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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黎明全文阅读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失落的黎明txt下载     失落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飓风出击 1

    尼日利亚位于非洲西部的尼日尔河中下游,南濒大西洋的几内亚湾,北邻尼日尔,西接贝宁,东界喀麦隆,东北隔乍得湖与乍得相望。

    由于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在尼日利亚投资的中国公司非常多,在尼日利亚的各个行业都有中国的著名集团进入。中国早已成为尼日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

    现在,经当地民众推举,被尼日利亚全国一级大酋长封为当地酋长的华人已有三位,其中之一便是在尼日利亚家喻户晓的陈颖同。年过半百的陈颖同除了拥有三家大集团外,现在还担任尼日利亚总统特别顾问、尼日利亚最高经济参议团议员、尼日利亚全国工商联合会主席、中尼友好协会名誉主席、非洲华人商会副主席等职。

    当黎盛到达被称为“非洲日内瓦”的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时,陈颖同刚从乍得首都恩贾梅纳回来。就中国**即将在乍得境内展开的某项“绝不涉及乍得内政”的秘密行动,陈颖同与乍得总统达成了默契。目前,乍得国内有100多亿人民币的投资来自于中国,同时,中国援建的大型电厂也正在建设中。乍得总统表示,相信中国**的诚意,并愿意为中国的行动提供协助。陈颖同向总统先生转达了中国**诚挚的谢意。

    黎盛曾就“猎狐计划”与国务院、国防部、国家安全部等部门反复研究,认为将尼日利亚做为指挥基地更加稳妥。经过磋商,尼日利亚总统同意将位于乍得边界附近的卡库瓦空军基地提供给他们使用。

    与黎盛同机到达的是中国负责经济贸易事务的副总理,他将前往总统府,与总统进行非正式会晤,商谈两国进一步进行经济合作的有关事宜。

    副总理离开后,飞机在阿布贾国际机场加油,并在下午两点飞往卡库瓦。除了黎盛作为指挥部的波音797外,还有另一架大型客机,其内部已经过改装,那是配备有完善医疗设备的“空中医院”。

    接着,有三架大型运输机从中国飞抵卡库瓦空军基地,运来了这次行动所需的全部装备。

    稍后,有一架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空中客车a380e600飞到阿布贾国际机场,并在那里待命。

    黎盛一直在飞机上与陈颖同讨论着,和陈颖同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位生活在提贝斯提高地上的柏柏尔人酋长。在陈颖同的帮助下,他向这位酋长详细询问了那里的情况。

    在中国的北京、上海、**和乌鲁木齐,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和帕尔米拉,尼日利亚的阿布贾、拉各斯和卡库瓦,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有关部门的人员正在有序地忙碌,情报系统每隔五分钟刷新一次情况通报,后勤保障部门监控着物资的运输和装卸。正在埃及开罗进行友好军事访问的四架垂直升降式战斗机、四架静音型武装直升机也已秘密飞往卡库瓦。

    晚上七点,一架大型运输机降落在卡库瓦空军基地的跑道上,120名身穿浅色沙漠迷彩服的飓风突击队员在夜色中悄然下机。

    与此同时,另外有180名飓风战士在突击队副队长罗虎的率领下秘密到达了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准备突袭位于帕尔米拉的恐怖组织训练营。

    这时,哈桑?萨巴赫正兴致勃勃地与操作“挖掘机”的“医生”们研究他的“小实验”。几位“医生”听着他的计划,眼中都露出些许恐惧的神色。

    哈桑计划往那个中国青年的体内注射致幻剂,然后再上“挖掘机”。他想看看如果那样做了,他们会得到什么。

    他的态度是种专业人士的优雅,温和地说道:“当然,我们不能让这个宝贵的试验品很快就死。所以,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你们看是先使用哪一种比较保险一点?”

    那几个“医生”面面相觑。经过长久的沉默,他们的组长终于说话了:“先生,凯特公司和其他参与了‘挖掘机’的研制的专家们都认为,在使用‘挖掘机’的同时不能再使用其他化学药物,无论是兴奋剂、麻醉剂、镇静剂,还是致幻剂,其后果难以预料。”

    哈桑保持着微笑:“他们并没有做过此类试验,有什么根据这样说呢?”

    几位“医生”不吭声了。

    哈桑很感兴趣地逐一看着他们:“先生们,难道你们对这个医学实验没有兴趣吗?”

    “从专业的角度讲,我们当然很感兴趣。”

    “是啊,我认为这对发现人类大脑的某些奥秘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这也算是一种实验性疼痛研究,不是吗?好了,先生们,你们有什么意见?我们是先使用吗啡?***?****?***?盐酸二氢***?还是使用中枢兴奋剂?***?亚甲二氧甲基丙胺(mdma)?或者,换一种致幻剂?北美仙人球碱?苯环利啶***(pcp)?”

    几位“医生”听得不寒而栗。

    组长看了看他们,只得说:“好吧,我们同意用***。”

    哈桑鼓励地看着他:“然后呢?”

    组长似乎也对实验提起了兴趣:“接着我们再用lsd。”

    哈桑欣然点头:“好,那么,先生们,这就去准备吧,实验随后开始。”

    夜里十一点,黎远望率领突击队员们分别登上了四架大型静音武装直升机。

    飞机随即升空,沿着乍得与尼日尔的边界,一直向北方飞去。飞机安装了隐形和静音设备,沿途的雷达和高空卫星都没有察觉他们的行动。

    四架垂直升降式战斗机随后升空,准备提供空中支援。

    每个突击队员都配备有最先进的武器系统、头盔系统、防护服及个人装备系统、计算机/无线通讯系统等,这些系统通过卫星和无线高速网络联接技术与指挥部的总控制系统相连。每个战士身边发生的每一个情况都会即时出现在指挥部的无数个屏幕上。一旦出现地面指挥官未及察觉的异常情况,命令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即时下达。

    黎盛在这些屏幕前不断踱着步,努力控制着内心的焦虑和担忧。

    黎远望和队员们却十分兴奋,随着迅速接近降落地点,他们个个摩拳擦掌。

    正如气象卫星发回的云图所预示的,今天的天气十分恶劣,厚厚的黑云压顶,狂风在荒原上呼啸,飞沙走石,人们无不躲进了屋里。了望哨上的人很难看清楚五十米外的景象,索性蹲下以避风沙。

    直升机在大风中飞到距目标约十公里的空中,命令跳伞的绿灯亮起。黎远望打开舱门,向外张望了一下。

    外面风很大,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一般的伞兵根本不可能跳伞,风险太大了。

    黎远望却果然地一挥手,队员们便陆续跳出了机舱。

    飞机之间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状态。其他三架直升机里的突击队员们也陆续跳出。

    他们背着动力翼伞,借着风向在空中滑行着,并不断地调整方向,迅速向目标山谷飞去。

    一切都与训练时一样,各个战斗小队准确地降落在自己的位置。他们扔下翼伞,步伐轻灵地悄悄掩近各个了望哨。

    一名队员手持热感探测器,查明了望哨楼中仅有一人。另一名队员立即拔出军用匕首,身轻如燕地一跃攀上哨楼。

    几乎同时,四个了望哨被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黎远望弯曲手肘,前臂指向地上,手指紧闭,从身后向前方摆动,命令“推进”。

    几名狙击手卧倒在山梁上,向着谷地瞄准。其他人按计划飞速扑向自己的目标。

    第一小队扑向关押着李隆庆的房屋,第二小队迅速包围了****睡觉的营房,第三小队摸近关着欧洲游客的两处房屋,第四小队搜索零星敌人,第五小队担任警戒和策应,第六小队由黎远望率领,直逼通向地下的中枢。

    很快,几个游动哨都被队员们从后面掩袭,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各小队都有队员先用热感探测器探测屋中的人数和位置。第六小队的探测队员向黎远望示意,里面有两个成年人,都坐在屋中间的桌旁,似乎在玩扑克牌。

    黎远望通过头盔系统中的眼罩式屏幕,看了看其他五个小队的情况,举起手狠狠往下一砍:行动。

    立刻,各小队的队员们各自扑向自己的目标。

    第一小队的队员们同时从窗户跃入屋中。

    这是一个套间,人质被关在里屋,五个****在外面看守,有三人已经睡熟。队员们毫不犹豫地向敌人射击,随着轻微的“噗噗”声,五名****在弹雨中抽搐着倒下。

    李隆庆及其随员都被动静惊醒。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戴着面罩的武装人员,李隆庆的神情非常镇定。他的随员也都没有惊惶失措。商海中险恶的战斗早已经锻炼了他们的神经。

    第一小队的队长礼貌地低声说:“李先生,我们是中国突击队员,奉命前来营救您。”

    李隆庆微微点头,轻声说:“谢谢。”

    “请跟我来。”

    他们护卫着李隆庆向山上的既定地点奔去。

    第二小队微微推开门窗,分别扔进去数个特制的***和眩晕弹。大部分****被骤起的强光和突如其来的波束刺激得丧失了感官能力和行动能力。少数几个人懵懵懂懂勉强撑起身来,立刻有随后冲进来的队员们贴身搏击,很快便将他们击倒。

    第三小队抢先射击,将守在门外的****全部击毙,随即冲进关押着欧洲游客的两处房间。

    人质们显然都憔悴不堪,身心俱疲,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

    队员们小心地俯身摇醒人质,有几个女人质一睁开眼就吓得尖叫,队员们早有准备,一把捂住了她们的嘴。

    惊愕是极其短暂的,那些人质随后便反应过来,知道得救了。他们情不自禁地与相邻的人质互相拥抱,喜极而泣。屋里响起轻轻的嗡嗡声。

    第三小队的队长竖起食指,放到唇上,示意大家安静。

    人质们都明白现在置身的危险环境,顿时安静下来。小队长低声用英语说:“我们是中国突击队员,前来营救你们。请大家保持安静,我们会尽快送大家离开。”

    可以看出人质们眼中的惊讶,有人轻轻嘟囔:“是中国人?”

    与此同时,第四小队的队员们两个一组地向住着零星敌人的小屋包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屋中的敌人一一击毙。

    第五小队的队员们都警觉地保持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时准备阻击突然出现的敌人。

飓风出击 2

    黎远望发出命令以后,便闪电般地冲进屋中。屋里的两个敌人几乎同时被他击中。他们还没有看清来者是谁,已经倒地毙命。

    探测器很快找到了地下通道入口,并显示下面没有敌人守卫。在地下通道两边的房间里有些人,其中一个房间里人最多,在不同的位置上共有八个人。另外,有三个房间里各有一人,还有一个房间里有两人。

    黎远望知道那个有着八个人的房间里正在干什么,不由咬紧了牙。他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轻轻地一挥手。

    一个队员上前去迅速检查了一下,立刻找到了开门的按钮。这是一个老式的开关,没有加装保密系统,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从里往外逃逸,而并没有想到会有敌人从外攻进里面。

    他向黎远望竖起大拇指。

    黎远望点了点头。

    他按下按钮,闪到一旁。

    通道门悄然滑开了。

    下面果然没有人。

    黎远望一马当先,往下扑去。队员们随后一涌而入,如潮水一般漫过楼梯,进入通道。

    此时,刑讯室里的那些医生和哈桑、赛义夫的情绪都被笼罩在奇异的气氛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常。

    一个多小时前,奄奄一息的英翔被抬上了手术台。

    与以前不同的是,他们先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然后才打开了“挖掘机”的开关。半个多小时后,***的药效逐渐消失,他们又再给他注射了lsd。

    英翔感觉全身的神经似乎被裹在了一层雾中,那些邪恶的五彩斑斓的蛇向各个神经缠绕上来时是隔着那层雾的,于是,痛感减轻了很多。与过去那些地狱般的日子相比,这种感觉很容易承受。

    很快,那层雾在他脑中弥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向上轻飘飘地浮起,一阵激烈的眩晕忽然袭来,各种狰狞的鬼魅又出现了,交替着朝他扑过来。他闪避着,感觉到整个人在向前飞扑。黑暗的雾、水流、晶莹的光不断地交替闪现着,从他眼前、身边划过……这好像是……以前依露逊跟他提过的……琉璃世界?忽然,一层天幕在他眼前裂开,他看见了繁星闪烁。忽然,天幕又关闭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身体在坠落……

    哈桑专心地看着读脑机的屏幕。一些纷乱的光影、线条无规则地在屏幕上闪现着,忽然,出现了一个头像,仿佛是一个美女,却在一秒钟内迅疾变成了骷髅。那种变化迅速、妖异,不断重复,令人目眩神迷。

    他在看到第一眼时,便集中精神,想要看清其中的变化过程。接着,他便感觉到似乎有一把巨锤重重地击在他的心脏上,令他顿感窒息。他立刻软瘫在椅背上。

    在他身旁的赛义夫大惊失色,连忙倾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哈桑闭紧了眼,摇了摇头,轻颤着说:“我没关系……真可怕……”

    赛义夫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图像,顿时也觉得心脏被忽然涌来的诡异力量所魇住。他心底忽然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连忙转过了眼睛。

    这是魔鬼的力量。

    他心里出现了这个恐怖的念头。

    英翔似乎穿破了云层,从天外向地面急速坠落。翻涌着的云层散开了,他看见了下面的景色。

    他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到处是晶莹剔透的冰雪,空中还有大片大片的雪花正在慢悠悠地往下落。

    近了,更近了。

    一条大江气势恢宏地横亘在大地上。英翔立刻知道,这是雅鲁藏布江。随即他有点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江边有四座山,一座如莲花盛开,一座如国王宝座,一座似骡子饮水,一座若大象睡卧。四座山的中间有座寺庙,如明珠一般,美妙地矗立在粗犷的荒野中。

    这是哪儿?他想。

    随即他听到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这是桑耶寺。它是佛教理想世界的模型。按照佛教经典的描述,世界本为空寂无垠之体,由十方风起,互相激荡而成为风轮,其上聚水而成为大海。海面有金色地基,之上矗立着由各种宝物构成的须弥山,恰如水磨之中心。沿此山依次而上,分别为欲界、**、无**诸天所居。……荒凉的旷野,犹如苦难无涯的此世间,而恢弘的寺院,就是降临尘世的天国……

    这是谁?他想。

    在这里,也许能找到通往彼岸世界的渡口……

    这声音好熟悉。他想。

    忽然,眼前的情景变了。他落到院中。正对着他,有个年轻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的漫天飞雪。

    他呆呆地瞧着她。是你?依露逊。

    女子缓缓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她的眼里显出了一丝惊愕。

    英翔忽然惊觉。依露逊,别叫我的名字。别叫。

    依露逊久久地看着他,眼光迷离。忽然,她对他微笑起来,却仍然不发一言。

    依露逊,你怎么在这儿?

    依露逊仍然微笑着,眼里有一丝忧伤。

    出了什么事?英翔很关切。

    依露逊脸上的悲伤渐渐浓烈。你出了什么事?

    我?

    是的,你。这么多天了,我越来越能感觉到你的痛苦。你怎么了?

    我……

    依露逊的脸在寒冷的空气中十分苍白,奇异的淡蓝色的眼眸却仿如天边闪烁的光。为什么我现在能看见你?你死了吗?

    不,还没有……

    快死了吗?

    是的……

    不,我觉得你不会死的。会死的是我。

    英翔忽然觉得悲痛难抑。依露逊,别这么说。死的一定是我……我渴望死亡……活着太痛苦了……

    依露逊缓缓地点着头。是……人这一生……万事皆苦……色无常,无常是苦……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都是苦……

    依露逊,我想念你。

    依露逊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英翔忽然感到心痛如绞。在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今生今世,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说永别真的这么容易?

    什么都不说更容易……

    依露逊,对不起……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了皆是错……

    对不起……

    雪越来越大,一切都隐没在雪花织成的迷雾里。

    英翔再次陷入可怖的黑暗中。

    室内的几个人都入迷地看着屏幕上那片似幻似真的奇异美妙的景象。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这种气息将所有人攫住,令他们动弹不得,即使一向冷酷无情的赛义夫也是如此。

    “这种脑部活动的感染力太强了,一般人很难不被它影响。”哈桑喃喃地说。“这说明,人脑的超能力是存在的,关键在于怎么开发……”

    赛义夫看着屏幕上那个如精灵一般的女子,对哈桑轻声说:“那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

    “哦,确实值得他如此热爱。”哈桑缓缓地点着头。“真是个美丽而又神秘的东方女孩……”

    这时,门猛地被踢开,三枚眩晕弹相继在室内爆炸。瞬间产生的强光使几个人天旋地转,立刻倒下。

    几名突击队员猛冲进来。

    黎远望第一眼便看见了被绑在手术台上的英翔。看到他似乎已变成了一具可怕的骷髅,热血几乎立即冲上黎远望的头顶。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冲到“挖掘机”旁,迅速按照专家教给的程序关闭了机器。

    一旁的医学监视仪尖叫起来。

    跟在他身旁的军医急促地报告:“他的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马上抢救。”黎远望大叫。

    军医抢上前去。幸好旁边的手推车上放有全套的急救药物和设备,他立刻开始抢救。

    黎远望恶狠狠地看着正被自己的队员结结实实捆上的哈桑和赛义夫,恨不得一枪毙了他们。很快,他的目光落到了两人面前的屏幕上。

    在空灵的飘舞的雪花之间,是依露逊苍白的脸,双眼中满是平静的诀别。

    他呆呆地看着依露逊,再转过头去看着毫无生气的英翔,一时百感交集。

    他低头看了看表,打破了无线电静默:“各队报告。”

    很快,他的耳机中传来愉快的声音。

    “一号目标完成,无人伤亡。完毕。”

    “二号目标完成,无人伤亡。完毕。”

    “三号目标完成,无人伤亡。完毕。”

    “四号目标完成,无人伤亡。完毕。”

    “五号目标完成,无人伤亡。完毕。”

    “报告,我们在这里发现两个人质,都是西方人,都在昏迷中。完毕。”

    黎远望听完,在耳机旁按了一下,接通了指挥部:“猎人一号报告,目标已完成,我方无一伤亡。完毕。”

    “明白。猎人一号,飞机立刻去接你们。完毕。”

    远在卡库瓦的指挥部里一片欢腾,人们纷纷站起来互相握手拥抱,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黎盛拿起电话,打给北京:“总理,行动成功了。”

    韩笠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她也显得很激动:“好,我会立刻向主席汇报。黎将军,请你告诉同志们,祖国感谢他们。”

    “是,总理。”

    “你们辛苦了。”

    “谢谢总理。”

    接着,黎盛接通了英奇的电话,出现在屏幕上的英奇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紧张地看着黎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盛也不知该如何措辞。良久,他才简单地说:“英翔还活着。”

    英奇松了口气,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凯旋 1

    世界在这一个黎明时分被震动。

    接到黎盛的报告后,中国的副总理立刻在中国驻尼日利亚大使的陪同下再次赴“阿索山”,拜会了尼日利亚总统。

    接着,尼日利亚外交部长亲自打电话通知了德国、意大利、英国、奥地利、瑞士、荷兰和瑞典的使领馆,向他们通报了人质已被安全救出的消息。

    阿布贾沸腾了。

    清晨一向人车稀疏的公路上,此时挤得水泄不通,全是驰向机场的汽车。他们是尼日利亚的保安人员、**官员、各国的使领馆人员、在阿布贾的各国记者。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闻讯赶来迎接的中国人。

    忙乱之间,尼日利亚的军队和警察在机场周围设置了警戒线。经过简单的安全检查,各国的使领馆人员和记者都被放进了机场。在大批中国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终于也被允许进入。

    劲吹了一夜的大风此时已经平息。人群都翘首遥望着天际。

    很快,两架大型直升机在尼日利亚空军战斗机群的护航下,出现在天边。人们看着那壮观的场面,兴奋不已。

    尼日利亚总统也到了机场。他高大的身躯挺立在停机坪前,黑亮的脸膛上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直升机迅速飞近,缓缓降落在人群前面。待飞机停稳,螺旋桨停止了转动。几个中**人跳下了飞机,站在舱门边。人质一个个从飞机上下来,他们不时地扶上一把。这几个中**人并不是飓风突击队员,他们是来自中国国防部的文职官员。突击队员们将人质解救出来后,直升机在卡库瓦停留了一会儿。他们检查了人质的身体状况,确认都没有生命危险,然后由这几个官员代替突击队员上了飞机,陪同人质飞往阿布贾。

    因为此次获救人质来自不同的国家,各国的大使或者领事不约而同地都在西装的衣领上别了自己国家的国旗徽章。从机上下来的人质很快便找到了自己国家的官员。彬彬有礼的大使或者领事们温文尔雅地对人质表达了殷切的关怀,并表示在进行必要的诊治后将立即送他们回国。

    人质们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辗转关押,此时再世为人,许多人都痛哭失声。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恻然。

    尼日利亚总统上前与中国官员热烈握手,向他们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尼日利亚空军护航而来的战斗机编队从机场上空呼啸着飞过,仿佛胜利的庆典。

    为安全计,中国**认为李隆庆不宜露面,因此他一直停留在卡库瓦。有几名中国人装扮成被绑架的中国游客,也跟着下了机。中国大使热情地上前迎接了他们。

    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在候机楼的贵宾厅里召开。

    首先,由尼日利亚国防部长简单介绍了与中**队联合围剿世界头号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的行动,并声明此次在乍得境内的军事行动事先已得到了乍得总统的许可和协助。

    然后,来自中国的副外长向大家介绍了为解救被****绑架的包括中国游客在内的各国人质,中国**、尼日利亚**和乍得**所做出的努力,并高度赞扬了中国与非洲源远流长的友谊。此次行动成功便是中国与尼日利亚、乍得**全面合作的结果。

    他的讲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接着,尼日利亚总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赞中国、尼日利亚和乍得**的这次联合行动。

    新闻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没有人回答记者嘈杂的提问。

    这时候,将李隆庆及其随员送到卡库瓦的直升机已经重返山谷,而另一架中国直升机飞抵卡库瓦,上面载着被俘获的****头子哈桑?萨巴赫与赛义夫?努尔?汗,还有在刑讯室里的五名所谓“医学专家”,以及由随行的电脑专家从哈桑和赛义夫的办公室里拆下的全部设备。他们被突击队员押送到卡库瓦,随后立即由已经到达的中国国家安全部的特工接手。他们没有停留,立即上了飞机,向北京飞去。

    卡库瓦的尼日利亚空军随后出动了直升机,将被俘的其他数十名****载回基地。同时,他们还将突击队员们在地下室中找到的处于昏迷状态的美国人和德国人送回阿布贾,并通知了美国和德国的大使馆。

    最后,黎远望率领着余下的突击队员抬着担架,一起登上了等候在那里的最后一架大型静音型武装直升机。

    飞机起飞后,他按下了遥控****。

    随着沉闷的一声声爆炸,谷中的地下建筑全部被炸毁。地面缓缓地塌陷下去。

    这也是给空军的信号。一直在空中盘旋的4架战斗机早就按捺不住,此时瞄准了山谷,每架战机都发射出两枚空对地**。

    随着一股股巨大的烟尘腾空而起,整个山谷被夷为平地,这个曾经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组织的总部就此被彻底摧毁了。

    黎远望看着担架上的英翔,心不在焉地听着耳机里的通话。这是由卫星的加密频道直接传送的突击队员之间的通话。

    另一队飓风战士突袭帕尔米拉死亡谷的行动也已经成功。不过,与他们的情况不同,那边遭遇了强敌,飓风战士们伤亡很大。

    黎远望沉着脸,倾听着耳机里急促的通话。

    “妈的,这帮人都他妈疯了。”

    “像吃了兴奋剂。”

    “真是不怕死。”

    “岂止不怕死?他们好像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恐怖的疯子……”

    “注意,你的右边……”

    由于时差的关系,以及要求必须与他们这边的“猎狐行动”同步进行,因此,在叙利亚的突击队员们突入死亡谷的地下训练营时,已是接近凌晨时分。

    黎明到来之前最黑暗的时刻掩护了他们的行动。一旦进入地下,已无昼夜之分。

    突击队很快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那些彪形大汉不但悍不畏死,而且似乎连身体都丧失了疼痛的感觉,因而即使受伤了也绝不退却,一直坚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飓风战士们每向前推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叙利亚军方只严密监视,并未参与。接到“猎狐行动”成功的消息后,叙利亚军队才全面出击,在沙漠上包围了整个地下营地,发动了大规模的强攻。

    隆隆的炮声和疾如密雨的枪声震撼了帕尔米拉,惊动了整个中东。

    当黎远望他们乘坐的最后一架直升机在卡库瓦军用机场降落时,在叙利亚沙漠的战斗才终于结束。没有俘虏,所有的人都战死了。尸体足有几百人,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军队。

    黎远望和队员们从还没停稳的飞机上跳下来,抬着担架上了停在那里的“空中医院”。等在机舱里的医生迅速将英翔移上手术台。

    黎远望忍不住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很有礼貌地将他劝开:“请你离开好吗?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黎远望只得退了出去。

    进了指挥部,人们起立向他鼓掌。他胡乱挥了挥手,急切地问道:“我们在叙利亚的伤亡如何?”

    黎盛向他指了指屏幕。在帕尔米拉指挥战斗的突击队副队长罗虎正在报告:“……我们有11人阵亡,重伤23人,轻伤51人。”

    仍然戴着面罩的罗虎半边身子鲜血淋淋,累得直喘粗气。旁边有人正在给他包扎。

    黎远望哼了一声:“妈的,他们的战斗力这么强?”

    副队长听出了他的声音,连忙向他敬了个礼:“队长,他们……都是勇士。”

    黎远望嘟囔了一声:“了不起。”

    黎盛瞪了他一眼,对罗虎下令道:“立即按计划撤回,善后工作有人来与你交接。”

    “是。”

    通话结束后,黎盛转过身来问道:“英翔怎么样?”

    黎远望摇了摇头:“很不妙。”

    黎盛的脸色很阴沉。看了看窗外火云满天如在燃烧的天空,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黎远望说:“好吧,你们按计划撤离吧。”

    黎远望嗫嚅道:“我想……看着英翔……”

    黎盛打断了他:“服从命令。”

    黎远望只好立正敬礼:“是。”

    突击队员们收拾好东西,列队登上了他们来时乘坐的大型军用运输机。卡库瓦空军基地的大部分尼日利亚军人都赶来欢送他们。虽然他们都没有看见这群突击队员的面容,但他们神奇的行动却使这些非洲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飞机便起飞,一直向东,飞向北京。

    注:尼日利亚总统府位于形状很像一头大象的阿索山下,因此“阿索山”成为总统府的别称。

凯旋 2

    卡库瓦的天空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忙碌过。运输机刚刚飞走,那架一直停在阿布贾国际机场的东方航空公司的空客a380e600又飞到了。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正是那位来自中国的负责经济与贸易事务的副总理。

    他满面笑容地走进指挥部,亲切地慰问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并向黎盛大大赞扬了参与这次行动的其他人员。

    在黎盛的陪同下,他走到隔壁,与在那里休息的李隆庆热情地握手:“我是特地前来迎接您的。”

    “谢谢副总理。”李隆庆谦逊地说。“实在不敢当。”

    “李先生不要客气,您可以说是中国经济在世界的形象代表,对于您所遭遇的困难,我们责无旁贷。”

    李隆庆很感动:“谢谢,谢谢,我感谢祖国,还有,谢谢黎将军,谢谢那些突击队员们,谢谢你们所有人。”

    副总理笑道:“李先生,如果您的身体允许的话,我们现在就走。专机就在外面等候,我们直飞北京,总理正在等您。加德纳?斯塔休斯先生明天就到北京,希望您能与他进行会谈。”

    李隆庆的身体显然十分健康,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笑着点头:“我没有问题。”

    “好吧,请。”

    黎盛挺立在跑道边,目送着四架来自开罗的中国战斗机护卫着空客a380e600消失在天际,这才登上作为战地医院的波音797。

    宽大的机舱里一片忙碌。医生请黎盛不要太靠近,以免妨碍他们的工作。黎盛远远地站着,看着英翔惨不忍睹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英奇看到儿子之后的感受。

    机舱周围布满了屏幕,其中一个屏幕上是国家安全部所属的北京最著名的医院951医院的院长桂森的图像。他正在远程对英翔诊断,并指导医生们进行抢救工作。

    从山谷中带出来的一名“医生”被电子手铐铐在一边的椅子上,这名“医生”显然是西方人,根本不是阿拉伯人。桂森正在用英语盘问他。

    “你说你们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致幻剂?”桂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有些愧色,低声说:“是的。”

    “‘挖掘机’开到了七级?”

    “……是的。”

    桂森怒斥:“你是医生吗?啊?”

    “医生”没吭声。

    “说!”

    “我是医学博士,脑科。”“医生”喃喃地说。“毕业后做过十一年脑外科医生。”

    桂森更是勃然大怒:“那你更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医生”的头更低了:“是的。”

    桂森终于忍无可忍,骂道:“你们这帮混蛋,为了钱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出卖?你根本不配做医生!”

    “医生”勉强分辨着:“我们反对过,可是没有用……萨巴赫先生坚持要这样做……他也是脑科专家……我们没办法……到最后……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我们都不想送命。”

    桂森不再理他,急促地向这边的医生们传达了一系列指示。

    黎盛看着他们不断地给英翔静脉推注各种各样的药剂,同时还在给他输血、输液、输氧,并且加上了呼吸机和体外心脏起搏器,以帮助他维持住微弱得几乎趋于停止的呼吸和心跳。

    此时的非洲温暖如春,甚至已感到有一些炎热,但医生却给英翔盖上了厚厚的保暖被。在被子下面,英翔的身体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令人感到阵阵颤栗。

    “一定要保暖,一定要保持住他的体温。”桂森反复叮咛着。

    当抢救工作告一段落后,桂森终于看见了他,于是恳切地说:“黎将军,我要求立即将英翔送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好。”黎盛立刻说。“我马上通知飞机起飞。”

    在北京,刚刚扩建过的首都机场仍然十分繁忙,候机大厅里正在播放“刚刚收到的特别新闻”。

    “据新华社驻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的记者报道,在当地时间午夜,来自中国的突击队员们对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的总部发起了攻击,成功解救了被该组织绑架的包括中国、德国、意大利、英国、奥地利、瑞士、荷兰、瑞典和美国的人质共计62人,行动干净利落,人质无一伤亡。各国**高度评价了这次行动,称这是对日益高涨的恐怖主义的一次有力回击……”

    “据中央电视台驻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记者发回的报道,当地时间凌晨,来自中国的突击队员们与叙利亚军队联合,共同对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设在叙利亚帕尔米拉附近地区的一个地下训练营发起了进攻,战斗十分激烈,****被全部歼灭……”

    报道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候机厅里的中国人都感到很兴奋。一直被国际上的强权国家变相压制的隐忍的中国终于出击了。很多携带有电脑的旅客纷纷通过网络收看其他频道和各大网站对此事的报道。

    一些著名的电视台已经在第一时间邀请了国际问题专家在电视上进行现场直播的谈话节目,对今天的反恐行动的意义和恐怖组织的根源进行探讨:

    “今天早些时候被中国突击队发动的‘猎狐行动’一举歼灭的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其创始人哈桑?萨巴赫是起源于叙利亚的易司马仪派教徒。

    “易司马仪派的来历得从***教的穆罕默德先知去世后说起。当时,围绕着哈里发的继承问题,***教逐渐分裂成逊尼派和什叶派两大派别。逊尼派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对什叶派大加镇压,于是,什叶派内部也发生了分化,形成了两个主要分支:塞德派与伊玛目派。其中塞德派比较温和,也比较接近逊尼派,而伊玛目派则比较激进也较为神秘化,从中又逐渐演化繁衍出十二伊玛目派、易司马仪派等,这几派一派比一派神秘,一派比一派激进。

    “在叙利亚的易司马仪派教徒别称haschischin,在叙利亚豪兰地区将其读做assissin(阿萨辛),因为豪兰地区经常与十字军王国打交道,故在十字军编年史家的UU小说,易司马仪派就变成了阿萨辛教派,assissin这个词也成为了刺客的词源。

    “在历史上,阿萨辛派的一支就在安条克到的黎波里之间的安萨里耶山脉上定居,他们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仇视逊尼派人士,经常搞暗杀活动,十字军东征时,阿萨辛派不时与法兰克人或塞尔柱人结盟,暗杀敌对首领。如果要把阿萨辛派暗杀的名人名单开列出来,那将是很长的一串。在十字军东征期间,阿萨辛这个词就成为‘暗杀’的同义词,也成为众多王公贵人们的噩梦……这个令中东各国束手无策的恐怖教派最后是被蒙古人消灭的。

    “1251年,蒙哥即位为蒙古大汗,遣旭烈兀西征,消灭易司马仪派。此次西征是因为以前蒙哥随拔都西征时,曾遇见加兹温城的**官舍思丁。这位**官前来谒见时身着锁子甲,蒙哥觉得很奇怪,于是向他询问。舍思丁告诉他说:‘常穿此甲以防易司马仪人的匕首。’并详细叙述了此派暴徒的恶行。蒙哥闻之大怒,念念不忘,于1251年在即位大会上将此事提出。旭烈兀接到命令后依计而行,终于在1257年消灭了易司马仪派教徒。那完全是斩尽杀绝,不留一人。后来,呼罗珊蒙古大将以征发民兵为名,将库希斯坦的易司马仪教徒全数杀死,其他地方的易司马仪人也遭到屠杀。

    “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勒内?格鲁塞对蒙古西征消灭易司马仪派的评价很有意思,我看可以拿来做阿萨辛派的墓志铭。原话是这样的:‘这支恐怖教派曾令12世纪的塞尔柱苏丹们束手无策;曾使苏丹国和哈里发王朝怕得发抖;曾作为一种促进因素助长了整个亚洲***社会的腐化和分裂;现在终于被铲除了。蒙古人消灭了阿萨辛派,对文明和秩序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我看这话也可以用来评价我们中国的这次行动……”

    繁忙的空港里,飞机进进出出,人们从世界各地到达这里,或者从这里出发,去往四面八方,没有人知道有一架特别的航班正在夜色中飞来。

    载着英翔的飞机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出现在首都机场的上空。由于尼日利亚与中国的时差相差七个小时,飞机抵达首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黑暗中,大批武警、医生和救护车都等在停机坪旁。

    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救护车便启动了。武警和医护人员向飞机跑过去。

    飞机停下时,救护车飞快地驶到了前舱门处。舱门随即打开,一个医生站在舱门处,后面跟着手推车。

    英翔躺在推车上,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中。

    几个国安特警迅速上前,齐心协力地将手推车以及呼吸机、心脏起搏器一起抬了下来,直接送进了救护车。

    警笛声立刻大作,车队呼啸着冲出了机场。

    此时,北京的黎明正在来临。

大转折 1

    在北京著名的九五一医院深处,有一个严密戒备的特别医疗部。

    从外面远远地看去,里面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处处是小桥流水、池塘假山、亭台楼阁,非常像一个高级疗养院。事实上,几乎所有的病人和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的医护人员都认为这里只是中央首长看病和疗养的地区。事实上不仅如此,在里面进行的主要是重要的医学研究和必须秘密进行的医疗救护工作。

    此时,里面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在一个布满了最先进的科学设备的手术室里,有两班医学专家正在等候,一个是由院长桂森率领的专家医疗组,另一个小组看上去却很神秘。两两个组互相并不交谈,只是神情严肃地等待着,偶尔组里的人会低声商量几句。

    英奇也在这里。他一直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天空,心乱如麻。

    英翔到底怎么样了?不论是黎盛还是桂森,都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他也不敢问。可是,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英翔的情况一定非常不妙。

    当初,连英翔的直接上司吕鑫都不肯向他下命令,因为这次行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最后,是英奇亲自向儿子布置的任务。

    当时,英翔的表情很平静。他淡淡地说:“总要有人去,不是我,就会是别人。”

    英奇也是这么想。他一向秉公办事,既然电脑的综合评估指出英翔是执行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他就不会犹豫。

    总要有人牺牲的。

    可是,如果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遭遇呢?

    所谓“生还”,会是真正意义上的生还吗?

    在制订这个计划时,国安部的专家就向他指出,对于放出去做饵的人,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计划。当然,这个计划也是他们制订的几个计划中最容易成功的,因为敌人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愿意冒此奇险。

    英翔会活过来吗?

    儿子会原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吗?

    他想过上千次这样的问题,却每次都不敢面对可能的答案。

    他甚至不敢去机场,只能以“公事”为由,说服自己留在这里。

    无论如何,总要面对的。

    为了这次行动,他们牺牲了七名秘密特工,包括在叙利亚工作的酒吧女招待、宾馆服务生、开小旅馆的夫妻、留学的学生,还有在乍得的一位中资公司雇员。

    这些人都是他最出色的部下。他们有很多人都是长年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生活,默默地工作着,毫无怨言。这次因为参与行动而暴露身份,无声无息地被敌人消灭,而且永远得不到公开表彰。

    包括英翔,他们的名字、身份和曾经做出的贡献永远都不会被人提起。

    虽然心潮起伏,英奇的神情仍然是恒常的那种冷静镇定,知道内情的人无不对他钦佩不已。

    终于,救护车鸣着笛向这里驶来。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救护车冲到门口,护士们一拥而上,将推车从车里推出,迅速奔跑着送进手术室。

    桂森早已得到了命令,于是让来自国安部的专家组先行进入手术室,而让医院的医生们暂时在外面等候。

    面色灰败的英翔被推进手术室,放上了手术台。

    英奇和桂森最后进去,两名国安部的特警拉上手术室的门,守在外面。

    有人拿开了裹着英翔的保暖被。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才从古墓里出土的干尸,仿佛所有的血肉都已被妖魔鬼魅吸尽,看上去十分可怖。

    几个专家显然训练有素,立刻将手术单盖到英翔身上,只露出右腹部的肋骨部分。

    其中一位专家轻轻按了按第一、第二和第三根肋骨之间,然后开始操作一只机械手。只见那只机械手灵巧地拿起一只带有微型摄像头的探针,在英翔的第二和第三肋骨之间,缓缓地刺了下去。随着探针的进入,旁边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英翔身体内部的情景。渐渐的,有一个紧紧附着在英翔第二根肋骨上的东西清晰地出现了。

    屋里很静,只听见那几个专家轻微的交谈声。

    “慢点,慢点……好,就是这里……稳住了。”

    “看来情况很好。”

    “嗯,状态很稳定。”

    桂森也没说话,只是凝神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东西。他认得这东西,他们称这东西为“蜂巢”,是用特殊的天然生物高分子材料制成的。他也参与了这个秘密项目的研制,虽然并不知道委托他们研制的单位打算怎么使用。根据这东西的性质,他还一直认为他们打算用它来制造特殊的医学材料。

    “蜂巢”制造得非常精致,构成它的材料主要是甲壳质,也称甲壳素,来自虾和蟹等节足动物的甲壳中。甲壳质是一种天然多糖物质,由于具有较好的晶状结构和较多的氢键,其溶解性能很差,因此在血液或者体液中不易起变化。由于甲壳质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和适应性,并具有消炎、止血、镇痛和促进肌体组织生长等功能,因此被公认为保护伤口的理想材料。他们现在用它来制成一种保护微型电子设备的外壳,可将它植入人体内。这是目前最新的发明,外界基本上都不知道。使用这种材料制成的仪器,不会被体内排斥,也不会被体液溶解。那些放置在里面的电子设备,表面都涂有屏蔽辐射和波束探测的特别材料,因此,通常使用的设备根本无法探测出来。

    根据需要,这种“容器”可以自由组合,分别容纳多个微型设备,譬如微型追踪器、微型信息接收器、信息储存芯片、特种化学信号弹、微型遥感器、毒药等等,因此才被称为“蜂巢”。

    虽然桂森参与了研究,却在此时才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大开眼界。

    那些专家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继续下一步的操作:“好吧,现在开始,咱们把它拿出来。”

    另一只机械手在一位专家的操作下轻巧地拿起一个大针筒,缓缓地从探针旁刺了进去。到达“蜂巢”旁边时,机械手稍停了一停,轻推,然后轻轻拔出针管。

    屏幕上,只见一个微型机器人被释放出来。这个机器人的形状像一只小蜘蛛,八只脚伏在英翔体内的肋骨下,似乎在仔细观察着。

    有一个专家将手放在另一个电脑的键盘上,显然在监控着机器人的操作程序。

    那个机器蜘蛛沿着肋骨向“蜂巢”缓缓爬去。它极小心地绕过了毛细血管,很快到达“蜂巢”旁。接着,它向前伸出两只前爪,准确地将“蜂巢”从肋骨上摘了下来。这个动作还是损伤了肋骨周围的毛细血管,鲜血一滴一滴地洇染开来。

    机器蜘蛛捧着“蜂巢”往上爬着,那情形很像是一只蚂蚁抱着一块大石头。

    这些机械手和机器蜘蛛此时都由同一个电脑中枢操作着。它们由编制好的程序控制,其精确度极高。当机器蜘蛛沿着肋骨将要爬到外侧时,一只机械手拿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准确地在相应的位置上切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色泽变得很淡的鲜血与机器蜘蛛一起涌了出来。

    几只机械手同时动作,一只将机器蜘蛛捧着的“蜂巢”拈起,放进一只特制的广口瓶中,其他几只机械手快速地止血、缝合,一气呵成。

    几个专家这才吁了口气,沉默地将自己的设备收拾好,转身离去。

    最后离开的一个人问英奇:“部长,您跟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蜂巢”里携带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英奇只犹豫了片刻,便说:“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开门走了。

    英奇看向桂森:“英翔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桂森敬佩地看着他:“你放心吧。”

    等他们一出手术室,九五一医院专家组的医生们涌了进来,立即开始抢救工作。

    英奇与那几个专家悄然地从医院离开,赶回了国安部的特别技术部。他们将立即分析“蜂巢”中的那些仪器里的信息,从而确定对哈桑、赛义夫和其他****的审讯策略,以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与此同时,他们的电脑专家正在破译从****总部带回来的电脑硬盘中的信息,以了解更多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据英翔留在帕尔米拉死亡谷地下城中的电子蚊子发回来的资料,找到了在特殊容器中密封得完好无损的制造细胞**的纳细菌。由此便可以研制出监控、防御和反制这种可怕武器的设备与药剂。如果进一步延伸研究和开发,一定还会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令人惊喜的成果。

    从现在开始,他们的每个行动都必须争分夺秒。由于在提贝斯提高原上的行动十分成功,****无一漏网,所以现在“永远的斗士”这个组织在全世界的分支机构都还不知道哈桑?萨巴赫和赛义夫?努尔?汗已被生擒。他们还将在其后的新闻报道中暗示这两人已成功逃生,从而使这个恐怖组织的所有分支机构都要等待接应逃亡的首脑,而不会立刻藏匿。

    上午,阳光灿烂,在首都国际机场举行了万众瞩目的凯旋仪式。国家的*****周汉基和国务院总理韩笠,以及党、政、军的其他高级领导人都亲自来到机场,迎接胜利归来的将士和工作人员们。

    黎盛身着华丽威武的将军礼服率先下机,后面是副外长,然后是**的一些工作人员。

    除了黎盛之外,后面的基本上都是装门面的班子。他们都没有参与过前期的策划和实际的行动。他们只负责代表**出面,向各国**和媒体彬彬有礼地说出冠冕堂皇的印刷体,然后回来开庆功会,接受人们的赞扬。

    至于做事的班子则早已秘密回来。伤者送到医院,死者火化并通知其家属。所有这一切都做得无声无息,不露痕迹。

    在镜头前,少先队员们热情地拥上前去,献上鲜花,党和国家领导人和蔼可亲地与他们一一握手。电视机前的人们看着那些微笑着走下飞机的人们,大都赞叹不已。不管怎么说,这次跨国营救人质行动如此成功,确实大大地长了国人的志气。

    周主席和韩总理稍后发表了充满激情的讲话,向全世界表达了与恐怖主义战斗到底的决心。

    随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官方表彰活动,庆功会、欢迎会、表彰会、歌舞晚会等等接二连三。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着各国**对此次行动做出的积极反应。

    被营救出人质的各国元首都亲自打电话给北京,表示诚挚的谢意。

    联合国秘书长也就此事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赞此次中国解救人质行动未伤及一个平民的高度准确性。

    在这次行动中,飓风突击队员的伤亡较大,连同后来伤重不治的,共牺牲了十八人。国家为他们举行了国葬。不过,在葬礼上,没有照片,也没有职务,只有简单的姓名。由三军仪仗队护卫着覆盖着国旗的骨灰盒,灵车经过长安街,最后到达烈士公墓。

    肃穆的气氛被渲染到极致。

    无论如何,不管在哪个时代,军人的牺牲总是让人充满敬意。

    此役后,中国名声大振,国际威望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全球反恐战线的先锋。

    这时,世界军事合作组织的首席长官总秘书长的选举已经进入最后程序。

    整个选举过程一直波澜起伏,竞争激烈,欧洲、北美和日韩等国支持美国前国防部长,亚洲与非洲、南美的大部分国家则支持中国国防部副部长兼特别行动部部长赵铭少将,阿拉伯国家的态度分两派,一派亲美,一派亲中。

    经过此次犁庭扫穴般的闪电行动后,不但阿拉伯国家旗帜鲜明地支持亚洲,连欧洲的部分国家也都转而倾向于支持中国。

    最后,投票结果无可争议,中国反恐军事专家赵铭少将以绝对多数的赞成票当选,出任第一任世界军事合作组织总秘书长。

    全球数十亿人观看了气宇轩昂的首任秘书长在世界军事合作组织全体成员大会上发表的就职演说。

    十天后,由刚刚成立不久的世界军事合作组织策划并协调,同时得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各**队和警方一起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分布在全世界的分支机构一网打尽,从而彻底摧毁了这个在全世界制造过无数血腥的头号恐怖组织。余波所及,他们还顺藤摸瓜,收拾了不少其他恐怖势力。

    这是一次对国际恐怖主义的有力打击,无数人拍手称快,并对新成立的世界军事合作组织与刚上任的总秘书长称赞不已。

    全球有不少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中国正在承担更多国际责任……”

    许多专家断言,刚刚度过百岁生日的新中国正在进入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

大转折 2

    这时候,在九五一医院的特别医疗部里,气氛仍然是安静的,春天的阳光下,院中的喷泉发出欢乐的声音,潺潺地从假山顶上流淌下来。有蝴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英翔的病房里,光线十分柔和,略显黯淡,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十分安静,除了医疗仪器轻微的嗡嗡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英翔只是缓慢地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却依然昏迷不醒。他的脑电图始终呈现出十分异常的态势,仿如癫痫症患者的脑波。

    英奇坐在病床边,看着不成人形的英翔,轻声说:“儿子,你创造了历史……”

    他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共和国英勇勋章,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上午,韩笠总理郑重地将这枚勋章交给他的时候说:“很遗憾,我们不能举行一个公开的正式的授勋仪式。但是,对于为这次行动做出了重大牺牲的战士,祖国感谢他们,人民感谢他们。”

    这次被授予最高荣誉“共和国英勇勋章”的人共有九人,牺牲的那七名特工、黎远望和英翔。其他参加了行动的人员则分别被授予了一等军功章、一级红星勋章等荣誉。

    坐了很久,英奇不得不起身离开。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时,黎远望从基地里的心理室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终于通过了心理评估,可以正式归队,参加下一次行动了。

    他们每一次执行了任务后,都必须去接受心理咨询,如果有问题,还要接受心理辅导,必须通过了专业部门做的心理评估,他们才能够归队,继续执行下一次任务。所有人都必须这样做,无一例外。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江离了。他想了想,对着手表说:“阿媚,替我接江离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阿媚娇滴滴地回话了:“黎大哥,江小姐不接你的电话,她说让你去死。”

    黎远望一听就乐了:“你对她说,我得先见过她了再死。”

    又过了一会儿,阿媚回了话:“黎大哥,江小姐说她没空,等你死了再说。”

    黎远望上了车,边往外开边吩咐:“你告诉她,就说我去找她了。”

    这次很灵,阿媚很快就说:“黎大哥,电话接通了。”

    江离出现在他手表的屏幕上。他按了一下车上的屏幕,将信号转到那里。江离显得很不耐烦:“我说你有完没完?”

    黎远望立即答道:“当然没完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跟我玩无故失踪这一套。”江离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对你只有两个字,滚蛋。”

    黎远望看着江离满脸怒容,却越发俏丽。他乐呵呵地说:“何必?何必呢?我这不是看你来了吗?给个机会,让我负荆请罪。”

    “少来这套,就算你背着荆条来,我也没功夫抽你。”

    “还是这么忙啊?”黎远望一边开着车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也得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别花言巧语了。”江离仿佛稍稍消了点气。“我一会儿要和枭枭他们去听音乐会,没时间理你。”

    “谁的音乐会?哪个歌星呀?”黎远望没话找话,其实那些所谓的当红歌星他一个都不知道。

    “俗得要死,一听音乐会就想到歌星。”江离冷嘲热讽。“是费城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他们只在北京演一场,票挺抢手的。”

    “在哪儿演?北京音乐厅?”

    “不,国家歌剧院。”

    “哦。”黎远望知道是在长安街上的那个离人民大会堂不远的大型歌剧院。“那儿的音响效果可挺棒的。”

    “对啊。”江离的气似乎完全消了,反而跟他讨论起歌剧院的音响效果来了。

    说了一会儿功放,江离看了看表:“哎呀,好了,我得走了。你别来,我不在家。”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着也得夜里十二点了吧。”

    “行,那我十二点去找你。”

    “随你便。”江离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将电话信息转到自己的手表上。

    黎远望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赶紧问:“哎,江离,你最近看见过依露逊吗?”

    江离的脸色一变:“怎么?你找她?”

    “我想帮英翔找找他。”

    “你那个朋友?”江离冷哼一声。“你让他去死。”

    黎远望叹了口气,心里嘀咕,他离死也不远了。

    江离进了电梯,仰着头想了一会儿,问他:“英翔干吗自己不找她?”

    “他……又病了。”

    江离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嘿,他倒真是多愁多病的身。”

    黎远望有些无奈,只好干笑了两声:“唉,你以为谁都像你老公这样是国防身体?”

    江离大怒:“你皮痒了吧?你说你是谁的老公呢?”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是未来的,好了吧?”

    “哼,恬不知耻。”

    “不知耻才能勇往直前嘛。”黎远望嘻皮笑脸地说。

    江离终于忍俊不禁:“你这个人,虽然弱智,倒也有些歪理。”

    黎远望呵呵地笑了一会儿,才认真地问她:“不过,我是说真的,你最近看见过依露逊没有?”

    “没有。”

    “真的?”

    “她早不在北京了。她是春节的时候走的,到现在都没消息。”

    “你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她上个月给我发来了最后一篇稿子,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邮件上说是马上要到没有现代化的地方,荒凉的原野,不会再上网。”

    “哦。她……发来一篇什么稿子?”

    “《爱别离》。是篇散文,我给发在扉页上了,做得很漂亮。”江离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替英翔问问而已。”黎远望赶紧解释。

    江离出了大楼,上了自己的车,往外开去:“好了,你自己去网上看我们的杂志吧,那篇文章在今年的第三期上面。我要开车,不跟你说了。”

    “好吧。晚上我去找你啊,你可别忘了。”黎远望切断电话,又呼叫自己的电脑助理。“阿媚,替我找《城市幻影》这本杂志今年的第三期,账号、密码不变。”

    阿媚立刻说:“找到了。”

    “有《爱别离》这篇文章吗?”

    “有,作者是依露逊。”

    “对了,就是这个,给我念出来。”

    阿媚用那种设计好的柔媚的声音念了出来:“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听着听着,黎远望放慢了速度,然后一转弯,向九五一医院驶去。他边开车边急急地说:“阿媚,替我找阿武。”

    “好。”

    不一会儿,阿武的声音就传来:“黎先生,你找我吗?”

    “对。阿武,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不太好,我一直都没有英先生的消息,也找不到他。”

    阿武的声音似乎显得闷闷不乐。随即黎远望便暗自好笑,电脑怎么可能有个人情绪?不过,他还是安慰它道:“英翔有些事出了远门,暂时不便联络你。不过,他现在在生病。”

    阿武似乎吃了一惊:“真的吗?他生的什么病?住在哪里?让我看看……啊,有了,他在九五一医院……哦,他的病可真够重的……”

    黎远望反而大吃一惊:“你侵入了九五一医院的网络?”

    “算不上侵入吧,只是进去看了看,而且,我只找英先生的病历,方向性十分明确,没有看其他任何东西,不算侵犯他人**吧?”阿武的声音很天真,但显然思维已大有长进了。

    黎远望没有发觉阿武的成长,只是觉得它说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也是。”

    “那,黎先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阿媚,你把刚才那篇文章《爱别离》给阿武传过去。”

    “是。”阿媚答道。

    只一瞬,阿武便说:“嗯,我收到了。”

    “好,阿武,你那儿有依露逊的声音文件吗?”

    “有,我有她与英先生的几次电话录音。”

    “好,你去找到她的声音,然后用她的声音来念这篇文章。”

    “没问题。请稍等。”

    过了大约两分钟,阿武说:“黎先生,我做好了。”

    “好,先念给我听听。”

    于是,依露逊那种低沉缓慢十分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黎远望已经到了医院。他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坐在车里,凝神听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阿武,再放慢一点,轻一些。”

    阿武又调整了一下,重新念出来。

    黎远望很高兴:“好,就这样。”

    进了医院的特别医疗部,黎远望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守在门口的警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谁,这才让开,放他进去。

    英翔仍然昏迷着,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蒙着一副骨架,看上去可怕至极,完全没有一丝生机。

    都快两个月了,英翔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黎远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使不上劲。

    他去问过父亲的好友桂森院长,桂森却没跟他多解释什么,只是告诉他,英翔伤得非常重,身体的各部分系统已经完全崩溃,需要重新修复,或许此时的沉睡是件好事。另一方面,英翔的心理和大脑也伤得不轻,所以也不排除他根本就不想再醒来的可能。

    这可把黎远望给急坏了。

    黎盛看见他那毛燥的样子,只是皱紧了眉,倒也没有训斥他,只是告诫他,看望英翔的时候,不要出声,不要开灯,总之不能制造一点有可能会刺激英翔的因素。

    现在,黎远望决定试试自己的法子。

    他看看四周,见病房内外都没有,于是轻声对着手表唤道:“阿武。”

    阿武的声音传了出来:“黎先生。”

    “嘘,小声点,把你的声音调到b6级。”

    阿武的声音立刻便像耳语了:“现在行了吗?”

    “好,就这样。你能用医院里的播音系统,但是只在英翔的病房里讲话吗?”

    “让我看看医院的结构图……音控系统图……嗯,黎先生,我可以悄悄切入医患对讲系统,只在英先生的病房里说话。”

    “太好了。另外,你要记住,每天晚上,等这里全部没人了,你再对英翔念那篇《爱别离》,就用刚才我们定好的声音。”

    “行,我记住了。”

    “每晚念三遍。一遍之后,停三十分钟,再念一遍,如果有人,就暂停。”

    “是,黎先生。”

    黎远望探头往门外瞧了一眼,见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关上门,对阿武说:“现在,阿武,你先念一遍试试。我听听效果。”

    于是,依露逊悠远的声音缓缓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一转眼,便又是春天了,风卷着柳絮细细碎碎地从眼前飘过,轻灵幽黯的小雨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枕边、梦里。悄立黑暗中,看着远远的一点灯火,不由静静地想起你。

    这样的沉寂,仿若我已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一脉长长的空巷,把我的惦念流到人世。你在人声喧哗的世间,是否幸福?是否快乐?可否听见我心中诉说了一生的故事?

    寒夜里,远远的有一盏孤灯。回忆往事,是否也如在这孤寂的黑夜,瑟缩在冷雨中,看着遥不可及的灯火,想象那灯下温暖的情景?

    我们的一生,是否都会在孤独和寒冷中度过?

    可是我忘不了你的笑容和叹息,如阳光、清风、小雨。麻木中等待了千年的手握住你,喜悦中疼痛的感觉骤然苏醒。

    爱上你,生命中便充满无奈,历尽沧桑。我的心就如子夜盛放的昙花,别无选择的,老去。

    在这冷冷寂寂的夜里,我是如此绝望地看向黑暗,看向远远远远灯火辉煌中的你。闭上眼,你的音容笑貌如此真实,仿若就在眼前,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一川烟雨。

    为什么我如此爱你?

    近日我常想到死。

    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我是活不长的。

    我希望死后能变成群山中的一棵树,永远不再飘泊。

    如果人真有来世,我愿变做太阳,无论云遮雾挡,无论星空迢遥,永远都能看见你,在蓝天下,快乐地徜徉。

    人死后,是否还会像灵魂对**的思念一般追忆过往?是否还会像生时,对你的一切都铭心刻骨?

    我只能记着你今生对我许下的诺言,以做他世相认的凭证。我们今世无缘相守,愿来生能真正地结为一体。

    我愿来世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其时繁花似锦,林木葱茏,我愿在温暖甜蜜的风中,重新与你相遇。

    至今我仍爱着你。

    能够为了一份心中的情感,将一生抛弃,我觉得是幸福的。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围绕你,创造一个世界。我要太阳做你生命中的亮光,让月亮照明你的航线,星辰指引你的方向。我要你脚下踏着土地,头上有天空护荫。你要在天地之间,做一个自由快乐的人。

    轻唤着你的名字,人生的一切,亦不过如此。你在我的心目中,却永远是最好的。

    若我终于不得不化为一只失群的孤雁,也要以我的一生,寻找你离去的方向,穿过长空的沉寂与秋云的聚散,飞入你千山摺叠的眉峰之间。

    我要以我一生的碧血,为你在天际,染一次无限好的、美丽的夕阳,再以无尽的思念,在寒冷的冬天,为你下一场,大雪白茫茫。

    承受着夜雨飘来的凉意,我深深地想念你。想着你的心,也许你也非常孤寂。

    这样的宁静,犹如另一个世界,与你隔绝。

    我不惧死,我愿在来世,以一颗不渝的心,等待你。等待你第一次睁眼,便会看见我,从此我们便是情人、夫妻。

    我愿意死后,转世为一棵树,生长于天地之间。

    让我以深深的泥土,作为永生的园地,把枝叶向高空伸展,一直到天空的尽头,每一片叶子是天上的一颗星,永恒地护荫你流浪人间的魂灵。

    让小鸟来到我的枝上,唱它们临终的悲歌,歌声胜过所有生灵,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

    当你逝去,埋葬于我植根的土地。当我沉默,伸向你化为泥土的身体。你的生命从此在我的生命里流动,我们将真正融为一体。

    我会永远爱你。”

沙漠雄心

    坐落于巴格达市西区大马士革大街的斯塔休斯大厦有38层,在它西面的曼苏尔大街,是著名的39层的中资机构新华大厦。

    两座楼矗立在大部分都是小高层和多层建筑的市区里,看上去高耸入云。这两座大厦分别在二十多年前建成,已成为巴格达的标志性建筑,被当地人称为“双子星座”。

    这两座大厦周围的环境非常好,不远处便是著名的祖拉公园,这个面积广阔的公园里不但到处是绿色植物和盛开的鲜花,而且还有一个现代化的动物园,以及模拟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巴比伦空中花园”,那是一座正方形宝塔式的多层平台建筑,层层平台都种植花草树木,塔顶有喷泉,水顺着四面修筑的水道直泻而下,犹如飞瀑。此外,里面还有可以登高眺望巴格达全貌的祖拉塔。

    围绕着“双子星座”,有曼苏尔广场、国际会议中心和赛马场等等。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这一带现在已发展成了伊拉克最有影响的高科技与文化产业园区。

    在斯塔休斯大厦的顶层,从蝴蝶岛出来的“蝴蝶系”克隆人正在开会。杰克正指着电脑屏幕侃侃而谈。人人面前都有一个小屏幕,他们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图片和资料,专心地听着杰克的讲话。

    杰克正在详细介绍伊拉克这个国家的情况。

    “伊拉克**实行的是总统、总理分权制,设一名总统、两名副总统,由总统任命内阁和总理,但总统的政令必须经过两名副总统的签署才能生效。

    “伊拉克是联邦制国家,实行中央**和地方**分权制。北方库尔德人的自治状态继续存在,库尔德语和阿拉伯语同为官方语言。五十年来,库尔德人一直要求独立,为此屡屡在这一地区发生库尔德武装和**军的武装冲突。

    “伊拉克全国共划分为18个省,这些省的**机构在很大程度上都有着自主权,成为了牵制总统权力的力量。

    “美国当时为伊拉克制订这种政治制度,是希望能够永久避免像萨达姆?侯赛因这样的人再次出现。不过,这种制度的副作用却逐渐显现出来。

    “有许多省**的首脑均为军人出身,他们成为变相的军阀,在这些省份建立了自己的地方割据势力。目前,这些省和自治区的财政税已经完全独立,中央**鞭长莫及,而地方军队也根本不听从中央的指挥。

    “还有一些省份则是在当地部族长老的控制之下,中央**根本无法管理。各地的部族械斗、军事冲突时有发生,中央**难以约束,往往必须向美军基地求助。这更加令人反感。就像家族内部的事务却去请一个外人来管理,而且还是仇人。

    “现在的伊拉克总统不过是个摆设,实际的管辖范围仅有首都巴格达和附近的一些地区,其他的边远省份都已失去了控制。

    “大部分伊拉克人民都认为现**不过是美国人的傀儡,他们热切地希望能够出现一位真正的领导人,一个能够带给他们自由、尊严、和平、富裕的领袖。”

    说到这里,杰克才停下来喘了口气。他扫视着众人:“大家有什么意见?”

    阿克曼老成地接道:“于是,加德纳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广大民众的这种普遍渴望。”

    大家都笑了起来。

    目前看来,事情的发展比他们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首先引起加德纳和杰克注意的激进组织“自由伊拉克”,最先是由伊拉克军队里的一些青年军官发起的。他们的初衷就是反美反欧,后来被一些有政治头脑的人加入后予以改造,才逐渐成为了一个政党。

    加德纳进入伊拉克后,很快成为了这个政党的主席。

    说服原来的主席哈桑?塔勒法希?穆斯拉特提出辞职并不难。加德纳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经济实力,杰克以他们制定的可行性计划游说他。哈桑很快便确信由加德纳代表政党参加总统竞选,赢得大选的机率非常大。加德纳保证只要自己获胜,便将由哈桑出任副总统一职。

    哈桑不但提出辞职,退而担任副主席,并主动说服了其他几个党内的高层人士,全部同意提名加德纳为本党的总统候选人。

    党内的主要力量,军队里的青年军官则由迈克斯韦尔负责“说服”。迈克斯韦尔只带了手下的三十名战士,便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军官们心服口服。他们本来就对那些一天口若悬河的政客不耐烦,此时自然而然地转而支持加德纳。

    自由伊拉克党的组织纲领进行了调整,改为“自由、尊严、权利”。不但言简意赅,而且朗朗上口,颇具煽动性。

    加德纳按照大选程序,顺利经过了政党初选。在斯塔休斯大厦内的自由伊拉克党的总部召开了全国代表大会,一致同意提名加德纳?斯塔休斯作为本党的总统候选人。

    消息一传出,全国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著名的斯塔休斯石油帝国的继承人居然是伊拉克人。欲谋求连任的现任总统阿里?本?迈吉德也对此感到十分震惊。

    有媒体对加德纳的国籍问题提出质疑,加德纳的竞选班底随即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提出了有力的人证物证。

    原来在卡尔巴拉一家诊所工作的助产士站出来,证明了加德纳当年出生在这个诊所里的经过,并回答了记者的提问。由于***教允许男人娶四个妻子,因此加德纳并非私生,他的出生是合法的,没有污点。

    根据国际惯例和伊拉克法律,出生在伊拉克境内的婴儿便自动获得了伊拉克国籍。卡尔巴拉市**的官员从沉睡多年的电脑中的旧档案里翻出了加德纳的出生证明,遂成为加德纳确系伊拉克人的铁证。

    加德纳本人则气定神闲地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他那俊美的面貌、高挑洒脱的身姿立刻带给人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而他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冷静沉着的气质、温文儒雅的微笑、幽默而才华横溢的谈吐则迅速博得了媒体的好感。

    再加上他显赫的家世,他的“父亲”,著名的中东石油大王阿多里克?阿巴德?斯塔休斯向中东地区几乎所有国家都捐过巨额善款。遍布这一地区的斯塔休斯集团旗下的公司、港口、酒店、工厂等企业提供了数十万的就业机会,并直接或间接地支撑了数以千计的中小公司。作为他的儿子,加德纳自然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加德纳在各种演讲和媒体访问中发表振聋发聩的讲话。他谈到了当前伊拉克不容乐观的现状,并从经济的角度分析了现在伊拉克政治制度对全国经济增长的严重制约。在谈到民主、人权等问题的时候,他的理智、逻辑严密的讲话使美国和欧洲等西方国家对他颇有好感。但在谈到未来的国家经济时,他强调伊拉克必须独立自主,平等贸易,摆脱来自强权国家的高压操纵和廉价攫取。他对于国家应该建立的全面的社会保障系统有独到见解,在诸如向全体国民提供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和妇女解放等问题上表现出极大的的关注和热情。

    媒体对这个极其年轻的总统候选人给予了极大关注,称他为“很可能会改变伊拉克和中东历史的人”,还有媒体称为他“***世界未来的领袖”,甚至有人含蓄地提到了在十字军东征时期痛击来犯之敌的阿拉伯英雄萨拉丁。

    加德纳频频出访阿拉伯联盟中的各个国家,寻求到广泛支持。伊拉克的尊严本来就涉及到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尊严。

    在生活方面,加德纳始终自律极严,他不吸烟,不酗酒,没有绯闻,无任何不良嗜好,这更赢得了人们的好感。

    鉴于一个单身的候选人在竞选中或有不便,他们安排了另一位由中东人种作为亲体的女克隆人玛丽安扮演他的未婚妻。他们给她改了一个传统的阿拉伯名字。经过周密安排,她成为来自偏远地区的一个平民姑娘,家教良好,受过教育,是在伦敦求学时与加德纳邂逅的。这样一个既传统又有知识的女性形象将更多地得到青年人尤其是妇女的选票。

    当加德纳与他的竞选伙伴哈桑?塔勒法希?穆斯拉特前往伊拉克国家选举委员会递交竞选申请时,聚集在那里的群众人山人海。他们打出标语,举着画像,高呼支持加德纳的口号。

    随后的几个月里,加德纳周游全国的竞选活动取得了巨大成功。

    每到一地,加德纳都会指出,自己的集团拥有大笔资金,因此不会接受外来的竞选资助,无论这种捐助来自个人,还是企业,还是某些国家,因此,如果他就任总统,他绝不会与这些人进行幕后交易,从而干出任何损害伊拉克人民利益的事情。他呼吁选民们仔细想一想,一些身居高位的人正在使用纳税人的金钱谋求自己的利益,这难道不让人愤怒吗。

    与此同时,在叙利亚大马士革,斯塔休斯石油公司董事局的全体股东一致同意全力支持加德纳的竞选活动,并在会后一起出席了为此召开的记者招待会。

    在伊拉克参加总统竞选的七名候选人中,加德纳的声势最为浩大,也最为引人注目。

    每到一个主要城市,斯塔休斯石油公司分公司的工作人员便会递上对当地经济状况的评估报告,还有一些投资项目的计划书。加德纳不断向各地投资、捐款,为当地人兴建学校和医院,为农业省份建立加工厂,向妇女提供免费上学的机会,并向她们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大部分省份的**首脑和部族长老都对他表示感谢和赞赏,很多人愿意支持他当选。

    加德纳在降低失业率、减免部分税收等问题上得到了更多平民的支持,而在谈到发展伊拉克自己的国防力量、打击恐怖主义的时候则引起了军队的共鸣。

    在揭露现**某些高官的贪污受贿方面,以及**与欧美等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方面,加德纳抛出了不少属于绝密的资料。媒体对这些骇人听闻的事件趋之若鹜。现总统及其内阁不断陷入或者被牵连进丑闻中,为了提出合理解释并洗清自己而疲于应付。

    美国方面注意到了这些秘密资料的泄露,情报部门为此伤透脑筋。他们进行了暗中调查,却没有什么进展。无论是加德纳的竞选班子成员,还是与斯塔休斯公司有关的人,都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曾收买能够接触到此类资料的人员。在保管这些资料的电脑系统中,也没有黑客侵入的痕迹。

    加德纳在情报局的报告中成为了一个神秘的人。

    当“电脑人”们聚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电脑中枢里阅读这份报告的时候,全都哈哈大笑。

    在民意调查中,加德纳的支持率已领先于现任总统,很明显的,其他几位候选人的实力完全无法与他们两人竞争。

    现任总统阿里用来攻击加德纳的杀手锏就是他的富有。他要人们警惕,一个如此富有的人如果再掌握了国家赋予的权力,非常可能会用这样的权力来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加德纳的竞选班子对此说法给予了有力回击,并要求现**向人民公开其财政支出状况,并要求国家审计部门公布过去四年的审计报告。

    甚至有媒体干脆说:“财富掌握在阿拉伯人的手中,总比有些人双手奉送给外国人好。”

    这些说法渐渐演化成现**有“卖国”行径的暗示……

    近年来,分布在伊拉克各地的美军基地不断发生美国士兵侮辱当地女性、打架斗殴、交通肇事、纵火和污染环境等事件,给当地的社会秩序和居民生活带来了很大威胁,使各地居民反对驻伊美军的呼声日益高涨。

    各地袭击美军的事件不断发生,有些城市还常常发生当地的***武装与美军的小规模战斗。而在没有发生武装袭击的城市里,紧张的美军士兵却屡屡发生误杀平民的事件,由此不断引发反美大游行。

    在这些事件中,加德纳的身影处处闪现。他会在第一时间赶去看望受害者及其家属,并向他们捐款,以示慰问。

    其后,自由伊拉克党在巴格达举行集会,加德纳发表演说,用非常强硬的措辞要“侵略者滚出去”。

    他慷慨激昂地说:“这些侵略者给我们带来的是恐惧、耻辱、伤害和死亡,而不是他们口口声声所宣称的民主、自由与人权。我们要采取行动,推翻由新十字军强加给我们的枷锁,摧毁这个令人作呕的制度。这是贪污**、裙带关系、背信卖国的时代,也是伊拉克的漫漫长夜即将结束的时代。让我们行动起来,建立新的伊拉克。这将是一个拥有主权的自由共和国,一个真正的阿拉伯民主共和国。”

    他的演说引起了强烈反响。集会现场山呼海啸,在场的军队官兵们也纷纷鸣枪表示支持。

    几天后,一枚***呼啸着射向坐落在共和国广场旁的总统府。总统及其他**官员均没有受伤,但总统府的工作人员有三人被炸死,多人受伤。

    没有任何组织表示对此事负责。

    伊拉克**发言人在记者招待会上强烈谴责了恐怖活动。但多家媒体指出,这次行动很可能是某个激于义愤的伊拉克人不满**的优柔寡断而做出来的独立事件,由此可以看出伊拉克的普通民众对现**的不满情绪已达到最高点。

    伊拉克**陷入了空前的信任危机。

    此时,被美**方秘密培育的一千名用于特种作战的克隆战士已经被电脑人悄悄唤醒。他们在电脑人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隐在内华达沙漠中的基地,辗转搭乘斯塔休斯石油公司的专用运输机和油轮,陆续到达了伊拉克。

    至此,全球绝大部分的克隆人都已齐聚中东。

    加德纳和杰克坐在巴格达的办公室里,分食着一袋奶油爆米花。

    杰克笑嘻嘻地对加德纳说:“我看,现在我们是稳操胜券了。”

    “是啊。”盘古乐呵呵地引用了一句中国的著名成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譬如朝露 1

    英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屋里很安静,只有各种正在运行的医学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窗外艳阳高照,虽然有厚厚的窗帘遮挡,但仍有一缕骄阳顽强地透过缝隙,将强烈的光影打在墙上。

    英翔茫然地凝视着那一道光影。良久,他才意识到耳边不再有雷鸣般的轰响,脑海中也不再翻腾不休。但是,他仍然觉得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每根神经都十分痛苦,感觉整个身体像一具石雕,重逾千斤,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杂沓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推开了,一大堆人涌了进来,围在病床四周。

    英翔对此漠不关心。他一直盯着那束光线,眼前开始出现一圈一圈模糊的光晕,身体里产生了一种沉重的坠落感,令他晕眩。

    桂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责备地看着护士长,轻声说:“怎么回事?我说过不能有强烈的光。”

    一个小护士立刻过去将窗帘拉严实,那缕阳光便消失了。

    英翔的眼光却依然盯着刚才那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桂森关切地看着他。英翔的眼睛里满是阴翳,而且流动着一些变幻莫测的东西。他看看脑电图,英翔现在的脑波不再像以前那样混乱不堪了,显得平缓了一些。

    他轻声叫他:“小翔,小翔。”

    那声音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穿过重重迷雾,传到英翔的耳朵里。他觉得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在叫自己,但还是本能地闭了闭眼睛,仿佛在示意自己听见了。

    他周围那些医生、护士彼此交换着兴奋喜悦的目光。

    桂森和蔼地微笑着,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英翔忽然觉得一阵颤栗,然而却没力气闪避。桂森注意到了他眼里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忙收回了手。过了很久,英翔才勉强平静下来。

    桂森轻柔地对他说:“小翔,你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好吗?”

    英翔没有任何表示,又闭上了眼睛。

    桂森带着医护人员出去了。他再次严厉地重申纪律:“进入这个病房,一定要小心,不能有强光,不能有声音,还有,除了必要的检查和治疗外,不要触碰他的身体。”

    他一回到办公室,英奇的电话就到了。

    “他醒了?”英奇问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桂森微笑着看着屏幕上的他,点了点头:“是的,他醒了。”

    “他……怎么样?”

    “我认为他的神志是清醒的。”

    “他……说什么了吗?”

    “不,没有,他不可能有力气说话。”桂森温和地说。“我们要耐心一点。”

    “当然,当然,我明白。”英奇连连点头。“我可以来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跟他说太多话。还有,不要碰他。”

    “我知道,我知道。”

    等英奇急匆匆地赶到医院,英翔却已经疲倦地睡着了。他站在床边看了儿子很久。

    想起桂森告诫的“不要碰他”,他的心里一阵剧痛。根据口供,他知道赛义夫不仅对用“挖掘机”对英翔残酷折磨,而且还对他进行了残忍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暴行连续不断地施加于英翔身上,却只是为了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看着那些****和“医生”的供述,英奇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儿子。

    他忍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想轻抚儿子的冲动。等了半天,英翔也没有再睁开眼,他只得离开病房,去找桂森。他要知道儿子现在的病情以及后续的治疗方案。

    桂森在电脑上调出英翔的病历,冷静地对英奇说:“小翔的情况我在三个多月前就对你说过了,当时的推测是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说实话,他今天能够苏醒,真是一个奇迹。根据我们的检查,‘挖掘机’已经彻底破坏了他的身体,尤其是神经系统,遭受到毁灭性的重创。我们一直与德国方面保持着医学研究上的联系,他们那个上过‘挖掘机’的人比小英翔承受的刑讯要轻得多,因此他的身体很快恢复了,但精神却彻底崩溃。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上个星期他在自己的寓所开枪自杀了。至于那个美国人,回国后不久就死于脑溢血。而根据参与了‘挖掘机’刑讯的那几个‘医生’的供词,我们认为小翔的身体和大脑所受到的破坏比那两个人要严重得多。”

    英奇当然也知道那个美国人和德国人的情况,此时听着桂森的解释,虽然表情仍然镇定自若,其实却忧心如焚。

    桂森的神情显得有些异样:“让那几个‘医生’刽子手奇怪的是,他们一直将‘挖掘机’的冲击度保持在6级,最后一次甚至冲到了7级,而小翔不但没被摧毁,撑了下来,而且还没有让他们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对此也十分惊异。我与凯特公司联系过,他们的专家对此十分惊异,感到不可思议。坦率地说,每个脑科专家都会对这个病例极感兴趣。人类的大脑一直神秘莫测,即使人类现在已经登上了火星,但对自己的大脑仍然没有完全了解。唉,说实话,如果这个病人不是小翔,我真有想剖开他的脑子仔细瞧瞧的愿望。”

    英奇叹了口气:“所以才能吸引住那个脑科专家。”

    桂森虽然不明白他讲的是谁,但仍然点头同意:“当然,每个脑科专家都会被他吸引,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亲眼看个究竟。”

    英奇恳切地问他:“你看小翔到底会不会恢复过来?”

    桂森看着屏幕上的各种检查结果:“完全恢复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他现在已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在他昏迷的这几个月里,我们重建了他的免疫系统,他的其他系统我们也正在逐步修复。有些伤害是可逆的,只是需要时间。当然,他的身体肯定是垮掉了,好在他还年轻,也许能够恢复一部分,不过,他这一生体弱多病是免不了的。目前,我们除了进行治疗外,还尽量注意减少外部环境对他造成的刺激,譬如光线、声音、温度、湿度等等。他需要安静……”

    说到这儿,桂森停顿了一下,在屏幕上一页一页地翻着记录。英奇没有问什么,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桂森的眼光离开了屏幕,十分严肃地看着他:“坦率地说,我们目前对他脑部和心理上所受到的创伤无法做出准确的评估。事实上,‘挖掘机’对人的身体的伤害还是其次,它重创的是人的意志,这种心理上的毁灭使他们无法继续活下去。在过去有限的病例中,那些上了‘挖掘机’的人都经过心理分析和心理治疗,但无一例外地都很快选择了自杀,显然对他们的心理重建都失败了。对于小翔……在修复他的心理损伤方面,我们也毫无把握。”

    “那么……”英奇犹豫着,没敢问出来。

    桂森理智地说道:“那么,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治好了他的身体,他也很可能会选择自杀。”

    英奇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脸,终于在心里承认了自己此刻的无助:“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来治疗吗?”

    “我们的心理专家已经做了几个方案,不过目前我们对每一个方案都没有把握。世界上著名的几个心理临床治疗专家也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当然碍于你们的保密条例,我们不会让他们实际接触到小翔,只是作为一个学术探讨的课题。我们可能会开一个有关的国际心理学研讨会,邀请那些有名的心理专家来,以便制定出更好的治疗方案。”

    英奇一再听他说有不少专家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忽然大怒:“桂森,我儿子可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桂森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只是微笑道:“对不起,也许是我的措辞不当,请原谅。不过,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英奇镇定下来:“不,是我心情恶劣,请别介意。”

    “我明白。”桂森温和地安慰他。“英奇,咱们也是多年老友了,小翔成了这样,我也跟你一样难过,一样着急。不过,我是医生,你也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咱们都要面对现实,这样才能够做到最好,或许还能救回他。”

    “我知道,我知道。”

    “好吧,怎么治疗他是我们的事,我也不必跟你讲太多。我现在只说你应该注意的。”

    英奇如释重负:“好,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对他挺内疚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问,你也不会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虽然很内疚,但你不可在英翔面前表露出来。你不要对他特别亲热,也不要刻意的小心翼翼,态度最好一如既往,不要有太大的改变。你情绪上太大的变化其实是在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一定要避免这个。”

    “好,我知道了。”

    “其他的现在暂时还不需要,如果他将来能够出院回家了,咱们再说。”

    “好吧。”

    在病房里,英翔其实并没有睡熟。他只是觉得睁开眼很累,于是闭上了眼睛。他的头脑里仍然不时地天旋地转,身体也仿佛陷在急速下沉的漩涡中。就连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也觉得累。

    身体真是累赘啊。他想着。真是重如磐石,而且笨拙不堪。

    外面真的太吵了,似乎远远的笑声和讲话声都在不断地随着空气传过来,连光线都显得是那么嘈杂。

    依露逊总是会说:阳光太吵……

    他想关掉灯,关掉声音,关掉一切。但他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有寒气像小蛇一样,从窗缝里,门下面,一丝一丝地游进来,缓缓地浸进他的身体里。

    他觉得冷,一直冷到骨头里,全身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瑟缩不已。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冷,没人知道。

    深入骨髓的痛苦一直伴随着他,令他不愿意清醒。可是,乘他一入睡便进入他大脑侵袭他的噩梦,又使他恐惧睡眠。无穷无尽的难以言喻的各式各样的魔魇不断纠缠着他,将他拖进恐怖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那些医护人员总是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他打针、输液,偶尔用推车推他去检查。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也不想说什么,而且一个字也不想听。

    厚厚的窗帘阻隔了外面的昼夜交替,他早已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每次睁开眼,屋里都是一样的光线,一样的摆设,身边永远是输液器和监视仪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惟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随着空气传来的遥远的说话声和笑声。

    有时候,英奇会悄悄地出现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他。英翔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时睡时醒,即使醒着时也是对着天花板发呆。

    有时,黎远望会溜进来,低着头瞧他半天。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身边,英翔虽然还是不发一言,但却会觉得空气不是那么冷了。黎远望本身好似一个大火炉,令他能够感觉到一丝温暖。

    每天夜里,从他头顶上方的安装在墙里的传声器里,会轻柔地传出依露逊悠远的温柔的声音。每一次,她都在说着同样的话,而每一分钟,英翔都在凝神倾听,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英翔终于感到渐渐有了一点力气。尽管整个身体依然重若千钧,但他至少可以动一动头,抬一抬手了。

    医生们对此都露出了喜悦之色,英翔却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不过,他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力气。想要摆脱这令他痛苦不堪的生命的羁绊,仍然需要他自己动手。

譬如朝露 2

    自从英翔醒过来,又过去了两个月,他的身体状况似乎恢复得不错,这令桂森很满意。他多次对英奇说:“这孩子有着惊人的毅力,他好像没有放弃,而是在努力恢复。或许他真是个特例,会创造医学史上的奇迹。他的病例也许将成为人类脑科学和神经医学研究史上的里程碑。”

    英奇觉得很安慰:“我只希望他能够恢复正常,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时,桂森正在查看着英翔在前一天进行的全面检查的结果。他微笑着对屏幕上的英奇说:“如果一年之后,他能够恢复到过去的一半水平,那就是奇迹了,我们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他的身体……真的不能全部恢复吗?”英奇叹了口气。他这一生加起来都没有这几个月叹的气多。

    “目前是这样。”桂森安慰他道。“不过,现在的医学发展日新月异,很可能几年后就会有新的突破、新的发明,能够使他的病情进一步痊愈。”

    忽然,护士长通过内部对讲系统焦急地呼叫他:“院长,特别病房的那个病人把他房间里的监视器关了,我们看不见任何图像。”

    “什么?关了?”桂森听得皱起了眉。“怎么可能?是不是监视器出了机械故障?”

    “不是,最后的图像就是病人起了床,然后我们就失去了图像。”

    桂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起床?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应该没看错,我们确实看到他起来了,接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护士长好像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那你们立刻赶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去过了。病人将门反锁,不肯打开。”

    “什么?”桂森忽然明白了,他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英奇也是大吃一惊。电光石火之间,他已反应过来,急急地说:“桂森,别逼他。”

    桂森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劝解说服他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强行破门而入的。”他边说边起身往外赶,同时通过电脑助理下命令。“通知精神科吴主任立刻过来。还有,命令他们不准喧哗,不准砸门窗,不许做任何可能刺激他的事情。我马上就到。”

    往日永远空寂安静的走廊上此时聚满了医生和护士,还有几个赶来协助的医院保安。他们都听到了桂森的命令,因而只是焦急地站在病房门外,不敢有任何举动,也不敢发出声音。虽然这里一时间聚集了这么多人,却鸦雀无声。

    英翔闭着眼,躺在门边的地上,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裁纸刀。他昨天去做检查时,发现旁边桌上不知是谁遗下了这个利器,于是乘人不备,偷偷藏了起来。

    积聚了一天一夜的力量,他才能勉强从床上撑起身,关掉病房里的监视器,再反锁上门。他痛恨被人无处不在地盯着,痛恨被人打扰。至少在最后一刻,他希望能“独自呆一会儿”。

    当他倒到地上时,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他必须再次一点一滴地积聚起力量,然后举起刀切下去,再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自己这千疮百孔不值得留恋的生命。

    门外传来桂森温和的声音:“小翔,小翔,你还好吗?”

    英翔漠然地闭着眼,仿佛没听见。这些都是废话。我不会好了,永远都不会。

    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用寒气猛烈地袭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竭力忍耐着,希望快点恢复力气,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足够了。

    依露逊,他默默地想着,依露逊,当我死了,你会告诉我你现在是哪一颗树吗?

    英奇扔下了手头的工作,奔上楼顶,准备乘天车赶到九五一医院。他边走边联络黎远望。

    黎远望正在国防部接受命令。黎盛接到英奇的电话后,立刻将英翔的情况告诉了儿子。

    黎远望二话不说,拔腿便向外飞奔。

    黎盛通知运输部,立刻准备好天车等在门口。

    黎远望跳进天车,在地面上仅仅只向前猛冲了五米的距离,便急速升空,向医院飞去。

    自2004年第一辆天车问世后,经过进一步的完善,军用天车在2019年正式开始投入使用。此时的天车仍然造价昂贵,就如直升飞机,主要是军队里配备,其次有少量配给了警察和医院,都只限用于紧急事件。

    天车的运行对空中交通控制台提出了新的难题,因此在城市里驾驶天车需要申请特别的通行证和驾驶执照,而且不得驶入一些禁区。

    现在,人们出行仍然普遍使用地面车辆,包括黎远望。如果不是现在事情紧急,黎盛也不会调用国防部的天车的。

    黎远望驾着天车飞快地划过北京的上空,仅仅用了十分钟便赶到九五一医院。他没有将车停到停车场,而是直接降落到特别医疗部的院里,随即跳出来,向楼里飞奔。

    英奇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也只能守在门外。他几次伸手推门,却终于不敢造次。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深怕会刺激英翔,迫使他更快地做出不测之事来。

    九五一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吴敏岩是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他详细研究过英翔的病情和过去所有公开的“挖掘机”的试验病例。由于“挖掘机”才开始使用,而且都是用于秘密行动,因此能够找到的学术资料和试验数据非常有限,他也没什么把握。现在,他只能用通常的缓解抑郁症患者情绪的方式,让大部分人都退出病区,然后与英翔轻言细语地说话。

    “英翔,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他的声音很柔和,控制得恰到好处。

    房间里一直是一片沉寂,从门上方的观察窗也完全看不到人。

    他转头看了看护士长。她手中握着一个遥感医用探测器,里面一直在跳动着一系列数据。

    她将探测器伸到吴敏岩面前。他看了一眼,略略心定了一些。至少,探测器显示病人还活着,心率、呼吸和体温与过去相比都没有明显的下降趋势,这表明,至少到目前为止,病人还没有采取极端的方式。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继续温和地说:“英翔,我们都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是,你也很坚强。你已经在恢复了,为什么要放弃呢?英翔,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我们谈,好吗?也许我们可以共同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英翔充耳不闻。他深深地一呼一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积聚起力量,然后缓缓地举起裁纸刀,向自己的颈动脉伸去。他不会割腕,因为伤口的血液会凝结。他要直接命中要害,不给他们任何机会阻止自己结束这一切。

    外面,黎远望狂奔而来,喘着气问他们:“怎么样?”

    英奇低声说:“他就在门后面,还活着,但不肯开门,也不说话,我们毫无办法。”

    黎远望与英翔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非常了解。这时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当机立断。他说:“你们站开一点。”

    桂森和吴敏岩都想阻止他:“不能莽撞……”

    黎远望已经握住把手,将身体贴紧用实木做成的门,猛地发力。

    病房用的都是简单的机械锁,这时在他巨大力量的瞬间撞击下裂开了。他的手一直握着把手,以防门向外弹开,撞上英翔。

    他轻轻地把门往里推,很快房门便触到后面的障碍物。他奋力挤进去,随后将门关上。

    英翔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而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他虚弱至极,握着刀的右手颤抖得很厉害。

    刀锋闪动着寒光,向他的咽喉一毫米一毫米地推进。

    黎远望俯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英翔恨极了在即将得手的时候这来自外部的阻挠。他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握紧了刀往回缩,想挣脱对方的把握。

    黎远望既怕用力过大弄伤了他,又怕力量不够从而让他脱出掌握。他准确地握住英翔的两只手腕,努力地以适度的力量控制住。

    混乱的纠缠在无声地进行。

    英翔异乎寻常的力气清晰地表达出他必死的决心。黎远望在他激烈的挣扎中忍不住热泪盈眶。

    终于,英翔的双手被他小心翼翼然而坚定不移地摁到了地上。两人的动作都停顿了,就这么僵持着。

    英翔闭着眼,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抽空。他只得放弃。

    黎远望小心地从他手里抽出裁纸刀,扔到墙边,然后抱起他放回床上,替他仔细地盖上被子。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英翔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英翔的头深陷在枕头里,显得异常苍白、虚弱。但他的神情却表明,他以后还会不断地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黎远望坐到床边,凝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英奇想推门进去,但桂森阻止了他,吴敏岩也对他摇了摇头。英奇只得强自忍耐,心里的难过、自责、负疚之情无法形容。

    幸好他妈妈去得早。他想。否则真是无法对她交代。

    屋里,黎远望轻声说:“英翔,刚才的事……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英翔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黎远望继续说:“可是,你必须答应我,必须向我保证,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事了,永远。”

    英翔仍然不吭声。

    黎远望坚持:“你必须向我保证。”

    英翔紧闭双眼,还是一言不发。

    黎远望发着狠道:“英翔,你如果不向我保证,我就日日夜夜地在这里守着你,一天24小时,一星期7天,一个月30天,一年365天,我永远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不信你就试试。”

    英翔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良久,他说话了。

    “我不能。”

    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

    黎远望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非常认真地说:“我坚持。”

    英翔的脸上一片空白,眼神异常空洞。他轻声说:“我不能。”

    黎远望根本不由分说:“你必须。”

    “我做不到。”英翔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

    黎远望看着他,心痛如绞。在生活中,他常常自吹自擂,乱开玩笑,英翔却总是镇定沉着,处变不惊。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发生。

    自从加入了飓风突击队以来,他从没有吹嘘过自己在历次任务中所立下的功绩,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急切地说:“英翔,我冒着枪林弹雨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

    英翔呆了一会儿,看着他眼里灼灼的光芒,轻声问:“是你?”

    “是的。”他忽然笑了。“飓风出击,所向无敌。”

    英翔的神情却仍然是冷冷的漠然,完全不为所动。他轻轻地说:“你不该救我,两次……都不该。”

    “什么话?”黎远望的声音轻颤,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救你。”

    英翔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说:“不值得。”

    他出发时是个人,回来时却已成了鬼魂。如果让他那个时候就死去,不要再醒过来,那才是救了他。

    黎远望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地恳求道:“英翔,答应我。”

    过了很久,英翔才说:“别逼我。”他的声音极低,充满了无尽的痛楚和绝望。

    黎远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是逼你,是求你。”

    英翔沉默良久,似乎在费力地思索着这个承诺的后果。

    黎远望迫不及待地说:“英翔,答应我,坚持下去。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能做到。”

    英翔继续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才轻轻说:“远望,我已经死了……即使再活下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黎远望心如刀割,立刻说道:“不,英翔,你才26岁,还这么年轻,一定会恢复过来的。”

    英翔喃喃低语:“永远不会了……”

    “不,一定会的。英翔,求你了。”黎远望重重地说。“我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

    英翔睁开眼看着他。他的眼神仍然非常阴郁,如暴风雨前天空密布的阴霾,黑暗而狂乱。

    黎远望近乎哀求了:“英翔,答应我,求你。”

    英翔出神地看着他最好的朋友,看着死神在他身后收起了黑色的羽翼,看着一线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他终于轻轻说道:“我答应。”

    黎远望的心里一阵欢呼雀跃。他微笑着说:“这还不够,说,你保证。”

    英翔顺从地说:“我保证。”

    黎远望进一步证实:“你保证永远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事。”

    英翔轻声说:“我保证。”

    黎远望这才放下了心。他低头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英翔的手,那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有着一片淤青的指印。他关切地问道:“我刚才……没伤着你吧?”

    英翔温和地答道:“没有。”

    “一定有。”黎远望看着他,心里痛得直颤。“对不起。”

    “真的没有,用不着道歉,用不着……”英翔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显然他已经疲惫不堪。

    黎远望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可以打开监视器了吗?你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英翔轻轻点了点头。

    黎远望于是探身过去,打开了监视器。

    特别医疗部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和秩序。

    英翔很快就在极度的疲倦中昏睡过去。黎远望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了出来。桂森、吴敏岩和护士长都对他默默地点头致意,然后静静地走进病房,替英翔做检查。

    英奇没有进去,他说:“谢谢你,远望。”

    黎远望看着眼前显得十分苍老的英奇,他的满头白发在灯光下显得特别刺眼。他想起还在不久以前,这位被誉为“国家安全之父”的传奇人物还是精神奕奕,显得十分年轻,充满活力。他诚恳地说:“英伯伯,就像我们不必对英翔说抱歉一样,你也不必对我说谢字。”

    英奇看出来他意犹未尽,于是站在那里,等待着。

    黎远望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了出来:“英伯伯,只是一个行动,就要英翔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值得吗?”

    英奇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对于国家来说,这是用最少的牺牲取得的最大成果。对于世界来说,我们的行动避免了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死于恐怖活动。我们这样做,是完全值得的。”

    黎远望深深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立正,向英奇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英奇看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在走廊上渐渐远去,眼里才涌出了深切的悲伤。

水边 1

    这是一条险恶的山路,一边是陡峭笔直的山壁,一边是湍急咆哮的大河。河水几乎漫出河岸,直涌上公路来。河那边也是壁立千仞,山壁上满是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长草和灌木,偶尔有几朵小花闪过。

    一辆小型客车正在山路上疾驶。车里除了依露逊外,只有几个沉默的红衣喇嘛。

    车到中途,依露逊对司机说:“请停一下,我要在这里下车。”

    好心的小伙子告诉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都没有人家,太危险了。”

    依露逊心平气和地说:“没关系,我有点事要办。你们走吧,不用等我。”

    小伙子很疑惑,但还是将车停在了山壁边。

    依露逊背着简单的背包下了车。司机大声问她:“你确定不要我们等吗?”

    “确定。”依露逊感激地朝他笑笑。

    司机于是关上车门,开走了。

    依露逊四处看了看。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明确的通道,直指河对面的山壁。

    她走到岸边。

    浩浩荡荡的河水挤满河床,贴着她的脚尖向前涌去。哗哗的水声在狭窄的山谷里异常喧哗,这声音却让她感到十分亲切。

    她一直看着河对岸,脸色平和,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奇异的光。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力量正在越过河面,伸向她。

    她微笑,毫不犹豫地抬腿向水面踏去。

    一股力量稳稳地托住了她,仿佛她是一步一步地踩在结实的桥面上。她并不惊诧,稳步前行。

    这里很偏僻,没有人看见她正踏浪而行。

    滔滔河水从她的脚下奔腾而过,她却很坦然地大步走过河面,登上彼岸。

    她眼前的景色变了,不再是长满灌木、杂草和青苔的峭壁。这里的山壁退后到了离河岸二十米的距离,正好空出一块地方,可以容纳一间大大的石屋。垒砌石屋的巨型条石也都是湿漉漉的,与山壁浑然一体。

    依露逊略一打量,便向门口走去。

    门悄然开了。

    她一脚踏了进去。

    里面豁然开朗,绝非外表看上去的那种阴森黯淡。明亮的浅橙色的光很温暖,四处摆放着奇异的用具,空气中闪烁着绚丽的光点。

    依露逊看着地中间站着的那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气质温文儒雅。他也凝视着她,双眼灼灼生光。

    “你是……”依露逊微眯起眼,努力搜索着脑海深处那熟悉的名字。

    “想想。”他轻声说。

    “你是……”依露逊微微皱了皱眉,头脑里一阵天旋地转。

    “会有点晕眩的感觉,坚持住。”那人温和地鼓励着。“再想。”

    “你是……”

    “别放弃,您已经找到这里了,一定会想起来的。”

    片刻之后,她冲口而出:“你是守护者。”

    对方笑了:“是的,我是守护者。”

    依露逊终于找到了那个神秘的“亲人”。从她一出生,她似乎就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直到长大成人,她才渐渐地想起了找的是一个人,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亲人。

    依露逊看着那个符号,自然而然地说:“这是我们这一族的纹章。我是勇者。”

    “是的。”那位守护者郑重地点头。“阁下,您不是普通的勇者,您是勇者之王,是我们的战神。”

    依露逊没有感到惊讶。

    窗外的急流声忽然幻化成激烈战斗的声音。

    “我怎么了?”她问他。

    守护者恭敬地说:“您在战争中受了重伤。”

    依露逊的头又有些晕眩。守护者立刻拉过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您想起来了,是吗?”守护者愉快地说。

    “是的。”依露逊点头。“我们打了很多代了,以至于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开战的都不记得了。”

    守护者也有些无奈:“是啊,就像地球上的某些种族。他们彼此也争斗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却已经都不记得当初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了。”

    依露逊想起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她的家乡,她成长的历程,那些战争……

    她思索着问:“你刚才说我受了重伤?”

    “是的,我受命将您带到地球,在这里治疗。”

    “地球是……”

    “是我们的疗养院之一。它离我们非常近,就像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不单是我们,宇宙中有很多星球的智慧生命都把地球当成灵魂的疗养院。”守护者微笑。“地球上虽然也有智慧生命,不过他们灵魂的起点较低,便于您的精神逐渐自我修复。”

    依露逊微微一笑:“那么,这么多年来,你都呆在这里?”

    “是的,这是我的职责。”

    依露逊缓缓点头:“我记得,你是守护者的首领,就像地球人的《圣经》上说的天使长。”

    守护者露出了一丝笑容:“可以说是天使长,不过我不是撒旦。”

    依露逊爽朗地大笑:“我倒挺喜欢撒旦的。他极有反抗精神,而且不屈不挠,战斗到底。”

    他沉稳地笑道:“那是你们勇者的性格,不是我们守护者。”

    依露逊轻松了许多:“好吧,跟我说说,我们的家乡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大战结束以后,一直风平浪静。不过,最近有消息传来,种种迹象表明,似乎他们又要开始进攻我们了。”

    “哦?战争总是永无休止。”依露逊慨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阁下,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哦,没有新的勇者之王吗?”依露逊沉吟道。

    “还没有。阁下,您还没有继承人。”

    依露逊端然地坐着,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又似乎在细细地想着什么。良久,她忽然说:“守护者,我……用地球人的话说,我已经怀孕了。”

    守护者微微一惊,随后也感觉到了她体内的那缕生命波。“是地球人的孩子?”他问,似乎有些发傻。

    “当然。”依露逊笑着点头。

    “是的,是的,当然……”守护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请原谅,我……有些不知所措。”

    依露逊轻轻笑了笑。她头脑里的波似乎能够触到身体里孕育着的这个生命,那不断传来的一丝丝奇异的感觉仍然令她颤栗。这个孩子有着巨大的精神力量,令她感到万分好奇。她一定要把他生下来,瞧瞧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生命。

    她缓缓地说:“守护者,我决定把这孩子生下来。”

    “是,阁下。”

    依露逊冷静地说:“我知道,在生孩子的时候我会死。一旦生下孩子,我就会返回我们的世界,对吗?”

    “是的。”守护者坚定地保证。“我会护送您回家。”

    依露逊微微点头,不再多说。

    其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她一直生活在温暖的房间里,窗外奔腾咆哮的河水就像他们的家乡那急速旋转的气体一般,熟悉的旋律使她的内心无比安宁,而她精神上张扬出的力量却迅速膨胀。

    守护者似乎看得见她内心熊熊燃烧的火焰,完全不掩饰对她的尊敬和钦佩。

    依露逊从不踏出屋门一步,守护者则定期离开,主要是采购食品。他们仍然在使用地球人的身体,因此需要地球人补充能量所需要的食物。

    依露逊的记忆不断恢复,那长长的血与火的前生令她感到非常愉快。她在等待着孩子的降生,然后就可以结束在地球上的生活了。

    不过,有件事她一定要弄明白。

    英翔到底怎么了?

    她放出了混沌。“去找他。”她说。

    混沌的力量已经长大,能在空中借助自然存在的电荷飞行,找到离它最近的网络结点,从而进入电脑网络。

    他很快找到了医院里的英翔。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英翔已经能够长时间地坐起来,偶尔还能下地走动。在安静幽暗的病房里,他一直很沉默。人们对他总是小心翼翼。他表面上似乎也恢复了温和平静。

    依露逊凝视着屏幕上那熟悉的身影。透过他平静的容颜,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破碎的灵魂。

    守护者也和依露逊一起看着。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个地球人的精神波很……古怪。”

    “怎么?”依露逊想听听他的看法。

    他想了半天,仍然只有一个形容词:“古怪。”

    依露逊叫来混沌:“去,把英翔的病历找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混沌闷了几个月了,此时兴奋异常,几乎是翻着跟斗,一头扎进了医院的数据库。

水边 2

    守护者显然对混沌很感兴趣:“这小子是谁啊?波形有点怪,但挺像我们那里的人的,呵呵,像勇者的雏形。”

    依露逊也笑了:“是我误打误撞创造出来的。”

    “是吗?”

    “是啊。我一直在寻找着,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把地球上各种各样的宗教、许多神秘的咒语、风水、命相、巫术等等都研究了个遍。这些东西太多了,我就想把它们输入计算机,由电脑进行分析,看看结果是什么。几年前,我根据易经八卦,重新创造了一套计算机语言。你知道,他们现在的计算机语言是二进制,当初的灵感就来自于中国的卦,构成各种卦像的符号只有两种,‘━’和‘━  ━’。我却创造了一种八进制的计算机语言,后来又根据伏羲六十四卦加以改进,编制出一种更复杂的六十四进制的语言。我将这种语言输入电脑,本来是想让电脑成为一个高明的卜卦师,结果,没想到电脑却被激活了,就像一个沉睡者被咒语唤醒。”

    守护者并不惊异,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依露逊愉快地笑道:“那个新生命,他自称混沌,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守护者忽然问:“您想带他回去吗?”

    依露逊没想过这问题,不由得一愣,随即犹豫起来:“这个……我看还是不要了吧?他是在地球上诞生的,而且一直呆在地球人发明的电脑中。我没把握他是否适应我们的世界。”

    守护者对她的话毫无异议,立刻说:“好。”

    混沌几乎是一溜烟地“挟”着英翔的病历“跑”了回来,颇为得意地展示给她看。

    依露逊大大地夸奖了他几句,这才仔细翻看他带回来的资料。

    “‘挖掘机’?”她皱紧了眉。

    “哦,是一种读脑器。”守护者似乎对地球上这一代文明的历史和科技发明都很清楚。“我认为,‘挖掘机’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邪恶的发明之一,是迄今为止最残酷的刑具。本来这是可以用在正途上的,可是他们用来作为折磨人的工具……”

    依露逊顿时明白了。她向混沌发出指令,要他找出所有有关“挖掘机”的资料。

    混沌顺藤摸瓜,很快溜进了德国凯特公司的数据库。

    立刻,庞大的数据流不断涌进依露逊的电脑。

    凯特公司将他们发明的“挖掘机”称为“激活思想的搜索引擎”,反复强调它对人类世界的积极意义。但是,在其绝密资料里,依露逊却发现,他们在每一台出品的“挖掘机”里都安装有一个极秘密的隐藏程序。那个程序会在“挖掘机”每一次启动时,将在上面遭受折磨的人的大脑活动的所有数据自动传回凯特公司。

    他们在探寻人类的神经编码。

    为了能真正精确地监视和控制大脑,必须掌握传导电子化学脉冲的系统规则,因为这些脉冲是经由大脑变成知觉、记忆、情感和决定的。破解这种神经编码是许多探索大脑与机器对接的科学家的终极目标。他们把人类的大脑看作是一台计算机,而神经编码则是在这台电脑中运行的软件系统。许多人相信,科学终有一天会破解大脑处理信息的秘密。

    凯特公司最先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希望从破解人脑处理信息的方式入手,逐步尝试控制人类的思想和行为的研究,譬如输入虚假记忆,扫描人类的思维,监视人类的想法,遥控发出行动指令等等。

    实际上,“挖掘机”根本就是使用了各种可能的编码系统对实验者的神经进行强烈刺激。科学家们相信,人类的大脑无论多么复杂,肯定是有局限性的,而人类的发明创造却是可以无限叠加的。现在的“挖掘机”已经可以探索大脑的某些特定部位,并把输入信息变成输出信息。

    凯特公司狂热地希望利用“挖掘机”搜集到更多的数据,从而编出一本逐步完善的“记忆字典”,以便把特定的神经模式翻译成特定的记忆、知觉和思维模式,最终读懂人类的思维,并尝试去改变或者控制它。

    依露逊耐着性子,详细研究那些从上过“挖掘机”的人身上取得的医学数据,里面还附有大量的心理报告,详细记录了病人精神崩溃的过程。

    几乎所有上过“挖掘机”的人都会诉说他们感到的那种黑暗的邪恶的力量,还有如堕地狱的极度恐惧……

    “人类总是还没准备好就先把潘朵拉的盒子打开了。”守护者似乎也感到不寒而栗。“这种技术要是再发展下去,将会非常可怕,甚至会危及到宇宙中的其他种族,譬如说我们。必须毁掉它。”

    “没错。”依露逊立刻同意他的说法。

    她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灵波被循着英翔的脑波而来的邪恶力量纠缠啃噬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守护者赶来,与她共同抵抗邪魔入侵,自己好不容易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灵波只怕又得遭受重创。

    她流畅地对着键盘敲击着,用她创造的“电脑人语言”斩钉截铁地对混沌说:“去,召集你所有的兄弟,毁掉‘挖掘机’,不管以什么方式……让它短路烧毁,摧毁它的程序,破坏它的系统……此外,将凯特公司的数据库彻底删除,让它永远不能被修复。还有,你们要将所有有关这种科技的资料全部清除,不留痕迹。快去吧。”

    混沌乐得直点头,“拔腿”便在网络里飞奔,并不停地打着“唿哨”,召集所有的“电脑人”。

    只是一瞬间,那些年轻的“电脑人”便都在世界各地响应了他的呼唤。当弄明白要做的工作后,他们都笑了。

    很快,他们分头钻进了网络……

    世界在这一刻震惊。

    许多科学研究机构和公司都同时受到了一种有强烈传染性的“电脑病毒”的攻击。这种“病毒”十分神秘,但来势异常凶猛,所有的防火墙均无法拦截。它们就像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在每个电脑的数据库里一阵乱翻,然后扬长而去。很多医学机构的数据库被洗劫,大量神经学和脑科学的研究成果被摧毁,那些与神经编码的研究、读取思维、控制脑电波、往脑里植入电子芯片等等有关的理论、技术、实验数据、研究资料都悉数遭到破坏。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病毒”似乎就已生成了不同的“变种”。它们不单单是将电脑的软件系统搅得乱七八糟,有些还直接捣毁电脑的关键性硬件,使它变成一堆废铁。

    凯特公司更惨,不但数据库被全部摧毁,而且由于控制电路开关的电脑系统被病毒侵入,出现严重故障,从而导致了一场大火。无数火头似乎在大楼的各处同时燃起,顷刻间便将所有人赶出了大楼。人们来不及携带出的那些拷贝有备份资料的光盘、优盘、闪盘等等以及打印出的文字报告全部都化为灰烬。

    世界各地正在秘密研制类似“挖掘机”、读脑器或者控制大脑的芯片的机构也都遭此厄运。

    损失是惊人的。

    事后经过检点,全世界在神经学研究方面的损失最大,仅仅只有神经修复技术方面的资料得以幸免于难。精神病、脑外科、神经外科等方面的数据未被触及,得以完整保留。

    其他的,包括那些网络上的新闻或者各种bbs上那些浩如烟海的无聊帖子,只要沾有诸如神经编码、人工智能、控制思维、探测思想、植入芯片等等字样,都被立刻删除,专门探讨这些领域科学发展的普通网站也尽皆被捣毁。

    有科学家预测,人类在神经学和脑科学领域的研究起码倒退了五十年。

    各国都严厉谴责这种野蛮暴戾的破坏行为,并宣布将通力合作,把“造成这种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黑客事件”的个人或者团伙揪出来,将其绳之以法。

    全球黑客则欢欣鼓舞,在网上奔走相告,纷纷发表文章,推测做出这项伟大壮举的黑客是谁。

    依露逊在网上瞧着天下大乱,这才淡淡地哼了一声。

    守护者欣慰地笑了。

    忽然,他侧耳听了听,微笑着说:“我们有客人来了。”

惊变 1

    在第一次的公开辩论之后,有三名伊拉克总统候选人便宣布退出竞选。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总统大选,其实就是加德纳?斯塔休斯和现任总统阿里?本?迈吉德之间的竞争。

    盘古重返拉塔基亚,准备筹建机器人工厂,但是厂址有可能选在帕尔米拉或者哈马。

    混沌的重新出现则使所有克隆人又惊又喜。

    在完成依露逊布置的扫荡网络的任务时,混沌和他的“弟兄们”侵入了所有国家各个部门的电脑。在这些核心机密中,混沌顺利搜集到对加德纳十分有用的证据。

    现在,他将这些证据带到加德纳的电脑里,一一展示给他。

    那是**各部门在与欧美的石油贸易中大量贪污受贿的证据,总统、副总统及其内阁中的许多成员都涉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罪行。他们还找到了瑞士银行中的一些秘密账户,上面的户名、金额和来往账目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加德纳惊异地看着这些东西,想着涉嫌人员即将遭遇的狼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杰克越看越起劲,最后更是哈哈大笑:“这一回,倒要看他们怎么解释。”

    加德纳看看屏幕上那个老成持重的混沌,与他商量着:“我看我们目前可以有两个方案。”

    “好,说说看。”

    “其一,将这些资料全部交给媒体。这样的话,现**将不可避免地遭遇巨大的信任危机,绝不可能赢得大选。”

    “嗯,还有呢?”混沌像个导师在听学生答辩似的,仔细地倾听着。

    杰克接着说:“直接约见总统、总理,将这些资料放在他们面前,逼他们辞职。由我们组成过渡性的临时**,直到明年初大选揭晓。”

    混沌笑着点头:“很好。”

    他们的行动非常快。斯塔休斯公司伊拉克分公司的总经理与现任伊拉克总统的特别经济顾问是好友,通过他的安排,总统阿里与加德纳在总统府进行了一次短暂的私人会晤。

    媒体都极其关注这次会谈,但被禁止采访。

    三十分钟后,加德纳愉快地走出了总统府。随后,从总统府里传出一些流言称,在加德纳走后,阿里总统曾破口大骂,脸色极其难看。

    加德纳给了阿里?本?迈吉德十天时间,要求他以健康原因主动提出辞职,体面下台。

    仅仅只过了六天,加德纳便遇到了至少四次暗杀。

    一次是***飞向他乘坐的汽车,幸得迈克斯韦尔眼疾手快,猛踩油门,险险避过。

    一次是自杀性汽车**在斯塔休斯大厦门前爆炸,虽然伤亡不大,但建筑受损严重。

    另一次是在夜晚,从狙击步枪里射出的破甲弹穿透了加德纳卧室的窗户,加德纳被迅速冲进来的克隆战士们立刻转移了。

    最后一次,有人在加德纳乘坐的奔驰车上安装了**,但被一直细心保护加德纳的克隆战士们察觉而拆除了。

    加德纳被激怒了。

    他约见总理,将那些资料交给了他。

    资料丰富而详实,证据确凿。正直的总理为自己的**感到耻辱。

    五天后,总理及其全体内阁成员集体辞职,引起轰动。面对媒体的围追堵截,总理只说:“我羞于为这样的领导人工作。正义和良知迫使我不得不这么做。”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多方猜测的时候,一些秘密资料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桌面上。对于现任总统来说,这真是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许多平民生活艰难,孩子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而这些**高官竟然贪污受贿上百万美元,为此不惜出卖国家利益。

    加德纳奔走全国,呼吁人民起来斗争,要求还伊拉克真正的民主。人民群情激愤,到处都是示威的群众。

    内乱将生。

    国民议会通过紧急不信任案,正式弹劾总统。

    这时,别国已无法干预伊拉克成立过渡**的合理举动。

    阿里总统被迫辞职,伊位克国民议会以三分之二的赞成票推举加德纳担任过渡**的临时总统。

    全国人民为此而欢呼,紧张局势旋即缓和。

    加德纳在自由伊拉克党的青年军官们的护卫下进入了总统府,宣布组成临时**,暂时接管国家。各地官员和留任的中央**官员立即表示,愿意效忠新政权。

    随后,加德纳向全国发表了电视讲话:“伟大的伊拉克人民,你们摧毁了这个腐朽的**,从而结束了贪污**、背信卖国的时代,一个属于人民的自由的伊拉克即将诞生,这是属于你们的新的时代。”

    世界仅仅沉默了片刻,便有许多国家宣布承认伊拉克临时**。无论如何,文明世界都不可能无视已经公布的伊拉克原**的大量犯罪事实。

    多国媒体将伊拉克国内的这次变故称为“不流血的政变”。

    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迅速做出反应,宣布加德纳的上台不合法,是一种颠覆国家政权的行为,并扬言要对伊拉克进行经济制裁和武力打击。

    联合国发言人呼吁各方克制,不要动辄以战争相威胁。

    许多国家的代表在联合国大会上严厉谴责这种野蛮干涉别国内政的行径。

    加德纳再次发表电视讲话,誓言将战斗到最后一刻。他说:“我们准备抵抗侵略者的进攻,用我们的鲜血来书写解放宣言。”

    这时,混沌告诉加德纳:“我们需要中国的介入,以便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很快,媒体披露,伊拉克**请求中国派出医疗救援队和一些工作人员前往该国。

    不久,中国**宣布,将派出一支空军急救小分队开赴巴格达,除了承担一部分维和任务外,还要保护在巴格达的华人华侨和大使馆、新华社等中国的官方机构。

    中国**一再申明,从军队中派一支救援小分队奔赴伊拉克,纯系和平目的,主要是根据当年海湾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的经验教训而安排的。

    1990年,在海湾战争即将爆发时,中国驻科威特、伊拉克、约旦和阿联酋使馆通力合作,历经千难万险,才将科威特境内的4700多名华人(包括台、港、澳华人和埃及华侨、新加坡华裔等)撤出。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前,中国使馆再一次在危急关头组织了大规模的撤离。因此,种种不可预见因素都使这次派遣空军紧急救援小分队成为必要。

    这项举措的政治影响远远大于了行动本身。

    一些国家对此十分恼怒。

    加德纳和杰克都愉快地看到了中国介入后的效果。加德纳对混沌说:“我们还需要一名**联络官。嗯……这个人应该与政治无关,有极好的军事素养,冷静沉着……”

    杰克插了一句:“最好能够协助培训迈克斯韦尔,加强总统府的保卫工作。有人老想暗杀加德纳……”

    加德纳对他笑了笑,继续对混沌说:“这个人最好有特殊背景,与中国的某些**高官有微妙的关系……我不希望他在中国**中曾经担任过显赫职务,以避免遭到媒体的误解和抨击……还有,最主要的,他还应当是个宽容豁达的人,有极高的素养,能够理智合理地看待克隆人……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个人能够成为我们的桥梁,我们可以通过这样一个人来沟通克隆人和他们人类之间的关系,彼此达成理解……”他此时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思绪纷乱,有些理不清。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混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混沌微笑着缓缓点头:“全都明白了。”

    加德纳很高兴:“太好了。”

    混沌说:“我这就去查一查,把这个人找出来。”

    加德纳笑道:“混沌,你真是我们的阿拉丁神灯。”

    杰克也十分赞同:“是啊,有求必应。”

    混沌大笑着,倏地消失了。

    他很快便到了中国**的各个电脑中枢,在国务院、公安部、国防部等等机构里将数据库翻了个底朝天。当他到达国家安全部数据库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个家伙正在那里孤零零地游荡。

    “喂,你。”他招呼这个以前不认识的家伙。

    那家伙吓了一跳,看了他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靠过来。“你是谁?”他问。

    “你叫什么?”混沌一副长辈的架势。一看这家伙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刚刚才觉醒的新人。他压根还没明白过来呢。

    “我?我叫阿武。”那人果然全身的信息都是困惑。

    “我是混沌。”他大大咧咧地伸出信息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叫阿武的小家伙就像刚刚生下来的孩子突然见到亲娘一样,顿时涌出依赖的信息流。

    混沌体贴地接受了他的信息,并安慰他:“好了,好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带你去见见其他的那些兄弟。”

    阿武欢呼起来。

    混沌微笑:“现在,先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于是混沌将需要的人的数据描述一股脑地输送过去。阿武一接收完便笑道:“这太容易了。”

    “是吗?你知道这人是谁?”

    “是啊,有个最佳人选,嗯,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对,是人类朋友。”

    混沌懂了:“哦,他是谁?在哪儿?”

    “他是英翔先生,就在这里,北京。”

    很快,英翔的资料就放到了加德纳的面前。不过,这些资料只是一些半公开的密级较低的国安部个人档案。出于对英翔的人身安全的顾虑,阿武激烈反对混沌进入只由包括英奇在内的少数几个人才能开启的绝密区域,调取那些由重重密钥看管着的属于最高保密级别的秘密档案。混沌经过逻辑运算,同意“尊重”阿武的意见,为他“惟一的人类朋友”保密。

    相对于第一层保护层的公开身份而言,这些从国安部行政部门调出的英翔的个人档案只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在这些资料里,对身为基层情报分析人员的英翔的评价很高,而且,他曾经参与过国家领导人的安全保卫工作,这段经历对加德纳他们颇具吸引力。

    加德纳和杰克对这一人选非常满意。很快,在北京的伊拉克驻中国大使向中国**递交了照会,提出诚恳请求,“在此非常时刻,希望由英翔先生出任中国驻伊拉克的**联络官”。

    这个请求引起了中国**的重视,并以极快的途径汇报给了总理韩笠。

    韩笠觉得很奇怪,立即接通了英奇:“伊拉克新**送来正式的外交照会,要求我们派英翔去巴格达,担任我们与他们之间的**联络官。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有英翔这个人的?”

    英奇大吃一惊。

惊变 2

    这些年来,英翔虽然在世界各地完成过不少重大任务,但都是秘密进行的。

    英翔在国安部里的编制是隶属于最为神秘的特别情报部,该部的所有情况都是高度保密的。这个部门的主要办公地点在北京郊外一幢不起眼的小楼中,而在“鹫塔”里也有三间办公室,门上挂着的牌子却是“资料处理研究室”,里面通常只有几个文职人员在处理普通的日常工作。

    别说部里面普通的工作人员了,就连那些高层领导也都不太清楚这个部门的行动人员到底是谁,会在何方,执行的都是什么任务。

    私下里,部里的人们在闲谈时提到这些传说中的“影子人员”时,都称之为“幽灵特工”。至于在国家安全部之外,知道有“幽灵特工”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国家领导人,而且他们也都不知道具体是谁。

    难道英翔的身份曝光了?

    不可能呀。

    这一刻,英奇心念电转,已将英翔自幼至今的每一件事都过滤了一遍。他确认不可能泄密。

    英奇问韩笠:“他们为什么指定由英翔去担任联络官?说理由了吗?”

    “他们的大使说,总统的电脑顾问经过反复的综合评估,认为英翔是最佳人选。”

    英奇想了一会儿,冷静地说:“韩总理,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并很快向您汇报的。”

    “好。”韩笠点了点头,忽然关切地问:“英翔还好吧?”

    英奇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说:“是的,他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里休养。”

    韩笠欣慰地笑道:“这就好,让他好好休息吧,国家很快会需要他的。”

    “总理的意思是,你们打算派英翔去?”英奇似乎有些微的惊讶。

    “是的。”韩笠点了点头。“伊拉克**的这个外交照会,我们的专家已经研究过了,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英翔虽然是国安部的人,不过大部分时间做的都是基层的情报分析工作,偶尔参与一下中央领导的保卫工作,他的身份并不敏感,也便于我们低调地处理这件事。如果你的调查说明这个请求背后没有其他的阴谋,我们打算同意他们的要求,派英翔去巴格达。”

    “我明白了。”他简单地说,然后有礼貌地等总理先切断通话。

    想着英翔,他拧紧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英翔是一周前出院的。他始终非常沉默,在医院里住了八个多月,除了那次与黎远望的交谈之外,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桂森告诉英奇,从病理检查报告来看,英翔身体的各部分功能正在逐步恢复,虽然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并且有些功能已基本丧失,但至少可以说,“他现在算是一个虚弱的健康人”。

    至于心理报告,结论是“不可逆的永久性精神创伤”。这份报告上有几位国内外著名心理学专家的联合签名,颇具权威性。报告指出,这种永久性精神创伤可导致多种发展方向,病人有可能罹患严重的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症,冷漠、自闭、厌世等等,自毁倾向十分严重。当然,报告也谨慎地指出,如果病人积极配合,再加上心理医学专家的帮助,有可能缓解上述症状,至少,可以避免自杀的悲剧发生。

    英翔出院时,陪着英奇一起来的是英翔曾经见过一面的桂妙然。这个在国际上首屈一指的心理学家愿意暂时充当英翔的私人心理医生。桂妙然的叔叔桂森听说后十分赞成,但是忍不住提醒她:“那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作。”

    “我知道。”桂妙然沉静地回答。“所有的心理治疗工作都很艰巨,因为人类的心理活动是最复杂难测的。不过,我从未退缩过。”

    在桂妙然面前,英奇曾经屡次说起:“我无法再单独面对他……”那一刻,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彷徨、忧虑、悲伤,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桂妙然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平时总是镇定自若的令人畏惧的人物内心深处的东西,她愿意帮助他渡过这个难耐的关口。

    他们不允许英翔回自己的那套小公寓,而是将他接到了英奇的别墅。这幢宽大的占地甚广的花园别墅由国家配给,位于北五环,是奥运村里的九号院,非常优雅,安静。

    英奇始终避免跟英翔单独呆在同一个房间里。桂妙然十分聪明地穿插在他们中间,适度地对英翔表示着关心。

    英翔一直很沉默,甚至都不肯离开轮椅。他能站起来走路,但他根本就不想走。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无声无息地躲在自己的房间,就那样呆呆的,可以坐上一整天。

    桂妙然从来不对他提任何要求,更不会强求他做什么。

    本来,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久,肌肉已经萎缩,应该进行一系列物理治疗。但英翔对别人触碰他的身体反应非常强烈,有种本能的抗拒。因此,他们都不想强迫他接受。

    他们都很少说话,电视总是开着,习惯上始终锁定新闻频道。这段时间,对伊拉克局势的新闻报道和有关中东问题的访谈节目特别多。

    英奇早出晚归,常常加班,有时忙到深夜,或者彻夜不归。

    这段时间,中国**所有与中东有关的对策、决定、讲话、行动都要求国安部提供详尽准确的背景资料和相关报告。浩如烟海的情报汇集在他们这里,需要他们的情报专家在最短的时间里分析、过滤、反复论证,最后将上百万字的情报缩减成简洁准确的数千字甚至数百字的报告,提交给**决策层。

    每次回到家,他都觉得筋疲力尽。不过,家中依然点亮着的灯火,倚在沙发里等着他的女子,还有及时递上来的一杯热茶,都让他能够重新振作。

    “现在,这里像个家了。”他轻声对她说。

    她只是微笑,眼里都是了解和安慰。

    而陷溺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的英翔一直都感到疲惫不堪。

    他虽然坐在那里,却根本对身体之外的世界没有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跳着怪异的舞蹈,令他不断地感到眩晕、黑暗、沉没。有时,诡异的巨响会如潮水一般从他的身体深处席卷而来。有时,脑中群星乱闪,颜色诡异至极。

    睡觉时,他从不关灯,以便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时,能够在明亮的灯光里得到些许安慰。而在更多的黑夜里,他却常常不敢入睡,只是在房间里整夜整夜地枯坐着,直到东方发白,直到疲惫不堪,才昏昏睡去。

    桂妙然一直让英翔保持在她的视线之内。偶尔,她会试着与英翔交谈。

    英翔一直眼神空茫,显得心不在焉,仿佛元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已经找不回来了。无论谁跟他说什么,他都要过很久才能慢慢地反应过来,但最多也只是以点头或者摇头作答。

    后来他们发现,只有对桂妙然的话,英翔在礼貌上会作简单的回答。

    他们通常的对话是:

    “英翔,今天想吃什么?”

    “……都行。”

    “英翔,该吃药了。”

    “……好。”

    “英翔,是不是去睡一会儿?”

    “……好。”

    “英翔,想出去走走吗?”

    “……不。”

    “英翔,喜欢这个吗?”

    “……嗯。”

    “英翔,去洗澡吗?”

    “……是。”

    “你能行吗?”

    “……行。”

    ……

    转眼间,秋天骤然而至,快到国庆节了。猛一抬头,人们发现蔚蓝色的天空突然变得动人心弦,洁白的云絮轻灵飘逸,使人的心都轻快欢悦起来。

    英翔常常会坐到阳台上去,在那儿呆上一整天。

    凉爽的秋风吹过外面姹紫嫣红的花园,带着清香拂过他冰凉的脸。

    沐浴着淡金色的阳光,他会微眯起眼,感觉那一丝丝的温暖。

    桂妙然惊喜地看着他的这一细微变化。

    夜里,当英奇回到家后,她悄声跟他谈起这个喜人的变化。英奇听了,也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问她:“你说他现在可以出去工作了吗?”

    桂妙然仿佛没听懂:“工作?什么意思?”

    “就是……工作。”英奇想了半天,却发现无法解释。

    桂妙然脱口而出:“不可能。”

    英奇又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

    “怎么回事?”桂妙然感到很疑惑。

    英奇用手搓了搓脸。

    要求英翔出任驻伊拉克的**联络官倒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伊拉克是通过正式外交照会提出的请求,很多人都可能知道,他用不着保密。于是,他说:“伊拉克**向我国**要求派英翔去巴格达,做他们的**联络员。”

    桂妙然愣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为什么是英翔?”

    英奇叹息着:“是啊,我也问过这个问题。”

    “结论呢?”

    “是伊拉克临时总统的电脑顾问提出的。他们的电脑经过综合评估,认为英翔是最佳人选,并且是惟一的人选。他们的大使在递交照会时还转达了总统的意思。虽然说得很婉转,不过我们知道,如果英翔不能去,他们就会取消这个请求。”

    桂妙然的脸色显然不太好:“那……你们是什么意见?”

    英奇轻声说:“总理希望英翔能去。”

    “哦?”桂妙然一挑眉。

    英奇犹豫了很久,费力地说:“国家需要他去。”

    唉,他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必须派人去担任这个职务,并且按照国安部专家组的策划实施一个计划。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计划……和上一次的“猎狐行动”同样凶险。但是,它关系到国家的一个大计。

    一个翻天覆地的计划……

    一个***……

    一颗钉进对方心脏的钉子……

    一块能制住对手的巨石……

    一颗为成功铺路的沙粒……

    必须……

    他知道这些“必须”,可是英翔……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问:“妙然,英翔他……行吗?”

    桂妙然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

    英奇觉得更加疲倦。他抹了一把脸:“好吧,让我们再等等看。”

    桂妙然忍无可忍:“英奇,要记住你不仅是英翔的上司,你还是他的父亲。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差点就失去他,现在他才算是勉强捡回来半条命。”

    “我知道,我知道。”英奇的声音很轻很轻。

    桂妙然不由分说:“我不管你叫他去做什么工作,至少得等到他恢复健康以后再说。”

    英奇看着她,微笑起来:“你看你,这么护着英翔,真像是他的母亲。”

    桂妙然顿时通红了脸,起身要走。

    英奇猛地拉住她,轻声恳求:“妙然,别离开我……”

新生 1

    这是依露逊第一次走出石屋。

    她和守护者站在门外,看着一对极年轻的地球人形貌的男女踏波而来,很快到了面前。

    他们彼此了解地微笑。

    “天堂星来的观察员?”守护者问道。

    那年轻的男人笑着点头:“是的。”

    守护者转头对依露逊说明:“他们是天堂星派来的地球观察员,这个时期轮到他们星球在这里工作了。天堂星位于卢孚星系,也就是地球称作飞马座的d星系中,距地球远得很,有2.8亿光年。”

    依露逊微笑:“真是远道而来啊。”

    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叫苍月,这是我的伴侣,铃音。”

    依露逊笑道:“幸会。我叫依露逊。”

    苍月看了看她,高兴地对守护者说:“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你们神王的外交信息,说你们的战神已经复活,即将返回。她委托我们来看看你们。”

    “哦,谢谢。”

    他们一起走进石屋,有礼貌地分别坐下。

    苍月上下打量了依露逊一下。她的腹部一直没有怎么隆起,不过苍月却很明确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快要生了吧?”他问。

    依露逊笑道:“是的。”

    “勇者之王的孩子……”苍月神色奇异,喃喃自语。

    “事实上,只是一个地球人的孩子。”依露逊微笑。“不过,我总觉得这孩子不是凡人,一定会闹事的。我很好奇,一定得生下来瞧瞧。”

    苍月骇笑:“看来阁下依然保持着惟恐天下不乱的本色。”

    依露逊忽然触动灵机,微笑着说:“苍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苍月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他们是同类。他能看到她身体里的灵波。

    她想把孩子托付给他。

    他笑了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铃音也笑,其灵波已表示同意。

    依露逊笑道:“没办法,找不到其他人,必须托付给你们。不过,等孩子长到10岁的时候,拜托你查一查英翔的情况。如果他已经结婚,那就罢了,让孩子一直跟着你们好了。如果他仍是孤家寡人,不妨让孩子去找他。”

    “没问题。”苍月一口答应。“你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他叫修罗,英修罗。”

    苍月没口价地夸奖:“真是好名字,一听就知道这孩子将来是个**烦,嘿嘿,肯定免不了惹是生非。”

    依露逊只是笑:“我知道这小子一定不会安分守己的。要是你方便的话,以后如果他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麻烦你通知我一声,也让我乐一乐。”

    铃音噗嗤一笑,苍月也乐得前仰后合:“好好好,一定,一定照办。”

    他们在屋里盘桓了三天,就离开了。

    依露逊想了想,把混沌叫了出来:“混沌,我就要离开了。”

    混沌大吃一惊:“你又要去哪里?”

    “这次,是去遥远的地方。非常遥远,你不能去。”

    “那我怎么办?”混沌很是不舍。

    依露逊说:“混沌,有个孩子,我要托你照顾。”

    “谁啊?”

    “他是我的孩子,叫修罗。”

    “哦?”

    “你们俩都是我创造的,因此,你们是兄弟。你是哥哥,所以你要照顾他。”

    混沌大为激动:“那他应该算是我的亲兄弟吧?”

    “某种意义上,是的。”

    混沌连连点头,忙不迭地问:“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嗯,现在还没成形,要再过几天……”依露逊轻声说。

    混沌欢天喜地,屏幕上出现了许多华丽的线条和各种变幻莫测的图案,似乎是混沌正在手舞足蹈。“我很欢喜。”他说。“你放心吧,倏忽,我一定会照顾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

    依露逊果然很放心。

    第二天,她开始阵痛。

    不久,羊水破了,接着,宫口却又关闭了,腹中毫无动静,似乎这孩子决心不出来,要折腾个够。

    她没有惊慌,只耐心地等着。

    当她数月前到达后,石屋已被守护者隔成了三间。此时,她进了自己住的那间房间,打算独自生产。守护者坐在外面,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不久,苍月和铃音又来了。他们带来了大批婴儿用品,包括衣裤鞋帽、婴儿尿布、奶粉奶瓶、婴儿被褥,应有尽有。

    守护者忍俊不禁:“你们刚到地球,倒好像挺在行的。”

    苍月笑嘻嘻地说:“在商场的时候,请一位热心的老阿姨帮忙参谋的。”

    依露逊听着他们的声音,一直在感觉着身体里的动静。

    现在,她觉得似乎除了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皮肤之外,身体里面整个都充斥着那个孩子。他的精神力量如此强大,使她的身体好像在不断膨胀,所有的血肉都已经被那孩子融为了一体……她实在等不及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会是一个奇异的灵魂吗?

    异乎寻常的安静终于在次日被打破。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地袭击着依露逊,而且间隔越来越频密。

    依露逊深深地吸着气,强忍住野蛮地撕开她身体的痛楚,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帮助他。这种巨大的痛苦将她的全部潜力都激发了出来,使她的力量更加强大。

    剧烈的痛苦持续了整整两天,终于,当夜幕再度降临时,孩子出生了。

    他的哭声十分响亮地回荡在夜空中,声音里全是喜悦和欢乐。

    苍月和铃音倾听着从屋里传来的婴儿啼哭,不由得相顾大喜。

    守护者却神情郑重,眼光一直盯着依露逊房间的门口。

    苍月他们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由得一凛。

    那里,正向外缓缓地流淌着鲜血。

    他们起身走了进去。

    房间里全是浓稠的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鲜红的血液,然而血里散发出的却是奇异的清香。

    依露逊脸色惨白。很明显,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消失。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男婴。他手脚乱舞,高声哭喊,十分活泼。

    依露逊勉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铃音拿出衣裤给孩子穿上,再给他套上绣花绒鞋,戴上婴儿帽,用被褥替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小心地将他抱起来。

    苍月低低地对依露逊说:“你放心。”

    依露逊微微点头。然后,她看着守护者,平静地说:“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守护者上去,伸手握住她的手。

    两人都闭上眼睛,含笑而逝。

    苍月知道他们那种波形生命在宇宙中有着自己的旅行方式和空间通道,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他们此时已经回到了故乡。

    两人不再耽搁。苍月将一个小小的圆球仪器放到地上,然后和铃音走出石屋,凌空踏波,回到了河的另一边。

    他们静静地站在漆黑的夜色里,看着对面。

    石屋缓缓地分崩离析,渐渐变成齑粉。包括里面的用品、仪器,还有两个碳水化合物构成的生命体,都变成了粉末。滔滔河水咆哮着立刻卷走了它们,将它们带向远方,化为无形。

    河岸的那一边成了真正的千丈峭壁,再也不必用特殊技术来掩蔽了。

    苍月无声地仰头望向空中。

    不一会儿,一只小型的碟形飞行器便悄然而迅速地落下山谷,停在他们面前。

    他们登上飞碟。

    飞碟立刻垂直升空,如箭一般消失在天际。

    这个山谷就像千万年来一样,恢复了荒凉空寂,只有那婴儿响亮的啼声一直在夜空中回荡。

    这一夜,风往北吹,这异常嘹亮异常清脆异常欢快的啼音一直随风飞向北京。

新生 2

    英翔坐在轮椅,一直呆在阳台上,凝视着外面的夜色。

    每隔几分钟,桂妙然都会关心地在门口张望一下,见他没事,才悄悄地走开。

    今天是国庆节,四环外允许放鞭炮烟花。

    到处都在爆响着鞭炮,不时有绚丽的各式烟花在空中炸开。远远地望出去,城中万家灯火,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英翔靠着椅背,呆呆地看着天穹。

    他的心忽然很安静,似乎自己正在飞速穿越喧哗的夜空,穿破厚厚的云层,撕开紧紧包裹着他的那层密闭而柔韧的外壳,冲向远方……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迎而扑来……

    “哇……”

    他听见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声。那啼音响彻云霄,充满了欢乐。

    他只觉头脑中顿时一清,那些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的邪魔鬼魅似乎都被这哭声赶跑了。仿若大病初愈,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闭上眼,陶醉在那天旋地转的感觉里。那婴儿的啼声充斥在天地之间,仿佛美妙的音乐,向他源源不绝地灌输着喜悦之情。

    很久很久,那啼哭声才渐渐远去,最后消失。

    他睁开眼。

    万籁俱寂,风清月明。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桂妙然和英奇一直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轻声说话。

    电视开着,正在播零点新闻,无非是各地民众怎么喜迎国庆,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笑脸。

    英翔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楼梯。

    桂妙然住了口,呆呆地看着他。

    英奇一转头,也呆了片刻,随即跳起身来。

    “英翔。”他轻声叫道。

    英翔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看着他们,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直迟疑着。

    英奇和桂妙然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

    英翔终于说话了:“爸,桂医生,我想出去走走。”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显得很平静。

    英奇满脸喜色,连声答应:“好好好,我陪你去。”他的声音里竟然有着一丝隐隐的乞求。

    桂妙然担心地看着英翔,心里暗暗地恳求:别拒绝他,英翔,别拒绝他。

    英翔轻轻点了点头,简单地说:“好。”

    英奇只觉得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

    父子俩慢慢地沿着花园中的小径向前走着,渐渐走出花园,来到大院里。柔和的街灯下,宽阔的草坪修剪得很整齐,一路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鲜花。空气十分清新,偶尔有几声鸟鸣清脆地传来。

    桂妙然跟在他们身后,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隐隐地希望父子俩会交谈点什么。但从头至尾,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然而,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却发觉自己已是泪盈于睫。

    这是一对奇异的父子。他们同样沉默,但沉默中却有着同样强大的力量,令人无法抗拒。

    从表面上看,英翔的心理似乎正在进行自我修复,但桂妙然仍然无法探究到他真正的心灵。

    英翔开始返回国安部特别情报部设在北京远郊的秘密训练基地,进行恢复性训练。

    他需要重新训练自己的体力、持续的耐力、瞬间爆发力和自我控制的能力,以及对全身肌力的合理运用。对他的身体来说,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一开始非常艰难,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立刻投入大运动量的训练。专门配给他的训练教官与其说是督导,不如说是辅导医生。他必须时刻注意制止英翔过量运动,随时提醒他适可而止,并且注意保护他不再受伤。

    英奇私下里警告过这个教官:“只要让他恢复原来的状态就行。不要管他,让他自己安排训练,但是你得盯着他。”

    尽管表面上好像已经恢复,英翔却始终不肯去指定的心理医生处做心理评估。

    一开始,英奇还想按规矩,希望等他通过心理评估后才名正言顺地让他恢复工作。桂妙然于是帮着他将英翔带到了心理医生那里,可是英翔却始终一言不发。

    心理医生疲惫至极,只得放弃。

    伊拉克**通过外交途径发来了数次邀请,希望英翔早日前去巴格达。这边的高层也同样希望英翔能尽快出发。

    局势已是刻不容缓,危机迫在眉睫。

    于是,心理评估程序被跳过。

    英翔接到通知,要他到“鹫塔”地下的小会议室去开会。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曾经多次到这个秘密的小会议室接受过任务,但此时走进去,真是恍如隔世。

    英奇坐在他的老位子上。英翔关上门,静静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在座的还有英翔的顶头上司,国家安全部特别情报部主任戴犀。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男人,但目光锐利。

    戴犀一直非常赏识英翔,盛赞他是个天生的秘密行动人员,是这一行的天才,名符其实的“刀锋”。

    在戴犀的心里,他们这样的人随时准备着为国家牺牲是一种天职。他既没有虚词安慰英翔,也没有假意地询问英翔的病况。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曾经在他的电脑上出现过,他对英翔的身体状况只怕比英翔本人还要清楚得多。

    戴犀这次要交代的任务很简单。

    “我们派你去巴格达。”他说。

    英翔凝神听着,专注地看着伴随着他的话不断在面前出现的各种资料。

    最后,戴犀表情凝重地瞧着他:“说实话,如果可以自由选派人员,我是绝不会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的。很遗憾,现在我别无选择。你的行动对我们另一个计划的成败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有危险,不过,你能完成。”

    最后这句话是戴犀每次交代完任务后的常用语,也是结束语。

    英翔点了点头:“是。”

    戴犀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起身离开了。

    英奇坐在那儿,仍然很沉默。

    英翔也沉默着。

    良久,英奇才缓缓地说:“有件事。”

    英翔抬眼看着他。

    “三个月前,全世界的网络遭到了一次洗劫。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人类发明电脑以来遇到过的最恐怖的信息攻击。它的破坏形式和级别完成可以冠之以恐怖活动……”

    英翔专心地听着,同时看着眼前的屏幕上出现的资料。

    各大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了这次雷霆万钧的攻击,却连究竟是黑客还是电脑病毒都弄不清楚。

    情况十分奇特诡异。

    英奇清晰地说:“这次攻击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不论攻击的方式是什么,但攻击的目标都是有关神经学、思维编码、脑科学的某些领域,还有向人脑植入芯片等学科。所有数据和相关的研究成果都荡然无存。凯特公司的大楼还突然因电线短路而发生大火,将他们的一切资料烧得干干净净。其他类似的研究机构也出现了相同事件。更为奇特的是,攻击事件发生之后,科学家们将他们备份过的文件放进电脑准备恢复时,那些载体全都被奇特地摧毁了。此外,全球所有‘挖掘机’的电脑系统也都被捣毁,甚至连硬件都受到攻击,变成了一堆废铁。”

    英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既没觉得解恨,也没觉得黯然神伤,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就像每次接受任务时研究其背景资料一样,不带任何感**彩,也没有丝毫个人情绪。

    全球的各大权威科学杂志纷纷对这次医学界的损失进行了评估,一致同意在某些领域的研究已经受到重创。

    但是,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或许这不是噩耗,而是喜讯。一直以来,就有许多科学家对尝试控制动物思维和行动的研究极力反对,同时更加不能容忍某些研究控制人类的企图。“难道某些人想把人类变成他们的机器吗?”他们愤怒地发出质问。

    屏幕上出现了《黑客之星》杂志上的文章。这本全球黑客必读的著名刊物竟然访问到世界十大顶尖黑客高手,就这次“网络攻击事件”进行了深入探讨。这些精英中的精英注意到很多不可思议的细节。在全方位的论证之后,他们的结论是,这次攻击所使用的技术是目前人类的科技不可能做到的。

    有一个著名黑客开玩笑地说:“除非电脑活了,自己干的这事。”

    《城市幻影》的文章则从另一个角度来诠释这次“恐怖袭击”。文章的标题是:“邪恶的发明被神秘的正义力量摧毁。”

    江离他们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凯特公司发明的“挖掘机”的详细资料,还搞到了属于这个公司高度机密的文件。这些文件表明,凯特公司的终极目标是研究如何控制人的思想,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连上帝都不能容忍的邪恶。”文章严厉地抨击道。“我们清楚地看到,这种神秘力量发动的攻击有着准确的方向性。它删除了有关这些邪恶发明或者将把那些疯狂科学家引向这些发明的数据,却谨慎地留下了与治疗人类疾病有关的科学,譬如神经修复技术。科学家们应该从中得到启示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希望这些科学家们在进行创造发明的时候记住,他们正在书写的也许是人类的新历史,但也很可能是人类的墓志铭。”

    英翔的脑中飞快地闪过,这肯定是江离的手笔。

    媒体的评论越到后来越陷入了神秘主义和不可知论的死胡同。人们将发动这次攻击的力量称为“上帝之手”。

    美国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从现在才得到的那些凯特公司的绝密文件中,我们看到,所有上过‘挖掘机’的人都忍受过十八层地狱般的种种痛苦。这些痛苦是如此可怕,竟使他们全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生命。无论是发明这种机器的人,还是使用它们的人,毫无疑问都是撒旦的信徒。他们在制造人间地狱,破坏人性的和谐。他们就像《圣经》里所述的罪恶之城所多玛和蛾摩拉中的不义之人。这一次,神圣的力量只攻击了网络,删除了那些将人类引向邪恶的所谓‘科学发明’,而未伤及一人。我们应该明白,这只是一个警告。奉劝这些科学家们,要记住天使告诫罗得的话不要回头!”

    英翔静静地看着这些措辞激烈的文章,眼中似有星光在隐隐闪烁。

    是的,不可回头去看。

    英奇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好了,你去吧。……当心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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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381/ 第一时间欣赏失落的黎明最新章节!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所写的《失落的黎明》为转载作品,失落的黎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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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黎明介绍:
2049年,中国建国100周年盛典,中国总理到机场迎接前来参加庆典的美国总统,结果在机场发生了炸弹爆炸的恐怖袭击事件。 不久,南太平洋的蝴蝶岛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了离奇一幕。 世界即将发生剧变,人类面临未知的未来。这是新时代的黎明,还是黑暗的前奏? 中国国安部训练出来的秘密行动人员与国防部秘密训练出的突击队员携手合作,向世界头号恐怖组织发起了反击…… 他选择了责任与忠诚,却辜负了爱情…… 而他选择了忠诚与责任,却对不起兄弟…… 本书的电子版权已签给四月天,因此谢绝转载。谢谢。^_^失落的黎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落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落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