宫安林开脱，不得不叹一声：“真是宫祥陵的一条好狗。”
原本应该蹦得最欢的宇文燕却是紧咬着牙齿不说话了。
她怨恨地看了一眼宫安林，却是没再说什么。
“哈哈……”
御书房突然传出林玖玖的笑声，她笑得很是不顾形象，几乎都要蹲到地上。太后拉着她的衣服，唤了一声：“玖玖。”
林玖玖这才抬起头，眼中是笑出来的泪花。
“真是情深意重，那我算什么？你们消遣的玩意儿？”
她这话一出口，就如同一块大石头掷入那沉沉的死水之中。分明是贬损自己的话，却像是几巴掌狠狠扇在那一帮人的脸上。
太后第一个不同意了，冷着一张脸看向宇文燕：“哀家可听说昭然公主将我侄女儿当众五花大绑押解入宫，还口口声声要将害了你女儿的人挫骨扬灰？怎么现在竟是不声不响了？”
宇文燕脸色煞白，看看王蔷，又看了看林玖玖，半句话都接不上。
“太后娘娘这话说的有意思，王小姐都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染上了这毒粉，和旁人又有什么相干？就算挫骨扬灰，也不可能对自己女儿下手。”宫祥陵估计是觉得宫安林已经度过危机，就“好心”帮着宇文燕说话。
“是吗？”
太后却是打定主意要替林玖玖出气，听着宫祥陵的话，一张俏丽的脸上更是霜雪森森。
“哀家听说王蔷早上就已经醒转过来，既是自己不小心染了毒粉，为何要坐视不管，由着宇文燕欺负我侄女儿，真当我家玖玖是好欺负的？”
林玖玖心中感动。
到大庆那么长时间，尚无一人如太后一般为她出气。就算这口气到了最后出不了，她亦是心满意足。
想到这里，不由又看向那个往日为她出头的男子。
宇文灏垂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一场闹剧对他来说就像是隔岸观火。
她不由冷笑一声，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男人。还好为时不晚，就让他和他那心狠手辣的表妹双宿双栖去吧。
“本宫，向林姑娘赔罪。”
太后的话之后，御书房有一瞬间的安静。须臾，宇文燕才走到林玖玖身前，微微俯身。
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屈辱的姿势，一句话更是让她说的艰涩无比，就像是有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林玖玖揉着自己的手腕，宇文燕的手下捆人不留情面，她白皙的手腕上几道鲜红的印记。
宇文燕的话对她来说恍若未闻，只是看向太后，撒着娇一般地说：“姑母，玖玖倦了。”
太后脸上的厉色敛去，温柔地说道：“乖，姑母带你回慈安宫。回头把你母亲也接上，在宫中陪姑母一段时日。”
两人一问一答，把宇文燕彻彻底底晾在了一边，原本就压抑着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宇文燕勃然大怒道：“本宫都与你道歉，你还要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赔钱
林玖玖正欲起身的动作一顿，看着宇文燕的表情就像是看一个江湖杂耍的戏子。
那轻蔑的眼神让宇文燕更是恼火，却是对着宇文灏说：“灏儿，你看看这世间如何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女子！长辈道歉却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林玖玖乐了，“这么说，堂堂昭然公主跟我道歉，我还要感恩戴德？不好意思，我只记得你诬陷于我，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五花大绑，丢尽了脸面。我没有一头撞死就不错了，感恩戴德，你想都不要想！”
她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决绝之至。
宇文燕气得浑身发抖。
林玖玖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毫不怀疑，若不是太后在场，她定要上前撕了自己这张脸。
“姑母，适可而止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宇文灏突然开口。
宇文燕猛地看向他，就见她这侄儿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冷的就如同御书房外凛冽风霜。
宇文灏走到王蔷榻前，目光却是看向王蔷的腿。
王蔷下意识就把腿缩了缩，宇文灏眼中似有痛苦，嘴巴动了动，声音低沉：“蔷儿，你可否告诉我，腿上的疤痕怎么没了？”
这个意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宫亦辰一直置身事外，听到宇文灏这么说，下意识就问：“什么疤痕？”
唯有林玖玖，顺着宇文灏的目光看向王蔷的腿。
刚刚王蔷情绪波动，竟挣扎得被子都往上滑了些，露出一截小腿。
虽是鲜血淋漓，却也能清楚地看到她那腿上伤疤不见了。
亏林玖玖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戳穿王蔷兄妹的谎言，却不想她自己就把谎言给捅破了。
“玖玖？”
太后一脸疑惑地看向林玖玖，却见她笑了笑，安抚道：“姑母，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姑侄两人坐在一边，那边帷幕拉下，戏就开始了。
要是说之前王蔷是脸色苍白，那她现在的脸色，就如同一个死人，青白青白的。
宇文燕也知道王蔷腿上的疤痕，可这会儿，原本疤痕的位置却是干干净净，除了被抓挠出来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蔷儿，你的疤痕呢？”
宇文燕那一声蔷儿叫得十分晦涩，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她的心里有恐惧，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如果是假的，那她亲生女儿又在什么地方？
林玖玖一直觉得宇文燕是跟宫祥陵串通在一起的，可这会儿，她却不敢承认了。
宇文燕的表情不像是知道王蔷是假的，倒像是一个真正失去子女的母亲。
“母亲，我……”王蔷话语顿了顿，却是说不出来话了。
“公主，不如滴血验亲吧。”恒远突然开了口，不过说了这句话出来，他又自嘲般摇了摇头，“皇室贵族认回子女都要经过滴血验亲这一关，公主肯定是已经验过王小姐的身份，至于这疤痕……臣才疏学浅，实在是弄不明白这陈年旧疤是怎么消失的。”
宇文燕的脸黑了。
那时候王蔷和王明朗回来，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想到滴血验亲这回事，更不要说她心中甚为疼宠那两个孩子，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又怎么可能滴血验亲来伤他们的心。
“没有。”
倒是宇文灏在边上开了口，“表弟表妹回来的时候，没有滴血验亲。”
“灏儿。”宇文燕低声说。
这事情应该回去再说，如何能在这里开口，坏了宇文家的名声。
宇文灏知道宇文燕的心理，看了过去：“姑母，真正的表弟表妹，我已经找到了。”
这就像是个惊雷，重重地炸响在宇文燕的耳中。
她看了一眼王蔷，又看了一眼宇文灏，脸色难看得吓人：“真正的？灏儿，你在说什么？”
“啊！”王蔷翻身下床，爬到了宇文燕的脚边，拉住她的裙摆，“母亲，蔷儿也不知道。表哥，你不能这么对蔷儿。”
她还妄想着狡辩，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
宇文灏在她面前蹲下身，面无表情地说：“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已经招供了。你们是听说昭然公主在找自己的子女，所以上门冒名顶替的。”
“冒名顶替？那如何能知道那么**的事情？”林玖玖不满了，她不希望这个事情大而化小，起码要找出背后指使的人。
幽幽的目光看向宫祥陵，她真想把这个家伙的假面给撕开。
宇文灏的眼神满是无奈，他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林玖玖心中的愤怒。
就是因为这个假的王蔷，害他误会了林玖玖，在两人之间造成了那么深的隔阂。
她径直走到假王蔷的面前，蹲下身：“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假王蔷瑟瑟发抖，只是可怜兮兮地看向宇文燕。
林玖玖就觉得奇怪了，看她的表情，难不成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宇文燕还会帮她？
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了回应。宇文燕抿着嘴，半晌才说：“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宇文家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她又看向林玖玖，就像是林玖玖欠了她多少金子：“林小姐，你的损失，要本宫如何赔偿？”
林玖玖看向太后。
这个面子是太后给的，自然要太后开这个口。
太后一脸了然，说道：“玖玖一个女孩子，名声最为重要，不多，就一万两黄金吧。”
不说宇文燕，就连林玖玖都震惊了。
一万两黄金，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开口实在是没有太后霸气。换做是她，一千两黄金就是顶天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宇文燕。
“一万两黄金？”
太后一个眼神轻飘飘地看过去：“怎么，昭然公主出不起这个钱？若是一时半刻拿不出来，哀家可以先借给你。”
宇文燕就算是打死都不可能问太后借钱，这说出去才是真正的丢脸。她知道这个事情再无回旋余地，只能咬着牙说：“好。”
“明日送到玖玖的天香楼。”太后又是一句话。
宇文燕真是呕死了。
她怎么不知道太后的心思，既然让林玖玖当众出了丑，就要当众把林玖玖的面子找回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私谈
宇文燕现在是骑虎难下，谁让她作妖把林玖玖给绑了过来。不说别的，就说她藐视皇帝的权威这一点，就够人家做文章的。
她巴不得这个事情快点平息下来，点头应了下来。
太后这才满意，对林玖玖说：“玖玖，这边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你随哀家去慈安宫谈谈心。”
林玖玖回身看了一眼，正触及宇文灏复杂的目光。
从进御书房到现在，宇文灏说的话一个手指头就数的出来。
刚开始她还不明白宇文灏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说不定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说出王蔷是假的这个事。
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跟宇文灏牵扯了，既然打定主意事情结束之后就远走高飞，自然没必要藕断丝连。
扶着太后出了御书房，太后刚上轿辇，宇文灏就追了出来。
他向着太后行了一礼，深情地看着林玖玖：“太后娘娘，可否让我跟玖玖单独说几句话？”
太后看向林玖玖，就见她点了点头，才叹了口气：“玖玖，等下你再来慈安宫找哀家。”
宇文灏原本以为林玖玖会拒绝，她能同意和自己交谈，让他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林玖玖抬腿就朝着御花园走，宇文灏不敢连忙跟了上去。
“玖玖……”
宇文灏话没出口，就被林玖玖给打断。
她看着宇文灏，突然就笑了：“是陈良找到的？”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快，让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玖玖说的是什么，遂点了点头：“阿良说是你让他去找的，玖玖，我……”
“找到了就好，被一个假王蔷骗了那么长时间，也真够窝火的。”林玖玖抬起头看着宇文灏，原本烙刻在她生命里的这张脸，似乎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林玖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真够奇怪，之前看到宇文灏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心跳更是快得不得了，可如今，却是心如止水，看着他都没有看见恒远来得激动。
“玖玖，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宇文灏垂着头，语气艰涩。
林玖玖早知道他今日找自己说话为的就是道歉，可是这道歉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听了。
相比起这么几句话，她更喜欢宇文燕那种赔钱来得更加实际。
她索性开了口：“宇文将军，既然道歉自然要有道歉的诚意，我也不求多，你就给我一千两黄金，明日同你姑母那一万两金子一起送到天香楼就好，毕竟我和你好了也有一段时间，分手费你总是要给我的。”
宇文灏听不懂什么“分手费”，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词。
更别说，“宇文将军”这称呼就让宇文灏心如刀绞，一千两黄金更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玖玖，你非要这么叫我吗？”
林玖玖摇了摇头：“看来宇文将军的记忆力不好，小女记得之前已经同您说过，或者叫我林姑娘，亦可以叫我林掌柜，再不济直接叫我林玖玖也是可以，莫要坏了小女的名声。”
她抬着头看宇文灏，明媚如初的大眼睛中却没有当初的倾慕爱意。
宇文灏就觉得心脏位置就像是有把钝锯子在不断拉扯，痛得他难受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林玖玖见他脸色青白，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心里也有些不落忍，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些过头了，不由缓了语气道：“也罢……”
宇文灏眼前一亮，却见林玖玖缓缓开口道：“一千两黄金的确有些多了，我林玖玖也不是金汤勺养大的娇软小姐，看在我们那么久的情分上，就给你打个八折吧，八百两就好。”
这一番话说得宇文灏眼中的光芒尽数熄灭。
他嘴巴动了动，看着林玖玖。
少女脸上分明是巧笑嫣然的俏丽模样，看得他却是心惊胆寒。只觉得这个原本应该窝在自己怀中小意柔情的女子，近在眼前却是远在天边。
寒风料峭，吹得他脸生疼，却另有一股子寒意让他遍体生寒。
“一千两就一千两。”
林玖玖喜笑颜开：“宇文将军果然大方。”
宇文灏眸光沉沉：“可不是你说的分手费，而是我对你的补偿。”
林玖玖笑得更是灿烂：“补偿？的确是要补偿，当初可是宇文将军推了我一下，差点让我把这条小命给交代了，这么说起来，一千两还有些少了。不过我也说了，那么久的交情，打个折也是应该的，那明日我便在天香楼恭候。”
恭候，候的却不是他。
“若是将军没有别的事情，那玖玖就先行告辞，太后还在等着我呢。”林玖玖这话只是通知，并没有想着征求宇文灏的意见。
她转身欲走，却被宇文灏拉住了手。
温热厚实的手掌却让林玖玖浑身一抖，就跟被马蜂蛰了一下般甩开手，蓦地转头看向宇文灏，寒森森的目光看向他：“将军，您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她一脸嫌弃的表情让宇文灏很是受伤。
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两人之间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水火不容的关系？
宇文灏没什么感情经验，一时间就连手往哪里放都不知道。
林玖玖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数九寒天，就连万花齐放的御花园都有些萧索。
宇文灏就站在这冷清的御花园中，半天都迈不开一步子。
“灏儿。”宇文燕的声音唤醒了宇文灏的神智，他看向宇文燕，眼中却无一丝感情。
宇文燕到嘴的话就说不出来，嗫嚅了几下，只留一句：“早些回府。”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林玖玖晃荡着到了慈安宫，一进宫，就听见太后在和边上的嬷嬷说话。
“玖玖这精油可真是好用，你看看哀家脸上的斑是不是淡了些？”太后脸上也就一些比较淡的妊娠斑，平时化了妆都看不出来的，更别说林玖玖的精油货真价实，用上去没几天就把斑给消退了。
“既然姑母喜欢，玖玖以后再多送一些来。”林玖玖笑着进殿。
看见林玖玖来，太后顿时就乐了。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让林玖玖坐了下来，忍不住就起了八卦的心思：“玖玖，刚刚宇文灏跟你说了什么？可是求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分手费
林玖玖这才想起太后是知道她和宇文灏的事情的。不过说起求和，似乎宇文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求和的话。
她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太后皱着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林玖玖拉着太后的手：“姑母，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您放心，我可是要了分手费的，整整一千两黄金，回头用那黄金给姑母做金箔面膜。”
“分手费？”太后不解。
“这分手费就是男女双方分开，男方给女方的补偿。”林玖玖给她解释，随即话题一转，“那一万两黄金也是姑母帮玖玖要的，玖玖不敢独占，明日换成金票孝敬姑母。”
太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是吃穿用度也都是内务府那边拨下来的，世上有谁不喜欢钱，听着林玖玖这么说，就笑了起来：“还是玖玖孝顺，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也要留些钱傍身。”
听着她这么说，林玖玖亦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其实玖玖还有一件事情求姑母。”她起身，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求姑母撤销我和宇文灏的婚约。”
她这是见宫亦辰效率太慢，所以求到太后这边了。
懿旨的效力自然不如圣旨，但是太后毕竟是皇帝的娘，怎么也能用孝道压他一头。
太后虽然有些为难，可是看着林玖玖一脸坚定的模样，也只能点了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哀家自然会帮你。”
从慈安宫出来，林玖玖的脚步打着飘。
她的怀中揣着刚刚太后给她的懿旨，心情谈不上愉悦也说不上糟糕。
十五见她出来，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搓着一双冻红的手就去扶林玖玖。
刚一碰到林玖玖，她就“哎哟”了一声。
林玖玖看向她的手，就见十五原先细嫩的手上生了红肿的冻疮。
十五缩了缩手：“姑娘，我这手是不是很可怕，每年冬天都这样，都肿成面包了。”
“每年冬天？你没想过去治吗？”林玖玖愕然。
冻疮这东西又痒又痛还影响美观，十五一个拿剑的就没有觉得不适应？
十五摇了摇头：“都没用，反正来年春天就好了，就这么着吧。”
林玖玖听得眼前发亮，看来这冻疮在大庆也是个问题，偏巧她前世也是深受冻疮折磨，研究了不少时间才做出了根治冻疮的药膏。
这个赚钱的法子让林玖玖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雨过天晴，她一脸激动地上车。
“走，十五，回家赚钱去。”
林夫人已经被送走了，一回林家，林玖玖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囫囵吃了点热乎的饭菜，一头钻进了空间。那里温度恒定，可比在房间舒服得多。
整整一夜，林玖玖都没有出来，直到第二天破晓，她才揉着肩膀躺到床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就听见十五推门进来。
“姑娘，昭然公主和宇文将军把金子送来了。”
林玖玖的那点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她真没想到宇文燕和宇文灏能这么快就把黄金送过来，那么多的金子一时半刻还真不好凑。
十五接着说：“那金子从店里面一直摆到了店外面，刚刚伙计上门抱怨，说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可不行。
林玖玖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觉得那宇文燕就是来折腾她的。送个黄金，至于把她大门都给堵了吗？
等她赶到天香楼，才发现事情比十五说的严重多了。
宇文燕做事情颇有心计，整整是个箱子都是大开着的。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多黄金，围在天香楼都不愿意离开。
这场景竟然比开业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
都说财不外露，这么多钱光明正大地摆着，林玖玖毫不怀疑宇文家的人一走，就会有人打这些金子的主意。
“宇文将军也来了。”十五在林玖玖耳边轻声说。
林玖玖转过头，就看见宇文灏亦是一脸愕然地看着天香楼，身后跟着四个士兵抬着一个大箱子。
她顿时后悔得不得了。
虽然太后是好意，但是两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早知道就让她换成金票了。
没等林玖玖说话，宇文灏就皱着眉头走上前，也不知道跟宇文燕派来的人说了什么，那些人连忙关上了箱子。
林玖玖缓步上前，看着宇文燕派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汇峰钱庄的掌柜。
“果然是汇峰钱庄的大老板，这一万两黄金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不过那么多金子我数着费劲，劳烦掌柜的换成金票给我吧。”
林玖玖话音一落，那掌柜的就不干了。
“昨儿我们忙了一宿才凑齐那么多金子，林掌柜说不要就不要，难不成是消遣我们公主？”
“掌柜的说的这是什么话，只不过是我没见过那么多金子，想开开眼界罢了。”林玖玖笑呵呵地说，倒是让那老头儿没脾气了。
那老头儿正要说话，就听林玖玖又来了一句：“掌柜的可能不知道，挡了我的生意可是要赔钱的，就连一品宰相，昭然公主也不例外，是谁给你的胆子，该不是昭然公主吃过一次亏还没长记性？”
这话一出，早有嘴快的伙计在边上嚷嚷了。
“是啊，就因为你们这些箱子，挡了我们多少生意，让你们去后院还不听。”这话就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
“林掌柜，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那掌柜连忙让人把箱子抬了回去。
林玖玖余光一瞥，就看见宇文灏也打发人把箱子往回抬，连忙就给拦住了。
一万两黄金不好放，一千两黄金放着还是没有问题的，更别说她还要做金箔面膜送给太后，存进去再取出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她这边叫了一声：“等一下。”
那边宇文灏连忙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欣喜。
林玖玖全当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指那个箱子：“怎么的，还反悔了？”
宇文灏脸色一沉：“我是想换成金票给你。”
“不用。”林玖玖一摆手，“都抬进去吧。”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见宇文灏点头才把箱子抬进了天香楼。
林玖玖跟着箱子往里走，就见宇文灏也跟着走了上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找帮手
林玖玖回过身看他：“怎么，可是又舍不得了？”
宇文灏苦笑：“玖玖，你不用每句话都带着刀子，我听着难受。”
听着他的话，林玖玖觉得有趣，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难受？可你一叫我玖玖我也难受，我一难受就顾不上你难受不难受了。”
这话竟是噎得宇文灏半句都反驳不了。
林玖玖见他被自己给怼了，心里很是满意，慢悠悠地进了天香楼，指挥着那些人把箱子放到了二楼。
一转身，身后换了个人，竟是方安然。
“安然，你怎么来了？”
林玖玖恩怨分明，倒是不讨厌方安然。
“玖玖姐，我昨儿进宫，见着太后正往脸上抹一种油，用了之后脸上亮了一层，看得我好生羡慕。”方安然目光灼灼，显然是很想要林玖玖送给太后的精油。
“我就知道你又是来占我的便宜。”林玖玖无奈地拿出一瓶精油递给她，“这是美白的，你洗完澡之后抹在脸上就好。”
方安然如获至宝地收起来，笑眯眯地说：“玖玖姐你放心，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可不会欠你的钱。”
林玖玖自然不会拒绝钱，说道：“那你等下别忘了记账。”
说完，又自顾自地忙着做她的药膏。
方安然是天香楼的常客，她自然不用费心招待，却不想，等自己忙完，却看见方安然依旧坐在那儿，手中把玩着装了精油的瓶子。
这人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林玖玖放下手中物什，双手抱胸淡淡地说：“说吧，你今日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问我要瓶精油吧？”
方安然果然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一听林玖玖这么说，自个儿脸上就先露了怯。
林玖玖也不着急，目光落在她身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哎呀！”方安然把瓶子放进自己口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看着表哥似乎真心悔悟，玖玖姐，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林玖玖就知道方安然是因为这个事情过来的，早有预感，心里自然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她没有回答方安然的话，却是问她：“不是说真的王蔷和王明朗找到了，那两个假的呢？”
方安然本来就是个脑子不够用的，被林玖玖带跑了思路，一下子就忘了刚刚谈论的话题，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那两个人被表哥带走了，至于带到什么地方，阿良没跟我说，我也不敢去问表哥。”
被宇文灏带走的这个结果在林玖玖的预料之中，可她总觉得这个事情似乎进展得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为了那对假儿女能在京都立足，宇文燕可以说是费尽心机大摆筵席，如今迎来了真的儿女，那筵席还摆不摆了？
对她来说，估计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如果摆了，那就等于承认宇文家认错了人，出了丑。
如果不摆，当初声势浩大，换成亲生的却是悄无声息，那对儿女本来就跟宇文燕不亲近，如此必然又生了嫌隙。
“是不用去问。”林玖玖觉得宇文灏定然有解决的办法，人是他找回来的，找回来之前定然也安排好了计划。
方安然又絮絮叨叨念着：“不过这回的蔷儿我看着顺眼多了，估计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耍的那个，也不知道姑母那时候怎么回事，莫不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都看不出来。”
这正是林玖玖一直质疑的地方，她一直觉得宇文燕和宫祥陵是串通好找了个假的，可是宇文燕的一些反应又不像是假的。
就跟方安然说的一样，哪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就比如晚秋，虽然萌萌刚出襁褓就和她分开，可再见到，母子之间的联系却还是让她放不下。
“玖玖姐，你在想什么？可是担心蔷儿会来找你麻烦？”方安然见林玖玖神情恍然，忍不住开口问她。
林玖玖回过神，笑着看方安然：“安然，你觉得我会怕她找麻烦？”
方安然下意识就扫了一眼林玖玖腰间的九龙玉佩，乖乖闭上了嘴巴。
如今林玖玖的身份虽然只是一届商贾，但是谁不知道她是太后的侄女儿，皇上和太后面前的大红人。
别说王蔷，就连宫祥陵想来找麻烦都要掂量掂量。
“安然，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忙了。”林玖玖下逐客令了。
方安然茫茫然点头，总觉得自己落了点什么，等走出天香楼才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把表哥交代的事情给忘记了。”
此时她的表哥正等在街角，那寂寞萧索的样子看的方安然脚步打颤，就想落荒而逃。
宇文灏怎么可能给她这么机会，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方安然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走了过去。
“表，表哥。”
“怎么样？”宇文灏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估计不是很好，却仍是抱着希望。
方安然简直不敢直视她表哥闪闪发亮的眼睛，垂着头说：“我，我忘了。”
也不怪她，谁让林玖玖那么会转移话题，一来二去就把刚开始说的话题给忘记了。
宇文灏一下子就泄了气，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
见他这样，方安然连忙说：“表哥不要慌，我知道有个人能帮忙！”
老戚头见方安然拽着宇文灏进门，被这有些诡异的场面吓了一跳。
他四下看看，自己这边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让宇文灏害怕进来的东西啊。
他不知道，宇文灏只是脸皮薄，他万万没想到方安然口中“能帮忙的人”竟然是老戚头。
“表哥，你还想不想和好了？”
方安然使了吃奶的劲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分明是数九寒天，后背却出了一层热汗，把她给惹火了。
这句话就跟个开关一样，原先还犹犹豫豫不想进门的宇文灏自己就迈开了腿进门，害得收力不及的方安然差点砸在台阶上。
“进来说话。”宇文灏一进门就觉得刚刚的羞耻感化为灰烬，淡淡地对老戚头说了一句，直接进了内室。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追妻火葬场
老戚头看了一眼方安然，见她依旧一副气吁吁的表情，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提着一颗吊起来的心跟了进去。
宇文灏大马金刀地坐着，面前是小厮刚刚送上的热茶，被他喝了个精光。
老戚头站在他面前，看着宇文灏阴沉的脸，老半天不敢说话。
可等了又等，直等到他脚底心都站得有些疼了，宇文灏还没说话。
老戚头有些忐忑，小声问了一句：“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账上出了纰漏？”
话是这么问，但是老戚头敢打包票，他经手的账目那是百分之一万没有问题的。
宇文灏瞥他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
他重重地放下又喝光了茶杯，沉着声音：“我和玖玖吵架了，她要退亲。”
“啊，这么严重？”老戚头惊呼出声，又收到宇文灏眼刀一计，他连忙闭口。
毕竟是经验丰富，宇文灏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前后左右的事情老戚头就猜出了大概，试探着问了一句，“您可是来找我问解决的办法的？”
宇文灏给了他一个“知道还问”的表情。
知道原因，老戚头那颗高悬的心就放下来，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做掌柜时的从容不迫和意气风发。
“其实玖玖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依小的看，她并不是不肯原谅将军您，而是因为您道歉的方式不对。”
宇文灏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那句“并不是不肯原谅他”深得他心，就托着下巴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本将军应该如何道歉。”
老戚头得了肯定，思路就越发活泛起来：“首先，就是口头道歉，坦白自己的错误。”
“我已经道歉了，她说接受了。”宇文灏一着急就连“本将军”都忘了说。
“接受了？那可不对啊。”老戚头连连摇头，“起码也要欲说还休，娇嗔几句，这么干脆地接受，那就是不接受，将军您难道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说反话，这接受就是不接受，喜欢就是不喜欢……”
老戚头滔滔不绝，被宇文灏给打断了：“那应该怎么办？”
“所以，林丫头根本就没有接受您的道歉，第二个办法自然就是送礼，小女孩都喜欢礼物，将军可以选一些林丫头喜欢的东西，投其所好，自然能让她喜笑颜开。”
宇文灏点头：“我送了。”
老戚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多问了一句：“送了什么？”
“一千两黄金。”
五个字，差点让老戚头一口血喷出来。
尤其是宇文灏又加了一句：“玖玖说，那是分手费。”
“这您都能送出去？”老戚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这个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估计是中了邪。
宇文灏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她难得问我要些东西。”
老戚头捂着脸，不忍卒闻。
“戚掌柜，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玖玖如今对我客气疏离，真是叫我心如刀割。”宇文灏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锁，看起来是真的难受了。
戚老头算是看他长大，见他这样也不好受，只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可仔细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惹了林丫头生气，让她出了这口气自然就会和将军冰释前嫌。”
“可她要和我取消婚约，今日还听说她跟太后求了懿旨，我真是，真是……”宇文灏只要想到林玖玖要跟他划分界限，就觉得心口处痛得厉害。
“这又如何，婚约取消了可以再续，男未婚女未嫁，将军顺着她说不定林丫头还会高兴。”戚老头这话倒是让宇文灏茅塞顿开。
如今这样跟取消婚约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多了些形式的东西，要是他追回了林玖玖，婚约什么的还不是可以再求？
“将军，玖玖这丫头吃软不吃硬，您多多服软，久而久之，她自然也会被软化了。”
宇文灏忖度着老戚头的这句话出了门，方安然坐在马车上探头探脑的，见他出来就掀开了马车：“表哥，怎么样？”
宇文灏上了马车，先想到的就是送礼那回事。
送礼直接送钱的，也的确是太俗气了，他左思右想，在看见方安然鬓角那一朵寒梅时灵感突发：“送本将军去皇宫。”
林玖玖愕然看着门口的马车。
这马车她认识，是宫中御花园的，如今这马车上繁花似锦，竟然是将那些奇珍异草带着土铲了出来。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四处又驶来十几辆马车，一阵馥郁的花香味顿时萦绕在天香楼门口。
林玖玖转过头问伙计：“这是什么？”
伙计苦笑：“姑娘，小的一直在店里，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玖玖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正要上前，就被十五拽了一下：“姑娘，那是将军。”
顺着十五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些马车后面，宇文灏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他换了件白色外袍，骑在白马之上，在这数九寒天飘飘欲仙得像是去奔丧。
林玖玖看惯了他一身玄衣的样子，这会儿看他穿着白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他该不是脑子坏掉了吧？”林玖玖问十五。
十五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把林玖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些花上面：“姑娘你看，这些花真是好看，寒冬腊月能看到那么多花，可以说奇景了。”
林玖玖点了点头：“只是再这么放下去，估计过一会儿就要冻死了。”
可不是，京都本来就冷，前两天还下了大雪，这会儿正是化雪的时候，一出门就觉得冷风往脖子里钻，冻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人都这样，更别说这些花花草草。
毕竟是爱花之人，林玖玖对着那些车夫喊道：“你们哪儿来回哪里去，不然这些花都冻死了我可不赔。”
那个皇宫来的马车车夫笑吟吟上前：“林掌柜，这些都是宇文将军问皇上买的，说是送给您的？”
林玖玖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皇帝表哥最近很缺钱吗？”
马车车夫嘴巴动了动，这话他接不上来。
“玖……”宇文灏刚想唤她玖玖，怕她生气，抿了抿嘴又换了称呼，“林姑娘，这些都是我送给你赔罪的，还请收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母子失和
“不要。”林玖玖直接拒绝，“宇文将军客气了，这礼物太贵重，您还是自己养着吧。”
宇文灏叹了口气，却说：“既然林姑娘不要，那便扔了吧。”
“什么？”
林玖玖瞪大眼睛，要让她看着这些花花草草被扔，那绝对是往她心头剜肉。
“林姑娘都说了，若是不种回去，这些花草也逃不过一个死，还不如趁早扔了，免得看得心酸。”
宇文灏说得不像假话，因为下一刻，他就对着那些车夫摆了摆手，“不要扔在天香楼门口给林姑娘添麻烦，你们把车驾远一些。西城门外有个乱葬岗，就扔到那里吧。”
这可就过分了，林玖玖瞪大眼睛，憋着股气，在那些车夫离开之前说道：“我收下了。”
宇文灏顿时喜笑颜开：“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就见一群花匠装扮的人走了出来。
“你们帮林姑娘把这些花种好，再去将军府领赏。”
说完这句话，他又骑着那头白色大马离开了。
林玖玖云里雾里，要不是看着面前十几车花，还真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天香楼的后面有一片空地，那些花匠动作很快，自动自发地就去搭暖棚种花，热火朝天的场景让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那些马车不止是皇宫里的，可以说整个京城达官贵人家好看的花都被宇文灏给搜罗来了，这么大手笔估计全城上下又要谈论好几天。
林玖玖看得脸色颇为阴沉，又问十五：“宇文灏到底要干什么？”
十五不解：“宇文将军说了赔罪啊。”
这话林玖玖是听过了呀，可是赔罪？他赔哪门子罪？所有的歉意不都在那一千两黄金里面了，他们俩早就互不相欠了，送花又是什么意思？
“下次再来我就把他给迷昏了。”林玖玖恶狠狠地说，听得十五一阵冷汗。
她毫不怀疑自家姑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于宇文灏这么个堂堂大将军来说，要是真的被迷晕了，那也实在是有些丢人。
宇文灏坐在马上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马的脑袋，那马也重重地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马顿时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肯定又是玖玖在说我，也可能是我真的穿少了。”宇文灏挥了挥衣袖，也皱了皱眉，“老戚头说白衣白马最讨女孩子喜欢，怎么我觉得玖玖看起来并不像喜欢的样子？”
马“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
宇文灏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魔怔，竟然跟一匹马说起话来，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将军，您带来的那个女子说您要是不去她就自戕。”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
宇文灏脸上浮现一丝厌恶的神情，他带来的女子，自然就是那个假王蔷。
如今也有两天时间，可那两人的嘴巴就跟上了封条一样，怎么都撬不开，时不时还要惹麻烦，真是让他心头烦躁。
“那就让她去死吧。”宇文灏实在是不想去见那个假王蔷，感觉去见了她就是在提醒自己当初的愚蠢。
这种人估计也就是颗棋子，既然她不愿意开口，那就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士兵领命而去。
宇文灏回了宇文府，就听见宇文燕在和真的王蔷和王明朗说话。
那两兄妹是陈良从城外一处宅院找到的，宫祥陵做人还算厚道，对他们也算是客气。虽然软禁了，但是待遇不错，两人自然也没受苦。
可是因为宇文燕和他们多年不见，可能那姓王的一家对宇文燕颇有意见，长久以来的思想灌输让他们很是仇视这个亲生母亲，不管宇文燕在说什么都当做听不见。
宇文燕正头疼，早知道这样，真不如那对假兄妹好，还能让她感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她亏欠的始终是眼前的这双亲生子女。
看见宇文灏进来，宇文燕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连招手：“灏儿，吃饭了吗？快些过来一起用些。”
对宇文燕两兄妹可以有恃无恐，可对宇文灏这个表哥，他们却是打心底恐惧。
王蔷和王明朗收了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老老实实叫了一声：“表哥。”
宇文灏点了点头，看着王蔷。
这才是他的表妹，要是早些听林玖玖的话救出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宇文灏想得入神，王蔷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表哥，可是蔷儿脸上有什么东西？”
脸？
宇文灏反应过来，皱着眉：“你这皮肤也太干了，明日让安然陪你去天香楼买些东西。”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护肤品的，王蔷早听说天香楼的盛名，自然欢喜不已，迭声说着“谢谢表哥。”
宇文燕想献殷勤，可是想想自己和林玖玖之间的龃龉，到嘴的话又咽了下来。
宇文灏夹了菜送到口中，慢慢咀嚼了才说：“蔷儿和明朗这次能安然无恙，多亏了玖玖。蔷儿，明日你去天香楼，要好好谢谢林掌柜。”
王蔷早听方安然说过，自然愉快地应了下来。
宇文灏又看向王明朗，脑海中就生了念头：“明朗，你若是无事也可以去天香楼逛逛，当朝状元文远道经常去那边，若是碰到可以切磋一下。”
宇文燕听宇文灏给他俩安排，算是听出些不对劲来，一脸不高兴地说：“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蔷儿去那边买东西也就罢了，明朗一个男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王明朗本来就是叛逆期的少年，再加上跟这个母亲不熟，最是喜欢唱反调。要是刚刚心里还有些别扭，这会儿就铁了心要去天香楼了。
“母亲没听表哥说吗？就连当朝状元都去，凭什么我去不得？如今我连乡试都没进，正好向文大人取取经。”
王明朗都这么说了，宇文燕嘴巴动了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宇文灏见目的达成，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刚在书房坐下，之前那个报信的士兵又来了：“将军，那女的说有个秘密要告诉将军。”
第二百七十章 挟恩图报
将军府地牢。
谁都想不到将军府地牢入口竟然是一处假山，宇文灏轻车熟路地进了假山，不一会儿就到了地下。
相比起别处牢房，宇文灏秉持了优待俘虏的传统，地牢还算是干净。冬季地下相比起地上要暖和许多，倒也说不上冷。
假王蔷窝在角落，手上还握着一块瓷器碎片，血迹斑斑。
宇文灏走到牢房前，假王蔷就像是感应到一样，猛地回过头，目光落在宇文灏身上，突然就笑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她身上的毒还没好，浑身无力，看见宇文灏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蜥蜴。
爬到宇文灏的面前，她扶着牢房的门蹒跚着站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宇文灏觉得奇怪，之前以为她是王蔷，就没想多，可是脱离开那个身份，宇文灏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就像是似曾相识。
“你是谁？”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那女人笑了起来，到了后来，甚至笑得浑身打颤。
“宇文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笑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叹了口气，“不过说来也是，你身边有林玖玖那样的佳人，又怎么可能记得我这种中人之姿。”
宇文灏就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听的人浑身不舒服，眉头微皱：“你找本将军来何事？”
假王蔷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道：“去年将军南下，若不是收到一条线报，又如何能那么快掌握宫祥陵的驻兵地点？”
宇文灏脸色勃然大变：“是你！”
“我叫顾凉烟。”假王蔷，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顾凉烟，此时直直地看着宇文灏，那眼神就像是带了刀子，要把宇文灏整个人给勾进来。
“你是顾成柏的女儿。”宇文灏表情十分复杂。那个顾成柏是宫祥陵的人，当初他为了探查宫祥陵驻兵南下，差点被顾成柏的人截杀。这顾凉烟若是顾成柏的女儿，又为什么要帮他？
电光火石之间，宇文灏终于想到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顾凉烟了。
那日他刚到顾成柏属地，就降服了一匹发狂的疯马，救了马车上的人，而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顾凉烟和她母亲。
这真是巧合，顾成柏一心要杀了他，可他阴差阳错却救了顾成柏的妻女。
“顾成柏不是被杀，满门流放？”
“是宫祥陵救了我们，所以我和我哥就到了京城，成了你的表弟和表妹。”顾凉烟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滑倒在地。
“来人，开门。”
牢房的门被打开，顾凉烟被扶到了床上。她脸色苍白，原本就受了伤，又没有好好治疗，身上几处深一些的抓痕都开始发炎了。
她咳嗽了两声，虚弱地看着宇文灏：“宇文将军，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把我爹的驻兵消息给你。”
宇文灏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娶我。”顾凉烟也是直直地看着他，嘴角却微微弯起，“你说我卑鄙也好，挟恩图报也好，我现在没有依靠，能依靠的只有你。”
“不可能。”宇文灏站起身，他一看到顾凉烟就想到了林玖玖。
顾凉烟是帮过他，但是说句难听的，就算没有她，自己也能拿到宫祥陵的驻兵图。而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离间了他和林玖玖的罪魁祸首，就凭这一点，他宇文灏就可以直接翻脸。
“本将军不会再来见你，自然有人会安排你的生活。”
顾凉烟声嘶力竭：“宇文灏，你当真这么绝情？”
回答她的只有宇文灏决绝的背影。
对于宇文灏来说，他知道从这对兄妹的口中再也得不到什么，既然她当初帮过自己，把她送得远远的，过正常人的生活，已经是宇文灏能给她的最好的回报。
宇文灏走出假山，迎面就撞上了王蔷。
“表哥。”对于这个表哥，王蔷还是有些害怕，后退几步诺诺地说。
宇文灏点了点头，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王蔷给拉住。
“表哥，我有点想我爹爹了，能不能把我爹爹也接过来啊。”王蔷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宇文灏。
她的爹爹，自然是宇文燕的前夫，王长林。
当年王长林因为宇文家落难和宇文燕划清界限，后来又随着他爹去了西北，如今他爹去世，王家已经没落，在西北的日子着实算不上好过的。
宇文灏皱了皱眉：“这个问你母亲。”
他也只是一个小辈，做不了这个主。
王蔷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跟母亲说过，可是母亲一听到父亲就暴怒，我和哥哥都不敢再提。”
宇文灏没说话，他知道宇文燕对王长林的情绪，因爱生恨，又怎么可能轻易化解。
他揉了揉眉心，本来就已经很是烦恼了，偏偏这表妹还用这个事情来让他头疼。
“这个事情，我考虑一下。”
王蔷顿时喜笑颜开，在母亲那边都是毫无回旋，可是表哥这句话却给了她希望。
看着王蔷一蹦一跳地离开，宇文灏摇了摇头，又一次想若是当初找到的就是这个真的表妹，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直到天黑，那些花匠才把花给种好。林玖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觉得她这天香楼真是越来越金贵的。
不说她这些护肤品香膏，就是后院这些花花草草的都价值惊人。
天香楼的后院本来就大，原先林玖玖是没什么心思打理，这会儿那些花匠把这块地方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像是个植物园。
诶，植物园。
林玖玖看了看四周，这里搭了暖棚，还烧着暖炉，外面寒风瑟瑟，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倒不如办个赏花大会，还能拉拉客源，顺便推销一下新产品。
冻疮膏林玖玖已经让十五在试用了，那个药膏的疗效林玖玖清楚得很，基本上两天就能有效果。
“十五，把牌子挂出去，明儿开始咱们天香楼就开始举办赏花大会。要特别标注一下，花草都是御花园运送过来的。”
“赏花大会？”十五看着眼前繁花似锦，默然。
要是将军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会不会一口凌霄血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