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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与虎搏杀的少年

    花城表面上很是繁荣昌盛,但其实暗地里很不平静,因为这里地段很好,除了做生意的商人之外,也会有江湖帮派在这里设下堂口。

    江湖帮派自然会有抢地盘的事件时常发生,所以每到晚间,一些不被人注意的巷子里就会出现染血的情况。

    整个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便是清风帮和白鲸帮,而恰巧又都在花城有堂口,这两个江湖帮派在明面上都有生意,与花城府令也有些合作,所以只要他们不把事情闹大,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事。

    原本溪安郡的第一大帮是朱雀堂,但早年朱雀堂老堂主病逝,势力范围便开始缩减,看在以前老堂主的面子上,朱雀堂并没有因此被其他帮派吞并,但这也需要新任的朱雀堂堂主主动让出一些地盘。

    这虽然看似是耻辱,但却是最好的保护朱雀堂依旧存在的最好方式。

    于是溪安郡被清风帮和白鲸帮平分,朱雀堂只剩下花城这一个地盘,虽是如此,但朱雀堂依旧是除前者外的第三大帮,从不牵扯清风和白鲸的争斗,安稳的保持着中立。

    正所谓受死的骆驼比马大,清风帮和白鲸帮也不敢过分去挤兑朱雀堂,所以也导致朱雀堂好像置身事外,甚至渐渐被江湖人遗忘。

    ......

    花城青安街,是清风帮堂口之所在。

    江湖帮派是朝廷允许存在的机构,只要不杀人放火,朝廷一般不会去管。在姜国,帮派基本上都有生意,而不是纯粹的打打杀杀,但这样的事情也总是避免不了的,毕竟身处江湖,很难相安无事。

    于是这样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朝廷管天管地却管不了百姓拉屎放屁,对于江湖帮派暗中的所作所为,朝廷也是没有办法杜绝。

    像在大街上便追人砍人的事情常有发生,但大多下场不太好,哪怕能够跟本地的官府扯上关系,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所以但凡正规一些的帮派,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打打杀杀也会有专门的地点,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清风堂口门前,有着两名帮派弟子守卫,他们身上没有太多痞性,好像真的是看家护院的一般。

    眼见一个打扮与花城人格格不入的少年沿街而至,甚至直接就要跨过堂门,两名帮派弟子对视一眼,果断伸手拦截。

    “小子,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被拦住去路的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淡漠的说道:“我有事。”

    帮派弟子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清风帮作为整个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生意遍布溪安郡,就算在州郡外也是名声响亮,就算是花城府令见到帮主也要客客气气,岂容一个小子放肆。

    “我管你有事没事,反正不管我们的事,想要进去简单,只要有我们堂主的令牌就行,没有的话,哪凉快哪呆着去。”

    “以为我们清风帮堂口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梦舟不太理解,自己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他面露不悦,道:“你们确定要拦着我?”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

    两名帮派弟子上前一步,表情恶狠狠的盯着李梦舟。

    李梦舟微微吐出口气,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动手,你们就死了。”

    两名帮派弟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讽刺道:“臭小子,看来你不是花城的人吧,居然敢在我清风堂口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是茅房里点灯找死啊。”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清风帮作为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看门狗就是这种分量?就算你们是狗,也至少代表着一些门面,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让我失望。没意思。”

    “混蛋!你骂谁是狗?”

    两名帮派弟子怒而拔刀。

    李梦舟视而不见,冷漠的说道:“我没时间陪你们玩游戏,滚开。”

    “好小子,看来你果然是来找死的,莫不是白鲸帮派来找事的吧?他们就派你这种货色过来?白鲸帮是没人了么,小子你断奶了没有?”

    他们当然不能直接动手,否则有损清风帮的脸面。

    但如果对方先出手,他们出于自卫,就算失手把对方打个半死也是情有可原吧?

    抱着这种念头,两个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最好把对方激怒,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理由下死手。

    然而李梦舟依旧是一脸平淡,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自顾自说道:“我是来找林少云的。”

    两名帮派弟子愣了一下,颇为犹疑的说道:“你认识我们少帮主?”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盯了他们一眼。

    他们也上下打量着李梦舟,见其穿着破烂,明显不是什么上流人士,自家少帮主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他们冷冷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敢到我们清风帮来招摇撞骗,你小子还真有胆

    儿啊,你要是认识我们少帮主,我还说我是少帮主的亲兄弟呢。”

    李梦舟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林少云还有弟弟?”

    他怎么记得林少云是家里的独子啊,啥时候冒出来一个弟弟?

    “关你屁事啊,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认识我们少帮主?奉劝你赶紧滚蛋,否则对你不客气!”

    他们又怎么会去接李梦舟的话茬,只是一阵冷笑。

    “吵什么啊?”

    身后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装模作样的摇着一把折扇走了出来。

    那两名帮派弟子立刻恭敬的行礼,齐声道:“参见少帮主。”

    林少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在房间里待得烦闷,便打算出去溜达一圈,没想刚到门口,便听到吵嚷的声音,不免恼怒。

    他一袭白衫,腰束蓝带,脚踩皮靴,懒散的眯缝着眼睛,折扇被其摇来摇去,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大白天的吵吵什么,打扰本少爷休息。”

    两名帮派弟子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回少帮主,有一个臭小子捣乱,我们马上把他赶走!我们怀疑这小子是白鲸帮派来的,还说什么认识少帮主,这种谎言简直可笑,要不我们把他偷偷做掉?”

    林少云正想说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入耳畔。

    “林少云,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弟弟,难道你爹又娶了一房媳妇儿?”

    “......”

    那两名帮派弟子吓了一跳,举刀指着李梦舟,怒吼道:“臭小子,敢跟我们少帮主这么说话,我......”

    他们话还没有说完,林少云两个爆栗敲在他们头上:“你们敢跟我兄弟这么说话!”

    两个人傻傻的看着林少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梦舟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弟弟?”

    林少云不解的说道:“我哪来的弟弟?”

    李梦舟指向了那两名帮派弟子的其中一人。

    那人身子一颤,一脸讪笑的看着林少云。

    林少云笑眯眯的样子,说道:“你啥时候成我弟弟了?这家伙野心不小啊,难道你还想当清风帮的少帮主?”

    两名帮派弟子全都跪在了地上,恐惧的嚎叫道:“少帮主饶命啊,我刚才是胡说的,是他......”

    林少云大袖一挥,怒道:“他什么他,这才是我兄弟,亲兄弟,瞎了你们的狗眼,给我滚!”

    这两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李梦舟。

    没想到这少年真的认识少帮主,这下子惨了。

    不过啥时候少帮主真的有个弟弟?

    他们现在实在没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他们只知道自己貌似得罪了另一个少帮主,这该如何是好?

    ......

    李梦舟当然没心思去针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他倒是对清风帮的管制有些小建议,林少云悉心聆听,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李梦舟去喝酒。

    林少云的长相很秀气,如果不是清风帮少帮主的身份,恐怕很轻易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在一座酒楼里,两个人对饮,林少云笑道:“老弟酒量见长啊,不错不错。”

    林少云是李梦舟唯一的酒友,只有跟他喝酒的时候才能完全放得开,所以两个人的感情也很好。

    李梦舟说道:“你倒是没怎么变,恐怕只是年龄在长,心里依旧那么幼稚。”

    林少云不以为意,说道:“人生在世,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你也应该多跟我学学,小小年纪便整天板着个脸,好像一副多老成的样子,本以为你会有所改变,没想到比以前还要无趣。”

    说到这里,林少云好奇的问道:“三年前你不告而别,到底去做什么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三年一次没来看过我。”

    两个人已经相识五年之久,那个时候李梦舟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肤色没有现在这么黑,但要比现在惨多了,整个枯瘦如柴,没有半分少年的精气神。

    五年前的林少云也已经十五岁,所以对李梦舟有颇多照顾,就连喝酒这件事情,也是因为跟林少云两年的相处里成为习惯的。

    李梦舟不怕回忆往事,因为他本来就活在过去,八年来在最阴暗的地方挣扎求生,那段过往是根本不可能被遗忘的,反而成为了他要活得更好的信念。

    “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没有本事便注定活不长久,我需要重新投入黑暗里去磨炼,这三年我一直在姜国的西北边塞,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好在我活了下来,并且比以前活得更好。”

    林少云的神色有些复杂,听着李梦舟好像混不在意的语境,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想到了第一次遇见李梦舟的情景。

    在溪安郡的莽城里有着一座格斗场,那是富人聚众玩乐的地方,是地下场所,是在白鲸帮的管辖之下。

    那个时候的清风帮和白鲸帮还没有开始恶化,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年少的林少云曾跟随父亲林振南去过一趟格斗场。

    在格斗场看到的画面,给了林少云年幼的心灵造成不小的震撼,更是初次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何为三教九流。

    格斗场不单单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生死搏斗,也包括与虎狮这种猛兽搏杀,参与格斗的人要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儿,要么就是得罪了人,或者是被拐卖而来,拿自己的命来博取一线生机。

    但格斗的人大多都是成年人,最小的也是青年,很少见十几岁的少年,除了个别恶趣味的富人要求,才能在格斗场上看到十几岁的少年与猛兽搏杀。

    林少云当年看得那场格斗赛,便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人与曾经咬死过两位数成年人的斑斓大虎之间的对决。

    看着那孱弱不堪,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年与对面那堪比大山般巍峨的斑斓大虎,这场搏斗不仅残忍,更令人心悸。

    那斑斓大虎被饿了很多天才被放出来,别说十一二岁的少年,就算是成年人,也休想逃脱葬身虎口的下场。

    林少云能够明显感受到那少年心里的恐惧,就算他只是在高台上观看,但那声临其境的感觉,仰天咆哮的猛兽,依旧令他腿肚子发软,他不知道那格斗场中的少年是如何有勇气还能站着的。

    他不想要看到少年被撕碎的场景,但同时也很佩服那场中的少年。

    这本该是很轻易能得见的结局,没有人认为少年能够打败猛虎,他们只是享受那少年被猛虎追逐惨叫的乐趣,看到少年在绝望中挣扎,被猛虎扑倒一口口撕碎的画面。

    林少云永远不可能忘记当年的场景。

    不被看好的少年,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哪怕心里再恐惧,眼泪布满脸庞,也依旧悍不畏死的与猛虎搏杀。

    他手中只有一把破损的匕首,他的一双小手紧紧握着这把匕首,与猛虎展开搏斗。

    单靠力量他不可能拥有与猛虎对抗的实力,他借助自己瘦小的身体,与猛虎缠斗,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企图给猛虎造成创伤。

    这场格斗并不精彩,因为那些富人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斥骂声响彻在格斗场。

    那少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眼里只有那头想要吃掉他的猛虎。

    在他筋疲力尽,浑身鲜血淋漓的关键时刻,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用匕首狠狠捅进了猛虎的眼睛,瞎了眼睛的猛虎更加狂暴,却给了少年暂时生存的时间,横冲直撞的猛虎无法伤害到少年,最终被少年杀死。

    回忆起来似乎有些不现实,但林少云深刻的明白当时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氛围,哪怕只是回想,也让他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着对面那平淡的毫无感**彩的面庞,林少云更加觉得李梦舟是一个怪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其实你大可留在清风帮,没必要去奢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少云是衷心希望李梦舟加入清风帮,至少他们兄弟两个可以一直在一起,相互帮衬。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对你来说或许不切实际,但那却是我活着唯一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我选择放弃,那么过去曾经遭受的一切,所坚持的东西岂非做了无用功?

    放弃要趁早,已经迟了,便只能一路走下去,毕竟这是我努力活着的信念,如果没有了这个信念,我又能做什么?”

    哪怕林少云自认很了解李梦舟,但也很难摸透对方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李梦舟想要成为修行者,甚至成为了活着的必须条件,但他不明白李梦舟为什么这么想要成为修行者。

    修行者拥有非凡的本领,的确是大多数人所向往的,纵然是武道宗师,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努力挣扎苛求那上仙的道路。

    但修行需要资质,没有资质,一切都是白搭。

    林少云不知道李梦舟有没有修行资质,但他知道自己是没有的,因为小时候开始,父亲便也希望他能成为修行者,不知道在哪里与一个修行山门拉上了关系,费了很大的代价,才请出一位上仙来探知林少云的资质。

    结果自然是让林振南失望的,林少云没有修行资质,甚至连感知天地灵气都做不到。

    他觉得李梦舟跟他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大的期盼认为李梦舟可以成为修行者。

    没有门路,连修行者的影子都见不到,哪怕在成长的岁月里可能会有修行者擦肩而过,但那种几率太渺茫,且就算遇到了,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修行者。

    看不见摸不着,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在林少云看来,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只是害怕李梦舟的努力到了最后,只留下失望。

第十五章 割草

    深夜,微风拂过窗户,摇曳着烛光,将得少年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好似占据了整个房间。

    李梦舟放下手中的《蚕灭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哪怕每一次观看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头重脚轻,但他仍旧坚持每天夜里睡前看一遍。

    若能直接晕死过去,或许今晚还能睡个好觉,什么事情都不用再去想。

    白天与林少云痛饮之后,李梦舟便拒绝了去清风帮堂口暂住的邀请,他本来只是正好要路过溪安郡,所以才来花城看望一下老朋友,他本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

    如果住在清风帮堂口,林少云肯定会缠着他,那样会耽误他赶路的时间。

    随着与姜国都城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便反而愈显平静,纵使在刚刚离开树宁镇的时候,还很激动。

    躺在床上,李梦舟突然感到有些没有了睡意,他并不是一个认床的人,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树宁镇是他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的脑子里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他白天所没有察觉到的。

    现在细细想来,他忽然发现林少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那是很微妙的感觉,虽然林少云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李梦舟总是有一种他在强颜欢笑的感觉。

    三年不见的好兄弟重新聚在一起喝酒,很容易会忽略一些事情。

    事后想来,李梦舟愈加觉得林少云有心事。

    不用多想,他便大概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乎,他就更加没有了睡意。

    在床上躺了片刻,他突然起身,把那黑布包着的剑重新系在背后,抓起放在床头的朴刀,推门走了出去。

    ......

    花城的夜晚并不宁静,大街小巷都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声音传来,虽然随着入秋,天气也渐渐转凉,但偶尔还是能够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这种时冷时热的状态总是不太好受的。

    修行者或许可以寒暑不侵,但李梦舟显然还无法做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不安的感觉,他如今的情绪有些浮躁。

    相比于别处,青安街的氛围便安静多了。

    清风堂口外腰身挺拔站立的两个人,依旧是熟面孔,再一次见到李梦舟,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仿佛真的见到了少帮主一般,毕恭毕敬,更唯恐稍有差池,便会被剁碎扔进河里。

    李梦舟自然没有跟他们计较的心思,而是问起林少云,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林少云并没有回来。

    和林少云在酒楼分别时已是傍晚,相距如今也不过两个时辰,就算他走路再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回。

    李梦舟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更清晰了。

    他首先便是决定要回到酒楼,也许酒楼里的伙计会知道林少云的去向。

    他并没有告诉那两个献殷勤的人林少云可能遇到了麻烦,毕竟具体情况他还不清楚,要是惹得清风帮乱起来,恐怕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因为今天酒楼的生意不错,所以才刚刚要准备打烊,李梦舟及时拦住了要关门的伙计,根据酒楼伙计的描述,林少云在戌时左右便离开了酒楼,具体情况也并不清楚。

    没办法,李梦舟只能按照酒楼伙计隐约注意到的方向,一路追寻了过去。

    ......

    在那阴暗的巷角里,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突显诡异。

    林少云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纯白的衣衫变得脏兮兮的,脸上有伤痕,嘴角亦有血迹。

    他握紧手中的刀,怒视着面前两个黑衣人。

    “七品境界在江湖上算是不错的实力了,但却无法配得上您清风帮少帮主的身份,您将来可是要继承帮主之位的人,林振南居然没有好好教导你,还是说你真的只是一个废柴,属于烂泥扶不上墙?”

    阴暗的巷口再度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仿佛狼一般的瞳孔,在紧紧盯视着自己的猎物。

    林少云冷笑道:“你们白鲸帮也只会耍这种手段,对付我一个人,居然会出动两名六品武夫和一个七品武夫,还真是大手笔,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那后出现的黑衣人默默的看着林少云,说道:“对付你这样的废柴,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你可是林振南唯一的软肋,这场行动自然不容有失。

    你不好好躲在清风堂,居然还有闲心出来喝酒,你这种实力不济,又没脑子的家伙,让我实在提不起半点杀你的心。但至少抓住你,可以让林振南妥协,你也仅剩下这点用处了。”

    林少云沉声说道:“清风帮和白鲸帮向来战力平等,想要分出胜负确实很难,所以你们把我当成了突破口,但你们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就不怕花城官府的压力么?”

    江湖帮派虽然是庙堂上允许的存在,但如果彻底与官府走在对立面,那些穿着官服的人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毕竟事情闹大,更上层的人必然会插手,本地官府绝不敢冒那个险。

    黑衣人冷笑道:“我们既然做了,自然会有后手,只要不在大街上杀人,官府不会管的。你们清风帮注定要成为我白鲸帮的附属,何必要负隅顽抗,自寻死路呢。”

    林少云咬牙道:“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不会让你们得逞!”

    黑衣人看着林少云那颤抖的身体,嘲讽道:“明明怕的不行,还要强装镇定,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朝着另外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道:“动手。”

    林少云想要反抗,但他握刀的手却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看着两名黑衣人的逼近,他不由感到绝望。

    果然,自己终究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方可是有两个六品武夫和一位七品武夫,就算自己再不甘心,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林少云苦笑一声。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只是一个懦夫。

    面对没有了反抗能力的林少云,那两名黑衣人自然是将他轻松擒拿。

    为避免横生意外,他们不敢再有片刻逗留。

    六七品的江湖武夫想要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夜色已深,长街很少再见行人,但三三两两也有晚归的人,花城的夜向来不平静,因为有很多晚上的娱乐方式。

    他们以敏捷的身手挟持着林少云,专门在人烟稀少的角落快速行走,很快便要抵达白鲸帮在花城的势力范围内。

    拐角处有一黑衣少年,提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缓缓行来。

    如果只是路过的行人,自然不会令黑衣人们警觉,但手中提着刀,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会让人多看上几眼,尤其心里有鬼的人,更会多出些谨慎。

    黑衣人不动声色,架着一脸颓废的林少云,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就要与那黑衣少年擦肩而过,实则他们一直在暗暗警惕,时刻注意着黑衣少年。

    林少云并没有抬头去看,所以没有发现那黑衣少年,但后者却看到了他。

    黑衣少年依旧往前走着,但行走的方向却有所偏移。

    走在最前方的那名七品境界的黑衣人不得不因‘意外’的撞到了黑衣少年的肩膀。

    实际上只是轻微有接触,并没有真正撞到。

    黑衣人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见那黑衣少年并没有什么怪异举动,便没打算理会,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黑衣少年身上。

    而这时,黑衣少年突然抬起了手,这简单的动作,立即让得三名黑衣人目光微凛。

    为首的黑衣人正要拔刀,但黑衣少年的左手却已经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你撞到我了。”

    黑衣人怔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黑衣少年,握着刀柄的手随时都能用力将刀身拔出来。

    黑衣少年蹙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喂,撞到人就要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让我道歉?”

    黑衣人微微挑眉。

    他本来就在全神戒备着,自然会认为这黑衣少年是要故意找茬,所以他语境中多了一丝杀气,这也存着试探的想法。

    黑衣少年貌似身子轻微抖了一下,弱弱的说道:“没......没事了。”

    话落后,他便似乎十分害怕般的就要疾步逃离。

    “......”

    黑衣人感到诧异,这与他设想的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少年害怕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否则演技便也太好了,对于凶徒而言,哪怕只是显露出一丝杀气,也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每个人的气势都不同,就好比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突然遇到衣着华丽的高贵人士,总会不自觉的矮上一头,哪怕他心气再高,这种不同地位和环境养成的习惯所透出自然反应是没办法轻易避免的。

    所以少年的反应,在黑衣人看来,便太正常了。

    一心想着要赶快把林少云带走,他也没有去多想,便要加快脚步离开,不再理会那黑衣少年。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去,身后便响起呼呼凛冽的风声,好像有人在挥刀朝他砍来!

    江湖武夫身体的自然反应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对于高手而言,哪怕在身后并没有感受到杀机,但那凛冽风声,依旧让他汗毛倒竖,并在瞬间做出了反应。

    刀被从鞘中拔了出来,迸射的寒芒为这夜色平添了一份色彩。

    金属相撞的敲击声伴随而来。

    由刀身传递到手腕的力度,令得那黑衣人面部微紧,险些没有直接把手中的刀扔出去,而他整个人更是连连暴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名黑衣人措手不及,但他们并没有什么行动,依旧紧紧抓着林少云。

    那被一刀斩退的黑衣人怔怔的看着自己那撕裂的虎口,和整个颤抖不止的右臂,心里的骇然之色已经毫不掩饰的浮现在脸上。

    蓦然抬头看向对面的黑衣少年,他眸中闪过戾色,同时也带着一丝茫然。

    黑衣少年自然便是李梦舟。

    他没有在意黑衣人的目光,而是看向了被挟持着的林少云。

    林少云的视线也正好朝他投注过来。

    两个人的默契似乎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林少云并没有激动,甚至视线很快就转移开来。

    李梦舟提着破旧朴刀,一步步朝着那黑衣人走去。

    “撞到人不道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这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不好。”

    他似乎在为自己找着动手的理由,哪怕这理由未免稍显牵强。

    就算你再不开心,也不至于拿刀砍人吧?

    黑衣人当然是无视了李梦舟的话,而是略有深意的看了林少云一眼。

    他能够猜到,这黑衣少年或许就是为了林少云而来,但他想不明白清风帮里除了林振南和丁楚生两个人外,哪冒出来的这样一个少年。

    能够一刀将他逼退,甚至让他受了不轻的创伤,绝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做到的。

    “本来还觉得这差事太过简单,十分的无趣,如今看来,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认为刚才不过是巧合罢了,是因为对方偷袭,才勉强占了一些上风。

    但他浑然忽略了自己本身可是一直在堤防着少年可能会有的突然攻击。

    在毫无意识的措不及防下,或许会存在巧合。

    但在做足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万全准备下,便不能再以巧合两个字来解释。

    黑衣人朝李梦舟走去,说道:“你应该是来救你们少帮主的吧,不得不说,你的表现还说得过去,知道不先打草惊蛇,来放缓我们的戒备心。只可惜你的实力不足,没能将我一刀杀死,而带来的后果,便是会被我一刀杀死。”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冷笑道:“看你面生的很,应该是新加入清风帮的吧,果然是眼光不行,而且太年轻了,自作聪明。加入清风帮是你最错误的决定,而你出现在这里,更胆敢冲我拔刀,更是你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

    李梦舟蹙起眉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这个人很嗦,既然你不道歉,那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话落,李梦舟手中的破旧朴刀已经再度举起,他的右脚微微前移,下一霎,便已然临至黑衣人面前,一刀势大力沉的劈了下来。

    这是很普通的一刀,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也会自然做出的动作。

    但不同的人用出来,所带来的效果也是天差地别的。

    举刀劈下,看似毫无花俏,但那随之而来的压迫感,却是让得黑衣人面色大变。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所谓的偷袭,而是正面进攻。

    但黑衣人根本没有看清李梦舟是如何接近他的,两人之间还有数米的距离,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没到,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在如此近距离下,寻常至极的一刀也很可能会致命,因为躲不过去。

    黑衣人此刻便有这样的想法。

    但他毕竟是闯荡江湖的老手,身体自然的会做出反应,这几乎是习武之人的下意识作为。

    他已经尽可能的做出最大的反应,却最终还是没有避开这一刀。

    他无法去理解,他的内心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甚至他根本来不及去想太多,因为那朴刀砍下的时刻,便是他生命终结的时刻。

    一刀砍死黑衣人,李梦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而是瞬间把目标转向了那两个控制着林少云的黑衣人。

    后两人还处于震惊中,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同伴,似乎还没有认知到,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李梦舟当然不会给他们回神的时间,一人一刀,便让他们彻底倒在了地上。

    林少云还算是比较了解李梦舟的,但毕竟三年未见了,两名六品武夫和一名七品武夫,眨眼间便被斩杀,但李梦舟的表现就像割草一般轻松,总是会给林少云带来一种惊讶的心理。

    李梦舟看向林少云,道:“你没事吧?”

    林少云怔怔的看着李梦舟,苦笑道:“你果然不愧为是一个小怪物,比起小时候的你,变得强大太多了。”

    李梦舟不置可否,说道:“人随着成长,总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止步不前甚至退步,是很不好的事情。”

    林少云沉默了。

    或许他就是那个一直止步不前的人。

    李梦舟并没有多想,这只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他想要变成修行者,便只有不断变得更强,修行者的舞台要远比世俗江湖更加残酷。

    “这里死了三个人,又是白鲸帮的,被官府发现会很麻烦,我稍后会派人把他们的尸体处理掉。”

    林少云坦然的微笑道:“经此事后,清风帮与白鲸帮的争斗必然会白热化,而你身为杀人者,便无法置身事外,白鲸帮肯定能够得知今晚的事情。我的建议是,你加入清风帮,以你的实力不仅可以帮到我们,而且也能避免麻烦。”

    李梦舟有些犹豫,他来花城的目的并不在此,若是卷入帮派争斗里,肯定会浪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但林少云是他唯一的好兄弟,树宁镇的崔债和王盼儿等人不过只是朋友罢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更能证实林少云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况下,如果自己不闻不顾,选择离开的话,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林少云上前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笑道:“你不必立即给我答案,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与你并肩作战。毕竟你若是执意要去都城,恐怕我们日后相见的机会就很少了。”

    李梦舟精神一震,他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没错,自己是必然要去都城的,但林少云并没有修行资质,又是清风帮的少帮主,这一次的离开,互相将会彻底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李梦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拥有修行资质,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论能不能成为修行者,一旦离开,就真的很难再见到林少云了。

    莫名的,李梦舟心里有了一丝伤感,更有一种难言的心绪。

第十六章 小小的石头

    昏黄的烛光里,四下一片静谧。

    风声敲打着门窗,桌面上的茶水已凉,李梦舟背靠着墙壁,坐在客栈里的床榻上。

    他向来不会对没必要的事情思考太多,因为只要他想,便会去做,不想,便不会去做。

    但事关林少云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思考。

    当然,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

    都城是必须要去的,但并不急于一时,毕竟他已经等待了八年。

    既然这段时间可能会是与林少云相处的最后时光,那么他也根本不需要多做考虑。

    他反而想的是,如果加入清风帮,势必要与白鲸帮正面较量,而且为了尽量减省时间,必须以最快速度除掉白鲸帮。

    他这种想法,无论在什么人眼里看来,都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那可是白鲸帮啊,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明面上的生意几乎遍布了半个姜国,莫说区区一个少年,就算同等势力的清风帮不也是捉襟见肘。

    但这种几乎妄想的念头,对于李梦舟而言,却好像十分寻常,就像在思索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仅隔一面墙壁,客栈外的长街上,叶桑榆苦着一张脸,十分的纠结。

    向来对钱财没什么太大概念的她,今天算是深刻领教到了,就算在江湖上,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的。

    但她并不觉得帮助别人有错,哪怕如今她已经饿的浑身乏力。

    然则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苦思冥想良久,立刻计上心头。

    她记得这家客栈,自然也知道这客栈里住着什么人。

    在地上摸索了一块小石头,很努力的瞄准目标,朝着一处窗户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这在深夜里是很突兀的声音,但动静不是很大,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对于房间里的人而言,这声音便很清晰了。

    李梦舟来到窗后,握紧了手中的朴刀,若星辰般的眸子透着精芒。

    他没想到白鲸帮的动作这么快,短短时间里,居然已经探知到他的住处,并且已经有了行动。

    但来者似乎不是什么高手,这么轻易

    就暴露了出来。

    嘴角挂着冷笑,李梦舟轻轻推开窗户。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透过窗户的缝隙把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时,有细微的风声响起,由下而上。

    李梦舟左手轻抬,看清手中抓着的石头,眸中隐现一丝错愕。

    他本以为是什么暗器,但结果显然不是。

    对于高手而言,小小的石头当然也可以当做暗器,但这颗石头明显不是,根本毫无力道可言。

    隐隐听到窗户下的一些动静,李梦舟探头朝下张望。

    一张俏脸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帘。

    叶桑榆站在窗户下面,抬头看着李梦舟。

    两个人四目相对,场面有着诡异的寂静。

    李梦舟紧蹙眉头,举了举手中的小石头,说道:“你在干嘛?”

    叶桑榆笑嘻嘻的说道:“晚上睡不着觉,扔石头玩,扔到你房间里不好意思啊。”

    李梦舟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到别处去玩,我要睡觉了。”

    窗户便被重新闭上,留下叶桑榆笑脸凝固的样子。

    啪的一声,石头砸在窗户上。

    李梦舟猛地打开窗户,看着下方的叶桑榆,说道:“这一次明显不是巧合。”

    叶桑榆羞恼的道:“对啊,我是故意的。”

    李梦舟不解道:“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还好心的请你吃过饭,大晚上的你来这里砸我的窗户,岂非是恩将仇报?”

    叶桑榆不忿的说道:“你不是说江湖上到处都是坏人嘛,反正我帮了那么多人,偶尔做一下坏事,你管得着么?”

    李梦舟摇头道:“我只是让你有戒备之心,不是说所有人都是坏人,你不要误解我的话。而且不是说你常做好事,便有理由去做一件小小的坏事,你的观念有问题。”

    叶桑榆很讨厌这番说教的态度,她也是很要面子的好嘛,心里想的怎么能直接说出来,那样岂不是要被嘲笑死。

    她觉得李梦舟一定会嘲笑她。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觉

    了,很快就要天亮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真的很困。而且,不要在朝我的窗户扔石头了。”

    话落后,李梦舟便又要关上窗户。

    叶桑榆气急,忍不住说道:“等一下,我......我没地方住。”

    李梦舟诧异的看着叶桑榆,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叶桑榆觉得李梦舟一定是故意的,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说话,这样一直抬着头很累的!”

    叶桑榆很不开心。

    李梦舟说道:“你可以随便去哪里,反正我要睡觉了,你想说便说,我没必要一定听着。”

    叶桑榆已经忍无可忍,她真的很少生气,但李梦舟太气人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抓狂的。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石头再次丢了出去,这次的目标是李梦舟的脸。

    李梦舟抬手轻易的抓住了石头,不悦的说道:“之前还可以当做是巧合,现在你可是当面行凶了。”

    叶桑榆没有说话,泪花却在眼眶中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而且她本来便有一种柔弱的气质,让人恨不得抛弃一切去保护她,如今流泪的模样,恐怕更会让人为她去死都心甘情愿。

    李梦舟便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叶桑榆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哭的时候,那闪着泪花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甚至让李梦舟感到一种难言的负罪感。

    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乃至觉得有些尴尬。

    “你......”

    李梦舟吞吞吐吐的说道:“你别哭了......”

    叶桑榆只是看着他,泪花一直在打转,默不作声。

    李梦舟感到无比的头疼,无奈妥协道:“你要是真的没地方住,就进来吧。客栈的人都已经休息了,不可能再给你另开一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房间让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摊上了一个麻烦。

第十七章 蛋炒饭

    客栈里寂静无声,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才能勉强视物,脚步声打破了深夜的平静,少年仿佛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来到大堂,打开了客栈的大门。

    客栈打烊后,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并没有上锁,所以能够很轻易打开。

    外面街道上的月光更为明亮,那柔弱的站在门外的女孩,便显得愈加可怜。

    李梦舟本不敢去看她,但昏暗的氛围下,那皎洁明月打在女孩的俏颜上,便仿佛来自月宫的仙子,凝脂般的脸庞,像是深深的扎在了李梦舟心里。

    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一个女孩。

    当初在树宁镇的时候,也没有和王盼儿有过什么过分的亲密接触,而且王盼儿的肤色也并不白皙,甚至显得有些粗糙,跟面前的女孩相比,所带来的视觉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李梦舟很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呆呆的看着女孩。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让女孩觉得羞涩,反而是被小拳头锤了一下胸口。

    叶桑榆可没有忘记刚才被李梦舟气得半死,有报仇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这一拳的力道很小,砸在李梦舟身上当然不会感到疼痛,却能够让李梦舟回神。

    他连忙让开路,叶桑榆走进来后,他又小心的关上了客栈的大门,从里面闩上。

    上得二楼,来到房间里,李梦舟点燃了蜡烛,视线清楚的情况下,他便更觉得很尴尬。

    现在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说起来李梦舟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从来还没有经历过那懵懂的情感,纵然他在表面上再是冷酷,也不过是八年来的经历迫使他成长起来,实则内心深处,与寻常少年并无区别。

    胡思乱想当然是少年的天性,尤其是跟女孩有关的事情。

    叶桑榆便比李梦舟淡然多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单纯,根本不会去想太多,也不会想到与一个陌生男子处在同一个房间里会有什么不妥。

    反正面子已经丢了,叶桑榆也是破罐子破摔,坐在凳子上,说道:“我饿了。”

    李梦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桑榆,疑惑的问道:“所以呢?”

    叶桑榆恼怒的说道:“饿了当然要吃东西了!”

    李梦舟挠挠头说道:“但是客栈里的人都已经休息了,总不至于把他们拉起来做饭吧?”

    叶桑榆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她想了一下,说道:“那你去给我做。”

    李梦舟本想拒绝,但是看着叶桑榆仍旧红红的眼眶,仿佛下一刻眼泪又会落下来,为了避免稍后更尴尬,他只能无言的点点头,提起一盏油灯,走出了房间。

    在树宁镇的时候,因为龙老从来没有做过饭,除了早晨

    起来,李梦舟会去王盼儿的豆腐花店去吃饭,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他做饭的。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倒也并非难事。

    只是他从来没有给一个女孩子做饭的经历,说实话,在走向客栈后厨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有些怪异的。

    客栈后厨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但食材一应俱全,李梦舟不会做太花哨和高难度的菜肴,但一般的家常菜还是很有造诣的。

    看着后厨里的食材,他犹豫着应该要做一道什么菜式。

    对他而言,能够填饱肚子的菜当然就是最好的菜,面食当然是首要的选择,但还要和面,似乎显得有些麻烦。

    他找寻了一圈,决定还是做一道蛋炒饭吧。

    工艺简单不复杂,又能填饱肚子,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吧?

    ......

    叶桑榆待在房间里已经昏昏欲睡,但因为实在太饿了,又很难睡着,这便很难受了。

    她突然有些想家,早知道是这样,她不应该偷偷跑出家,她以为这个世界应该是很有趣,很美好的,但现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安静的叶桑榆仿佛才是最适合她的,恬静的气质总是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或许这便是青春的写实。

    青春是多变的,有无忧无虑的欢乐,有安安静静的思考,有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态度,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总会有一些时刻,甚至很多时刻,会是让人记忆犹新的。

    李梦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似乎充满着忧郁的女孩。

    那忧郁的气息很淡,似乎潜藏着无尽的心事。

    但无疑她又是很快乐的,这不免有些自相矛盾。

    李梦舟无法去理解,但又有些理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矛盾的人。

    在适合的年纪做适合的事情,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没办法去做适合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去做的事情,他只能去做该做的。

    哪怕这件事情也同时是他想做的,但李梦舟总有一种错觉,他并没有得到少年时期该得到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强加上的,那些本该不属于他的事情,却迫使着他不得不去做。

    而不知道在什么样的一个时刻,这些事情便成为了他唯一的想法,唯一要去实现的目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蛋炒饭颜色金黄,就像一粒粒黄金,冒着微微的热气。

    恬静坐着的女孩,亲手为她做的蛋炒饭,看着她一口口吃下去,这或许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亦是曾经不敢想,也从未想过的画面。

    李梦舟心里有了一些

    悸动。

    少年的懵懂时刻,没有道理和逻辑可言,似乎在心里自然而然便生出了一些想法,并且有了一些冲动。

    这是李梦舟在王盼儿身上无法感受到的。

    他目前无法理解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知道,这是很美好的。

    将蛋炒饭放在叶桑榆面前,李梦舟坐在了她的对面,手边还有他在客栈后厨顺来的一壶酒。

    叶桑榆许是饿极了,并没有理会李梦舟,拿起勺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李梦舟的厨艺还算不错,但主要还是在于叶桑榆是真的饿了,所以显得这份蛋炒饭特别的好吃。

    很快空盘,叶桑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满足的拍拍小肚子。

    李梦舟面色淡然,径自饮了一口酒,房间里的安静氛围,似乎变得很自然,先前那尴尬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叶桑榆伸了个懒腰,那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李梦舟眼里看来,竟是那般可爱。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那只是下意识冒出的念头。

    叶桑榆笑嘻嘻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没想到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不如你到我家去当厨子好不好?”

    李梦舟怔了一下,淡然道:“君子远庖厨,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必备的技能罢了。而且这种手艺跟真正的大厨相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你喜欢吃就好。”

    叶桑榆笑道:“是蛮喜欢的。”

    李梦舟瞄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

    叶桑榆显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她已经困眼惺忪,打个哈欠咕哝道:“我要睡觉了。”

    李梦舟没有反应。

    叶桑榆旁若无人的爬上床榻,盖上被子,面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梦舟呆坐了片刻,默默吹熄蜡烛,然后打算就这样坐到天亮。

    似乎因为叶桑榆的到来,房间里隐隐有了一些淡淡的花香味,李梦舟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香气,但很好闻。

    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而已,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的李梦舟,在熬到头之后,便浑然没有了困意。

    他开始思考如何对付白鲸帮的事情。

    他在这事件中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清风帮。

    如果清风帮不具备对抗白鲸帮的实力,那么就算他加入,也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所以在他看来,目前最主要的并非白鲸帮,而是清风帮本身存在的问题。

    想着这些事情,渐渐地困意也开始侵袭,不自觉的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狂刀丁楚生

    东方亮起鱼肚白,朝阳的光辉洒遍人间大地。

    对于姜国花城乃至每个人来说,新的一天也随之到来了。

    李梦舟早早的就苏醒了过来,虽然他原本也并没有睡多久,昨晚罕见的熬了夜,但并没有迫使他晚起。

    不过趴在桌子上睡了三个时辰,总也是不太舒服。

    刚刚睁眼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呆坐片刻后他才蓦然想起,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略有些慌张的侧头望去,床榻上的叶桑榆还睡得正香。

    这种视觉感受是很具有震慑力的,虽然叶桑榆并没有踢被子,也没能让李梦舟不经意的看到什么,但是一睁眼便看到床榻上睡着的好看女孩,却是一件很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李梦舟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堤防之心,虽然自己不算什么坏人,但终究只是才见过没几遍,对彼此根本不了解。

    在这种情况下,叶桑榆居然毫无防备的跟稍显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待了一晚上,而且现在还睡得这么深沉,真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缺心眼儿了。

    李梦舟没有打搅叶桑榆,他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被黑布包裹着的剑一直背在身上没有被解下,他拿起旁边的朴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叶桑榆这时翻了个身,双手紧紧抱着被子,嘴角甚至还挂着莫名的笑意,不时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做着什么美味佳肴的美梦。

    ......

    青安街,清风帮堂口。

    与昨日相比,堂口内的氛围变得有些不同寻常,门口守着的两人也已经不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也都透着凝重的神色。

    昨天夜里死掉的三个人虽然已经被处理掉了,并没有被官府的人发现,但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完全隐瞒下去的,尤其是作为始作俑者的白鲸帮。

    在今天早上白鲸帮就已经开始对清风帮展开动作了,两大帮在明面上都有生意,一旦生意受到威胁,帮派的利益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白鲸帮是在明面上展开攻势,属于商业竞争,就算是官府也无权过问。

    清风帮在生意上要比白鲸帮弱一些,若要反抗,最终结果绝不会是两败俱伤。所以各堂口的堂主都已经齐聚花城,准备商议出一个对策。

    林少云感到颇为头疼,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下座的八位堂主之一的丁楚生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副很儒雅的做派,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林少云。

    丁楚生在清风帮八位堂主里有着极高的威望,同时也是最早跟随林振南打天下的人,不是帮主却如同帮主。

    可以说,除了清风帮帮主林振南外,也就只有丁楚生的话才够分量。

    而且他在江湖上亦是半步宗师的高手,武道宗师下最强,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丁楚生年轻的时候便是清风帮的第一高手,一手狂刀施展的威风凛凛,被誉为杀神一般的存在。

    哪怕如今年纪大了,丁楚生在清风帮的威望也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是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戾气,改了文风,居然也开始厌烦打打杀杀了。

    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一旦老了,便很难再有年轻时候的感觉,感兴趣的事情自然也会变得稍显儒雅,

    盘弄一些文气重的小玩意儿。

    林少云对丁楚生也有些敬畏,在他小时候丁楚生就已经不再打打杀杀,而是转为了生意人,所以关于丁楚生的事情,林少云向来都只是听闻。

    尊敬必不可少,但很难去崇拜,这或许也有代沟和认知的问题。

    丁楚生不主张开战,按他的说法,清风帮目前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宜打破僵局,虽然是白鲸帮先动手企图劫持林少云,但毕竟没有成功,若因为这一点鲁莽开战,对清风帮是不利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淡淡的说道:“白鲸帮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是不会对我们清风帮出手的,那段天雄不是白痴,作为白鲸帮的一帮之主,他只会想得更长远。

    也许这只是他们的一种试探,在僵持的状况下,当然是先准备好的一方更能抢占先机。

    帮主不日便会赶来花城,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与白鲸帮起冲突,目前生意上的损失,早晚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讨回来,切莫因小失大。”

    林少云沉默不语。

    他没办法去认同丁楚生的话。

    是白鲸帮首先想要劫持自己,只是因为李梦舟这个意外的出现,对方才没有成功,绝非是因为李梦舟杀了白鲸帮的人,才出现如今的局面。

    这只不过是白鲸帮的暗中计划失败,从而立即转换的另一个计策,绝不可能轻易就会放弃。

    这件事情就连自己都能想明白,林少云很疑惑为何丁楚生却看不明白。

    这并非只是损失一点生意那么简单的事情,白鲸帮既然已经动手,必然会有后招,若没有应对措施,很可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林少云当然希望自己拥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气度,但性格使然,此刻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有很多想法,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尤其是在丁楚生面前。

    此刻另外一位堂主忍不住说道:“那死的白鲸帮三人中可是有着七品武夫在,此等高手无论是在白鲸帮还是在我们清风帮都是能够争夺堂主之位的人选。

    段天雄派出这样的高手来劫持少帮主,无非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力求不败。

    然而那叫李梦舟的少年又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在杀死七品武夫的同时,顺便又杀了两位六品武夫?

    如果那李梦舟是一个更厉害的人物,所谓僵局也不过是因为我们双方实力平等,而我们这边如果多出一位可能是八品以上高手的话,那么便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打破僵局了。”

    这似乎是让很多人暂时忽略掉的问题,经由提醒,各堂主都是精神一振,他们当然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但他们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叫李梦舟的人是少帮主的朋友,那么理所当然年纪不会太大。

    二十岁以下不是没有问鼎八品的高手,但突然冒出来一个,还是会让人很疑惑。

    林少云面色一喜,连忙说道:“李梦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已经答应加入清风帮,有他帮忙,我们就有实力去打破僵局,然后......”

    他说未说完,丁楚生便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道:“少帮主,一个人的作用无法对大局观造成什么影响,这个李梦舟我倒是听说过,但他已经失踪了三年。

    就算你们的情谊没变

    ,也必然会多出一些问题。而且三年的时间足够出现很多问题,你又如何证明他突然出现在花城,不是一个阴谋呢?

    也许他本来便是白鲸帮的人,说不定这是他有意在接近你。少帮主可以保证对他如一,但又如何去保证他依旧还拿你当朋友呢?”

    林少云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反驳一二,丁楚生却又说道:“三年前老夫也算是与那李梦舟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曾说过一句话,大多只是听少帮主谈及,但这少年到如今也顶多十七岁吧?

    江湖上何曾出现过十七岁的八品武夫?唯一一个也就是当年的武道奇才赵无极了,但像赵无极这样的人物,可谓百年难遇,时至今日,也再没有出现第二个。说什么李梦舟杀死了七品武夫,说不定只是巧合加意外呢?

    所谓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这并不能代表那个最终胜者便必定是强者。”

    林少云一时无言。

    他的确不知道李梦舟如今究竟有多强,但他相信李梦舟一定很强,因为小时候的李梦舟就很强。

    而且李梦舟杀死那白鲸帮的三个人的时候,林少云是亲眼目睹的,虽然可能会存在对方严重低估了李梦舟,但李梦舟轻易杀死他们的事实摆在眼前,林少云绝对不会去怀疑。

    许是丁楚生一直在打击他,让得林少云也有些不悦,他几乎不假思索的便说道:“也许李梦舟就是第二个赵无极呢?那赵无极十七岁便是八品武夫,在二十六岁便问鼎武道宗师,是整个江湖公认的武道天赋最高的人。

    但那赵无极也死了好几年了,如今在新时代下,作为前辈的赵无极便是要被超越的,而我坚定的相信,李梦舟就是那个可以超越赵无极的人。”

    丁楚生有些意外的看着林少云,他没想到林少云居然敢反驳他,看来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呢,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了。

    这般想着,丁楚生淡然一笑,说道:“老夫已有五十多岁,武道天赋平平,却也仅在宗师之下,这一身本领都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下杀出来的,我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李梦舟的确是可造之材,但我却不会盲目的认为他能取得多大的成就。

    没有真正遭遇这个江湖,一个人摸爬滚打又能有多大的成就?武道可不是单靠自己就能练出来的。如果他真的成长起来,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而那高人又是谁呢?会不会对我清风帮不利?

    你作为少帮主,决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盲目的去相信一个人。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那么三年呢?谁也不能保证,李梦舟在这三年里会不会依旧是当初的少年。

    如果他带着阴谋回来,而我们却毫无防备,很可能会给清风帮带来灭顶之灾,这些事情你都想过么?”

    林少云再次哑口无言。

    虽然他绝对相信李梦舟,但丁楚生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他不知道该怎么再去反驳。

    就在林少云不知道该这么办的时候,堂外突然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在他们议事的时候,无论堂内还是外面都是很安静的,如今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随便什么声音都能被很轻易察觉。

    “你们是在说我么?”

    李梦舟一步跨入堂内,淡漠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脸。

    他身后背着被黑布裹着的剑,手中握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眼神扫视着堂内的所有人。

第十九章 这酒不好喝

    丁楚生微微蹙眉,虽然在三年前跟李梦舟仅有一面之缘,但还是依稀将他认了出来。

    他细细打量着李梦舟,身形有些消瘦,却是面容刚毅,眼睛很有神,且在这种清风帮堂主齐聚的压迫力下也毫不怯场,的确不是寻常小辈能够比拟的。

    而且李梦舟这一身装扮也是透着怪异,背着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的黑布,衣裳也是纯黑色,就连那手中的朴刀刀面都是黑色的。

    丁楚生还发现那朴刀上面有着斑斑痕迹,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那应该是被鲜血侵染所凝固在上面的。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李梦舟说道:“你这把刀不错,只可惜刃面损坏,已经不能用了。”

    李梦舟没有去看丁楚生,只是淡淡的说道:“只是用来割草的而已,并不影响使用。”

    丁楚生盘着手中的核桃,沉默了片刻,说道:“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一些,这毕竟是我清风帮的事情,你说到底也只是外人。

    老夫很感激你救了我们少帮主,但你的行为却导致白鲸帮对我清风帮发难,你或许应该做出个选择,顺便,讲一讲你这三年来的经历,又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花城。”

    李梦舟蹙起眉头,说道:“没意思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我已经答应林少云暂时加入清风帮,等到解决掉白鲸帮后,我就会退出。”

    林少云欲言又止。

    丁楚生紧紧盯着他,突然笑道:“你说要解决白鲸帮?且莫论你能不能做到,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在中途反水,岂不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并非是老夫怀疑你,但这却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毕竟这是关乎整个清风帮的事情。

    你有理由交待出所有事情,赢得我们的信任,如果你出现在花城的确是巧合,跟白鲸帮没有任何关系,老夫自然无话可说,而且清风帮会全体欢迎你的加入。”

    李梦舟回看着他,淡然的说道:“我没有把过往经历说给别人听的习惯,你信与不信,对我没什么所谓。清风帮是与白鲸帮齐名的大帮派,难道只是出了一点问题便捉襟见肘了么?还是说,丁前辈惧怕白鲸帮?”

    丁楚生面色一沉,冷声说道:“我丁楚生闯荡江湖的时候,世上还不存在你这个人,老夫狂刀之名怕过谁?但这不是老夫一个人的事情,老夫总要为整个清风帮考虑,为每个人的利益考虑。

    年轻人张狂一点没错,毕竟老夫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但就事论事。清风帮目前没有必胜白鲸帮的实力,战略性撤退是必然的。

    单单是你本身便存在很多疑点,更何况,老夫也不相信你的实力,难道多你一个人就能有绝对把握打赢白鲸帮?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李梦舟无所谓的说道:“我会用事实来向你们证明的,至于你们会不会相信我,那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你们的事情。如果丁前辈怀疑我别有居心,大可监视我,我相信丁前辈完全有信心在您的眼睛下,我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可能实现。”

    丁楚生当然没办法去反驳李梦舟的话,因为那相当于是反驳自己的能力,他只是没想到眼前这小家伙倒是挺能说会道的。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阴谋诡计自然上不得台面。也罢,既然其他事情你不愿意说,但总要向我们证明,你是坚定站在清风帮这一面的。

    对于加入清风帮的献礼不如就拿白鲸帮一位

    堂主的脑袋如何?这完全可以向整个清风帮证明你自己。而如果你成功完成,老夫必然会亲自给你准备见面礼,来欢迎你的加入。”

    李梦舟明白丁楚生的真正用意,白鲸帮的堂主最差也得是八品的高手,且莫说白鲸帮不可能拿一位堂主的命来冒险,只为安插在清风帮里一个眼线,就是李梦舟能不能杀死一位八品武夫也是未知数。

    毕竟这并非只是杀死一名八品武夫那么简单,作为白鲸帮的堂主,身边自然会有更多高手保护,基本上很少出现单独行动的时候,在丁楚生看来,李梦舟根本不可能完成。

    而且就算真的完成了,反而更能证明李梦舟这个人有问题,因为一个不具备实力的人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运气外更多透出的是阴谋。

    可能会是一出戏,一场白鲸帮堂主假死来让李梦舟赢取清风帮信任的一出戏。

    当然,这是丁楚生的想法,其他人并不知道,或许有人能够想到,也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丁楚生起身来到李梦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祝你好运。”

    他笑眯眯的离开了大堂,其余堂主也是纷纷跟林少云告辞。

    整个堂内很快只剩下李梦舟和林少云两个人。

    后者担忧的说道:“梦舟,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有把握么?”

    李梦舟奇怪的看着他,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答应他。”

    林少云一时无语。

    刚才李梦舟没有说话,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默认。

    林少云很困扰,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李梦舟慢悠悠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水,抬头道:“有酒么?”

    林少云拿来酒,坐在李梦舟旁边,唉声叹气道:“我没想到丁伯的想法与我出入这么大,总感觉这不应该是他的性格,虽然他说的很多都有道理,但是白鲸帮既然已经发难,一味退让,岂不是说明是我清风帮怕了他们白鲸帮?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就算平了这场困境,那我清风帮也已经败给了白鲸帮,日后还如何有脸面对整个江湖人?”

    江湖上的风言风语是很可怕的,这关乎一个帮派的威严,不战而退,属于懦夫的行为,会被其他帮派所嘲笑,虽然这并不能影响到什么,但风向的劣势,也是很严重的问题,会很大的打击帮派成员的士气。

    但同时林少云也清楚,战略性撤退或许也的确是较好的方式,毕竟清风帮目前真的不具备全面与白鲸帮开战的实力,这里面的变故太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正因如此,林少云才更加纠结,不知道是该选择主动出击,还是暂时退避先保一时的平安。

    默默听着林少云的话,看着他脸上的愁容,李梦舟喝了一口酒,微微蹙眉道:“不太好喝,味道不醇正,你可能买酒的时候被人骗了。”

    林少云愕然的看着李梦舟。

    在他如此纠结的时刻,李梦舟居然还在关注酒好不好喝的问题,实在让林少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梦舟像是没有察觉到林少云的注视,说道:“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又何必再去在乎别人的看法?清风帮或许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爹的,而是属于那些共同助它成长起来的所有人。

    但归根结底,清风帮还是姓

    林,而你作为少帮主,你便拥有一些话语权。有想法总比没有想法好,不论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你总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

    李梦舟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身看着林少云,认真的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你所纠结的问题有偏差。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选择战略性撤退,的确是很好的方式,一味往上冲反而是莽夫的行为。

    但关键问题是,白鲸帮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选择主动出击,不论是用着什么样的理由,都说明他们已经有了万全准备。

    而如果清风帮退了,也无法阻止白鲸帮进攻的脚步,反而会大大增加他们的士气,会展开更为狂猛的攻势,清风帮就处于了绝对劣势,毫无还手之力。”

    林少云苦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么,你自己也说了,清风帮不是某一个人说的算的。这不是清风帮刚刚建立的时候,帮主固然有最高的话语权,可一旦威胁到很多人的利益,那么帮主这个身份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到时候就不是外患而是内忧了。”

    李梦舟思忖了片刻,说道:“撤退不行,主动进攻也不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林少云道:“你想说什么?”

    李梦舟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说道:“在外患和内忧同时存在的双重压力下,我们不妨先解决内忧,把一切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因素都剔除出去,做到整个清风帮铁板一块,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白鲸帮。”

    林少云摇摇头,说道:“说起来简单,哪那么容易做到。而且就算成功解决了内忧,清风帮的整体实力也会大大下降,又何谈再去与白鲸帮争锋?”

    李梦舟看着林少云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少云其实是很聪明的,可他的性格有些软弱,或者说是没有主见,多年来的做派都在朝着纨绔子弟靠拢,很难让人觉得他有什么志气,除了少帮主这个身份之外,恐怕清风帮里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李梦舟能想到的问题林少云也能想到,两个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前者在想到的时候便立即会去做到,而后者则会犹豫,甚至来自我否定,导致最后只会变成心里的想法,什么也无法改变。

    李梦舟几乎能够肯定,林少云自己说出的问题,其实他心里都有答案,否则也不会在李梦舟说出来的时候,他马上就能提出更关键性的问题。

    林少云缺乏自信,哪怕他身为溪安郡最大帮派之一的少帮主,但在他从小到大所身处的环境下,并没有让他跋扈到目空一切,反而产生了一些自卑心理。

    李梦舟在思索林少云自卑心理的由来,很快他便找出了关键人物。

    他说道:“如果你所担心的就是最终清风帮不具备与白鲸帮抗衡的实力,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找盟友了,如果有其他帮派肯相助清风帮,便能够填补清风帮铲除内忧后的人员空缺。”

    林少云怔了一下,说道:“在整个溪安郡,没有哪个帮派敢朝着白鲸帮挥刀,除非......”

    说到最后他闭口不言,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除非是朱雀堂肯出手,作为当年溪安郡最大的帮派,虽以退居二线,但能够有实力和胆量对抗白鲸帮的也只有朱雀堂了。”

    林少云苦闷的说道:“不可能的,朱雀堂不会出手帮助清风帮,我深知这一点。”

    李梦舟起身朝着堂外走去,说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第二十章 独坐赏梅的姑娘

    思意轩座位于花城南巷,是花城有名的茶馆,地势极佳,风景优美,极意吸引文雅人士汇聚。

    区别于普通茶馆,思意轩坐地面积很大,有专门的院落供尊贵的客人安静饮茶,不被打扰。

    每一个院落都有很好听的名字,各院中也种满了不同的花朵,皆以所属花类命名。

    院落里有休息的房间,也有长廊和凉亭,更有溪水潺潺,假山林立,说是某处富贵人家的居所也不为过。

    时值申时,在表写着‘一树寒梅’的院落里,两位姑娘正欣赏着满园梅花。

    紫裙裹身的姑娘坐在凉亭里,清冷的面容似乎不带任何色彩,高贵和神秘的气质一眼便展露无疑,让人很容易便觉得这位姑娘一定有着很高的地位,且是极不容易接近的一个人。

    旁边站着黄裙女孩,很是乖巧的样子,一坐一站便已经说明了彼此的身份地位。

    紫裙女子手腕戴着晶莹的玉镯,乃是由罕见的冰晶翡翠打造,可谓有市无价,至少在这溪安郡里并不常见。

    芊芊柔荑轻轻敲打着桌面,很轻快的节奏,伴随着风吹枝叶的声音,仿佛形成一曲妙音。

    思意轩的院落与院落之间,仅隔着一条小路,由青石板铺就,所以院门口不时会有来思意轩的客人经过,但很安静,不会弄出什么噪音,这也是思意轩客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这时,‘一树寒梅’的院落门口,便出现了三名男子,他们像是随意的在四处打量着,虽然打扮的很儒雅,但明显的气质存在着违和,说明他们本身并不是什么儒雅人士。

    一位身穿青袍的男子无意中透过‘一树寒梅’半开的院门看到了那凉亭中端坐的一抹紫色倩影,眸中立刻闪烁出惊艳的色彩。

    他不顾思意轩的规矩,或许他本来便也没有规矩,轻咳一声,便推门而入。

    两位同行的伙伴似是知晓青袍男子的用意,一脸的调笑表情,勾肩搭背的跟了上去。

    青袍男子整理了一下着装,站在凉亭外,努力做出和善的笑脸,朝着亭中的紫裙女子说道:“姑娘,独坐赏梅,岂非无趣,不如由本公子作陪,聊聊人生理想。”

    紫裙女子并未理会青袍男

    子,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那黄裙少女则是横眉瞪了那男子一眼,似乎是在给予警告。

    青袍男子对这眼神威胁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欢喜那紫裙女子冷淡的态度。

    两名同伴对视一眼,连忙上前笑道:“姑娘,给个面子嘛,我们丁公子可是花城有名的权贵,白玉酒楼的少东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与我们丁公子说上话的,说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羡慕姑娘。”

    紫裙女子依旧无动于衷,那黄裙少女不屑的说道:“白玉酒楼的少东家有什么了不起,在我们大姐眼中也不过如茅厕一般无二。识相点赶紧滚开,不然让你这白玉的少东家变成豆腐渣。”

    这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说话的两人脸色马上不好看了。

    青袍男子反倒如常,笑呵呵的说道:“在这花城还没有哪家敢瞧不上我白玉酒楼,姑娘果然非凡女,这样才有意思,本公子很喜欢。”

    黄裙少女厌恶的盯着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得寸进尺,直接步入凉亭,就要坐在紫裙女子对面。

    未等他坐下,紫裙女子突然开口道:“白玉酒楼是清风帮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轻柔,却透着微微的冰冷,令得她的声音似乎能直扎人的心尖儿上。

    青袍男子微微一怔,完全沉浸在紫裙女子那仿佛让人身心颤抖的声音上,下意识的回答道:“没错,就是清风帮属下的白玉酒楼。”

    得到答案的紫裙女子再度沉默下来,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

    青袍男子反应过来,便要继续做下,但在刚要沾边的时候,紫裙女子又开口了,却仿佛不是在跟他说话:

    “看戏看够了么?我很讨厌面前坐着不干净的人。”

    话音刚落,院落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平淡至极的声音:“我以为你很有兴趣,所以没想打扰。”

    来者是一位少年,全身都是黑色的装束,他步伐轻盈,很快便越过了凉亭外的那两名男子,伸手便抓住了那刚要坐下的青袍男子,将其提起来,扔出了凉亭。

    青袍男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两名同伴及时接住了他,必然要摔一个四仰八

    叉。

    少年当然便是李梦舟,他身后依旧背着被黑布包裹的剑,但朴刀并不在手中,毕竟思意轩是高雅之地,提着一把刀进来,总是不太好的。

    把青袍男子扔出凉亭后,李梦舟便顺势坐了下来。

    紫裙女子看着他,嘴角有着一抹笑意。

    青袍男子愤慨的瞪着李梦舟,不单单是因为李梦舟敢对他出手,而且更是得到了他刚才不曾得到的紫裙女子的笑容,让他难以抑制的怒火中烧。

    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两个人,青袍男子沉声说道:“小子,这里可是思意轩,不是渣滓该来的地方,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青袍男子没有直接发火,而是先占据道理制高点,进来思意轩的人没有带兵器的,自然也不会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虽然青袍男子吃了亏,但他却是站在有理的一方。

    李梦舟淡淡的瞥了青袍男子一眼,似乎对他能够忍住火气而有一些意外,但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是居高临下的不屑意味。

    “我只是顺手扔了一个垃圾而已,但你却对我出言不逊,我本不该对一个垃圾一般见识,但偏偏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所以我应该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可是再想想,这样做似乎很跌份儿,还会被垃圾弄得一身脏,所以你还是自己滚的好。”

    黄裙少女好奇的看着李梦舟,对他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青袍男子的脸色也是青黑轮转,被人当面说垃圾,恐怕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他已经到了频临爆发的边缘。

    那两名同伴最先忍不住,似乎李梦舟羞辱青袍男子,比羞辱他们还要可恨,把狗腿子的身份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面前站着的可是白玉酒楼的少东家,你可知道白玉酒楼背后是什么势力,那可是清风帮!”

    作为喽,似乎也只会用这种话来叫嚣威胁别人了。

    李梦舟眉头一皱。

    其实之前在院落里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自然也知晓那青袍男子的身份,也知道他姓丁。

    看着青袍男子,李梦舟默默的问道:“丁楚生是你什么人?”

第二十一章 思意轩里的故人

    青袍男子并不喜欢以势压人,他喜欢用自己的实力来碾压对手,但他并不拒绝由手下挑明他的身份,然后看到得知他身份的人露出恐惧的表情。

    他颇为得意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实不相瞒,丁楚生乃是我叔父,我叔父膝下无子,所以最疼爱我。”

    之所以加上后面一句,青袍男子只是为了让李梦舟知道他与丁楚生更为亲密的关系,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如果有人敢动他,势必要掂量掂量能不能迎接来自丁楚生的报复。

    李梦舟沉默不语。

    青袍男子期待的看着李梦舟脸上即将浮现的惊恐表情,甚至下跪向他求饶的样子,这会让他感到十分畅快。

    可惜,他始终没有从李梦舟脸上看到希望看到的神色,甚至于,李梦舟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不像样子。

    这不由让青袍男子面色一沉,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作为清风帮第一高手丁楚生的亲侄子,更是视如己出的存在,自小对他的培养当然必不可少,纵使他再纨绔,也不能代表他就是一个白痴,他只是欺负弱小成了习惯而已。

    一旦脑筋转动起来,很快就能捕捉到微妙的细节。

    先前那紫裙女子乃至于她身边的一个丫头似乎都不将白玉酒楼放在眼里,本身就是存在着问题的,除非这两位姑娘不是花城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白玉酒楼背后的势力,自然也不会表现的那么平淡。

    而就算她们真的不知道白玉酒楼代表着什么,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说明了身份,在整个溪安郡不可能有不知道自己叔父丁楚生的人,哪怕在江湖上,狂刀丁楚生的名声也是极其响亮。

    然而饶是如此,那紫裙女子和黄裙少女依旧表现一如既往,如果她们不是面瘫,便必然是因为根本不畏惧丁楚生和清风帮的名号。

    想到这一点,青袍男子便无法再保持淡定。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似乎要比那两位姑娘更加淡然,这岂非说明着自己叔父丁楚生的名号变得廉价了?

    青袍男子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深刻记得叔父对他的告诫,在遇到未知的事情,一定要保持冷静,哪怕多费些时间想一想,也不要像个莽夫一样冲上去。

    如果不是叔父的名号不再像以前一样管用,那最不可能出现的原因,也有极大可能会出现。

    推翻了所有猜测之后,那仅剩下的理由,就算再不可能,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那就是他们真的根本不惧怕丁楚生,甚至可能都不惧怕清风帮。

    如此一来,他们不屑白玉酒楼,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可是就算想到这一点,青袍男子也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不关乎其他

    ,只关乎他的面子和自尊问题。

    他怎么能够因为忌惮就灰溜溜的败走呢?

    或许原因根本不是他想的这样,而是眼前的这一男两女是真的不认识丁楚生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但青袍男子更愿意去相信这才是事实。

    他浑然忽略了初才李梦舟可是说出丁楚生的名字的,既然能说出名字,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就在青袍男子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梦舟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青袍男子走了过去。

    “我与丁楚生也算相熟,而且就在今天,我已经加入了清风帮。看在丁楚生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握手言和,但你也要还给我一个面子,就此离开。”

    青袍男子诧异的看着李梦舟,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服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既然同是清风帮的人,青袍男子的确不好再发难,毕竟他也知道最近清风帮和白鲸帮的处境不妙,窝里斗的事情,他倒是不在乎,但也怕被丁楚生知道。

    而且既然对方有意‘服软’,他也正好有个台阶下。

    故作坦然的样子,青袍男子笑道:“没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误伤了自己人,加入清风帮是很不错的选择,我很看好你。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这次本公子就不与你计较了。”

    青袍男子直接便离开了,两名同伴连忙跟上。

    李梦舟倒是有些意外青袍男子的果断,他本以为对方还会借机刁难,到时候免不了要教训对方一番的。

    看着青袍男子离开院落的身影,李梦舟微微眯缝起眼睛,暗自冷笑了一声。

    “这好像不太是你的风格,三年时间没见,你倒是变了很多。”

    紫裙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梦舟回头看向她,说道:“我以为你早已把我忘了。”

    紫裙女子俏颜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伸手拂过耳边的发丝,说道:“姐姐可是一直记着弟弟的,不过弟弟好像早来了花城,现在才想起姐姐来,实在让姐姐有些不太开心。”

    李梦舟重新坐在她对面,神情淡然的说道:“我们说起来也并不是太熟,我能想起你来,你便应该知足了。”

    紫裙女子也不生气,只是语气有些幽怨的说道:“弟弟这话未免太伤人心了,接到你的邀请,姐姐可是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早早便来到思意轩等你。”

    李梦舟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难堪的说道:“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这也不像你,说的好像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而我又把你抛弃了一样,这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黄裙少女便误会了,她并不认得李梦舟,一开始

    也不明白紫裙少女为何要来思意轩,只是说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不知道这个所谓重要的人,是属于哪一个层面上的,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的神情似乎比李梦舟更不自然,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紫裙女子用这样的眼神和语气对一个男人说话,哪怕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少年。

    黄裙少女似乎觉得自己不小心得知了紫裙女子的秘密,没想到她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看到李梦舟的样子,黄裙少女觉得他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

    紫裙女子便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李梦舟很好玩,那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给人一种装正经的感觉,她很喜欢用调戏的方式来让李梦舟破功,看到他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懊恼样子,便觉得很开心。

    “姐姐可是很喜欢弟弟的,又怎么会是误会呢。”

    李梦舟浑身不自在的端起石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说道:“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恐怕林少云就要哭了。”

    紫裙女子瞳孔微微有些变化,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她恢复了之前淡然的模样,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加入清风帮了?”

    李梦舟说道:“刚刚不是说过了么,就在今天。”

    紫裙女子想了想,说道:“所以这两天白鲸帮突然对清风帮发难,其中的那个关键人物应该就是你吧?”

    李梦舟思忖道:“大概是因为我杀死了三个白鲸帮的人,但这件事情应该只有清风帮和白鲸帮知晓,看来你挺关注这件事情的,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真正关注的是林少云差点被劫持的事情?”

    紫裙女子转动着茶杯,淡漠的看着李梦舟,说道:“你来找我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见见老朋友,有话不妨直说。说话拐弯抹角,不是你的风格,我也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李梦舟无言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但面对你没有办法。好吧,我来的确是想要请你帮忙,或者说,需要你们朱雀堂的帮助。”

    紫裙女子是朱雀堂的人,而且不是普通成员,而是朱雀堂的现任堂主,在整个溪安郡被称为最惹不起的女人,朱雀莫莲。

    莫莲是一个很低调的人,除了溪安郡各帮派的高层人员,没有人真正见过莫莲,这也是先前那青袍男子没有认出莫莲的原因。

    李梦舟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打开来推向莫莲,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玉饰,虽然不一定会佩戴在身上。这是我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具体价值,以你的眼力应该能够看出来。”

    莫莲看着面前玉盒中摆放着的一对玉佩,这玉佩并非完整的,而是残次品,是因为某种原因断开,只有两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完整的墨玉。

第二十二章 墨玉

    纤纤柔荑轻轻抚摸着玉佩表面,感受着上面的纹路,莫莲轻声说道:“墨玉是六十年前天玄大师最后一件成品,作为玉器大师,天玄大师拥有着祖师般的地位,上下百年,没有与之比肩的存在,所以天玄大师出手的玉器都堪得上是无价之宝。

    而墨玉作为天玄大师生前最后打造的珍品,其地位自然是一切玉器都无法比拟的。天玄大师把生命里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玉器,却在自己的感情上一败涂地。

    这墨玉也代表着天玄大师和他妻子的爱情,因为**打造玉器而忽略了家庭,导致糟糠之妻受病痛折磨而去世。那时候,天玄大师正着手打造这块墨玉,可谓废寝忘食,根本没有察觉到妻子身体的异常。

    而她的妻子也知道墨玉对丈夫的重要性,一直强撑着身体,根本没有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等到天玄大师成功打造出墨玉,迫不及待想要让妻子成为第一个看见墨玉问世的人时,却迎来的是妻子将要病逝的事实。

    这对于天玄大师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为此抛弃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玉器,全心照顾他的妻子,希望妻子的病情能够得到好转。但天不遂人愿,天玄大师的妻子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墨玉被天玄大师亲手毁掉,追随他的妻子而去。自此,墨玉便永埋于人世,而在某一个时刻,墨玉重新现世,世人也从天玄大师的外甥口中得知了这段故事,墨玉的价值便成了玉器之最。

    这不仅包含着天玄大师一生的心血,也有他对妻子的爱情和悔恨。”

    这是不关注玉器的人所了解不到的秘闻,黄裙少女虽然跟在莫莲身边的时间不短,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不免觉得有些感伤,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虽然故事是从莫莲口中说出来的,但她自己本人似乎也沉浸在里面,良久才回神,小心翼翼的合上玉盒,紧紧抱在怀中。

    蓦然察觉到李梦舟的目光,莫莲稍微愣了一下,才说道:“墨

    玉代表着爱情,对于女人尤其是喜欢玉饰的女人来说,的确是最珍贵的礼物,但你将它送给我不觉得很奇怪么?”

    李梦舟微感诧异道:“哪里奇怪?”

    黄裙少女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好笑的说道:“我们大姐都说了这是关于爱情的玉饰,你将它送给我们大姐,难道是在告白?”

    李梦舟很意外,却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得到这墨玉确实很不容易,可能也是我运气好,在打听的时候,恰好得知墨玉在花城一位富商手中。

    我当然没有银两从其手中买过来,而且对方也不一定会卖,所以我自作主张,去他家里偷了出来。

    我这可是抱着要被官府缉拿的危险,莫姐应该能够明白我的真诚,既然墨玉已经送给了你,它当然就是属于你的,你把墨玉另一块送给什么人,自然也跟我没关系。”

    莫莲直勾勾的盯着李梦舟,无言道:“你倒是确实真诚,这岂不是给我找了个烫手山芋?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个借法吧?”

    李梦舟耸耸肩道:“不必拘泥于过程,我实际上还是给那位富商家里留了些银子的,虽然不多,只是区区一两,但这也是一场买卖不是么?而且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让墨玉正好就在花城呢。”

    莫莲摇摇头,说道:“关于墨玉的事情,我日后会跟对方接洽的,毕竟我可不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

    李梦舟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道:“莫姐这样做,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岂不是失去了意义,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做,还让你送出去好多银子。”

    莫莲笑道:“最起码墨玉在我手中,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而且在我手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对方不卖也得卖。”

    李梦舟微微撇嘴,随即正色道:“这么说来,莫姐是接受了这份礼物,那么应该没有理由再拒绝我吧?”

    莫莲好整以暇的将玉盒递给

    黄裙少女,让她好生拿着,又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站起身走出凉亭,站在梅花林中,似是要好好欣赏在这个季节根本不会盛开的梅。

    思意轩里有各种花,自然也会想尽各种办法能够让这些属于不同季节的花都能够盛开,这便是很繁琐复杂的工艺,好在江湖上有花艺师的存在,虽然花艺师很少,但以思意轩的规模,想要找到一名花艺师,也并非难事。

    花艺师是一种特殊职业,因为他们拥有着非凡的本领,他们是具备成为修行者资格的人。

    但只是拥有资格是不够的,不能开通气海,便注定与修行无缘。但他们能够感知到天地灵气,为谋取生路,就有着一些人绞尽脑汁,开发出各种特殊职业。

    而感知并运用天地灵气便是他们的立命之本。

    有的人成了算师,有的人成了术师,自然也有一部分人成了花艺师。

    他们可以做到引流天地灵气,用来滋养花朵,从而能够让得所有的花朵都能在四季盛开,不受季节和天气影响。

    这当然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没有办法随心所欲,虽然花艺师的地位并不算太高,但至少在某些方面,花艺师也是会受到很大尊重的,尤其是对于爱花之人,花艺师的地位便是最崇高的。

    所以花艺师虽然不能成为修行者,但在世俗中也绝对不会饿着,很容易便能成为小有成就的富人,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在生活上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梦舟跟着莫莲来到院中的梅林。

    莫莲回身看着他,说道:“墨玉虽然是你送我的,但最后还是要我花银子来买,所以这并不足以让我朱雀堂冒着大风险去帮助清风帮。”

    李梦舟似乎早知道莫莲会这么说,他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说道:“如果我还有附加条件呢,或者也可以说是你我之间的打赌,而赌注是你绝对不会拒绝的。”

第二十三章 被发现的秘密

    李梦舟离开思意轩后,去了一趟清风堂,但没有跟林少云碰面,而是让清风帮的人帮忙打听了一个消息。

    时间已至傍晚,李梦舟提着朴刀,在街上缓缓而行。

    朴刀很旧,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危害性,刃面坑坑洼洼,早该是丢弃的物品。

    江湖侠客在城中行走本就是平常的事情,虽然不多见,却也不会引起什么围观的事件,更何况是打扮纯朴提着把不显眼破刀的李梦舟了。

    这只会让人认为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夫,那柄刀也不是为了砍人,而单纯只是割草用的。

    李梦舟要赶赴都城,所需路费自然要节省,所以他的穿着依旧是树宁镇那一套,也没有想过要买一套新衣服。

    他的目的地是白玉酒楼,当然不是因为怕那青袍男子表面笑嘻嘻,暗地里搞小阴谋,只是因为青袍男子与丁楚生的关系。

    要说清风帮最大的不确定性,必然是非丁楚生莫属,一旦丁楚生倒戈向白鲸帮,那将会给清风帮造成难以挽回的打击。

    加入清风帮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一把林少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不愿意在花城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他的行动很迅速,抓住一切机会展开猛攻。

    他倒不是真的特别怀疑丁楚生,只是对丁楚生当时在清风堂的说辞存着一些疑惑。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丁楚生的计划当然是没错的,他毕竟也是为了整个清风帮考虑。

    但在白鲸帮明显只是寻找借口发难的情况下,那么一味退让只会让清风帮更早灭亡,到了这种关头,和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丁楚生坚决反对与白鲸帮开战就有了很大的问题。

    狂刀之名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可能软弱到这种地步,所以在李梦舟看来,丁楚生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符合他的本身性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梦舟需要有一些针对性的动作。

    而丁楚生的软肋也就只有他那个视如己出的侄子了。

    白玉酒楼中,青袍男子正在独自畅饮,满桌的狼藉,显然初才这里还有很多人,但青袍男子的心情不太好,便将那些狐朋狗友全都赶走了。

    自思意轩回来后,他越想越不甘心,对方只是一个新加入清风帮的小喽而已,他在清风帮虽然没有什么权利,但谁让他叔父是能够与清风帮帮主平起平坐的人物呢。

    若不是清风帮正值多事之秋,先前叔父也对他多番警告要低调行事,他怎么可能选择息事宁人。

    喝着闷酒想要暂时忘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青袍男子起身来到窗口,看到外面街道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很快的,身后响起的声音,一名黑衣人从另外的窗口翻了进来。

    青袍男子依旧面朝窗口,好像浑然未觉的样子。

    “丁木轩。”

    黑衣人站在青袍男子身后,低沉的声音仿若来自九幽。

    青袍男子也就是丁木轩将杯中酒饮尽,说道:“这里是白玉酒楼,你有事情不能另外联络地点么,若是被我叔父知道就麻烦了。”

    黑衣人低笑一声,说道:“既然做了,又何必怕被人知道,你胆子这么小,怪不得在清风帮没有什么成就,守着白玉酒楼当一个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

    丁木轩眉头紧皱,说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黑衣人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看满桌的狼藉,冷笑道:“丁公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我没有兴趣去选择你心情好的时候,白鲸帮和清风帮的争斗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你的叔父是关键人物,希望你切莫心软。

    如果被我们知道你暗地里耍手段,下场会有多惨,相信你心知肚明。”

    丁木轩愤然的转身看着他,沉声说道:“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有事说事,没事就请吧。”

    黑衣人淡淡的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白鲸帮的底牌相信你应该也有一些了解,只要你不是白痴,自然懂得如何取舍,也会做出对的选择。我这次来,只是通知你一声,不出三日,清风帮就要从溪安郡彻底消失了。”

    丁木轩神情复杂。

    黑衣人根本不在意丁木轩的想法,继续说道:“林振南明日一早便会赶到花城,具体路线我需要丁公子帮忙打听,如果能够把林振南直接杀死在城外,那么对于我白鲸帮而言,自然是一个惊喜,也能节省很多时间和麻烦。相信你也不愿意一直等待下去,快刀斩乱麻,方为王道。”

    “关于林振南抵达花城的路线,没有人比你叔父丁楚生更清楚了,所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上一次企图劫持林少云威胁林振南的计划失败,那我们倒不如更简单一些,直接杀死林振南,无疑是最快捷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丁木轩语气低沉的说道:“我明白了。”

    黑衣人转身朝着窗户走去,笑着说道:“那我便期待着丁公子的好消息了。”

    丁木轩没有说话,看着黑衣人跃出窗户,很快消失在长街。

    夜色越来越暗沉,正如丁木轩的心情一样。

    他有些烦闷的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口酒,恼怒道:“白鲸帮这些杂碎,迟早有一天本公子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丁公子的火气不小,但只会叫嚣的人,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

    安静的雅间里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

    这道很平淡的声音就好像重锤敲击在丁木轩的心脏,让他浑身一震,惊恐的四下打量。

    “什么人?!”

    李梦舟径直推开雅间的门,朴刀往后一抬,便让得房门再度被关上。

    他坐在丁木轩对面,看着面前的一壶酒,自顾自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一口饮尽。

    “不愧是白玉酒楼,这酒确实不错,或者只是丁公子的珍藏,非卖品?”

    丁木轩惊魂不定的看着李梦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见这个人。

    “你怎么进来的?”

    李梦舟奇怪的看着他,说道:“当然是走进来的,这里是酒楼,哪有挡着客人不让进的道理。这虽然是你的地方,但明显不是很安全,我可以随意走进来,刚刚好像也有人能够来去自如,甚至不走正门,看来丁公子要好好设想一下白玉酒楼的安全问题了。”

    丁木轩尽量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却紧紧盯着对面的李梦舟。

    他的内心无法平静,因为他的秘密被发现了。

    但也不愧为狂刀丁楚生的侄子,他强压着心里的紧张,看似随意的问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李梦舟默默喝着酒,低着脑袋说道:“丁公子想要让我听到什么,我是应该回答什么都听到了,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丁木轩被遮挡在桌下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根本不用去想也知道李梦舟肯定听到了。

    他更加难以保持淡定,冷汗已经不自觉的从脸庞滑落。

    李梦舟瞥了丁木轩一眼,暗暗摇头。

    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这番询问,又做出如此不堪的反应,恐怕不知道也要知道了,最起码肯定明白这里面有问题。

    若有歹念,自然可以顺水推舟,进行一番威胁恐

    吓。

    也许丁木轩确实有些心计,不是寻常纨绔子弟能够相比的,但他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心理素质这一方面便不过关。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丁木轩了。

    原本以为丁木轩可以忍一时的挫败,没想着疯狂报复,不去理会双方的实力差距,应该是有一些城府的人,没想到真的只是一些而已。

    但丁木轩的野心必然不小,之前在这白玉酒楼的雅间里,丁木轩和那黑衣人的对话,可是被李梦舟听得清清楚楚。

    自晋入武道宗师境界后,他仿佛进入了返璞归真的意境里,这与修行上的返璞归真不同,但大致意义是类似的,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就像普通人一样,实则却是高手。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刻意隐藏,丁木轩和那黑衣人都没有发现李梦舟在门外,就算能够发现也会不以为意,毕竟这里是酒楼,人来人往本就是正常,感受不到威胁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李梦舟原本怀疑有问题的是丁楚生,没想到真正有问题的却是丁木轩。

    如果他没有来白玉酒楼,恐怕也很难发现这一事实。

    不知道是因为李梦舟运气好,还是丁木轩的运气太差了。

    但李梦舟不清楚丁楚生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他没有与白鲸帮合作,又为何在清风堂有那样一番表现?

    李梦舟暗暗思忖,觉得丁楚生似乎依旧有问题。

    而出现问题当然就需要解决,且越快越好。

    他把目光放在了丁木轩身上。

    丁木轩心里正紧张不已,思索着如何脱身,或者干脆点直接把李梦舟留在这里,反正白玉酒楼是他的地盘,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想要留下李梦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正在他打算这么做,企图先拖延住李梦舟,然后借机叫人的时候,李梦舟却先开口了。

    “我很仰慕丁楚生前辈的狂刀之名,不知道丁公子有没有时间带我拜访一下你的叔父?”

    丁木轩怔了一下。

    把李梦舟带到丁楚生面前,似乎是更好的办法,料想李梦舟在丁楚生面前也是必死无疑,但这同样也存在弊端,丁木轩哪敢真的把李梦舟带去见丁楚生。

    他想要拒绝,但李梦舟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本来也并非请求。

    伸手一探,便直接抓住了丁木轩的肩膀,将他牢牢的扣住。

    丁木轩面庞当即通红一片,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梦舟,低吼道:“你什么意思?”

    李梦舟语气平淡的说道:“去你家做客而已。”

    丁木轩很想要骂街。

    同时他也惊惧于面前这少年的实力,他刚才根本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明明坐在对面的李梦舟,突然便出现在他面前,单单是这速度和果断便让他比之不及。

    丁木轩当然想要反抗,但肩膀上的巨力,便好似枷锁,而且是穿骨的枷锁,让他稍微动弹,便是刺痛不已,痛到连发出声音都很难。

    丁木轩在武道的境界里也是六品的高手,能够直接碾压他的存在,最差也得是八品高手,就算他不相信李梦舟拥有这样的实力,但事实已经足够向他证明,弄得他连反抗的念头也没有了。

    李梦舟抓起丁木轩,左手依旧按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勾肩搭背的样子,自然不会惹得人怀疑。

    而且李梦舟也暗自警告他,如果敢出声,便直接卸下他的胳膊,如此,在丁木轩屈辱的服从下,很安稳的便走出了白玉酒楼,没有遭到任何拦截。

第二十四章 花前月下,端坐高楼

    丁宅在花城的北街,这里属于清风帮的势力范围,溪安郡很大,丁楚生当然不止这一处住宅,但花城对于清风帮来说也很重要,更何况亲侄子就在花城的白玉酒楼,丁楚生在花城当然也会有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面积并不大,因为丁楚生并不常来花城,这只是他暂时居住的地方,只要能够休息便好。

    虽然不讲究大,但院落里却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有假山,有一片小花圃,还有一处小池塘。

    仆人并不多,大约三四个,主要是为了丁楚生不在的时候,帮他照看池塘里养的鱼,给花圃施肥。

    这一夜也是如往常一样,他用过晚饭,正在秉烛夜读的时候,书房外突然有了动静,紧跟着房门大开,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丁楚生眉头紧皱,看着进来的人,训斥道:“木轩,叔父教了你这么多,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

    丁木轩颤颤巍巍,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去看丁楚生。

    “丁前辈,冒昧造访,还望勿怪。”

    李梦舟走进了书房,一双星眸紧紧盯着面前坐着的人。

    他扫视了一圈书房里的摆设,这里除了各类书卷,便是盆栽了,本最应该出现的兵刃却是一个也见不到。

    他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丁楚生说道:“没想到丁前辈还是个文雅人,我以为狂刀的家里应该摆满了兵器,倒是小子以貌取人了。”

    丁楚生默默看着面前的少年,似乎对于李梦舟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又或许他的稳重和超高的心理素质,并不会把意外表现在脸上。

    他习惯在睡前先到书房看一看书,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才气,自然也识不了多少字,唯一擅长的不过是打打杀杀。

    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注重内涵,还特别请了先生,对文字不再一窍不通。

    他不再舞刀,而是养养花,养养鱼,看看书,顺便研究研究兵法,倒也过得很自在。

    伸手示意李梦舟入座,丁楚生淡淡的说道:“年纪大了之后,喜好自然会有所改变,难道小兄弟认为我只是一个莽夫而已么。”

    李梦舟说道:“这只是心中所认为与所见不同而自然发出的感慨,丁前辈不要误会。”

    丁楚生笑道:“自以为的事情向来都是不客观的,尤其是不熟悉的人,不可能一眼就能看穿,只是习惯于表面的猜疑,所以人与人相处从来不会那么简单。表面透露出的东西不一定是虚假,但不会是全部,有时候自以为真的是很不好的事情。”

    李梦舟深有感触。

    表面上对人的自我认知,的确很容易产生误会。

    而他目前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误会丁楚生。

    ......

    花城北街是一处很幽静的地方,这也是丁楚生选择住在这里的主要原因,一开始李梦舟并不能理解,但他渐渐明白,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一个人的确很容易发生巨大的变化。

    李梦舟想到自己,不免自嘲了笑了笑。

    丁木轩来到书房,看着李梦舟离去的背影,神情很复杂。

    对于李梦舟和丁楚生的

    谈话,他并没有在旁聆听,所以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

    他只是看到丁楚生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这让他心里不免很紧张。

    但奇怪的是,丁楚生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像在思考着某些问题,怔怔的出神。

    随后,丁木轩被禁足。

    李梦舟回到了客栈里,发现叶桑榆不在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居然有一丝失落。

    心想叶桑榆就算要离开,也应该跟自己打个招呼吧?虽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啊。

    将朴刀随手丢在一旁,李梦舟正要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一些动静,他眉头微皱。

    这客栈一共三层高,顶层铺着青瓦,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一轮明月仿佛就在屋顶,正映照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李梦舟翻上屋顶后,便看到了叶桑榆。

    叶桑榆坐在屋顶,背对着明月,皎洁的月光仿佛包裹着她,银辉闪耀,果真像是谪落凡尘的仙子。

    她将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托着脸颊,默默看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神情有着一些落寞。

    李梦舟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这一刻的叶桑榆无疑是最美的,在梦幻般的月光衬托下,很难让人找到瑕疵。

    叶桑榆脸上没有涂抹胭脂水粉,她的嘴唇有一些苍白,脸颊上的细毛孔在月色的银辉下清晰可见,仿佛瓷娃娃一般。

    天生丽质也不过如此吧。

    他觉得叶桑榆应该是那种没有受到过挫折,内心善良,也很会自娱自乐的人,笑容大多数都浮现在脸上,很少会出现这么神伤的样子。

    但李梦舟在静静看了叶桑榆片刻,发现她似乎有着什么心事,更觉得她之前的笑颜反而有着强颜欢笑的成分。

    他不明白叶桑榆心里隐藏着什么,但他突然有些不好受,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也是让李梦舟十分不解。

    犹豫了一下,李梦舟来到叶桑榆旁边,坐了下来。

    这里不是花城最高的地方,但四面没有什么太高的建筑物,对于仿佛触手可及的明月和花城夜景都能尽收眼帘。

    叶桑榆注意到李梦舟,并没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生命应该是最无法掌控的东西,虽然它是美好的,但有时候也会是痛苦的,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李梦舟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命运由道天注定,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便出现了修行之人。

    但就算是修行者应该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不能继承道天的意志,只是在追逐道天投射在世间的影子。可至少相对普通人而言,修行者更能知晓命运,甚至触摸命运。

    命运这种东西是没办法解释的,对于我们而言是如此。世间生命乃至万物由道天赋予,追逐道天影子的修行者终有一天应该能够解开命运的难题。

    不知道当世的修行巅峰是不是已经有所明悟,据说成为修行者后,人的寿元也会增加,这或许也是改变命运的一种吧。”

    叶桑榆歪着脑袋看向李梦舟,说道:“你说的

    应该是典藏中记载的东西吧,修行三千道藏许多都遗落世俗,但大部分都是残卷,是对修行的解析。

    修行之人确实能够更接近命运,但不是成为修行者便可以活得更久,这只是一个过程,而大多数修行者根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许对于‘长生’的传说,也只不过是人们心里的一种奢望或是幻想,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李梦舟有些意外的看着叶桑榆,说道:“原来你对修行也有这么多了解,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有着非凡的身手,但你好像并没有修炼过武道,难道你也是修行者的一员?”

    他确实有这种怀疑,叶桑榆的体质很糟糕,太柔弱了,根本不像修行过武道的人,身上也没有武夫应有的气劲,但她确实曾展现过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力量。

    叶桑榆的心情似乎更落寞了些,喃喃道:“如果我是修行者就好了,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

    李梦舟没有说话,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叶桑榆对修行者的一种渴望,正如他对修行者的想法一样。

    可如果叶桑榆不是修行者,也没有修炼过武道,那她是怎么有能力凭着孱弱的躯体,瞬间打倒十几名乞丐,甚至在江湖上游走,一直相安无事呢?

    这是让李梦舟无法想通的一件事情。

    他突然觉得叶桑榆很神秘,她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

    从她出手大方,帮助乞丐来看,家世应该是很优渥的,像这种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呢?

    李梦舟突然有了想要迫切了解叶桑榆的想法。

    这种想法来得很突然,且没有道理可言。

    叶桑榆柔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其实我很想家,但又不想回去。”

    李梦舟疑惑道:“为什么,你是离家出走么?还是在家里感到不开心,或者在家里不受待见,受欺负了?”

    叶桑榆摇摇头,说道:“没有啦,我只是想要出来走走,家里人很疼我的,我是偷跑出来的,等到他们发现,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实在不想回去,因为还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还没有做,还没有吃遍天下美食,更没有找到雪雁花。”

    李梦舟想了想说道:“家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偷跑出来,但最起码不该让家人担心。而且你现在银子花光了,哪都去不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又很容易遇到危险,哪有在家里呆着舒服。”

    叶桑榆似乎有些发怔,她怪异的看着李梦舟。

    她的关注力都在‘好看’这两个字上,虽然她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夸赞很漂亮,但大多是长辈,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当面夸她长得好看。

    不是因为其他男孩子觉得她不好看,而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除了哥哥之外,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男孩子。

    被叶桑榆注视着的李梦舟,略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转移视线,口中说道:“怎么了?”

    叶桑榆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李梦舟。

    这画面似乎很美,花前月下,一对男女端坐高楼,相互凝望着。

    莫名的,李梦舟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三教修士

    少年对感情这种东西是很懵懂的,尤其是没有启蒙之前,那微妙的感觉是没有**的,只是很简单的想法。

    也许等到少年长大之后,对待曾经出现过的机会没有把握住,甚至会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自己的表现绝对不会再想以前那般懵懂,对待事物的想法也会完全不同。

    但在当时那个年纪,身临其境的时候,对感情乃至男女完全一窍不通的情况下,或许会有龌龊的想法,但却不懂得付之行动。

    甚至那想法都会有些幼稚,更多的只是体现在青春时期的躁动和幻想。

    这是很简单又很美好的。

    只是因为随着长大,心理想法变得成熟,反而对曾经简单的懵懂难免会有些不切实际的不健康念头。

    至少对目前的李梦舟而言,他无法明白心里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自然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

    李梦舟觉得叶桑榆应该是一个很大胆的姑娘,虽然她看起来很柔弱,始终是一副病恹恹的感觉,但她的所作所为都证明着她是一个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正如叶桑榆现在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没有躲闪,连李梦舟都开始觉得有些不自然,但对方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正要李梦舟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叶桑榆却先开口了:“你走出树宁镇是为了什么?”

    叶桑榆离家有她的理由,她觉得李梦舟离开树宁镇肯定也有原因,更何况是跟她一样孤身一人。

    李梦舟不太想说这件事情,因为他认为没什么必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叶桑榆问出来后,他居然没想着隐瞒。

    “我要去都城。”

    叶桑榆眼前一亮,她说道:“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都城,我哥哥倒是常去那里,因为他是都城一个修行山门的弟子。”

    李梦舟有些惊异道:“你哥哥是修行者?”

    叶桑榆点点头,说道:“哥哥是我们家修行资质最高的人,爹爹不想埋没哥哥的天赋,毕竟在这个世间修行者的地位是最高的。哥哥能够成为修行者,对我们家族而言,也是很好的事情。

    但是爹爹年纪大了,哥哥的心思全部放在家里,他似乎对修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为了让爹爹安心,他还是固定的会去都城。”

    李梦舟不太清楚修行的世界,他只是看过有关修行的书籍,并没有太多记载修行山门的事情。

    “山门弟子可以随意离开么?不是应该在山门中修行,不能随意在市井行走么?”

    叶桑榆轻笑道:“每个山门的规矩都是不一样的,就拿哥哥所在的离宫剑院来说,山门除了对弟子的修行很严苛外,其实相对来说还是很自由的,而且哥哥待在家里的时间要远比待在离宫剑院的时间更久。

    或许他还想着继承家业,减轻爹爹的负担,修行对他来说,只是次要的事情。我不知道哥哥有多厉害,但他好像是承意境的修士,应该也算是很厉害的吧。”

    李梦舟当然知道承意境是修行中的第三境,那是已经超脱世俗的范畴,对于普通人而言当然很厉害,且不是一般的厉害,但他却没有丝毫动容。

    修行有五境,只有三境以上的修士才算是厉害的人物,李梦舟深知修行的艰难,他当然不会瞧不起承意境,因为除了天赋异禀的人外,大部分修行者都会止步第三境,经过不懈的努力能够破入四境便是极

    限了。

    修行是看资质的,资质低的人,三境和四境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层面了,甚至多数人连三境的门槛都碰不到。

    “离宫剑院应该不属于三教修士吧?”

    李梦舟的书面知识还是很丰富的,他知道修行者里面有道、佛、儒三教,此乃修行正统,道、佛、儒正值大盛。

    因儒教在各国开设的书院,主要针对于给朝堂培养栋梁之才,不单单是修行之人,更多的还是念书人,也许他们在世人眼中是最熟悉的,但在修行方面还是稍弱于道教和佛教。

    但姜国风气普遍文气很重,儒教在姜国的地位很高,也是整个姜国的支柱所在。

    除此之外,李梦舟还知道,在三教修士之外,还有两种修行派类。

    一者是剑修,一者是企图囊括三教的修行方式改以星辰之力灌体的修士。

    后者在整个世间只有一家,便是摘星府,也是整个姜国最大的修行山门,所以在姜国修行的方式是比较多元化的。

    不会排斥任何的修行方式,当然,除了在近六十年前作乱的山外人。

    对于荡魔时期的事情,李梦舟了解的不多,不过在大势所趋下,就算姜国并不排斥,也只能跟随步伐,合力讨伐山外人,要不然姜国一定会成为天下公敌。

    李梦舟不明白山外人为什么会被排斥,只是因为修行方式与三教正统不同么?

    但世间连摘星府的存在都能认可,为何偏偏不能容忍山外人的存在?

    尤其是在包容性极强的姜国,这更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这里面肯定有着某种原因,只是李梦舟目前无法去探知罢了。

    至于剑修,李梦舟的理解便更浅了,他默默侧头看了一眼背后背着的用黑布包裹着的剑,怔怔出神。

    叶桑榆对修行上的事情显然也并不是很了解,她说道:“离宫剑院应该是姜国唯一的剑修山门吧,倒是听哥哥说起过,但当时没有注意听,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

    李梦舟默默点头,据他对剑修浅显的知识了解,在这片山河里,剑修已经逐渐凋零,剑修山门更是少之又少,若非还有一些人在坚持,恐怕剑修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吧。

    与叶桑榆相处的时间长了些,李梦舟很快便发现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其实心思并非多么复杂,每个人都有心里的秘密,无论那是美好的还是沉重的,至少叶桑榆会勇敢的去面对。

    虽然叶桑榆有离家出走的行为,但李梦舟却觉得她并非是在逃避,而是用她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开心。

    李梦舟没有探寻别人秘密的想法,他看着叶桑榆的侧颜,突然生出一股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既然你哥哥有修行资质,而且还不错,那你应该也有吧?”

    李梦舟还是觉得叶桑榆可能就是修行者,否则他实在想不通,叶桑榆当初是怎么在一瞬间打倒十几名乞丐的,那些乞丐明显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叶桑榆平静道:“我是有些资质,但修行资质不是说哥哥有,妹妹就一定也会有的,至少我家里除了哥哥外,便再没有天赋者了。我是因为某些原因,虽然拥有修行的资质,但却没有办法成为修行者。”

    李梦舟问道:“为什么?”

    他确实很好奇,明明拥有修行的资质,为什么不能成为修行者?

    叶桑榆沉默不语。

    似乎感觉到叶桑榆的心情突然有了很低落的变化,李梦舟顿时闭嘴。

    虽然他不懂,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多说什么话。

    叶桑榆轻吐了一口气,似乎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侧过头来,笑着看向李梦舟说道:“其实我也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修行者,那样的话,家里就不用再为我担心了。而且我有一个很向往要成为的人,我觉得如果能够变成她的话,那么也许任何困难都不会打倒我了。”

    李梦舟疑惑的看着叶桑榆。

    叶桑榆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萧知南,是在燕国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无论是从哥哥口中,还是《纵横卷》记载里,都证明着,萧知南是这个世间有数的年轻天才之一,似乎在年轻的女修士中,她就是最强的。

    她不是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也不是书院学生,但她却超越了很多从山海清幽之地走出的天才。

    根据《纵横卷》中的记载,萧知南五岁踏入修行路,七岁便是承意,在十五岁时,便已经踏入四境,现如今甚至可能已经踏进了四境巅峰,只是《纵横卷》里没有新的记载,我也无法知晓。”

    《纵横卷》谱写天下奇闻,主要记载年轻的修行天才,不论哪个天才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或是在某处破境,《纵横卷》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布新册,令得世人皆知。

    没有人知道写《纵横卷》的作者是谁,但无疑是很厉害的人物,毕竟这个世间太大,怎么可能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被记录在册,就算描写的只是存在这个世间的年轻天才,这依旧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过李梦舟并不关注《纵横卷》的作者是谁,他只是惊异于那个叫萧知南的女孩居然是可能晋入第四境巅峰的人物。

    世间修士不知凡几,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修士不知道蹉跎了多少年的光阴,二十岁之前踏入四境的修士,或许并不是没有,但李梦舟听说过的并不多,那是世间真正的妖孽才能做到的,很显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单单是叶桑榆向往成为萧知南这样的人,李梦舟也同样向往达到萧知南所在的高度,甚至妄想超越她的高度。

    只可惜,李梦舟已经十七岁了,连修行的门槛都没有进去,这难免有些打击人。

    李梦舟自认为是个天才,但再天才的人物落后这么多,也很难追赶上吧?

    莫名的,萧知南这个名字,深深的印入了李梦舟的内心深处。

    “看来不能继续在花城耽搁下去了,且不说超越萧知南,如果连踏入修行的门槛都做不到,那才是真的被自己打脸。早一点去都城总比晚一点去好。”

    李梦舟开始有些急切。

    叶桑榆这时突然说道:“你什么时候出发去都城?”

    李梦舟怔了一下,说道:“应该会很快吧。”

    叶桑榆思忖了一下,弱弱的说道:“那你走的时候能带上我么?”

    看着叶桑榆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李梦舟鬼使神差的说道:“当然可以。”

    “太好了,这样的话就有路费了,不然我一个人没有银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桑榆很开心。

    李梦舟的脸默默的更黑了几分,他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这种感觉很怪。

第二十六章 一树寒梅

    翌日清晨,李梦舟来到了青安街。

    清风堂口外停着很多辆马车,不明真相的百姓闲来无事议论纷纷。

    对于清风帮和白鲸帮的争斗,寻常底层的百姓是很难了解到的。

    李梦舟径直入了清风堂。

    清风帮的主要人物似乎都到了,不少人都在打量着李梦舟,有当时在场会谈的几位堂主,也有并不认识李梦舟的。

    但毫无怀疑的是,他们都知道李梦舟和丁楚生之间的赌约。

    李梦舟对那些视线视若无睹,心里也有些疑惑。

    他俨然已经忘记了要取来白鲸帮一位堂主脑袋的事情,毕竟他本来就没有答应这件事情,不过是清风帮的人以为他默认般的答应了。

    林少云独自在房间里还在忧愁。

    李梦舟推门进来。

    “我爹今天就会到花城了,具体是跟白鲸帮开战还是言和,很快就能见分晓。”

    林少云帮李梦舟倒了一杯酒,递给他说道:“这是我专门到北街酒香堂买来的珍品,凌霄醉,应该合你口味。”

    李梦舟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凌霄醉......唇齿余香,入喉的那一刻的确有飞向云霄的感觉,不过这酒似乎有些上头,很容易喝醉。如果酒量稍差的人,恐怕会一杯倒。”

    林少云实在没什么心情跟李梦舟谈论酒,他犹豫的说道:“你见过莫莲了?”

    李梦舟点点头,坐在他对面,轻声说道:“我跟她打了一个赌。”

    林少云紧张道:“赌什么?”

    李梦舟没有着急,又默默的喝了一口凌霄醉,砸吧砸吧嘴,在林少云眼看要忍不住的时候,方才说道:“她答应会跟清风帮暂时合作,一起对抗白鲸帮。但前提条件是......”

    “是什么?”

    林少云猛地起身,紧紧盯着李梦舟。

    李梦舟好像没有看到林少云的举动,淡然的说道:“这也正是我跟她打的赌,说你会向她证明自己的强大,带领清风帮战胜白鲸帮,以此为承诺换来朱雀堂的相助,如果林少云做不到,日后再不相见,甚至朱雀堂可以反过来帮助白鲸帮灭掉清风帮。”

    因朱雀堂前堂主的去世,莫莲花季年华便要接任极大的担子,好在她处理有道,虽然朱雀堂无法再像以往一样强盛,但也是有条不紊,从不与人结仇。

    莫莲比林少云年长一些,但也是同龄人,两人所属环境类似,但做出的选择却不同。

    从少帮主变成朱雀堂的堂主,又更何况是个女孩子,莫莲所要承受的东西很多,那是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与莫莲相比,林少云便仿佛是温室中的花朵,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有时候,两个世界的人也会因为某种契机牵引,从而融合在一起,让本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突然相遇,并且可以拥有属于他们的故事。

    看着林少云此刻若有所思的样子,李梦舟没再多说什么,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看林少云会怎么选择。

    稍后不久,林振南便出现在了花城,并且来到了青安街。

    丁楚生也随之出现。

    李梦舟很明白,白鲸帮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没有丁木轩暗中帮助,白鲸帮没有办法提前在半路上埋伏,使得林振南很平安的赶到花城。

    他默默的看了丁楚生一眼,后者也在看他,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清风帮基本上都是以林振南和丁楚生两个人为尊,自然也分成了两派。

    许多人都有暗自提醒林

    振南,但林振南从来没有打算要提防丁楚生的意思。

    外人终究是外人,没有人真正清楚林振南和丁楚生的兄弟情义是怎么样的。

    但各自手下的人想法不同,内斗是在所难免的,双方常有发生冲突,这些事情,林振南和丁楚生从来没有表过态。

    清风帮针对白鲸帮的事情经过了一番讨论,虽然两极分化,但最终随着丁楚生和林振南意见统一,又有着林少云鼓足勇气说着一些振奋士气的话,令得原本犹豫和散漫的清风帮成员终于做到了上下一心。

    清风帮内部出现问题主要还是在丁楚生和林振南两个人身上,这两位大佬统一阵线,下面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内忧解除,剩下的便是准备迎接与白鲸帮的战斗了。

    在李梦舟离开青安街的时候,发现丁楚生正在街口等着他。

    他坐在一辆马车里,朝着李梦舟招了招手。

    稍微犹豫了一下,李梦舟上了马车,赶车的小厮扬起鞭子轻轻抽打,骏马四蹄轻踏,马车摇摇缓行。

    车厢里空间狭小,李梦舟坐在丁楚生的侧对面,说道:“看来丁前辈还是做好了选择。”

    丁楚生说道:“也许是真的老糊涂了吧,看待事情没有以前那么精准,木轩跟白鲸帮合作的事情其实我早已察觉,但我没想到,木轩居然想着要颠覆清风帮。

    我膝下无子,对这个侄子过分溺爱,虽然在某些方面对他严苛管制,但年轻人的想法,我确实有些不太懂了。木轩很有野心,但他并不是那个材料,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白鲸帮虽然没有直接与我联络,但为了木轩,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或许是我自私,不论木轩做错了什么,我也想着要保护他。

    可是我的方法不对,如今才幡然醒悟,与其受制于白鲸帮,倒不如直接毁掉白鲸帮,那样一来,所有的胁迫就都不复存在了。”

    李梦舟默默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你们并非父子,但丁前辈的想法我能够理解。有朱雀堂相助,清风帮上下一心,白鲸帮注定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们曾想要劫持林少云,还想着要暗杀林帮主,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不失为好办法,也许我们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丁楚生微微眯着眼睛,对李梦舟的想法微微有些惊讶,他心中也不由暗叹,自己果真是老了,这个江湖应该是属于年轻人的。

    望着李梦舟下得马车远去的背影,丁楚生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掀开车帘,看着那依稀仍旧可以看到的清风堂,拳头不由紧紧握了起来。

    ......

    黄昏下的花城似乎一如往昔,但暗地里却又存着些变化,那是云涌之势,注定着自今夜后的花城,将会彻底焕然一新。

    思意轩里,‘一树寒梅’的小院中。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点心和茶水。

    黄裙少女在小院门口站着,正困惑的看着凉亭里的两个人。

    在她的认知里,大姐向来对男人是不假辞色的,没想到最近却接连幽会两个男人,这怎能不让黄裙少女心里的好奇像是猫挠一样。

    凉亭里的女子当然是仍旧一袭紫裙的莫莲了,她神情淡然的扫了对面男子一眼,自顾自的吃着点心。

    她的动作透着温柔,两指捏起一块点心,一口咬下去像是没有在吃一样,真真做到了细嚼慢咽,只是吃个点心便足以迷倒一片人。

    林少云觉得很尴尬,看着对面的莫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如果李梦舟在这里就好了,最起码可以有目标来打开话题。

    而莫莲显然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林少云觉得自己身为男人,扭扭捏捏未免太不合适,既然已经打算做出改变,那么从现在就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作深呼吸状,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说道:“李梦舟跟你打赌的事情,其实我事先并不知道......”

    话未说完,他突然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

    难道是在否认那个承诺嘛?

    会不会被莫莲误会?

    他心里无比的忐忑,慌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李梦舟说的话正是我的想法,我很感激你肯相助清风帮,我也会履行承诺,打赢这一战,不会让你失望的......”

    莫莲只是看着林少云,依旧没有说话。

    林少云自嘲的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相信我,这也难怪,像我这样得过且过的人,实在没什么出息,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也没有对抗强大敌人的勇气。

    其实我也很羡慕李梦舟的,虽然他四海为家,到处飘荡,但他的内心却很坚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他会去追求,也懂得拒绝,遇到问题也不会想着逃避,而是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出现的问题。

    他想要成为修行者,就算他明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但他的内心却没有丝毫动摇。毕竟他努力去做了,就算最后结果不如意,也不会后悔。这样或许很傻,但也很真不是么?”

    莫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突然说道:“如果在同一个环境下,身边有很多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你觉得自己和李梦舟谁更受欢迎?”

    林少云怔了一下,默默说道:“应该是李梦舟吧,这家伙平时虽然话很少,但也只是对于陌生人来说,他其实是很希望能跟人说话的,尤其是遇到投机的人,他反而变得话很多。他可以热情,也可以冷漠,这种性格矛盾的人,或许更加神秘吧?女孩子不都是喜欢很神秘的男人嘛。”

    莫莲不由得笑了笑,又很快正色道:“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总是在否定自己本身,这只是一个假设,并非是真正发生的,而你却连想象都认为自己会输,心里根本没有想要赢的念头,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差么?作为清风帮的少帮主,你也算是合格的纨绔子弟吧,难道连一个平民都比不过?”

    林少云完全沉浸在莫莲那转瞬即逝的笑颜里,呆呆的看着她。

    莫莲俏脸上不由出现一抹绯红,恼道:“看什么?”

    林少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没看。”

    莫莲轻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少云默默愁了莫莲一眼,小声的说道:“李梦舟哪是什么平民,分明是怪物。”

    莫莲假装没有听到林少云的话,说道:“你只要认清自己,才能知道该怎么做。朱雀堂相助清风帮的条件相信李梦舟也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你们处于劣势,朱雀堂是真的会倒戈的。”

    林少云严肃的看着莫莲,说道:“我会全力以赴的。”

    似乎很少见到林少云这副神色,莫莲也不由有些愣神,她端起茶杯做掩饰,淡淡的说道:“希望如此吧。”

    林少云直勾勾的看着莫莲,这一刻他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坚定。

    莫莲虽然在低头喝茶,却也能够感觉到那炽烈的视线,莫名的,她的脸庞有了一抹红润。

    有梅从枝丫脱落,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花好看。

    人好看。

    气氛宁静,便是极好。

第二十七章 宗师盟

    有飞鸟掠过街道,穿过小巷,落在一株泛着枯黄叶子的树上,抖棱了一下翅膀,小小的眼珠转动,映射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叶桑榆趴在客栈二楼的窗户上,双手托着腮,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

    这时,她似乎注意到了一个人,然后悄悄的拿起桌上的一个空茶杯,用力掷了出去。

    嗖!

    风声急切。

    有着梅花印记的陶瓷茶杯急速坠落,眼看就要砸中下方一名男子的脑袋。

    却见男人右手微抬,啪的一声,便紧紧抓住了那茶杯。

    微微侧头朝上方看去,正看到叶桑榆偷笑的模样。

    “喂,如果那茶杯上有毒,你直接用手抓,岂不是要倒霉了?”

    “那也只能认命。”

    下方的人自然便是李梦舟,他微微摇头,对叶桑榆的恶作剧感到有些无奈。

    他很快便进入客栈,上得二楼,推开门看到叶桑榆已经站在了旁边。

    李梦舟犹豫了一下,说道:“上一次你住在这里是迫不得已,但总不能今晚还住在这里,我帮你再另开一间吧。”

    叶桑榆故作不悦的说道:“怎么,你嫌弃我呀,这么想把我赶走?”

    李梦舟咕哝道:“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男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太好的。”

    李梦舟觉得为了叶桑榆的清誉着想,另开一间房是必然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居然还有一些失落。

    叶桑榆歪头想了想,突然凑近李梦舟,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把李梦舟看得毛骨悚然,喂,太近了啊。

    “你......你干嘛?”

    叶桑榆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嘻嘻的说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不就是占着你的床嘛,真小气。”

    李梦舟暗自吐槽,问题关键根本不在这儿好嘛。

    ......

    青安街上,随着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清风堂内的某个房间。

    林振南背负着双手,眉宇间有着一丝愁绪。

    敲门声响起,随即,丁楚生渡步走了进来。

    “我们应该很久没有安静的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吧。”

    林振南轻笑了一声,说道:“毕竟我们都老了,再也回不到少年的时候。”

    丁楚生微微叹息,说道:“或许我们的确应该放下了,把身上的重担全部交给年轻人。我知道你不放心少云,但趁着白鲸帮这个机会,或许能够促使少云快速成长起来。”

    林振南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其实他有很多想法,但一直没有机会将想法变成现实,或许他在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想要成长起来,必须身在逆境。

    与白鲸帮开战必然会有很多人死掉,这虽然很危险,却是对少云

    最好的历练。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少云一个人只会过得更苦。哪怕我心里再担心,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少云必须成长起来。”

    丁楚生思索了一下,说道:“对少云影响最深的人,反倒不是我们这些长辈,而是那个李梦舟,但李梦舟其实只是起到引子的作用,真正能够改变少云的是那个朱雀堂的女孩。”

    林振南沉默了片刻,说道:“少云和莲儿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知道少云对莲儿的心思,如果不是朱雀堂出了事,莲儿必须扛起重担,或许他们已经成亲了。

    但正因为这件事情,莲儿已经成长为强者,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便越来越少,在表面上他们似乎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但少云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他没办法去帮助对方,懊恼的情绪就会占据他的全身,甚至最后开始否定自己,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对方。”

    丁楚生不太了解这里面的事情,闻言说道:“一个人的成长,最主要的便是心里的变化,这只能由少云自己想清楚,才能重拾自信,我们只能在外辅助。而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证明着,少云的心境已经开始有所改变了,这是好事,我们需要做到就是尽量帮助他,然后默默等待。”

    林振南若有所思,微微苦笑道:“其实我这个当爹的又何尝不懦弱呢?在清风帮势大后,我的野心便渐渐消失了,也开始变得优柔寡断,不舍的东西太多,我已经不太适合做这个帮主了。”

    一个人走上高位,心境自然会变得不同,不舍的东西也会变多,例如权利,例如钱财。

    林振南虽然并不太在意这些,但他贵为一帮之主,很多事情也是他不能去选择的,得到一些必然要丢弃一些,如果想要得到,还不想丢弃,那就会变得很艰难。

    抛开心头的思绪,林振南看着丁楚生,说道:“你觉得,李梦舟这个年轻人如何?”

    丁楚生像是在思索,良久后方才说道:“非是池中之物。”

    林振南有些意外,问道:“何以见得?”

    他其实对李梦舟也并不熟悉,自将其从莽城格斗场救出来,这少年便基本上没说过话,他虽然也并不清楚林少云是如何与李梦舟成为了好朋友,但其实他对李梦舟这个年轻人是有着一些忌惮的。

    毕竟才十二岁左右的李梦舟便展现了极其狠辣的一面,在逆境中与猛虎搏杀,更是最后把猛虎反杀掉,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能够做到这一点,该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李梦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开始,林振南便十分清楚,一旦李梦舟成长起来,对于江湖而言,必存好存坏。

    若在正道,李梦舟当然可以造福整个江湖,未来不可限量。

    但若入魔道,那么李梦舟同样可以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林振南在小时候的李梦舟身上便能够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说明在他被卖入莽城格斗场之前,必然也是杀过人的。

    他对于逆境逃生有着很好的经验,才能在格斗场中,利用智慧反杀饿极了的斑斓大虎。

    单单在心境方面,面对险境临危不惧的表现,林少云是完全无法与李梦舟相

    提并论的,哪怕林少云要比李梦舟大上三岁。

    林振南心中所想的,也正是丁楚生要说的,他没有见过十二岁的李梦舟在格斗场的表现,但他看到了十七岁的李梦舟,他反而更能察觉到这少年的不简单。

    “李梦舟志不在花城,也不在溪安郡,所以我们心中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反而可能会多此一举,酿成不可挽回的祸事。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坐观事态发展,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丁楚生看向林振南,犹豫了一下,说道:“清风帮与白鲸帮开战,很可能会传到宗师盟的耳朵里,如果他们派人来到花城,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宗师盟,当然是江湖上的武道宗师设立的,成员数量不多,但都是扬名江湖的武道宗师强者,统管着整个江湖。

    在整个溪安郡,武道宗师强者只有两个,但却是极其关键的人物,哪怕只有一位武道宗师强者站在某一个帮派的队伍里,对于其他帮派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清风帮当然也有过笼络武道宗师的念头,毕竟有武道宗师坐镇,自身帮派必然会是无敌的。

    但武道宗师是超凡脱俗的强者,他们不会加入任何帮派,更多都是有着闲云野鹤的心。

    但世事都有意外,如果有一些武道宗师依旧贪恋权财呢?

    那么为了自身利益,这些武道宗师也是很有可能会卷入帮派之争。

    丁楚生忌惮的便是这一点,尤其他更深知,溪安郡的两大宗师境强者的其中一人,口碑并不是太好。

    林振南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他不能确定的说道:“宗师盟拒绝了我们清风帮,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倒戈向白鲸帮吧?对于帮派之间的纠纷,宗师盟向来是不会过问的。除非朝堂方面有压力,宗师盟才会露面,只要我们不把事情闹大,应该还是能够相安无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振南和丁楚生心里都有着一些难言的想法。

    ......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李梦舟走出客栈。

    到最后叶桑榆还是选择住在他的房间里,李梦舟对此无可奈何,甚至心里还有一些异样的想法,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况且叶桑榆身上没有银子,这客栈里的住房价格虽然不算太昂贵,李梦舟住的也是中等房,但他确实也不太情愿去浪费自己的路费。

    在姜国最黑暗困苦的地方生存过,李梦舟对银子这种东西,确实有一种执拗,因为没有银子真的寸步难行啊,他绝对不会把银子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

    倒也不是说抠门儿,这更像是一种习惯,对于没有接触过上流层面人的李梦舟而言,的确很难有奢侈的概念。

    他今夜的目标是白鲸帮的帮主段天雄。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李梦舟并没有什么过于繁杂的计策,那是清风帮应该去设想的,他能做的不过是率先除掉段天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林少云他们了。

    月黑风高,乌云如天幕遮蔽着夜空,似乎也预示着今夜不会平静。

第二十八章 有多余的银子想请公子帮忙花花

    花城西街,属于白鲸帮的势力范围。

    段天雄是一位年过五询的老人,但实际上被称作中年人更合适,因为他的老态并不明显。

    人高马大便是段天雄的形象,凌厉气势迫人,单此一点,段天雄的确比林振南更像是一帮之主。

    但段天雄却是一个胖子,这或许是唯一的槽点,据说段天雄力大无穷,当年他就是凭着一身巨力打下了白鲸帮的威名。

    在江湖上的盛名甚至要超过有着狂刀之名的丁楚生。

    因为丁楚生虽然刀势狂猛,极为的霸道,却有着自己的底线,并非只是个打打杀杀的莽夫。

    而段天雄则不然,他以阴险狡诈著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一个根本没有底线的凶徒。

    在西街段天雄的府邸中,此刻正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

    段天雄肥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前,眼睛眯起来已经完全看不见,但正因如此,反而给人很阴鸷的感觉。

    迎面有两道身影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好像很淡漠的样子,就像那种身在世外的高人,对繁华江湖上的一切都不假辞色。

    紧跟在他右侧的是一位青年男子,着一身绿袍,低着脑袋弓着身,一副散漫的样子。

    那一身绿袍有些太过鲜艳,段天雄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但很快便笑呵呵的迎上前去。

    “陈均公子光临寒舍,实在令鄙府蓬荜生辉。”

    那着绿袍的青年男子,臊眉耷眼的瞟了段天雄一眼,懒洋洋的说道:“段帮主客气了。”

    段天雄貌似对绿袍男子很尊敬,连连作揖,继而又好奇的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问道:“不知这位是......”

    中年男人看都没有去看段天雄一眼,淡淡的开口道:“刘青松。”

    绿袍男子随后补充道:“这位是溪安郡新晋的武道宗师,已经入了宗师盟。”

    段天雄大惊失色,他那小眼睛都不由睁大了几分,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诚惶诚恐的揖手见礼,说道:“原来是刘宗师,先前稍有怠慢还望宗师海涵。”

    绿袍男子抬了抬眼皮,不悦的说道:“段帮主,站在大门口说话,有些不太合适吧。”

    段天雄连忙告罪,恭敬的请两人入府,下人看茶之后,绿袍男子又道:“段帮主,你们白鲸帮与清风帮的恩怨已久,按理来说,我们宗师盟管不到这些,这次请我们来,可是有贿赂的嫌疑?”

    段天雄暗自咒骂,他可不认为这陈均公子是什么正义之士,这话里明显有话,分明是在用隐晦的方式来点他啊。

    也不愧为白鲸帮的帮主,段天雄笑呵呵的说道:“陈均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只是在下

    家里有一些多余的银子花不出去,特劳烦公子辛苦帮忙花一花而已。”

    说着,他大手一挥,马上有下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黄橙橙的金子,更有很多银票。

    这数目简直匪夷所思了。

    陈均公子瞄了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口中说道:“既然段帮主家里有难处,我宗师盟掌管江湖事物,自然有理由帮忙,我就勉为其难的替段帮主花一花这些多余的银子。”

    段天雄故作欢喜的样子道:“是是是,真是劳烦陈均公子了。”

    他心里暗自吐槽,这小混蛋还真是无耻啊,如果不是你有一个宗师盟的武道宗师作为师父,鬼才会理你。

    他偷偷看了一眼那叫做刘青松的中年男人,心里有些忐忑,眼前可是就坐着一位武道宗师啊。

    刘青松似乎察觉到了段天雄的视线,他淡漠的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是世间最无趣的东西。”

    段天雄嘴角抽了一下,他俨然有些想不明白刘青松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

    他还在想着,刘青松又道:“段帮主看来是瞧不起在下了?”

    段天雄心中一颤,不明所以的忐忑道:“刘宗师这话是何意,给在下几个胆子,也不敢瞧不起刘宗师啊?”

    刘青松依旧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姿态,默默说道:“银子这种东西虽然无趣,但既然段帮主让陈均公子帮忙,为何偏偏对我视若不见?虽然本宗师很痛恶这种事情,但该有的礼仪,段帮主怎么也要做一做吧?”

    段天雄:“......”

    他哪里还猜不透刘青松的意思,这分明是要敲诈,还装作一副不问世事,对银子不屑一顾的样子,这简直是完美的伪君子啊。

    段天雄岂是能被人敲诈的人?

    可惜眼前的两个人来自宗师盟,其中更有一位武道宗师的强者,这敲诈便不是敲诈,而是孝敬了。

    段天雄无比肉痛,又只能笑呵呵的说道:“刘宗师所言极是,实不相瞒,在下家里还有一些多余的银子,甚至多余到让我一时忘记了,实在罪过,也劳烦刘宗师帮忙花一花吧。”

    说着,马上又有人抬来几个大箱子。

    段天雄心里恼啊,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算计过,奈何实力不济,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他并非是有苦往肚子里咽的人,他默默想着,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报仇。

    段天雄眸中寒芒忽显的时刻,那身着绿袍的陈均公子不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段帮主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找本公子帮忙,为何还要留下一部分?是在瞧不起本公子,认为本公子花不了这些银子么?”

    “......”

    段天雄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每人给陈均和刘青松搬来一箱银子,才算是平息了这‘敲诈’的事件。

    白鲸帮固然靠着明面上的生意和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囊括了很多钱财,但也是有数的,这一眨眼的功夫,几乎去了一半,段天雄连杀人的心都有。

    奈何他却不敢付之行动,只能暗自咬牙,选择忍气吞声了。

    之前想要劫持林少云和劫杀林振南的行动皆失败,段天雄本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算是与溪安郡的宗师盟攀上了关系,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清风帮惨败的局面了。

    到时候吞掉清风帮在溪安郡所有的生意,眼前这送出去的好几大箱银子还不是很快就能挣回来,报复刘青松和陈均这种事情,段天雄也只是想想罢了。

    哪怕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敢在心里咒骂。

    刘青松眼眸微闭,既然收了好处,他自然也要给一番说法。

    “对付清风帮这件事情很简单,届时在花城开办一个同盟会,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将清风帮一网打尽,也能借此给白鲸帮竖立威望。”

    段天雄眼前一亮,瞬间觉得自己花出去的银子不亏啊。

    好在刘青松不是拿钱不办事的人,而且貌似还要办得很周到。

    但他也有些忧虑,小心的询问道:“在溪安郡除了雷宗师之外,还有杨宗师,开同盟会一事至少需要得到溪安郡宗师盟全体允许,不知道刘宗师是否已经有了安排?”

    溪安郡只有两大武道宗师,虽是宗师盟的成员,但实际上溪安郡并没有宗师盟的会堂,宗师盟在江湖上只有一个落脚点,便是在姜国凤江郡境内的凤江城。

    本地举办同盟会,不需要上报宗师盟,但至少也要得到本地存在的武道宗师的许可,陈均作为雷宗师的弟子,自然可以代表老师,又有新晋的武道宗师刘青松认可,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如果杨宗师不同意,同盟会依旧没办法开起来。

    雷宗师只是溪安郡的二号人物,真正处在巅峰的还是那位杨宗师,且那位杨宗师在整个宗师盟里也有着很高的地位,是雷宗师和新晋的刘青松无法比拟的。

    而且素来传闻,雷宗师与杨宗师不和,碍于同是宗师盟成员,还算相安无事,可一旦被抓住把柄,双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陈均冷冷一笑,说道:“杨霖那老家伙目前不在溪安郡,虽然我很不服,但不得不说,如果杨霖那老家伙还在溪安郡的时候,我们的确不敢明目张胆做些什么。

    等到同盟会举办除掉清风帮,事后该怎么做怎么说,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杨霖那老家伙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咱们刘宗师可是有着很强的背景,莫说区区杨霖,就算是整个宗师盟也不敢造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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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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