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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把我的剑借给你

    “纵使山外的大恐惧笼罩了整个人间,可也不是世间所有人都能有幸见到,而云清川在没有成为修行者之前,身为一名普通的稚嫩少年,却有幸见识到了山外的恐惧。”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只有经历过恐惧,才能深知恐惧的可怕,或许有些人能够战胜恐惧,可云清川并不在其列,当初的小小少年心里,深深印刻下了的来自山外的恐惧,那就仿佛一颗种子,直到我的出现,让得那颗种子发芽,从而使得云清川臣服于本帝君,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林敢笑的视线从萧知南的身上扫过,然后转到了李梦舟和时方雪他们的身上,微笑着说道:“当时这件事情对于我而言,只能算是意外收获,但后来想想,有一枚来自梨花书院的暗棋,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或许能够在日后起到大作用。”

    “云清川的意识里已经留下了我的烙印,如果他没有赶赴天弃荒原,而是就待在梨花书院里,恐怕瞬间就会被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察觉到,这便也是很凑巧的事情,偏偏云清川曾见识过山外的恐惧,偏偏云清川要赶赴天弃荒原,偏偏被我碰到,这岂非天意?”

    闻听得林敢笑的话,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他瞥了一眼自顾自饮酒的云清川,说道:“如此说来,在他刚刚来到天弃荒原时,便已经是你们山外的人了,明着是代表姜国梨花书院前来镇守天弃荒原,暗地里却是你的一枚棋子,想必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一直都有打着要破坏镇魔屏障的念头吧。”

    时方雪凝视着云清川,沉声说道:“你果真有这种想法?”

    云清川轻笑一声,说道:“你不会现在都还以为那股来自荒原里面的气机是凭空出现的吧?若非镇魔屏障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里面被镇压的气机怎么可能渗透得出来?”

    “遗憾的是我修为有限,并不能完全破坏掉镇魔屏障,只能让里面的气机渗透出来,根本没有半点作用,但有幸的是,帝君要来天弃荒原让得落青冥降临,除了要献祭那些山外人的生命外,便也正好需要借助那股气机的存在,我倒也不算毫无用处。”

    李梦舟把惊蛰刀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说道:“若非诸葛旦在都城暴露,那林敢笑也不会让计划提前,而你也就一直会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继而在未来某一日,生出大麻烦,如此想来,却也算幸事。”

    云清川看着他,嗤笑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屁话,唐闻柳很快就会被落青冥杀死,而皆然大师也已经半死不活,时方雪也成了废人一个,可谓大局已定,你们所有人全都得死在这里,而我依旧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也一直会留在这里,这对你而言,算哪门子幸事?”

    李梦舟双手举起惊蛰刀,淡淡说道:“可你说的这些话都还没有发生,唐神将未败,皆然大师也未死,时方雪前辈也绝非废人,而我们,自当也不会任人宰割,在没有结果出现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会发生,便比如......我现在要杀你。”

    话音落下,惊蛰刀已被斩出!

    《浮生烬》这门刀术本就能够跨境杀敌,纵然李梦舟不打算拼尽全力,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但他已入上境,所能斩出的《浮生烬》破坏力也已极大增强,哪怕不可能跨过五境的门槛,但也不会影响李梦舟拔刀。

    向着五境知神的大修行者拔剑或拔刀,是李梦舟想过,而从未能做到的事情,何况是抱着要杀死敌人的想法。

    惊蛰的刀芒划破风雪,直袭云清川的面门!

    那道刀芒所挟裹的力量,足可比拟四境巅峰的大修士。

    而在《蚕灭卷》神通的意念加持下,此种力量尚在前行的途中不断加强!

    云清川静静望着那拔刀的少年,虽然那一刀的气势颇为惊人,但始终处在五境知神之下,便也不足为虑。

    他很是惬意的饮上一口酒,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明明是剑修,却要拔刀而战,哪怕你这一刀的威力超乎想象,但你终究只在四境,就是一只蚂蚁,试图挑衅五境,便是愚蠢,且乖乖躺下吧!”

    挥手间,宛若清风拂面,却将得李梦舟那一刀崩碎,其身形也倒飞了出去。

    云清川弯身将得雪地上没有被碾碎的小半块西瓜捡起来,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捧着西瓜,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那西瓜脏不脏,否则也不会刻意摔碎它,啃一口西瓜,饮一口酒,他神色平淡的望着李梦舟,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天才人物,任凭你们在其他地方如何骄傲,但在这里,你们也只是任人宰割的蚂蚁,奉劝你们放下心里的骄傲,否则便很容易被碾得稀碎。”

    李梦舟喷了一口血,艰难地从雪地上站起来,沉声说道:“我们的骄傲,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知神上境又如何?我很早便想着能够杀死一名五境里的大修行者,现在倒也算是一个机会,若一刀杀不死你,我便斩出两刀,三刀,直到把你杀死。”

    云清川很是费解的看着他,说道:“我轻而易举便能够把你杀死,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你觉得我会给你出第二刀的机会?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斩出百刀,也休想伤及我分毫。”

    李梦舟把惊蛰刀归入系在背后的鞘中,淡淡说道:“那便不用刀,用剑。”

    他的右手张开,不二剑自气海之门里遁出,紧紧攥住剑柄,脚下轻踏地面,身形已然如离弦之箭般再度掠了出去。

    云清川只是又一次挥了挥手,李梦舟第二次倒飞了出去。

    看着狼狈摔在雪地里的李梦舟,云清川摇着头说道:“你敢向我拔剑,固然勇气可嘉,但你真的太弱了。”

    此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时方雪,面色凝重的看向李梦舟,说道:“我把剑借给你。”

    虽然时方雪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但他的确不能再继续战斗,他尚且不具备抱着必死的信念,

    可云清川的背叛,又让他不能坐视不理,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剑给李梦舟。

    ......

    萧知南拦在林敢笑的面前,目视着李梦舟向云清川拔剑的画面,沉默了片刻,便也同时向着林敢笑说道:“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局势确实很不妙,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便赢定了,我是萧知南,我的剑传承自琅嬛剑仙,便没有输的道理。”

    林敢笑有些意外,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琅嬛剑仙是黄金时期唯一的女子剑仙,我虽不能与她生于同一个时代,却也对她万分欣赏,若能把她的传人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是否也意味着,我在如今这个时代,打败了黄金时期的琅嬛剑仙?”

    萧知南淡漠说道:“你想得可真美。”

    林敢笑说道:“想法本就是天马行空的,我和琅嬛剑仙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想要打败她,自然便只有换另外一种方式,你修习着琅嬛剑仙的剑,想必也有着她的剑意在,虽然你是未入知神的小剑修,可你的气海灵元也许会异常浓郁,我似乎已经嗅到了世间极端美食的味道。”

    “这里的年轻修行者们,有几个特殊的存在,他们的气海灵元都很浓郁,这也是我为何选择在这个时机出现,你们的气海灵元很早便已经入了我的食谱。”

    帝君林敢笑非是一般的山外修士,而自破入五境知神开始,山外修士每次破境所需的气海灵元数量便也异常庞大,除了掠夺同样强大的修行者外,那些特殊的天才之辈的气海灵元也是很不错的养分。

    现在林敢笑的境界已经半只脚跌落到五境知神,而根据他的计算,只要将得在场修行者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便能重新入得五境之上,到那时,他便真正无敌。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也是林敢笑等待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的机会。

    哪怕因诸葛旦身份败露,导致他的计划提前,可也带来了意外的好处,算是祸福相依。

    落青冥已经降临。

    木皆然也已经败了。

    林敢笑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他抬头望着已经把唐闻柳彻底压制住的落青冥,朗声道:“你应该早就玩够了吧,速速将那废柴解决掉,不过,最好留他一命,毕竟堂堂姜国第一战神的气海灵元可是绝佳的美食!”

    落青冥鸣啼了一声,音浪划破天际,唐闻柳的身形便自高空中坠落,他在半空中甩出那杆银枪,直接砸在一座土山上,右手攥紧枪杆,借着片刻阻挡,稳住了身形,缓缓落在地面上。

    他微微喘着粗气,环顾着四周,神情极其凝重。

    他是全身心的在跟落青冥缠斗,根本不敢有半点分神,虽是有察觉到地面出现了一些状况,但也没有机会去探寻,不过,只是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他便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北先生的浩然正气

    望着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木皆然,唐闻柳将那杆银枪扔到一边,抽出腰间的白鹿刀,砸在雪地上,拖着前行,径直朝着林敢笑走去。

    “我仍有力气斩出一刀。”

    林敢笑背负着双手,默默看着唐闻柳,咧嘴笑道:“但你那一刀杀不死我。”

    刀尖沿途划着白雪,唦唦唦的声音很是悦耳,唐闻柳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林敢笑,说道:“那就试试看。”

    林敢笑轻叹一口气,说道:“也罢,我便亲自解决你吧。”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臂,掌心面向唐闻柳,有一层薄薄的气息萦绕其间,渐渐地自掌心凝聚,周围的空间荡起一阵阵涟漪,恐怖的力量也开始朝外迸发。

    慢慢前行的唐闻柳,也开始渐渐加快了脚步,继而奔跑起来,右臂绷紧,攥住白鹿刀的刀柄,在林敢笑掌心那股恐怖力量迸发出来的瞬间,白鹿刀也被他猛地斩出。

    轰隆隆一声巨响!

    地面厚厚的积雪朝外掀起,狂风席卷着,雪雾弥漫,在碰撞的中心,空间骤然凝滞一瞬,紧跟着便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扩散开来,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天弃荒原。

    呼啸的破风声令人耳聋目眩。

    李梦舟趴在雪地里,双臂抱着脑袋,瞬间便被雪雾埋掉。

    萧知南提剑斩落,护得身后木皆然和那只黑猫的周全。

    沈秋白等人也是勉强抵御着来袭的恐怖力量,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待得那股恐怖力量散尽,雪雾渐渐散去,便见双脚被积雪深深埋住的唐闻柳,身姿依旧笔直,但他握刀的右手,整条手臂上的甲胄和衣袖皆已破碎,血迹斑斑,甚至在轻微的颤抖着,鲜血滑过手臂,或从肘部滴落,或沿着白鹿刀的刀身,自刀尖滴落,亦或是自手掌里滴落,于雪地上留下一滩滩红色鲜艳痕迹。

    唐闻柳的发丝已是乱糟糟的披散下来,略有些脏兮兮的俊朗面庞上,透着一股坚毅,咬牙支撑着。

    林敢笑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从他脚下深深滑动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显然是后退了不少。

    抬起的右手也在轻微的颤动,似乎是有些僵硬。

    他尝试着动一动手指,继而整个握拳,在稍微回复一些后,猛地甩了下手臂,负在身后,神情阴冷地盯着唐闻柳,说道:“唐神将,事已至此,何必负隅顽抗,乖乖把你的气海灵元交出来吧。”

    唐闻柳苍白的嘴唇颤动,随即呸了一声,说道:“你想得真美。”

    林敢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回眸望了一眼被白雪掩住半边身子的木皆然,想着虽然有云清川背后偷袭,破了莲花阵,但莲花化劫之法终究是很恐怖的神通,他的力量在那过程中被蒸发了不少,已然距离五境之上更远了些,距离五境知神则更近了些。

    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他很快便又嗤笑了一声,相比尚没有资格越五境之上的唐闻柳,只要他不曾完全跌落五境,便依旧是无敌的,纵使在同境里,唐闻柳也不一定能打得赢他,毕竟他是山外帝君。

    “小皆然和时方雪都已无再战之力,那些年轻的修行者也不过是等待被我掠夺的食物,凭借唐神将一人,又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你能够做些什么?无非是负隅顽抗,没有半点意义。”

    在林敢笑向着唐闻柳出手时,受时方雪赠剑的李梦舟,也再度朝着云清川递剑。

    结合他自身的剑意和不二剑本身便有的剑意,如今又借了时方雪这位西晋剑阁大剑修的剑意,短时间里,李梦舟的修为直入四境巅峰,甚至隐隐将要跨越五境那道门槛。

    而沈秋白和北藏锋也都重整旗鼓,站在了李梦舟的身边,同时向着云清川出剑。

    欧阳胜雪则径直向着萧知南走去,也欲协助唐闻柳抗衡帝君林敢笑。

    落青冥在高空中俯瞰着大地,也有俯冲之势。

    数股极其强盛的气息充斥在天弃荒原外,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剑意浩荡,朝着云清川砸落。

    轰的一声,场间弥漫起雪雾,恐怖的力量乍现,崩碎了一座座土山,掀起了一场雪潮。

    年轻修行者们拼尽了全力,展现了各自心中的骄傲,明知不可敌,毅然拔剑的气魄撼动着此方天地,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是打败敌人,纯粹只是要出剑,斩出最强的一剑!

    沈秋白和北藏锋皆是处在四境巅峰,很接近五境门槛的境界,谢春风和钟溪言虽然相比之下弱一些,但也都已处在巅峰的境界,像叶瑾瑜和江子画、何峥嵘他们也都在四境阶段里,燃烧着他们各自的气海灵元。

    李梦舟借着时方雪的剑意暂时的入了四境巅峰,又斩击出了跨过五境门槛的一剑,此种力量叠加在一起,亦是不容小觑。

    但云清川终究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奋力出剑的年轻修行者们接连败退,哪怕拼尽了全力,也依旧没有半点抗衡之力。

    先是叶瑾瑜他们吐血倒地,紧跟着又是谢春风和钟溪言力竭,丢掉了手里的剑。

    唯有李梦舟和沈秋白、北藏锋三人在咬牙坚持着。

    云清川将酒壶里的酒饮尽,小半块西瓜吃净,双手掂着空酒壶和西瓜皮,乐呵呵地说道:“沈秋白,摘星府主陈莫西的得意弟子,甚至是被誉为姜国年轻一辈天赋最高的修行者,但你终究不是陈莫西那老家伙啊,若你的老师在这里,我恐怕就是个屁,但反过来,你就是个屁。”

    “北藏锋,北先生,梨花书院的亲传弟子,也是院长唯一的弟子,院长虽门徒遍及天下,却从未亲自教徒弟,你是特殊的,也理应是梨花书院的下任院长,结合这些,你的身份可算是相当尊贵,何必不远万里跑来天弃荒原送死呢,事已至此,你便是必须要死的那一个。”

    “所谓的天才,享誉殊荣,那也要看面对什么,与我而言,要杀死你们

    真的不费吹灰之力,纵是天才也需要有时间成长,在你们未入五境知神之前,也就是顶着个天才的名头,在真正的修行强者面前,你们也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的蚂蚁。”

    云清川的视线从沈秋白和北藏锋的身上移开,望着那递剑的少年,笑着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相比摘星府沈秋白,书院北先生而言,你的身份及修为都要差劲一些,尤其是后者,就算是你借了时方雪的剑,也只是和沈秋白、北藏锋持平,谈何要杀我?”

    “年轻人啊,总是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显得愚不可及。”

    北藏锋的面色很是苍白,他的脸上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此刻却有些愤怒,毕竟云清川也是梨花书院的人,还是一位大教习,他第一次以充满怒意的语气开口说道:“你这种渣宰,不配提及老师!”

    云清川面容一滞,随即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跟随着院长修行,只是没有你那么幸运,能够成为梨花书院的亲传,我年少时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考入书院,也终究没有拜入院长门下,但梨花书院所有修行之法都来自于院长,我的年纪虽是足以当你的祖父,但要真的算起来,我也有资格被你唤你一声师兄。”

    “既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何必说话那般难听。”

    北藏锋是梨花书院亲传,但凡是书院弟子都可以称他为师兄,但面对出自书院的教习就是晚辈敬长辈的称呼,北藏锋则无需受这些规矩束缚,就算他很年轻,但他是院长的亲传弟子,除去那些外来的教习,北藏锋的确都能以师兄弟的身份来跟那些书院教习相处。

    当然,归海断空是除外的,他的辈分是和院长相等的,北藏锋自然只能是小辈。

    但换言之,在北藏锋愿意,云清川便是师兄,若不愿意,就只是个渣宰罢了。

    云清川此举已经是背叛了梨花书院,北藏锋理应清理门户,且不管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到。

    天下书院从未出现过奸邪之辈,云清川可称得上第一人,这是极大有损书院名誉的事情,纵使修为相差悬殊,北藏锋也必须倾尽全力。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自有一股浩然正气生出。

    碎星悬浮在他的周身,直指云清川。

    “身为书院教习,纵然是受到山外的蛊惑,但若你心里清正,便也可扫除一切魔障,我自是没有权力对你行清理门户之举,但消除你心里的魔障,却也在所不辞。”

    北藏锋抬起巨枝剑的剑柄,悬浮在他周身的碎星轻轻颤动着,好似有着某种气机相连,一柄柄巨剑凭空凝聚而成,近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剑气绵延,织成遮天巨网。

    正欲俯冲而下的落青冥被挡在那巨大的剑网外面,它血红色的眼眸凝视着下方那渺小的身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啼。

    但北藏锋并未理睬落青冥,他的目标是云清川。

    感受着北藏锋身上透出的强大气息,李梦舟和沈秋白都有些意外,前者倒还好,但后者却稍微有些惊异。

    北藏锋的气息正在朝着五境那道门槛迅速攀升。

    向来在都城居于沈秋白之下的书院北先生,在此刻展现出了他真正的实力。

    虽然未能直接越过五境那道门槛,但已然是超越了沈秋白的境界。

    四境巅峰的阶段其实有不少细分,初入四境巅峰是一个阶段,达到真正的巅峰是一个阶段,剩下的便是不断朝着五境门槛靠近,距离越近,自然便越强,哪怕只是相差半步之遥,也是很不小的差距,而半步之间亦有很细微的差别。

    沈秋白是已经站在了那道门槛前,但尚不能触及到那扇门,而此时的北藏锋却是打开了那扇门,甚至已经站在了门槛上。

    纵使沈秋白从未小觑过北藏锋,可也很有自信的觉得北藏锋始终走在自己后面,但眼下北藏锋那股浩然正气却深刻的向沈秋白证明了,北藏锋其实一直是走在他前面的。

    而李梦舟回忆着在白虹镇外时,青衣宁曦曾对萧知南说过的话,梨花书院是姜国的山海清幽,那么理所当然北藏锋便是山海修士,他自开始修行的那一刻,便凌驾于天下修士之上,只是北藏锋常在世间行走,知晓梨花书院意味着什么的修行者又只在少数,自然便更不能深刻清楚‘北先生’这三个字的意义。

    纵然沈秋白在山海清幽之外,展现了极强的资质,被誉为姜国年轻一辈第一人,可那并不包括山海清幽,哪怕北藏锋比沈秋白走得更远一些,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山海修士并不意味着便一定比山河修士更强,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在对比,不论是西晋剑阁的徐北寒,还是梨花书院的北藏锋,他们皆是山海修士,但相比之下,沈秋白也并不逊色,无非是同境界里谁走得更远一些。

    但山海清幽里的修行神通自是要比山河宗门里的神通高深很多,输也只是输在身后的资源上。

    “北先生不愧是姜国山海清幽的修行者,纵然我向时方雪前辈借了剑,也不及北先生的浩然正气。”

    摘星府府主陈莫西肯定是知晓梨花书院就是姜国山海清幽的,其实沈秋白也清楚一些,只是因北藏锋并不像其他山海修士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相处时间长了,沈秋白的潜意识里便也没有往山海清幽去联想。

    他闻听得李梦舟那句呢喃声,也渐渐回过神来。

    凝望着北藏锋的身影,他喃喃道:“是啊,北先生出自姜国山海清幽,若非今日见到浩然正气,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

    李梦舟看了沈秋白一眼,能够隐隐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毕竟沈秋白一直以来都是姜国公认的第一天才,也是姜国年轻一辈最强的修行者,现在得知北藏锋在修行路上比他走得更远,第一天才的名头就显得名不副实了。

    李梦舟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忖沈秋白的心路历程,北藏锋的浩然正气已经朝着云清川当头落下。

    飘飞的白雪都凝结成冰,尽数朝着云清川重重砸落。

    “书院的浩然正气,在整个梨花书院里,除了院长和归海大教习外,也就只有你北藏锋才施展得出来,明明都在书院修行,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

    云清川似乎积怨很久,也难怪被帝君林敢笑轻易策反。

    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书院的浩然正气自然人人都可修行,但能不能修得成,还要看修行的人,因自己修习不出来,便心生怨恨,本就不该。

    “这便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

    北藏锋并不想解释太多,他双手攥紧巨枝剑的剑柄,空无一物的剑身是凝聚出来的浩然正气,碎星漫天,那张大网也朝着云清川罩去。

    虽然北藏锋借助浩然正气站在了五境门槛上,剑气之强甚至已经越过了五境门槛,但云清川终究非是处在知神下境的大修行者,而是在上境。

    沈秋白在此时把星昀剑指向了天空,虽天空黯淡,却不见半点星光,但星辰总归就悬挂在那处,自有微弱的星辰之力透过黑暗,来到沈秋白的身边。

    借助星辰灌体之术,沈秋白也在瞬息间半只脚跨过五境门槛,蓄势待发的一剑,猛地朝着云清川斩落!

    显然,沈秋白是不打算只让北藏锋独自表现。

    而见此一幕的李梦舟却有些暗暗咂舌。

    事实证明,就算沈秋白站在山海清幽之外,却也有资格剑指山海清幽,两个人的身子虽然都未跨过五境那道门槛,但他们的气息却全都跨越了过去,哪怕李梦舟的境界相比这二位有些低微,可也能够隐约察觉到,仍旧是北藏锋的气息稍胜一筹,但其实距离并不难以跨越。

    纵然在修行强者之间只是细微的差距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沈秋白的确是跟北藏锋并肩站立的,只是北藏锋的身子稍微靠前一点,若不仔细观察,也是看不出来的。

    相比这两位,已经距离五境门槛只差半步之遥的萧知南,依然是弱上一筹的,更别提李梦舟了。

    他就算是拼尽全力又借了时方雪的剑加身,气息仍在五境门槛之外,根本没有比较的资格。

    可就算北藏锋和沈秋白再强,他们也依旧只是站在五境门槛上,面对云清川的反击,他们的攻势很快便土崩瓦解,纷纷吐血倒退,脸庞煞白无血。

    “我有说过,你们虽是天赋异禀的修行妖孽,可也要看跟什么人比,就算世间能够杀死我的人有很多,但必然不包括你们,若非帝君需要你们的气海灵元,此时的你们便已经死了。”

    云清川将手里的西瓜皮和空酒壶丢了出去,于空中甩出一个抛物线,砸在沈秋白和北藏锋的脑袋上,仅仅是如此,便直接让得沈秋白和北藏锋瘫倒在地,再无力起身。

    站在云清川面前的只剩下李梦舟一人。

    他回眸望着萎靡在地的沈秋白和北藏锋两人,神情很是凝重。

    此种局面确实很不妙。

    落青冥在高空虎视眈眈,散布着恐怖的压迫感。

    时方雪盘膝坐在雪地上,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木皆然昏死过去,只有那只黑猫守护在其身边。

    唐闻柳和欧阳胜雪、萧知南他们在跟林敢笑对峙,仅仅在气息上也明显落于劣势。

    而面对云清川,也只剩下李梦舟一人还有力气出剑。

    这是很让人绝望的事情。

    但纵是面对这般困境,李梦舟的心里却也没有半点惧意。

    他的眸光清明,手里攥着不二剑,继续朝着云清川扑去。

    再次出剑时,已是透着一股决然之势。

    哪怕李梦舟并不愿死在这里,但也已是逃无可逃的局面,何况此地也有他绝对不能抛弃的一些人在,只能拼尽全力出剑,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

    山外修士和山河内的修士有着很大的不同,哪怕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但山外修士不需修行,只需掠夺其他修行者的气海灵元便能破境,又有坚不可摧的体魄,这才让得他们在同境修行者里面能够处在无敌的状态。

    正如帝君林敢笑已经算是自五境之上跌落,可他依旧能够在五境知神里无敌。

    唐闻柳已经筋疲力尽。

    纵使他能够在千军万马里杀进杀出,不知疲倦,可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不会感到疲累,那只是源于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如今虽信念仍在,面前也没有千军万马,但唐闻柳却觉得异常的疲惫。

    欧阳胜雪和萧知南在林敢笑的面前,正如北藏锋和沈秋白面对云清川时,纵然有机会出剑,可也没有半点意义,哪怕唐闻柳已经深感疲惫,但他随意斩出的剑,也比欧阳胜雪和萧知南全力斩出的剑对林敢笑造成的伤害大。

    这便是不可逾越的境界差距,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再是天才的人物,修为境界不够,也与废柴无异。

    “该结束了。”

    林敢笑挥手间便有一股飓风掀起,欧阳胜雪和萧知南相继扑倒在地,他迈步朝着唐闻柳走去。

    “相比这些小家伙,我理应要先把唐神将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毕竟你的气海灵元是最雄厚的。”

    “只要我把你们所有人的气海灵元全都掠夺过来,我便能一举重入五境之上,届时,我便有足够的力量击溃镇魔屏障,让我那些久违的朋友重见天日,这片山河土地的主人,就将永世归于山外!”

    “虽然山外这个名字是你们取的,意为这片天地山河的外人,受到道天唾弃,但我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名字的,毕竟我也不喜欢这片山河,只有将之摧毁,才能获得新生,那便是山外的世界。”

    林敢笑在唐闻柳身前一尺站定,微笑着说道:“现在,我要开始掠夺你的气海灵元了。”

    唐闻柳喘着粗气,眼神有些涣散的瞧着林敢笑,一口浓痰呸在林敢笑的脸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夕阳将要落山,虽然天弃荒原常年雷云凝聚,白昼见阳,夜见月,是很稀有的事情,但也是能够分得清白天黑夜的,只是白得不明显,黑得却很深沉,唯有夕阳落下晚霞的那一刻,才是唯一得见光明的时刻。

    天弃荒原的环境是相当糟糕的,也正因如此,才不生长任何植被,成为荒弃之地。

    那抹晚霞很是绚丽,似乎相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美丽几分。

    但林敢笑此时的心情却十分的不美丽。

    他默默伸手抹掉脸上的那口浓痰,嘴角抽搐,阴冷地眸子死死盯住唐闻柳,“你可真够恶心的。”

    唐闻柳淡淡说道:“因你足够恶心,才让我胃里不舒服,生出的唾液都是浓臭的。”

    林敢笑摇头说道:“没想到唐神将的口齿倒也伶俐,但我很不喜欢。”

    唐闻柳不屑说道:“我管你喜不喜欢。”

    林敢笑耷拉着双臂,微微垂着脑袋,冷笑道:“也罢,在我掠夺你的气海灵元之前,就让你沾点便宜,毕竟,这样的机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一尺间的距离自然是相当近的。

    尤其是对于林敢笑这样的山外强者,那基本上不是距离。

    已是强弩之末的唐闻柳自是不可能躲得过。

    但就在林敢笑准备出手时,忽有破空声掠至,有一道身影飞速冲来,却是李梦舟被云清川击飞,径直砸在林敢笑和唐闻柳的身边,溅起了一团的雪雾。

    云清川也在往这边走着,途径叶瑾瑜他们聚集的位置,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光柱砸落,将得他们困在原地,紧跟着便是数道光柱接连砸落,把沈秋白、北藏锋和谢春风、钟溪言他们全部罩住,天地囚牢将得他们死死封锁,只等待着林敢笑前去掠夺。

    甚至包括盘膝坐在雪地上调养生息的时方雪也被云清川的天地囚牢困住。

    身处在天地囚牢里,时方雪缓缓睁开眼睛,瞥向云清川,说道:“你尚有回头的余地。”

    云清川根本没有去看他一眼,只是微笑着说道:“我这人脖子有毛病,回不了头。”

    他来到林敢笑的近前,躬身作揖道:“帝君。”

    林敢笑的视线却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神情略有严肃的盯着扑倒在他身边的少年。

    他朝着云清川摆摆手,轻声说道:“唐神将已是强弩之末,已非你的对手,给我看好他。”

    闻听此言,不仅云清川愣了一下,就连唐闻柳也是惊诧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明明林敢笑十分希望能够掠夺他的气海灵元,怎会突然改变心意?

    他望了一眼从雪地里挣扎起身的李梦舟,心中有了一些不妙的感觉。

    林敢笑转身径直走向李梦舟,同时口中淡淡说道:“我忽然对你没有了那么大的兴趣,你的气海灵元且往后排排,我始终会去掠夺的,但目前,我的第一兴趣有了转移。”

    唐闻柳刚想要有所动作,但云清川很很及时的拦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摇着头,说道:“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

    “云清川。”唐闻柳轻吐一口气,说道:“跟你相处了这么久,一直以来只是觉得你有些疯癫,毕竟在这困苦环境下的天弃荒原久住,心理难免会出点问题,皆然大师有黑猫陪伴,时方雪有剑傍身,但你同时也有皆然大师,时方雪,以及我陪着你,可你的表现却相当难堪,纵是梨花书院的教习,但你的心境修行太过脆弱,我早该想到的。”

    云清川笑呵呵地说道:“你该知道,这些并不是理由。”

    唐闻柳沉声说道:“但你也该知道,你拦不住我。”

    云清川撇撇嘴,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唐神将,自是勇猛无敌,但你已经被帝君打成了废狗,而我始终都在养精蓄锐,莫说拦你,就是此刻杀你,我也是轻而易举,但你的气海灵元是属于帝君的,我没有资格杀你,你该感到庆幸,能够暂时活着。”

    唐闻柳说道:“我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但你也未见得能够杀我,若不信,且试试看。”

    云清川沉默不语,唐闻柳身经百战,除了统帅一军的魄力外,自身也相当勇猛,极擅长绝地反击,只要唐闻柳未死,确实便是大麻烦,哪怕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的唐闻柳已经做不了什么,但他也不敢去赌。

    他的任务只是拦住唐闻柳,没必要多此一举。

    ......

    夜幕已经降临,虽然天弃荒原常年都是昏暗的,又有落青冥遮天蔽日,但天地自然的夜幕此刻方才真正降临。

    林敢笑脚踩着厚厚地积雪,不疾不徐的靠近李梦舟。

    欧阳胜雪提剑杀去。

    被林敢笑轻轻挥手,便击飞了出去。

    径直撞入了困住沈秋白的那座天地囚牢里。

    看到萧知南也有动作,林敢笑淡淡说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们,也不是你身后的小皆然,我知道你们很迫切想要被我掠夺气海灵元,但也要排序着来,所以,你此刻最好乖乖站着别动。”

    萧知南沉默不语,她回眸望向仍旧在昏迷的木皆然,又把目光转向李梦舟。

    李梦舟手里攥着不二剑,神情凝重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林敢笑。

    “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被你第一个掠夺的人。”

    林敢笑在他面前站定,微笑着说道:“你确实没有资格,似你这般修为的小修士,往常我是连瞧都不会瞧一眼的。”

    虽然是事实,但李梦舟却嗤笑一声,说道:“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人皆是世间修行强者,入了知神境界,却被你轻而易举瓦解掉,这的确是很让人绝望的事情,但你突然改变心意,放着唐神将的灵元不去掠夺,反而把目光投向我,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能够吸引你。”

    林敢笑轻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模样,说道:“你身上的气息吸引了我。”

    李梦舟微微蹙眉,他忽然想起了白落,也想起了在白虹镇外,那三名面对自己时突然变得疯狂的山外人,确透着一股不寻常。

    他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觉得有什么诱惑人的味道。

    林敢笑静静望着李梦舟,说道:“你的气息让我感到

    很熟悉,貌似是来自于曾经某个好朋友。”

    李梦舟挑眉说道:“像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

    “啊......”林敢笑低着头说道:“确实也算不得什么朋友,但终究并肩作战过,只是我以为他早就死了,初才忽然察觉到属于他的那股气息,让我也觉得很意外,更意外的是,那股气息居然出自你的身上,真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敢笑摊开双手,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便想弄个明白。”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李梦舟仓促间挥剑,却斩了一个空,有一股轻风拂过,而林敢笑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他的面前,近在咫尺,脸对着脸。

    李梦舟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敢笑紧紧盯着他,打量着他全身上下,似乎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观察的相当仔细。

    “你到底想干嘛?”

    李梦舟心里有些恼怒,猛地后退,提剑便斩,但剑却悬在林敢笑的面前,再难寸进分毫。

    林敢笑缓缓抬手,食指轻轻敲击在不二剑的剑身上,一股恐怖的力量传递过来,李梦舟只觉得手腕一麻,闷哼一声,不二剑径直掉落,砸在积雪里。

    他身子接连后退,终是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上。

    林敢笑往前迈出一步,微微弯着腰身,俯视着李梦舟,笑着说道:“我好像搞明白了。”

    “你们似乎相处了很长时间,自然而然,身上便有了属于他的气息,但想要把这股气息留住,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来在荡魔时期,他也活了下来,并且在这些年里,做了一些事情。”

    “如此说来,我貌似便不能杀你。”

    “毕竟像你这样的家伙,整个世间也就只有两个,怎能轻易死去?”

    林敢笑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李梦舟的眉心处点了一下,他直起身子,心情像是有些愉悦,拍了拍肚子,说道:“到了该要填饱肚子的时候了,你身上那股让我熟悉的味道,似乎也让我胃口大开,应该能够吃很多。”

    他转身朝着唐闻柳走了过去。

    而李梦舟便坐在雪地里,一脸呆滞。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视线里早就没有了此地的存在。

    萧知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梦舟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眼神痴傻的望着她。

    见此一幕,萧知南微微蹙眉,说道:“你怎么了?”

    李梦舟的眼眸里回复了一点清明,他摇着头,说道:“很奇怪,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望着走向唐闻柳的林敢笑的背影,轻声呢喃着,“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知南有些困惑,说道:“但他好像真的不打算杀你。”

    李梦舟的眼眸里多出了一抹坚定,缓缓站起身来,捡起了不二剑,说道:“但我却要杀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会在幽冥等着你

    望着天边那抹被黑夜吞噬掉的夕阳,李梦舟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困惑和纠结尽皆消散,被绝对的坚定所覆盖,攥紧手里的不二剑,他看向站在身旁的萧知南,说道:“此种境地,任何想法都是没有意义的,唯一的意义便是想办法活下去,既然他不杀我,那我便只能杀他,若这是他的心意,那便是对我有利的。”

    萧知南皱着眉头说道:“若你不招惹他,他或许不会杀你,否则也没必要说出那番话,但你非要去作死,怎能确定他必然不会杀你?”

    李梦舟淡淡笑着说道:“你这番话也没有什么意思,他的目的便是要把在场所有人的气海灵元都掠夺走,结局便是死亡,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何不能抓住那唯一的机会,至少可以搏一搏。”

    是啊,反正怎么都是死,何必去纠结林敢笑那番话究竟出自何意,不管他是真的不打算杀死李梦舟,还是在必要的时候依旧会杀,都不能影响到最终的结局。

    萧知南回身看向躺在雪地里的木皆然,说道:“你觉得无念大师会不会感知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梦舟想了想,说道:“无念大师远在南禹,纵然他是世间站在最高峰的人物之一,但天弃荒原有雷云凝聚,影响着天地灵气,或许根本感知不到,也看不清,除了皆然大师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在那时,无念大师才会有所行动吧。”

    萧知南说道:“虽然很难堪,但我现在真的有点抱希望于很不切实际的事情上。”

    李梦舟说道:“我们确实可能会死,但也只能拔剑而战。”

    萧知南攥紧手里的末花剑,说道:“那便战吧。”

    ......

    唐闻柳的眼神很冷,扫过云清川,定格在林敢笑的身上,哪怕他确实没剩下多少余力,但也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的双脚渐渐拉开,左脚在后,碾着地上的积雪,随其轻踏,身形便如离弦之箭,伴着爆起的雪雾,瞬间掠过云清川,直袭林敢笑的面门!

    在此过程里,云清川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暗自惊叹着,纵使强弩之末的唐闻柳,亦能瞬间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若自己先前真的稳不住性子,或许不会败,但也必定吃个大亏。

    终归是姜国第一战神,又岂是易于之辈!

    但是面对如此强势的唐闻柳,林敢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他依旧在慢慢往前走着,以手代剑,朝着半空中轻轻一划,席卷而至的雪雾便破碎开来,使得唐闻柳的身形更为清晰。

    落青冥那难涩地声音响起,有着一团黑色气焰自高空砸落,在唐闻柳接近林敢笑的瞬间,那团黑色气焰便将其包裹住,紧跟着唐闻柳便跪在了林敢笑面前,黑气萦绕间,一声嘶吼响彻天际。

    云清川略有些惊恐的望着唐闻柳那凄惨的模样,黑色气焰就像某种枷锁,将得唐闻柳牢牢控制住,且黑焰也在灼烧着唐闻柳的皮肤,将他那本就残破的甲胄烧得通红,布料衣衫更是在顷刻间被燃烧殆尽。

    林敢笑轻吸了一口气,掌心贴向唐闻柳的胸膛,语气平淡说道:“如此庞大的气海灵元,纵使消耗一空,但

    仍旧源源不断涌出来,只要我把你的气海掠夺过来,你的气海之门便会崩塌,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但我并不想让你活着,我会把你的气海毁掉,断绝你所有的生机。”

    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只掠夺气海灵元,但气海仍在,被掠夺的人自然能够活着,一种便是将得气海之源也一并掠夺过来,就会迅速变成一具干尸,死得不能再死。

    掠夺气海灵元时和修行者的灵元被消耗掉并无必然的关系,纵使唐闻柳的气海灵元在战斗中已经被消耗一空,但气海之源并未受损,那才是根基所在,便也是精髓。

    唐闻柳此刻便如待宰的羔羊,嘶喊声再是凄厉,挣扎再是剧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屠刀的迫近。

    灼烧的黑色气焰让他痛不欲生,又像是世间最坚韧的锁链,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而这时,李梦舟和萧知南也提剑杀到。

    云清川反应很快,未等林敢笑说话,他便掠身上去,把李梦舟和萧知南拦住。

    现在是背水一战,若是唐闻柳的气海灵元被林敢笑掠夺,那将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可拦截者,云清川又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他想要灭杀区区四境里的两个少年少女,简直太过容易。

    就算他没有权力将人杀死,但只要他站在那里,李梦舟和萧知南没办法冲过去,唐闻柳的结局便是既定的。

    事实上,李梦舟和萧知南拼尽全力,也不能突破云清川的防线,唐闻柳的惨叫声,让得他们都有些心慌意乱。

    被困在天地囚牢里的沈秋白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皆是怒目欲裂,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李梦舟和萧知南一次次被云清川击飞,又一次次提剑杀将过去,纵是筋疲力尽,浑身鲜血淋漓,他们也从未止住脚步。

    但真正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徒劳的,不能阻止林敢笑对唐闻柳气海灵元的掠夺,也不能突破云清川的防线,真要说起来,也只是在主动去挨打罢了。

    欧阳胜雪开始提剑斩击天地囚牢,他不能坐以待毙。

    北藏锋和沈秋白也先后拼着仅剩下的力气,试图打破牢笼。

    但结果却是同样的绝望,若是他们都还在全盛时期,或许有可能打破牢笼,可就连站起来都勉强的他们,如何能够打破出自知神上境大修行者布置下的天地囚牢?

    虽说世间应该有奇迹,但奇迹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

    萧知南仍在提剑。

    而李梦舟却站在了那里。

    他很清楚,这般作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在更深刻理解这一点后,他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尤其是在思考林敢笑对他说得那番话。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渐渐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所谓朝夕相处,除了在都城朝泗巷里跟古诗嫣同住一个屋檐下,幼年时跟

    随赵无极学武三年,被困在炼狱般的刺客战场,剩下的便只有在树宁镇里那三年了。

    相比之下,他住在都城朝泗巷的时间并不长。

    而能够沾染到的气息,便是来自赵无极,或是来自炼狱战场的杀伐气息,最后便是和龙老一起住在树宁镇里三年,浸泡了药浴两年。

    逐一联想,貌似只有树宁镇最有问题。

    尤其是龙老临死前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他事到如今都不是很明白。

    “你已经是一颗成熟的种子,这种气味会永远在你身上无法消除,就算我死了,你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好过。”

    “你会永远堕入黑暗,永无翻身之日,我会在幽冥等着你......”

    药浴是龙老提炼的,而李梦舟也浸泡了两年,得到的好处,便是拥有了相当强悍的体魄,而这似乎也和山外人坚不可摧的体魄很像,只是李梦舟以前从未往这方面去想过。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想。

    那一番话在他脑海里记忆犹新。

    但也不是时常想起。

    可林敢笑的那番话,也使得李梦舟对树宁镇的记忆变得更清晰了很多,尤其是龙老临死前歇斯底里的‘诅咒’。

    这两番话结合在一起,似乎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李梦舟不敢想象,也不愿去相信的真相。

    他曾在树宁镇外的荒凉地发现过被山外人掠夺过的修行者尸体,可现在想来,或许那具尸体的出现,本就不是巧合,因为有山外人就住在树宁镇里,和姜国许多普通百姓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

    而他更是和一名山外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龙老竟来自山外世界!

    所谓被人追杀,废掉修为,从而无意间发现李梦舟这颗种子,开始暗地里催熟种子,只为重新回归山外世界,便是很能够解释得清的事情了。

    越是细想,疑点便也越多,李梦舟的心境突然变得有些不稳。

    他联想到那所谓的药浴,恐怕也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既是有着催熟种子的作用,顺便帮他淬炼出了强悍的体魄,那么浸泡了药浴的他,到底是正常人,还是已经变成了山外人?

    李梦舟的心里有些没底。

    他在树宁镇和龙老朝夕相处,其实是有感情的,在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们便好似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份羁绊是很难轻易消除的,纵使后来李梦舟选择了拔刀,但他依旧把龙老当作亲人。

    这当然是相当矛盾的一件事情。

    可事实正是如此。

    他拔刀是为了自保,却从不恨龙老。

    杀死龙老,他心有愧疚,却是不得不杀。

    他斩断了一样东西,心里便留下了一样东西。

    现在真相貌似终于被揭开,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恐慌。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药王谷走向山外的天才

    山野间有清澈小溪流淌,白雪覆盖着大地,枯褐的落叶静静躺在白雪上,虽有雪,但此地却并不严寒,甚至溪间冒着一缕缕热气,怪异的是,岸上白雪却未消融。

    此乃有悖自然之景。

    但若是发生在南禹,便也算很正常。

    毕竟南禹以西有着一座黑火山群,整个南禹并非全是这种景象,黑火山群附近自然看不到半粒雪花,但有溪流通自黑火山,延伸在此,有修行大能依靠秘法,布下温泉意,水流温热,但大地却很平常,自有天地灵气的隔绝。

    有短发穿僧袍的年轻人,越过溪流,脚踩着积雪,朝着一处宫殿行去。

    宫殿前有一块巨石,上述‘枯禅’两个大字。

    此地便是南禹山海清幽。

    沿途有同样短发穿僧袍的年轻人在见到来者时,纷纷见礼。

    他一路回礼,却步伐没有片刻停顿。

    很快便上得台阶。

    穿梭九曲长廊,来到一处小院落前。

    那有些破旧的木门上,有着一块同样残破的木板,上刻着‘枯禅’二字。

    他推门而入,轻舒一口气,执手行礼,说道:“大师。”

    院里有着一颗没有半片叶子的梧桐树。

    树下坐着一人。

    他抬眼望向那推门而入的年轻人,轻声说道:“道生,我知你来意,但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道生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言道:“大师请说。”

    树下那人思忖了片刻,说道:“九皇子在望来湖修行顿悟,若能有所悟,可入知神,世间诸国的天才之辈一个个入了俗世,或有些有趣的事情已在棋盘内,虽然看不到,却也正在发生着,我想让你去一趟魏国书院,见一见那北琳有鱼,看她是否有意,入千海一观。”

    道生紧紧皱着眉头,说道:“为何要入千海?”

    “因姜国境内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位皇帝陛下定然会有所动作,那对诸国站在巅峰的年轻修行者而言,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北燕剑庐的萧知南,早早便去了姜国,明为入世实修,挑战年轻强者,但选择姜国的原因,并非那么简单。”

    “我观西晋二皇子,也有意往姜国,不日便会动身,既是九皇子在望来湖顿悟,我南禹便只有你够资格前往,而那魏国书院的北琳有鱼,年纪轻轻,却遁世许久,若你能让她入世,那棋局之间,必然会多一分精彩。”

    道生仍旧不是很理解,但他也从大师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些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不免有些急切的说道:“大师明明清楚姜国在发生什么,而老师就在天弃荒原,为何无动于衷?”

    梧桐树下坐着的便是南禹枯禅无念大师,他神情平静的望着道生,说道:“她是你的老师,亦是我的师妹,你心中担忧,我自然知晓,但我不能离开枯禅,而她也不会有事。”

    道生虽深知尊卑之礼,可也有些难以自控,第一次在无念大师面前无礼,更为急切的说道:“可那是山外帝君林敢笑啊!”

    无念大师缓缓闭起眼睛,淡淡说道:“不过世间一跳梁小丑,自以为让得落青冥降临,便可无敌,却是十分可笑,纵然我不去,能杀他者,也不胜枚举。”

    道生沉默了片刻,继而有些惊慌的跪拜下去,说道:“请大师饶恕,弟子这便起身前往魏国,定让北琳有鱼走出芍华书院!”

    他对无念大师的尊重绝不比老师皆然大师少,因皆然大师虽名为他的老师,却是基本上没有见过面的,皆然大师坐镇天弃荒原的日子不短,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南禹,与道生的师徒之名,也是在皆然大师赶赴天弃荒原的途中,因缘巧合碰见的。

    她在道生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品质,便没有犹豫的收了他当徒弟,只因要前往天弃荒原,肯定不能带着道生,便给了他一件信物,让道生自己去了枯禅,所以皆然大师虽然是道生的老师,但传授道生修行之法的却是无念大师。

    按理来说,道生和皆然大师之间是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毕竟也只是因为一句话,就成了师徒,但道生对皆然大师的尊重却是和无念大师等同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对于这一点,道生是很在意的。

    此时对待无念大师的言语莽撞,便让他自觉惶恐愧疚。

    无念大师当然没有责怪道生的无礼,开口嘱咐道:“你不是她的对手,此去需懂得斟酌。”

    道生诺诺道:“弟子明白。”

    他站起身来,缓缓退出院落,将得院门闭合,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

    ......

    天弃荒原。

    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噬,周遭变得一片清静。

    但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便打破了这片刻的悠然。

    落青冥扇动着双翅,黑色气焰在沸腾。

    唐闻柳跪在地上,仰天嘶吼,面庞被血红色的纹路充斥,仿若岩浆滚动,整张脸都要裂开一般。

    自腹部丹田有一缕缕灵元渗透出来,融入林敢笑的掌心。

    云清川好整以暇的捧着西瓜啃,萧知南半跪在他面前,气喘吁吁,整个人很狼狈。

    她回眸望向站在原地发愣的李梦舟,微微蹙紧绣眉,说道:“你在做什么?”

    她不断的向着云清川挥剑,李梦舟却不来帮忙,心里不由有气,语气便也冰冷了许多。

    闻听得那冰寒刺骨的声音传入耳畔,李梦舟浑身打了个激灵,渐渐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不二剑,看向萧知南那张绝美却很是疲倦的脸庞,轻声说道:“我觉得应该换个方式。”

    萧知南有些困惑,问道:“何意?”

    李梦舟朝着林敢笑走过去,因龙老的事情而再度感到些许恐惧的他,却也自绝境中察觉到了很妙的事情。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龙老用他的方式催熟种子,却也帮李梦舟淬炼出了强悍的体魄,且随

    着他修为境界越高,那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药液,同样也在二度洗礼着他的身躯。

    哪怕他的体魄不能和山外人那种近乎坚不可摧的体魄相提并论,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真的已经很接近山外。

    他没有一直纠结自己的身体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却想到了利用龙老带给他的东西来对抗林敢笑。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他内观着四肢百骸细水长流般氤氲着的淡蓝色药液,那是跟气海灵元完全不同的一股力量,他向来都是被动的在吸收那些药液,而现在,他打算主动去接触。

    有《蚕灭卷》保护着他的意识,避免可能会存在的危险,循序渐进的让得那些淡蓝色药液流淌开来,有些许微凉之意从体内渗透出来,自毛孔飘起一缕缕白气,顷刻间,皮肤上便结了一层冰晶。

    恍惚间与山外修士体魄外那层金色晶体有些相似。

    但未等李梦舟感到欣喜,那微凉之意骤然变得冰寒刺骨,自内而外蔓延,他前行的步伐顿住,身子也变得僵硬,刺骨的寒意冰冻着他身体的一切,唯有意识被《蚕灭卷》保护,尚且清醒,但也正因如此,他深刻感受着那股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的骨骼喀吧作响,皮肤上被震出一层层冰霜,就连脚下积雪都开始结冰,温度骤然下降。

    萧知南不清楚李梦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般情景颇有些诡异。

    她眼睁睁看着李梦舟在前行中,忽然结冰,眨眼间便成了一座冰人雕像,哪怕距离不近,她仍能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汗毛直立,甚至仿若处在深渊底下的冰窟。

    林敢笑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停止了掠夺唐闻柳气海灵元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化作冰雕的李梦舟。

    云清川睁大了眼睛,略有茫然的打量周围,很是不解的喃喃道:“这天气不至于冷到把人冻成冰的地步吧?”

    他不能理解,但林敢笑却意识到了李梦舟身上在发生什么。

    在他嗅到李梦舟身上那股十分隐晦的气息时,便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当世药王谷那位药王尚且只是一名稚嫩童子时,药王谷里便曾出现过一名天才,他对药理生而知之,具备成为天下第一神医的潜质,药师皆是修行者,虽不是一座修行山门,可也能够被称之为山门,远非世俗普通的看病大夫相比。

    药师自然没有移山填海的神通,但入五境知神的药师,却能利用世间一切灵植,或生或灭,虽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但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轻易肉白骨。

    那必然是受世间敬仰的存在,就算是修行者,也会面临死亡,没有人真的不怕死,除了打破五境壁垒的超然存在,没有修行者敢轻易得罪一名药师,尤其是五境的药王,任何时刻,一名药师都有可能救你的命。

    他们哪怕不是强大的修行者,没有与人厮杀的打架本事,但他们拥有的本事,绝对是不能小觑的,也是值得敬重的。

    药师能够救人,自然也可杀人,他们不会打架,不代表不会杀人,甚至轻易就能做到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第一百七十章 拔剑啊,你个废柴!

    当世药王谷的那位药王,虽然也入了五境知神,但终究没有达到巅峰,且资质有限,相比曾经药王谷那位天才而言,自是差了许多,可也依旧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而那名药王谷的天才所追求的东西已经很难在世间得到,于是在某个机缘巧合下,他入了山外。

    因药师的身份,纵是入了山外,他也没有成为很强大的修行者,他修习的东西终究不是为了打架,哪怕修为再高,不会打架便永远不会。

    可他想要杀死的人,便绝不可能活下来,也不论对方修为有多强。

    然而,在荡魔时期,山外修士被天下修士围剿时,他面对某一个人时,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失败。

    林敢笑以为他在那时便死了,直到看见李梦舟,才明白,他一直都活着,但也正因李梦舟站在这里,也同时让得林敢笑明白,他终究还是死了,却在世间留下了一些东西。

    山外修士自然皆是从世间山河里走出来的,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多数是为了变强且得到永生。

    林敢笑便曾是资质很差的人,在修行道路上摸爬滚打,没有半点长进,直到遇见那个人,去了山外,他才有了帝君的名头,也打破了五境的壁垒,俯瞰天下弱小修士,高高在上,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他也曾询问过那从药王谷走出来的天才,为何来到山外。

    对方给予他的回答,是因见了太多人间疾苦,哪怕他是一名药师,有着救人的本事,但也有些人是他救不了的,而且他终究会死,他很喜爱药师这个身份,便不想死掉,也不能去想象在他死后,得不到救治的人痛苦挣扎的画面。

    虽然世间药师不止他一个,也总会出现比他更有本事的药师,但那终究是跟他再也没有关系的事情。

    林敢笑耻笑了他的这种想法,等待着他堕入深渊的那一刻。

    事实上,曾经因美好愿景而来到山外,但山外也在吞噬他,那份美好愿景,不知不觉便从他心里消失了。

    他救人的本事,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并且乐在其中。

    而他便是荡魔时期,站在最巅峰的山外强者之一,被称为药皇,其名龙渊。

    ......

    林敢笑自李梦舟身上嗅到的那股气息虽然掺杂着一些药皇龙渊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一股奇异的味道,那股味道会让得寻常的山外人为之发狂,便好似饿了很久,突然有一盘红烧肉摆在面前,且沿路摆着荤素各种类美食,远比纯粹一个白面馒头更有诱惑力。

    这种奇异味道的出现,自是只有药师身份的龙渊能够淬炼得出来,虽表面上因会吸引寻常的山外人发狂,意为害死李梦舟,可林敢笑深知,药皇龙渊也给予了李梦舟极大的好处,那是他绝不可能因意外而遗漏的事情,必是刻意而为。

    于是乎,他才想着放李梦舟一条生路。

    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想活着。

    其实他并不能知晓药皇龙渊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又为何选择这个少年,但看着化作一座冰雕的李梦舟,那股蔓延而至的刺骨寒意,居然隐隐刺痛了他的皮肤,那只是一念间打算放过少年一马的念头,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所谓破茧成蝶,冰冻三尺而浴火重生,林敢笑虽然不明白药皇龙渊对李梦舟做了什么,但此刻他却深知,李梦舟正在胆大妄为的试图借助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打破某样东西。

    “给你一条活路不去走,偏偏要自寻死路,难不成你是对我那番话有了误解?觉得我果真不会杀你?没想到你还挺天真的。”

    林敢笑没有再理会被黑色气焰锁住的唐闻柳,脚踩着积雪,一步步朝着李梦舟行去。

    萧知南上前拦阻,但云清川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轻轻挥手,便有一股狂风席卷,将得萧知南推出了数百米开外,一道光柱降下,任凭萧知南如何挥剑,也无法打破天地囚牢的壁垒。

    她眼睁睁看着林敢笑朝李梦舟迫近。

    那座冰雕在林敢笑的面前破碎,先是有蜘蛛网般的裂纹浮现,继而快速蔓延,迫使着林敢笑的脚步微顿,神色上有了一丝凝重。

    待得完全破冰,望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李梦舟,林敢笑那一刹那的紧张忽然消失,忍不住摇摇头,笑着说道:“看来你失败了。”

    李梦舟的脸色很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却仍坚定地抬着脑袋,低声说道:“是我高估了自己......”

    他试图将得药液全部催发出来,并借由这股力量来破境,然而龙老炼制的药液,除了有催熟种子的作用,自然也不是单纯的给李梦舟淬炼出强悍的体魄,那股药液对他有益也有害。

    想要利用不可控制的力量,是相当冒险的事情。

    事实上,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药液确实被他大幅度催发了出来,但也导致这股力量愈发不受控,害处便也体现了出来。

    他现在变得非常的虚弱。

    哪怕他的修为因此有所提升,距离四境巅峰更近了一步,但糟糕的状态,让他还不如之前。

    所谓因果,他以为是龙老种下了因,而他得了果,实则他对这件事情有极大的误解,若非遇到林敢笑,若非怀疑到龙老的身份,他可能终生不会做这件事情,自然触及不到害处,但龙老在树宁镇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来由的,纵使他最后失败了,可也给李梦舟留下了巨大的麻烦。

    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若非,只要山外修士一天没有从世间消失,那么李梦舟总归会遇到,那么龙老早早便埋下的种子,就会开始发芽,所以就算今时没有遇到林敢笑,以后也肯定会遇到第二个林敢笑,并且让他得知龙老的真正身份,结局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深知林敢笑有多么强大,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李梦舟一直都在找寻着反败

    为胜的办法,此刻却忽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打败林敢笑。

    他颓然的瘫坐在雪地上,那股力气不在,就连站着都很勉强。

    望着忽然没了斗志的李梦舟,林敢笑也感到很无趣,药皇龙渊在荡魔时期是跟他同等的存在,就算没能打破五境的壁垒,但宰杀五境知神的大修行者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有着相当奇异的手段。

    他初才还真的有点担心,李梦舟会借助药皇龙渊留在他体内的力量,搞出什么花样出来。

    嗅着那淡淡的薄荷味,林敢笑背负着双手,轻吸一口气,说道:“他虽留下了这股气息,但你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便说明药皇没有杀死你的想法,正因如此,我便也卖他一个面子,可你自寻死路,我也不会在意药皇那家伙。”

    “你的气海灵元虽然很稀薄,却隐隐透着一股很庞大的生机,又有属于药皇的气息在,如此,相比于唐闻柳的气海灵元,对我的好处也不会弱上几分,我倒是要感谢你没有软弱的逃走,而是把你自己主动送到了我的嘴巴里,我便很开心的笑纳了。”

    李梦舟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杀我,但杀之前,需要养熟,遗憾的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在他准备杀我的时候,我先把他杀了。”

    他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对待龙老的感情,是潜藏在心里的,哪怕龙老是他曾经在树宁镇当做最亲近的人,而又是最想杀他的人,那种复杂的情绪是很难以描述的,他不想多说什么。

    然而他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一番话,却让林敢笑感到不可思议,嘴角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呵呵道:“我姑且当做药皇在荡魔时期活下来时身受重伤,天下修士又不给山外丝毫活路,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掠夺灵元回复伤势,但又怎么可能被你这小子杀死?”

    李梦舟虽然不懂药皇之名意味着什么,但能够跟帝君林敢笑熟识,自然不是寻常的山外人,药皇和帝君的称呼,本身就代表着一些东西,但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情去震惊龙老在山外的地位。

    “我不清楚龙老曾经有多么强,但我认识的他只是一名很普通的游野药师罢了,甚至还不如世俗江湖里的武道宗师,那时的我未曾踏上修行路,却也破入宗师之境,反杀他,并不是一件难事。”

    林敢笑沉默了片刻,微微感慨道:“药王谷里曾经的天才,山外的药皇大人,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没成想最后却是死在一个少年的手里,他是药王谷的耻辱,也是山外的耻辱,如此一来,我便更不可能放过你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掌。

    李梦舟依旧瘫坐在雪地里,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不二剑就静静躺在身边,握剑的手虽近在咫尺,然咫尺却有天涯之远。

    萧知南有些恼怒的声音伴随着风雪声传来。

    “拔剑啊!你个蠢货!”

    “废柴!”

第一百五十一章 酷暑时节的烦琐事

    剑修的剑的确是能够伤害到山外修士,但那也是要看境界的高低的,若境界相差不大,剑修的剑确实能够破开山外修士的体魄防御,却也很难杀死对方,可境界相差甚大的情况下,莫说是剑修,任何派系的强大修士都能够纯粹靠力量杀死山外修士。

    欧阳胜雪是剑修。

    本身境界貌似也远远高过那个黑衣人。

    那么只需要稍微认真,杀死对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黑衣人的气息有些混杂,导致欧阳胜雪短时间里不能准确感知到他的具体境界,但大概也就是四境的阶段,或许距离上境很接近,然而也不存在什么区别。

    面对欧阳胜雪的话,黑衣人显然不相信,讽刺的说道:“只是因为你是剑修,或许也存在着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你才能够伤到我,但妄想说要杀我,未免太可笑了些。我便站在这里,你又能奈我何?”

    四境以下的山外修士普遍头脑简单,但黑衣人的头脑似乎很聪明,他只是多了一些疯狂,也多了一些盲目,如果他能够跨入五境门槛,必然会是很强的存在,只可惜,他遇到了离宫剑院里的第一把剑,欧阳胜雪。

    “即是如此,那你再接我一剑如何?”

    欧阳胜雪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也没有特意想要打对方的脸,只是纯粹不喜欢黑衣人那狂妄的态度罢了。

    破尘在嗡鸣声中离鞘而出,带出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较比之刚才恐怖多倍的剑气呼啸着破空而去!

    那名黑衣裹身的山外修士虽然察觉到此刻剑气的不同,但他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反而再次挺起胸膛,试图硬生生抗下欧阳胜雪这一剑。

    既然欧阳胜雪说要杀死黑衣人,那么斩出的这第二剑自然是非同小可的。

    剑气咆哮着撕裂黑夜,穿透那漫天震荡出来的如雪的烟尘,狠狠地斩击在黑衣人的胸膛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黑衣人的脸色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发生了变化,先是紫红,接着瞬间转为惨白,显然这一剑带给他的感觉并不好受。

    欧阳胜雪没有说话,第一剑真的只是他很随意斩出的一剑,甚至随意到仅能杀死那些梁县山匪的程度,但终究是他斩出来的剑,就算再弱,也是具备着很可怕的杀伤力,只是不足以破掉山外修士的防御。

    第二剑,他虽然也没有尽全力斩出,但却是很认真的,除非是那些在四境里属于很强的存在,其余任何四境修士,面对这样一剑,都只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而这时,欧阳胜雪手腕微微一振,斩击在黑衣人身上的剑气蓦然疯涨,直接便崩碎了黑衣人的体魄,后者只来得及露出恐惧的神色以及那一声惨叫,便浑身鲜血淋漓的扑倒在地。

    欧阳胜雪缓缓将剑入鞘,看着那尚未完全断气的黑衣人,轻声说道:“这便是剑修。”

    黑衣人瞪着充血的瞳孔,嘴巴里的鲜血咕咕噜噜的,好似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他的身子便僵硬了下来,眼眸里的神采也变得灰白一片。

    欧阳胜雪漠然的看着那黑衣人断气,随后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在不可能的时间和不可能的地点,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山外修士,这绝非一件寻常的事情。

    他没有想着留下黑衣人一命,询问清楚,

    因为山外修士虽然很疯狂,大多数头脑也很简单,但想要从他们嘴里探听一些什么,是很难的事情,欧阳胜雪不懂得如何去折磨别人,也不懂得审讯一个人,只能将其杀死。

    “看来是时候要回去都城了,有山外人出现,有必要告知陛下和老师。”

    他浑然不知晓,其实在都城里已经有山外修士浮现。

    此地距离都城很远,欧阳胜雪稍微变得有些急切,但还是想着要在明日一早和小瑶儿、贾壮实他们告别后再离开。

    欧阳胜雪回到梁县那破旧的小院,悄无声息的重新上得屋顶,继续盘膝观想,在观想中时间消逝的很快,夜幕渐渐被驱散,火红的太阳高高升起,日出的那一刻,整个梁县都似乎被笼罩在梦幻般的色彩里。

    贾壮实起得很早,开始打水做饭,也第一时间朝着站在屋顶上的欧阳胜雪打招呼。

    待得小瑶儿也起来之后,欧阳胜雪说道:“我要离开了,虽然山匪已被我杀尽,但难以保证日后会不会有新的山匪出现,你们没有修行资质,但我也可以传授你们一些简单的法门,最起码在普通人里,甚至是武道宗师以下都足够自保。”

    这是欧阳胜雪昨晚观想时,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贾壮实的确没有修行资质,但小瑶儿还是有一些潜质的,虽然资质很低,但也是因为体内杂质太多,在排出杂质后,是具备踏上修行道路资格的,哪怕不一定能够走得很长远,可在这梁县里,足够有实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梁县的所有人。

    只是纯粹的异人就几乎仅次于武道宗师,甚至有个别的异人能够和武道宗师一较长短,而根据欧阳胜雪的探知,小瑶儿的资质是必然能够突破到远游境界的,也就意味着,她能够在世俗江湖里站在最高的位置,只要不遇到三境以上的修行者,谁也奈何不了她。

    在传授了他们离宫剑院的启蒙神通,且也简单教导了一下剑技后,虽然小瑶儿和贾壮实表示出了不舍,但欧阳胜雪还是启程朝着都城而去。

    启蒙神通对贾壮实这种毫无修行资质的人而言,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习练剑技,也就是能够强身健体,欧阳胜雪主要传授的是小瑶儿,但为了不再次打击到贾壮实,方才让他一起修习。

    差不多在正午的时分,欧阳胜雪背着剑,在那两道久久不愿移开的目光注视下,渐行渐远。

    而在这很是僻壤的小小梁县里,自此便有了一个叫做瑶儿的小剑修,传承自都城的离宫剑院。

    ......

    ......

    姜国都城。

    在山外事件渐渐平息,也开始有人注意到朝堂里少了一位官员,随即很快的,御史大夫岳世庭被杀的事情再次席卷了朝堂。

    短短半年的时间里。

    先是有军部裨将张崇被人当街杀死。

    御史中丞澹台璟携妻赴珈蓝寺为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儿子祈福,在珈蓝寺和野骷山的临界处被刺杀身死。

    张崇虽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裨将,也非皇帝陛下亲自任命,但御史中丞澹台璟乃是属于御史台的二把手,其被刺杀事件,影响颇重。

    而澹台璟的案件至今未曾侦破,堂堂御史台的掌权者,岳世庭同样遇害,便是足以轰动整个朝堂

    的事情了。

    除了皇帝陛下和国师之外,岳世庭的地位是完全和江听雨、徐鹤贤、范无味等各司司首同级的官员,那是真正的朝堂命官,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针对岳世庭在东城门外数百里被杀一事,琅琊京兆府联合玄政司一同办案,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

    而朝堂也派出人手寻觅岳世庭妻儿的踪迹,只是暂时未曾有什么发现。

    李梦舟在养伤期间,自然也听闻了这件事情,但他并未理会,因为他正被另外一件事情纠缠着。

    傍晚的朝泗巷,酷暑的时节,哪怕是到了夜晚,也是很难感受到什么凉意,那一股股吹来的热风,令人心里十分烦躁。

    居民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扇着蒲扇,聊着一些闲篇儿,试图驱散那些微的燥意。

    在那敞开着门的小院里,李梦舟穿着单薄的衣衫,挥汗如雨的打了一套拳法,当然,实际上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拳法,完全就是毫无章法的打着玩。

    他主要是为了验证自己身体的恢复程度。

    在树宁镇被药浴淬炼过的身体,结合那中年药师的医治,李梦舟身体伤势恢复的速度的确较常人要快很多,本该是躺在榻上修养数月的伤势,短短几日里便恢复如初了。

    虽然未至小暑,但炎炎暑夏已经早早到来,富贵人家里早就置备好了冰块解暑,或是在真正入伏的时节,选择到一个清凉之地避暑,而寻常的普通百姓,也就只能蹲在家门口的树荫下乘凉,忍受着烦琐的情绪。

    现在便已经如此炎热,很难想象之后的日子该怎么去熬。

    坐在屋檐下藤椅上的古诗嫣看着挥汗如雨打拳的李梦舟,神情有些严肃的说道:“已经有几日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梦舟停止了打拳,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甩了甩手臂,咧嘴说道:“那道在暗地里注视着我的眼睛,始终不敢摆在明面上,我一时找不到他,除了等着,又能做什么?”

    拿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随着扔进旁边放着的木桶里,溅起了一些水滴,他看向屋檐下的古诗嫣,神情变得认真,说道:“在我受伤期间,那道目光便时不时的注视着我,现在我的伤已经痊愈,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如果对方真的是要针对我做些什么,没理由在我养伤的时候不行动,除非他在忌讳着什么。”

    李梦舟紧紧盯着古诗嫣,说道:“或许是他没有将我一击必杀的信心,而且你又一直待在这院子里,没有出去过,就算你我都受了伤,但他也不敢同时面对我们两个人。”

    古诗嫣说道:“但那是最好的机会。”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对付两个受伤的人,哪怕能力不足,终究还有些希望,但对付两个回复到全盛状态的人,便是没有了半点希望。如此想来,那暗中窥视的眼睛,就算不上什么难缠的家伙,只是个优柔寡断的白痴罢了。”

    在目标受伤的时候不动手,只是暗中观察,一直等着人家伤势痊愈,再无出手机会,换作李梦舟决计不会去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想什么呢?

    五成杀死敌人的机会和半成都没有,这两种选择,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也不怪乎李梦舟觉得那暗中窥视的人是个白痴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雨幕里的杀机

    偏偏因为此事,李梦舟一直都在暗暗警惕,结果却是风平浪静,这般想着,李梦舟突然有些气恼,这是在浪费他的感情,也是在耽误他的时间啊,决计不可原谅!

    奈何虽然察觉到了那道注视着小院的目光,但对方貌似很谨慎,每每在李梦舟的神游意念外放出去的瞬间,便再也感知不到那目光的存在。

    如此,除非在对方主动露面的前提下,很难将其抓出来。

    修行者的神游意念随着境界的提升,可视距离也会扩大,这虽然看起来是很轻便的能力,能够洞悉方圆数百里的风吹草动,但实际上若有人刻意想要隐藏,除非自身境界远远高过对方,否则也会出现‘看不到’的情况。

    便类似李梦舟能够通过《蚕灭卷》对他意念的增强,暂时瞒天过海,避开北藏锋的感知一般,世间也同样存在着,境界相差微小从而不被感知。

    但按照常理而言,以及李梦舟的推测,暗中窥视的人修为决计高不过四境下品,那么古诗嫣十分迫近四境巅峰的修为境界,就算对方隐藏的再深,也终究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蚕灭卷》对意念的增强是独一无二的,李梦舟能够以微弱的境界规避北藏锋的神游感知,不代表旁人也都能做到。

    同样的道理,李梦舟的神游意念要远远强过同境修士,亦不能以常理看待,然而那暗中窥视小院的人却能够瞒过李梦舟和古诗嫣两个人的感知,纵使修为境界不会很高,也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李梦舟从木桶里抄了一把水,拍打在脸上,稍稍驱散了一些炎热之气,望着院门外那闪烁着微弱烛光的巷道,很认真的思忖道:“既然选择在暗地里窥视,甚至偶尔那视线里还挟裹着一丝杀意,必然是认识我,且有些仇怨的人。”

    “苍南山的弟子早已离开都城,就算他们返回来,主要目标也应该是何峥嵘,徐鹤贤是有嫌疑,却不会动用这般手段,那个玄政司的朱侍郎倒是有这个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想要杀我呢?”

    在都城里和李梦舟结怨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可真正符合条件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

    像不落山的唐天,虽然有些恩怨,但还不至于到要杀人的地步,而且凭借唐天的修为境界,也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

    关慕云的可能性也不高,他终究是书院的弟子,就算他对李梦舟起了杀心,也不屑于躲身在暗处窥视,而且李梦舟也不觉得关慕云有什么非得杀掉自己的理由。

    剩余的很多人,基本上都已被李梦舟杀掉,死人是不可能再来报复的,所以无需考虑在内,只说活着的人,最有嫌疑的当然还是徐鹤贤。

    但徐鹤贤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亲自窥视,且因岳世庭遇害一事,怕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去理会李梦舟,反而是徐鹤贤手下的朱在天更具备嫌疑,而且本身也是四境下品的修行者,虽然境界高过李梦舟,却弱于古诗嫣,很符合他之前的推测。

    何况朱在天也有着在蟠龙宴之前试图在都城外截杀他的前例。

    李梦舟倒也怀疑过曾杀死岳世庭的戚小然,但是凭借戚小然的修为,哪需要暗中窥视,直接正面遭遇,完全足以杀掉李梦舟和古诗嫣两个人。

    思来想去,貌似的确只有朱在天的嫌疑最大。

    “我们或许需要主动出击。”

    李梦舟看着古诗嫣,神情平静的说道。

    一连几日,都被一双眼睛窥视着,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情。

    既然怀疑朱在天,那么李梦舟便要做些什么。

    他又不是没有杀过朝堂的官员,哪怕杀死朱在天会相对很麻烦,但在浮现出这个念头时,他便也不会再退缩。

    古诗嫣心神一动,随即缓缓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拿起架在旁边的长剑,淡淡说道:“你知道是什么人了?”

    李梦舟把自己心里的猜想告知给了古诗嫣,说道:“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朱在天,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早前他便想要在都城外截杀我,我因赴宴的事情,且也没打算直接和玄政司撕破脸皮,便也没有理会他,但若这次暗中窥视我的人真是他,我便必须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古诗嫣皱眉说道:“因岳世庭被杀一事,都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再有玄政司的侍郎被杀,恐怕会是不小的麻烦。”

    李梦舟笑道:“前有澹台璟被刺杀,现有岳世庭死在东城门外那个神秘人手里,而徐鹤贤至今都未曾破获澹台璟被杀的案件,如果再有朝堂的官员死掉,对于徐鹤贤来说,不也同样是一种麻烦么?”

    古诗嫣有些恍然般的点点头,说道:“相比于给人制造麻烦,你杀掉朱在天的麻烦,倒也不算什么,虽然看似徐鹤贤对侦破案件没有什么本事,但他确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如此在虎口里拔牙,虽然冒险,但想来却也很有意思。”

    徐鹤贤贵为玄政司的司首,所针对的都是有关修行者的案件,而寻常案件以及涉嫌朝堂大员的案子都是琅琊京兆府的职责所在,只是在某些时候,玄政司也有权力插手琅琊京兆府的案件。

    若说侦破案件,当然还是琅琊京兆府更胜一筹,玄政司只是解决某些琅琊京兆府没能力解决的事情。

    但也不能说徐鹤贤就对破案没有半点造诣,只是很凑巧的是,因澹台璟被杀一事,从琅琊京兆府转入玄政司接手,而至今未曾破获,在明面上的确显得徐鹤贤的本事不太行。

    而也正因古诗嫣是杀死澹台璟的真正凶手,她当然有资格去嘲讽,可事实上,徐鹤贤虽然的确没有怀疑到古诗嫣的身上,但也早已把张崇以及澹台璟的死怀疑到李梦舟的身上,当初徐鹤贤派朱在天抓捕李梦舟,也并非完全是栽赃乱来。

    只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徐鹤贤便没有再去理会这件事情。

    可至少在古诗嫣眼里看来,徐鹤贤除了一身修为高深外,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

    她也不想想,若是徐鹤贤真的破获了澹台璟被杀一案,那最终倒霉的不就是她了嘛。

    城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每个人的心思都很深,又何况是朝堂里的那些大人物。

    徐鹤贤能够坐在玄政司司首的位置上,可绝非只是因为他四境里最强的实力。

    许多表面上体现出来的东西,也许暗地里皆隐藏着深意。

    便例如徐鹤贤和那位潞亲王的关系,整个都城里便没有任何人知道。

    虽然强大的修士神游意念覆盖的距离很远,但其实也只是能看到,却无法听到,而且也没有人那么无聊,每一时每一刻都在观察别人的**,或许世间的确存在这样的人,可在都城里绝对没有。

    因为都城里的修行强者太多,稍有不慎若是触及到了不能被触及的事情,怕是要倒八辈子血霉。

    且阵术大师曹如山在都城所设下的阵术,几乎覆盖着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没有监听或监视的作用,但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心存恶意的人被曹如山察觉到。

    而在都城里除非是必要的特殊时期,也禁止神游意念覆盖整个都城,那是很容易被察觉到的,也没有人去那么做,便好似那叫做彭德的野修,要来都城杀死吴先生时,只是神游了半个都城,便被青一找上门来,予以警告。

    除了护佑都城的少数人能够被允许外,在家里谈论某些事情,却被外人得知的情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当然,在普通百姓当中,若有人刻意爬墙头偷听,便是不能避免的事情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朝泗巷的小院里,正有一男一女在计划着要杀死玄政司侍郎的阴谋。

    ......

    夜空里十分突兀的降下一道闪电。

    街巷间也刮起了阵阵凉风,有微凉的雨滴落在皮肤上,似乎一日的燥热疲惫感便荡然无存,百姓们虽然期待降雨,但也不会期待下暴雨,眼看着夜空上电闪雷鸣,似乎雨势不会太小。

    原本还算热闹的都城各处街道很快变得空寂,趁着雨势尚且微小,街上游玩的行人纷纷返家。

    微雨拍打着门窗,发出啪啪地声响,雨帘覆盖着都城,惊雷闪电点缀着色彩,一场不算暴雨的大雨,渐渐席卷了姜国大半的区域。

    而都城附近降雨的程度不算很大,但电闪雷动的轰鸣也不弱,整个都城里的街道上再也看不见半个行人。

    凉飕飕的夜风吹拂着连成线的雨幕,在内城的某条巷道里,猫脸和兔脸再次出现。

    与往日不同的是,原本一黑一白的装束,全部变成了黑色,更好的藏匿于深夜里。

    身材不胖不瘦,稍显束身的装扮显得肌肉很结实的黑衣男子,那猫脸下的一双星眸闪烁着熠熠光辉,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刀,那是一把朴刀,异常锋利。

    束身黑衣的装扮使得身材更为曼妙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把剑,他们动作很快的穿梭于巷道之间,最终站在了一户院门前。

    他们自然便是李梦舟和古诗嫣。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雷

    李梦舟的手里没有握着醉梦剑,也没有握着乌青剑,而是一把朴刀。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在树宁镇活动的杀手浮生,便是使得一把朴刀。

    而浮生出现在都城,也需要有一把朴刀。

    朱在天是玄政司的侍郎,但他不像徐鹤贤那般是直接住在玄政司里面的,他在都城里有自己的家。

    这并非是什么秘密,所以李梦舟和古诗嫣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找上门来。

    朱在天是成过亲也有过孩子的,但因曾经执行玄政司的任务,得罪了不少山野的修士,在某日,妻儿坐马车回娘家的途中遭到了山野修士的截杀,得知情况的朱在天虽然率领着玄政司甲士一一找出那些山野修士杀掉,但死去的妻儿也是换不回来的。

    至此,朱在天便成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娶妻。

    那院门里也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小院落,或许要比外城朝泗巷里的小院占地面积和装潢等都更好一些,但也绝对称不上富贵豪宅。

    朱在天家里没有仆人,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终究是玄政司的侍郎,那是仅次于徐鹤贤的人物,虽然在朝堂里的官位并不高,但也等同大城里的知府令,稍弱于琅琊京兆府的那位,也是属于朝堂里中上品的官员。

    就算只是区区县令也是家仆大群,中上品的官员住在小巷子里,且孤身一人,也的确不常见,纵是很接地气,很受百姓喜爱的岳世庭,府里也有家仆伺候着。

    然而朱在天不用奴仆绝非其他任何原因,在玄政司里,除了徐鹤贤和其他侍郎外,他每天都被人伺候着,回到家里只是为了休息,如果有家仆在,偶尔弄出点动静,他会忍不住想杀人。

    若长此以往,对他的仕途而言,也不是好事,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最清净,可以完全抛开玄政司的事务,真正放松下来。

    李梦舟和古诗嫣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实际上除非同门间,便没有修行者能够单凭气息来判断出来者是谁,更多的是因神游意念里看到。

    天地间的灵气是同源的,各派系修习着不同的法门,外露的气息自然也不相同,但那非个人气息,而是整个修行派系。

    除非是很特殊的气息,很难找出第二个人的情况下,一般都没办法纯粹依靠气息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同门间因为很熟悉,能够判断出来便很正常,当然也会存在非同门,但同样因很熟悉而能够探知出来的情况。

    朱在天对李梦舟算是熟悉,但也不算很熟悉,毕竟虽然有着一些纠葛,但也没有常常见面,只能算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在李梦舟和古诗嫣出现在院门外的时候,朱在天便察觉到了异常。

    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刀,站在屋檐下,透过那顺着瓦片倾泻下来的雨帘,注视着院门方向。

    在短距离的神游意念下,院门外那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两个黑衣人,便很清楚的浮现在朱在天的意识里。

    他很困惑。

    那猫脸和兔脸面具在漆黑夜晚的衬托下显得很诡异,尤其夜空里闪电降下的那一瞬间,便好似身处在恐怖故事里。

    但同时,那猫脸和兔脸面具又显得很可笑,哪个正常人会在大半夜里戴着这种面具到处晃悠,只能是变态了。

    雨幕笼罩着这座小院。

    院门外和屋檐下站着的三个人好似在隔墙对望。

    苍穹惊雷炸响,闪电呼啸。

    在某一个时刻,处于朱在天神游意念下的那两个黑衣人很突兀的不见了踪迹。

    朱在天寻觅的瞬间,夜空里再次降下一道闪电,那一霎的光芒很是刺眼,待得朱在天的视线重又变得清晰,院门依然紧闭,

    但院子里却多了两个人。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刀的右手下意识一紧。

    戴着猫脸面具的人就站在雨幕里,浑身被雨水淋透,哗啦的雨声难以掩盖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我来取你的命。”

    ......

    李梦舟说出了当初何峥嵘对倪真淳说过的话。

    “我来取你的命。”

    很简洁而干脆的一句话,最能充分表达他的来意。

    古诗嫣撑起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虽然以她的修为境界完全能够避开雨幕侵袭到她身上,但她似乎很喜欢撑着一把伞。

    有雨幕相隔。

    朱在天站在屋檐下,那连串的雨线好似将双方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但他们的视线却身处在同一个世界。

    “你可清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这里是都城,虽然修行者之间的争斗并非死罪,但我在玄政司当职,就算你只是有杀我的念头,也是犯了大罪。”

    朱在天有想要以势压人的想法,寻常没有修行者敢明目张胆的谋杀朝堂命官,虽然近段时间里都城常有官员被杀害,但有胆子这么做的修行者还是少数。

    而想着这些,朱在天突然心神一动。

    虽然张崇和澹台璟的死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是李梦舟所为,但这早已是朱在天心里认定的事实,而现如今御史大夫岳世庭也被杀害,只是在不可逾越的境界差距下,便也让得朱在天没理由去怀疑李梦舟,可眼前出现的这两个人就说不定了。

    戴着猫脸和兔脸这般诡异的面具,一来就说要取自己的命,很符合谋杀朝堂官员的条件。

    李梦舟利用《蚕灭卷》的气息掩盖了自己原有的修为境界,所以他身上敛出的气息很像是跨过四境门槛的修行者,古诗嫣本身便是很迫近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在朱在天的感知里,这便是两个毋庸置疑的四境修士。

    而根据古诗嫣气息的强弱,倒也具备着可能杀死岳世庭的实力。

    朱在天想着自己和岳世庭也没有什么关联,杀害岳世庭的凶手没理由找上自己。

    若非是自己完全想错了,便是杀人凶手根本也不是抱着某种目的,纯粹只是要和朝堂为敌,伺机谋害朝堂命官。

    像这样的恶徒,必须诛之!

    李梦舟可不在乎朱在天心里想什么,平静看着他说道:“身为玄政司的侍郎,却肆意窥视别人,岂非也算知罪而故行之,我要杀你,又有何妨?”

    朱在天眉头微皱,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既然你们想要杀我,且还在我自家院子里,那我也只能将你们全部留在这里。谋害朝堂官员可是重罪,我有理由相信,岳御史也是被你们杀害的,这也算是送上门来的功劳,我没道理避之门外。”

    李梦舟很错愕,他不明白朱在天怎么把岳世庭的死归到自己身上来了,而且他刚才那番话也是有着试探朱在天究竟是不是在朝泗巷外窥视的人,而朱在天的反应和回答,都似乎预示着李梦舟貌似找错了人。

    但是看着朱在天那杀意凛然的模样,显然此事已经无法善了。

    他颇有些头疼的咬了咬牙,嘛,算了,既错之,便一如既往之,朱在天找他麻烦也不是一两次了,且不论那在朝泗巷外窥视的眼睛究竟是谁,事已至此,朱在天已然是非杀不可。

    既然已经基本确定是自己找错了人,李梦舟便也不想再说什么废话,朝着古诗嫣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拔出了腰间挂着的朴刀。

    朱在天是破入四境下品多年的大修士,虽然依靠他的资质短时间里很难再破境,但至少他能够跨过四境门槛,那么在有生之年,突破到上境也是必然的事情,只可惜,现在便没有了这个机会。

    就算只是古诗嫣一个人,便具备瞬间

    杀死朱在天的实力。

    境界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李梦舟也不打算只是看戏。

    虽然他不懂得什么刀法,可在学剑之前,他一直用的都是刀。

    而剑技在某些方面,也能运用到刀上,尤其是剑之意境。

    在李梦舟拔出朴刀的瞬间,夜空里降下的雨幕便好似被拦腰切开,雨滴胡乱飞溅,洒在屋檐走廊里的门窗墙壁上,那完全木质的材料直接被洞穿了一个又一个珠子般的缺口,可谓触目惊心。

    然朱在天终究是四境下品的大修士,甩出手里长刀的同时,便将那些迎面溅射而来的雨珠全部崩碎,随即威势不小的一刀便朝着李梦舟斩来。

    古诗嫣一手撑着黑色油纸伞,一手握着剑,在那一刀尚未迫近李梦舟身子前,便直接一道剑气将那把刀砸落地面,院中坚实的石地板寸寸龟裂,使得那把刀完全镶嵌在了石地板当中。

    朱在天神情上浮现出骇然之色。

    他不可思议的望向那戴着兔脸面具,看身材便知是女子的人,心头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熟悉感。

    在女子里面,带给他心悸感觉的,除了古诗嫣外,便也只有萧知南了。

    那两个女人都是强大到让他连刀都拔不出来的怪物。

    他很有理由去怀疑,眼前这戴着兔脸面具的女子,必然是那两个女人其中之一。

    他随即又恍然般的看向那戴着猫脸面具的人,神情一时有些阴晴不定,颇有些发狠地怒喝道:“原来是你!”

    不论戴着兔脸面具的女子是古诗嫣还是萧知南,她们身边站着的男子,都必然是李梦舟。

    对于朱在天貌似认出他的事实,李梦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因为他没心思去猜测朱在天是如何知晓的,他只需要认真的拔出朴刀,一刀将其砍死就好。

    而此时的古诗嫣,撑着黑色油纸伞,却是默默收剑,侧目朝着院门外望去,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不远处异常的气息。

    院门外的巷道里另有他人。

    那股气息颇有些熟悉。

    曾经在朝泗巷外窥视多次的那道视线。

    古诗嫣兔脸面具下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他们杀死玄政司侍郎朱在天的事情,如果被另外一双眼睛注视着,将会是极大的麻烦。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便装作没有察觉到院门外的巷道里有人的样子,反而对朱在天的攻势更为迅捷而猛烈起来。

    李梦舟颇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朱在天的身份摆明着需要速战速决,否则将后患无穷。

    面对认真起来的古诗嫣,朱在天节节败退。

    极其接近四境巅峰的强大实力,和一个区区只是四境下品的修士,哪怕朱在天破入四境多年,非一般四境下品修士能够相提并论,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便也如孩童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而李梦舟看准机会,猛地迫近朱在天三尺之地的距离,朴刀由上而下重然砸落。

    正正砸中天灵盖!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朴刀是极其锋利的,不难想象,这一刀砸落,那一分为二的血腥场面。

    夜空坠落的雨幕,砸在了地上,流淌出鲜艳的血红色,几乎覆盖了整个院落。

    那雨水混合着鲜血和泥土的味道十分奇异。

    有血珠混合着雨珠溅射出去,拍打在李梦舟脸上戴着的猫脸面具上,道道血一般的痕迹滑下,令得本就很诡异的面具,愈加显得阴森可怖。

    玄政司的堂堂侍郎大人,便如此被李梦舟斩于朴刀之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客栈里有些故事

    李梦舟微微喘着气,自猫脸面具里透出,颇显得有些厚重,犹如野兽的嘶吼。

    雨幕倾泻,将得猫脸面具上的血迹冲刷干净,血腥气味随着风雨朝外弥漫。

    而古诗嫣默默望着朱在天的尸体,虽然她杀过不少人,但这般血腥的场景还是让她稍微觉得有些不适,但她随即便飞身掠出院落,直朝着巷道里那股藏匿起来的气息而去。

    那躲藏在院门外巷道里的身影,眼底有着一丝戏虐,同时也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惊恐,因为在他神游意念的注视下,朱在天被一刀劈成两半的画面,很具有视觉冲击性。

    尤其行凶的是那戴着猫脸面具的年轻人,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仅仅是在这晃神的片刻,他没有像前几次那般及时藏匿气息遁走,等到发现古诗嫣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方才有些慌张的拔腿就跑。

    古诗嫣站在巷口,虽然她出其不意,但那窥视者逃跑的速度却也是惊人,二者之间原本就有着不短的距离,从对方发现古诗嫣继而逃走,也仅仅是瞬息间的事情。

    李梦舟提着朴刀也追至巷口,望着那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虽然只是远远瞥见,很快那道身影便消失无踪,但莫名的,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毫无疑问,那该是他认识的人。

    到底是谁?

    除了朱在天外,还能有谁?

    李梦舟想破了脑袋,任何值得怀疑的人都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却未曾发现任何一个嫌疑能高过朱在天的人。

    “现在有人目睹了巷道里的所有事情,如果不能将那个人找出来,那我们便不是在给徐鹤贤制造麻烦,而是要想办法如何避免麻烦。”

    杀死朱在天是因为怀疑他可能是在朝泗巷外窥视的人,而同时也算是给徐鹤贤制造点麻烦,但现在已经完全证明是李梦舟找错了人,且也不再是给徐鹤贤找麻烦,很快就是徐鹤贤来找他们麻烦了。

    李梦舟长长的吐出口浊气,平静说道:“虽然不能确定那窥视之人的身份,但那个背影很熟悉,我心里大概有一点猜想了,只需要尽快确定对方的身份,赶在他把发生在巷道里的事情传出去前弄死他便好。”

    因为怀疑朱在天,所以他便提刀来杀掉了朱在天。

    而现在,又有了新的怀疑人,虽然可能情况会有些麻烦,但他显然也有了把事做绝的准备。

    巷道里是一片死寂。

    那伴着风雨的血腥气味没有蔓延出去太远,也有渐渐被雨水洗刷的迹象。

    在下雨的天气,的确很容易做一些事情,因为任何遗漏掉的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干净。

    寂静的都城深夜里,偶尔会有一道闪电划过夜幕,雨滴坠落的声音连成一片,虽吵杂,但也安静。

    ......

    在距离都城尚远的地方,某一家山野客栈外,漆黑的夜,湿泞的道路上,有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这家山野客栈自然没有住满客人,大堂里也只是三三两两坐着几位客人,而在角落里也有着两位看起来颇有些谨慎慌张的身影,那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紧闭的客栈大门被推开。

    挟裹着雨珠的凉

    风刮进来,很快门后那一片范围便被雨水打湿。

    大堂里的那些客人都将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门口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身上。

    有小二迎上前去,很快,便引领着那斗笠男子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

    斗笠男子穿着一身青衫,待拿下斗笠时,露出的便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正是从南郡梁县朝着都城而来的欧阳胜雪。

    他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待着上菜的过程里,也很随意的打量着旁边的客人。

    两个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的男子相对而坐。

    有一名老者独自饮酒。

    角落里还有一对看似是母子身份的人,将自己围的很严实,像是颇有些见不得人。

    但她们身上的装扮却不似寻常百姓,而像是出自富贵人家。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个相对而坐的男子正好挡着坐在角落的那对母子前面,给人一种是在保护她们的感觉。

    而且欧阳胜雪也能从那两人身上感知到一些非同寻常的气息,纵然不是修行者,也该是江湖武夫里面的高手。

    在他们面前的桌面两侧,都横放着一把长刀,右手掌就放在最容易去拔刀的位置。

    世俗江湖里发生的故事与修行世界同样精彩,甚至更为复杂,牵扯的东西很多,所谓江湖儿女,又有哪个身上没有一段可歌的故事。

    欧阳胜雪默默观察着这些客人,心里隐隐预感到,在这家客栈里必然会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独自饮酒的老者看似只是个普通人,可那有神的目光,也非是寻常普通老人能够拥有的。

    而那两名男子和老者也若有若无的在打量着欧阳胜雪。

    手里持剑,说明也是江湖中人,甚至有可能是修行之人,他们不可能做到半点不在意。

    那两名男子是稍微有些紧张的,也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那对母子。

    独自饮酒的老者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咳了一声,眼神稍显迷离,伸手招来小二,说道:“老头子我不胜酒力,还要麻烦小哥扶我回房间了。”

    小二自然应允,上前便去搀扶老者。

    那两名男子虽然低着头,但他们的身子明显僵直了一瞬,而且老者离开座位回房间,恰巧是要经过两名男子身边的。

    他们也暗地里注视着老者踉跄着走来的脚步,右手微不可察的触碰到了刀柄处。

    小二搀扶着老者,暗暗有些吃力,想着只是个寻常老人而已,怎么身体这般沉重?

    他打量着身边的老者,很是困惑。

    因为老者明明看起来很瘦,但体重却是颇有些分量,这实在是很怪的一件事。

    而不知在何时,他忽然觉得双手一轻,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便已然丢失了搀扶着的老者的手臂。

    哐啷一声动静,在安静的客栈里蓦然炸响,那两名时刻防备的男子只觉得一道恐怖气息来袭,一瞬间便惊湿了后背,他们反应很快的拔出横放在桌子上的长刀,直接便朝着前方斩出。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面前根本没有那老者的踪影。

    他们心下凛然,慌忙回身望

    向角落里那对母子,失声惊喝:“危险!”

    “你们在喊些什么?”

    明明已经消失掉的老者,却出现在了那两名男子的背后,仿佛在耳畔炸响的声音,令得刚刚回过身去的那两名男子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他们艰难的转动脖颈,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下发狠,在朝那对母子喊着:“快跑!”的同时,猛地转身,便将手里长刀甩了出去。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半路便被阻止。

    那两把长刀的刀身被老者紧紧锢在指间,微微吐出一口酒气,轻笑道:“你们简直太弱了,老夫实在没什么兴趣陪你们玩,你们也应该很清楚,在保护那对母子的期间,你们究竟死了多少人,唯独剩下你们两个,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而现在,你们的运气用光了。”

    他双手微微用力,便听咯嘣一声,两把长刀应声而断,断裂的刀刃以迅疾之势,直接贯穿了那两名男子的咽喉,鲜血喷洒出来,沾满了老者的双手。

    那两名男子带着不甘的情绪,缓缓跪倒在地,渐渐没了声息。

    呆傻的站在原地的小二此时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而那老者微微皱眉,脚下一振,地板上那有刀柄的断刃直接飞了起来,瞬间朝着惊声尖叫的小二掠去。

    从中断裂的刀刃异常锋利,挟裹着尖锐的破空声,眨眼及至。

    而在那小二即将殒命的刹那。

    急速掠空而来的断刃很是突兀的停滞在了小二眼珠前二寸之距。

    是毫无征兆的停滞,未能再往前行进分毫。

    小二额头上的汗水细密如珠的滴落,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唾沫,双脚在打颤,面色惨白无血。

    那把长刀的断刃就在小二的咫尺之间,仿佛一只脚踏过鬼门关。

    客栈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外界那哗啦的雨落声,但在客栈里这些人的心间,却是落针可闻的死寂。

    老者的目光越过那小二,望向了旁边端坐着的青衫男子。

    欧阳胜雪的目光同样注视着老者,但他的左手却是朝向那小二,准确地说,是掌心对着那停滞在半空中的断刃。

    四目相望时,老者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阴戾。

    他好整以暇的拍打了一下衣衫,微微躬着身子,呵呵笑着,说道:“在你刚进到这家客栈时,我便觉得可能会是一个变故,但实际上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以为你会很聪明的知道该如何选择,但看来,你确实做出了选择。”

    老者瞬间便杀死那两名男子,所展现的手段,也是有着警告欧阳胜雪的意思。

    因为在他想来,就算对方想要多管闲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但欧阳胜雪的举动,也表达出了两个意思。

    一是他并没有被老者的手段给吓到,只是纯粹的想要仗义出手。

    二是他就算明白老者的强大,却依然自信满满。

    无论是哪一种,欧阳胜雪都毫无疑问的对老者表示出了不屑之意。

    那是一种自信。

    亦是一种骄傲。

    来自剑修的骄傲。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些风景里的数次拔剑

    小二紧张地望着眼前那停滞在半空中的断刃,那种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些肝胆欲碎。

    坐在角落里的那对母子,亲眼目睹着一直在保护着她们的人惨死,她们虽然也想要逃离,但在老者那笼罩整座客栈的强大气场下,根本难以迈开腿,母亲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将其紧紧抱在怀里。

    而从后厨走出来的客栈掌柜,本来是很随意的朝着柜台走去,但在眼角余光扫到客栈里异常的情况时,他的脚步蓦然一顿。

    望着那躺在地上的两名咽喉插着一截断刃,鲜血淋漓的男子尸体,再瞧着自家客栈里的小二僵硬的站在那里,面前还停滞着一把断刃,自他的位置看过去,那把断刃就像是插在了小二的脑门上,掌柜的面色也是瞬间变得惨白。

    但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时,小心翼翼的躲在了柜台后面,艰难的忍耐着不敢喘出气来,双手合十,不断在心里祷告着。

    真的是命苦啊。

    把客栈开在了本就不是很赚钱的地方,还遇到了这种事情,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心里默默想着,就算城里租金再贵,也要舍出本去,换到大城里去开客栈。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头顶有破空声响起,一把断刃嘭的一声,撞碎了一坛酒,直接崩裂了酒柜,深入墙壁数寸,只留下刀柄稳稳的杵在外面。

    而那碎裂的酒坛里的酒水全部淋到了掌柜的身上。

    他完全吓傻了一般。

    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趴在了地板上,贴在柜台里,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更加不敢探头去看外面的情况。

    那把断刃自然便是指着小二的那把。

    随着欧阳胜雪一甩手,便转变了方位,直朝着柜台飞去。

    得救了的小二,双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一股异常的味道自他腿间散发了出来,显然是被吓尿了。

    欧阳胜雪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来,面对着老者,平静说道:“阁下身为修行之人,肆意对普通人下杀手,不合规矩。”

    虽然对于剑修而言,世间本身也不存在什么规矩,但终究也有自己的底线所在。

    且在姜国律法里,有着明言修行者不能杀害普通人这一条,欧阳胜雪身为姜国人,自当也要遵守这个规矩。

    因为他出自都城那座剑院。

    老者面带笑容的脸上渐渐变得冰冷,他静静看着那仿若白面书生一般毫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沉默片刻后,语气沉重的说道:“看来你不是寻常的江湖中人,很奇怪的是,我无法感知到你的具体境界,如此说来,你很有可能,修为要高过老夫。至少有这个可能性。”

    欧阳胜雪和老者相对而立,风雨拍打着客栈门窗,气氛突然莫名变得有些阴霾。

    “我是剑修。”

    欧阳胜雪很平静地道出自己的身份。

    老者的神情再度起了变化。

    剑门的确已经日薄西山,但剑修的强大也是根深蒂固的,没有人会愿意轻易得罪剑修,因为剑修大多不讲道理,尤其是那些强大的剑修。

    老者不清楚欧阳胜雪强不强大,但必然是不弱的。

    他颇有些头疼的想着

    ,在这种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巧的碰见一个剑修,被他杀死的那两名男子是好运气用光了,但他的运气貌似也不是很好。

    欧阳胜雪特意关注了一眼那角落里那抱在一起的母子,她们都很害怕,也很柔弱,虽然可能出自大富人家,但遇到生命的威胁时,她们除了感到害怕,便也无能为力。

    他并非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只要被他遇到的事情,他也不介意拔剑出手。

    他走出剑院,在天下行走,磨练心境,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铁石心肠,相比大部分剑修,欧阳胜雪似乎都不太适合剑修这条道路,因为他的心思颇深,也爱想很多,在某些时候并不能表现的那么干脆,他会犹豫,甚至不愿拔剑。

    但在他所见风景里,他却也不得不拔剑。

    他的身上没有属于剑修的那种锋锐气息,除了形象上很像白面书生,他一开始的性格也偏弱,在于天下行走,见过数不胜数的风景时,虽然渐渐有了些改变,但本质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他在梁县里很果断的杀死那些山匪,是因为那些山匪真的是大恶之徒,而眼前毫不犹豫以残忍手段杀害两名男子,甚至还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对母子的老者,显然也是大恶之徒。

    老者不知道欧阳胜雪在想什么,他是有些忌惮剑修的。

    但还远远未到恐惧的地步。

    在欧阳胜雪望着角落里那对母子有片刻失神的时候,老者很果决的抬起右臂,隔着仅仅一张桌子的距离,猛地朝欧阳胜雪砸了过去。

    随着这一拳轰出,客栈里凭空响起一道凄厉的呼啸声,咆哮的拳劲破空而来,声音完全盖过了窗外的雨声,狠狠地砸在了欧阳胜雪的胸口处,发出一声沉重地闷响。

    而欧阳胜雪却是眉梢微微上挑,低头默然的望着那轰击在自己胸膛的拳劲,胸前青衫被轰碎,有很清晰的拳印呈现在皮肤上,但那更多的是一种拳劲的体现,在拳劲散去,那破碎的衣衫下,是白皙的皮肤,真实呈现的却是毫发无损的模样。

    剑修的体魄相比寻常修行者要强悍很多,虽然远远不能和山外修士相提并论,但老者的那一拳显然是对欧阳胜雪没有什么影响。

    除了体魄防御相对坚固一些外,似乎也意味着那老者的攻击手段还没有资格伤到欧阳胜雪。

    老者的面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近乎全力的一拳,居然只是轰碎了对方的衣裳。

    欧阳胜雪默默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抬头看着老者,说道:“我在江湖行走的这段时间里,就一直穿着这身青衫,虽然我遇到过很多极其厉害的人物,但这身青衫一直都保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现在你把它打破了。”

    老者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称赞,他神情阴戾的盯着欧阳胜雪,原本自信满满的样子,已然开始变得有些慌乱。

    任谁在近乎施展出全力攻击,却不能伤及对方分毫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再继续维持平静的心态,这非是什么同道间的切磋,而是会出人命的局面。

    欧阳胜雪的目光依然注视着角落里的那对母子,但话语却是在对着老者,“她们很可怜不是么,我不觉得普通人会得罪修行者,何况是一对柔弱的母子,那两名男子应该是她们的护卫,你杀死了她们的护卫,显然也是要杀死她们,我需要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老者很是不能理解欧阳胜雪的态度,握紧的拳头微微有些颤抖,说道

    :“这种理由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

    欧阳胜雪缓缓说道:“更能让我下定决心来杀死你。”

    老者心里想着,若是能有适合的理由,是否也意味着对方就不会再想要杀自己?

    但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小。

    而且老者也不可能放下这个面子去求饶,就算是编撰出一个谎言,也是很屈辱的一件事情。

    “有人想要她们死,所以我便来杀。”

    老者这般回答道。

    欧阳胜雪蹙眉道:“我其实是一个很讨厌麻烦的人,看似就算杀掉你,依然会有人来追杀她们,但那些事情终究还没有发生,我也没有遇到,而且你打烂了我很喜欢的这身青衫。”

    老者面色一沉,这番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他握成拳的右手已然再次朝着欧阳胜雪轰击过去,这一次的目标是直击面门。

    欧阳胜雪自走出都城,走出那座剑院以来,便陆续经历了大大小小数不清多少次的战斗,虽然很少遇到生死间的战斗,但他拥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他的反应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伸手握住剑柄,然后拔剑,继而刺出。

    很流畅,且很自然的动作。

    在老者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时候,便已经为时已晚。

    那宛如银河倒挂的一道剑气,亦如咆哮的怒龙,重然斩击在他的身上,迸溅出大片的血花,老者的身影轰然倒地。

    ......

    欧阳胜雪静静站在那里,手里的剑已归鞘。

    老者的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满脸惊骇的望着欧阳胜雪,很是艰难的说道:“你惹上了大麻烦......你本该只是一个过客,你绝对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感到后悔的......”

    欧阳胜雪默默看着老者,平静说道:“我在做一件事情前,的确可能会有后悔的时候,可一旦做了那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老者躺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但他那怨毒的目光依然在盯着欧阳胜雪。

    那瘫坐在地上的小二,满是惊恐的看着老者断气,在发现欧阳胜雪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反应很迅速的连连摆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大侠饶命啊!”

    欧阳胜雪轻轻摇头,说道:“很抱歉客栈里发生了这件事情,你可以等雨停后去报官,实际上是那老者先杀死了另外两个人,而且也想要杀你,我继而杀死他,也是救了你,和这里的所有人。”

    小二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他只是被吓得不轻,亲眼目睹着三个人死在面前,他没有直接昏死过去,已经算意志很坚毅了,虽然他被吓尿也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接触到欧阳胜雪的目光,下意识反应自然便是求饶了。

    而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的掌柜忽然听到了自家小二的声音,便也鼓足勇气探出了脑袋,来回探头缩脑进行了一波试探,最终得见本以为死掉的小二真的还活着,那种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忍不住挟裹着一丝哭音喊道:“你还活着啊——”

    “掌柜的!”那小二也是痛哭流涕,很是深情款款的回望着柜台后面的掌柜。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暗笼世,亦有光明照耀

    掌柜一直躲在柜台后面,倒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经过,他都快要被吓死了,欧阳胜雪和老者的对话,他也完全没听进去。

    虽然客栈里躺着三具尸体,但在他看来,欧阳胜雪那白面书生的模样,也不可能会是什么恶人,以为在自己害怕的过程里,打打杀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便也很干脆的绕过柜台,飞奔着朝小二扑去,好像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些安慰。

    欧阳胜雪自然没心思去打扰客栈掌柜和小二的你侬我侬,他默默地转过头去,正好与角落里同样望过来的那位母亲四目相对。

    那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母亲,但并不是真的很年轻,具体年龄还是能够大概看出来的,毕竟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有差不多九岁到十岁的样子,只是面相和气质显得要年轻一些。

    许也是正如欧阳胜雪猜测那般,出自大富人家,对于自身的保养很用心,远非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可比。

    那位母亲轻声安慰了一下怀里的孩子,接着牵起他的手,踱步来到欧阳胜雪的近前,缓缓施礼,轻声说道:“多谢恩公搭救。”

    欧阳胜雪微微摆手,说道:“我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虽然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被一名修行者追杀,但若不愿说,我也不愿强求,只是既然遇到了,想着还是要帮你们把后患解决掉。”

    他的确在遵循着自己的心意,只是很多时候都会自找麻烦,哪怕他心里很讨厌麻烦,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不会去怀疑这对母子会不会有什么非同一般的身份,或是里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他只需要认定那老者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下杀手是错的,那么他便会坚定的走下去,已经救了这对母子,他便会救到底。

    也类似在梁县遇到的那件事情,虽然是小瑶儿的请求,但也是欧阳胜雪的心意,所以他一夜杀尽了梁县所有山匪。

    欧阳胜雪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在果断的时候很果断,在优柔的时候又很优柔寡断。

    但只要他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那位母亲稍微显得有些犹豫,但或许是欧阳胜雪刚刚才救过她们,而且单纯以面相来看,欧阳胜雪的确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笑起来柔柔的,软软的,她仅仅是纠结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将自己的孩子暂时托付给缓过神来的掌柜和小二,便和欧阳胜雪一起来到门外,站在客栈门前的屋檐下,风雨飘摇,雨帘顺着屋檐坠下,仿佛一串串珍珠一般晶莹。

    客栈掌柜和小二也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只是确实没有到死人的地步,将客栈开在相对城镇有些远的位置,也常有江湖中人出没,打打杀杀自然也是经常的事情,有见血,但一连死了三个人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们开始是有些恐慌,但等缓过神来,其实接受能力还算可以,不至于完全陷入痴傻状态,但是跟三具尸体待在一块,还是有些心里发麻的感觉,便护着那孩子来到了柜台后面,默默望着客栈外的两道身影。

    欧阳胜雪细细聆听着那位母亲的低声细语,待听到一个较为熟悉的名字时,他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好奇的问道:“您说的那位岳世庭,可是御史台的大夫,岳大人?”

    那位母亲微微点头,神情变得有些伤感,她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说道:“我便是岳世庭的妻子,好像是因为世庭得罪了什么人,在某一天便突然说要把我们母子暂时送出城去,我虽然心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清

    楚世庭这么做,不可能毫无缘由,他是在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全。”

    “我们已经离开都城很多天了,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着或许很快就能再回去,也不敢离开太远,只是尽量朝着更偏僻一些的道路走,而就在前日,都城传来了世庭的死讯,说是他在东城门外几百里的地方被杀害。”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哽咽,双手捂着嘴巴,她情绪里的悲痛,眼眸里浮现出的不甘,甚至是某些不知道该对谁表露的恨意,让她渐渐开始有些崩溃。

    岳世庭遇害一事虽然尚未到世人皆知的地步,但在都城附近方圆数百里,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已经传到了这里,传到了她们母子的耳中。

    这对于岳氏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虽然已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岳氏的情绪依然处在频临崩溃的边缘,她只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在身边,才一直强忍着,不愿让孩子明悟失去父亲的悲痛,此刻虽然孩子就在客栈里面,但她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欧阳胜雪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但他沿途中也大概听闻了岳世庭遇害,玄政司联合琅琊京兆府在全力调查。

    都城里有山外修士这件事情,并没有传到都城之外,甚至都城里很多人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四座城门外,尤其南城门发生过什么样的战斗。

    但欧阳胜雪曾经在都城里是和岳世庭有过几面之缘的,突然闻听岳世庭被杀害,他也感到很意外,甚至震惊。

    他能够清楚的知道此刻岳氏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况且事实真相远远不止是得知丈夫死去的消息,而是还有人在不遗余力的追杀她们母子。

    追杀她们的人和害死岳世庭的人必然存在着关联,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不清楚都城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岳大人的确是一个好心人,现在有人在追杀你们,你们便不能再回到都城,既然岳大人将你们提前送出城去,便是大概预想到自己可能会出事,且能够在都城外便杀害岳大人的人,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欧阳胜雪回想着那老者临死前说的话,这确实是不小的麻烦,但他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会畏惧这种麻烦。

    何况他对岳世庭的印象很好,哪怕未曾有过太深入的交谈,但终归是相识的人,他有想要保护岳氏母子的念头。

    岳氏母子显然是不可能再回到都城的。

    除非是在找出真正杀害岳世庭的凶手,否则她们母子一旦出现,就预示着无时无刻都会面临着被杀害的危险。

    欧阳胜雪望着岳氏,很认真地说道:“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这几日我会随身保护您,如果再有追杀者出现,我会将他们一一解决,虽然我不能做出什么承诺,但我也会尽力找出杀害岳大人的凶手,而在此期间,你们需要去一个让人轻易找不到的地方,换一个身份,坚强的活下去,这或许也是岳大人的期愿。”

    无论岳氏母子要去到什么地方,在岳世庭被杀害的案件未破之前,她们都决计不能再回到都城。

    欧阳胜雪遵循着自己的心意,至少要保证将她们母子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岳氏同意了欧阳胜雪的建议,她回首望着那在客栈里面被小二逗笑的孩子,身为妻子,她有想要跟随丈夫而去的想法,但身为一个母亲,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夜雨仍在连绵,惊雷在夜空里炸响。

    黑暗笼罩着这个世

    界。

    而在不远的地方,一定会有光明在照耀着。

    ......

    ......

    都城,摘星府。

    摘星府的山门并不在都城里,但都城里也有一座摘星府,因为摘星府主陈莫西是姜国的国师,他需要时时刻刻待在都城,虽然偶尔也会离开,但大多数时候,都要回到都城里。

    虽然在南城门外对战山外修士已经过去了数日,但对于沈秋白和钟溪言来说,那都是很难被遗忘的一件事情。

    诸葛旦确实很强,很难缠,但在薛忘忧面前,也只是如同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哪怕在年轻一辈里极具盛名,强如沈秋白,在跨过五境门槛的山外修士面前,同样也只是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蚂蚁。

    但这并不能动摇沈秋白的心境。

    每一个王朝里的五境强者都是有数的,但在整个世间,五境强者却也并不在少数,单单只是摘星府里面,便不止两三个,何况摘星府的府主是一位五境巅峰的大物,与之相比,诸葛旦又算得了什么?

    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沈秋白真正面对了诸葛旦,拼尽全力进行过生死间的战斗,领悟到的东西便也是不同的。

    钟溪言看着自己手里的剑,继而抬头望着自家师弟,微笑说道:“在面对真正的强者时,我们果然还是太弱了些。”

    他们站在长廊下,聆听着夜空上那隐隐的轰鸣雷声,望着那雨幕连珠,思绪都有些与往常不太一样。

    沈秋白轻声说道:“有山外修士出现在都城,便也意味着,我们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山外人,荡魔时期已经是过去,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新的灾难便会降临在这个人间,我们需要变得更强。”

    沈秋白在面对诸葛旦的时候,尚且有反抗的能力,但钟溪言便是真的只能趴在地上,被完全压制的动弹不得,哪怕钟溪言的心境很稳重,但是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他的资质不如师弟沈秋白,在这世间所有妖孽之辈里,也排不上什么好名次,但他懂得如何放平自己的心情,以最好的姿态不断前行。

    他回忆着南城门外那件事情,有些好奇的说道:“师弟曾经也和萧姑娘交过手,对于她在面对诸葛旦时的表现,你有什么看法?”

    沈秋白着重考虑了一下,认真说道:“萧知南是剑修,在北燕有着极高的身份地位,是和那个雪夜太子并肩的存在,她的剑道意志很强,把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了剑门,她拥有着攀上最高山峰的意志力,以及属于她的骄傲,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便会是这世间新的剑仙。”

    钟溪言微微笑道:“师弟对萧姑娘的评价很高啊。”

    沈秋白注意到了师兄眼眸里的微妙变化,轻笑着说道:“我也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琅嬛剑庐的萧知南,北燕太子雪夜,西晋的剑痴徐北寒,乃至西晋那位二皇子,南禹的九皇子等,皆是世间修士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我不能轻言胜过他们任何一人。”

    世间妖孽之辈确实有很多,他们仿佛道天的宠儿,年纪轻轻便走在了很多人的前面,他们相互之间自然也会存在较量一番的想法。

    钟溪言不置可否。

    便在这时,有摘星府的弟子从长廊另一头小跑了过来,“大师兄,二师兄,府门外不落山弟子陆长歌前来拜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雨微凉,长歌恨

    夜雨拍打着门窗,清洗着世间的污垢。

    摘星府外的屋檐下。

    陆长歌将油纸伞放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他的神情有异,不断踱着步子,朝着府内张望。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一袭白衣胜雪的沈秋白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陆师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沈秋白对于陆长歌的印象并不深,唯一记住他的大概就是五层楼里,李梦舟越境击败他的画面了。

    这对于陆长歌而言,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印象。

    但陆长歌的心思全然不在沈秋白对他有没有印象这件事情上,他很想当然的认为,在蟠龙宴登楼前夕的宴会里,他是和沈秋白说过话的,那么自然便是熟悉的。

    只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和沈秋白亲近,不惜拿自己妹妹的一生幸福来当赌注,那么在很随意的情况下,和沈秋白稍微有了点接触,他便觉得自己已经和沈秋白是朋友了,至于沈秋白会不会这么想,他显然没有纠结过。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陆九歌和南笙等蒹葭苑弟子,在都城山外修士事件结束后,便离开了都城,已经踏上了回返蒹葭苑的路途。

    若他知晓沈秋白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在五层楼里被李梦舟击败这件事情,陆长歌怕是会气疯掉,那件事情绝对是他毕生的耻辱。

    但他显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有些喜悦的看着沈秋白,连忙施礼说道:“见过沈师兄。”

    沈秋白微微点头,不厌其烦的再度询问道:“陆师弟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长歌神色有些阴沉的说道:“沈师兄也清楚我们不落山门和离宫剑院的纠葛,历年来,秋末必定会有一场问道,而前年虽然迟了一些,但山门问道也还是举办了,因为李梦舟那个家伙,我不落山面临了惨败,这在往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历年来的问道,有胜有负,但确实没有遭遇过惨败的局势,双方最多也就是各自都有惜败。

    沈秋白仔细聆听着陆长歌的话,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说道:“陆师弟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事情,都城里绝对是人尽皆知的,沈秋白一时没想通陆长歌是什么意思。

    陆长歌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希望沈师兄能够帮忙出手对付那个李梦舟,最好是将他废掉。”

    沈秋白沉默着望着陆长歌,平静说道:“或许是我理解错了,陆师弟是想要让我出手,对付李梦舟?”

    陆长歌显然没有注意到沈秋白的态度变化,而是继续说道:“没错,我很希望沈师兄能够出手。”

    沈秋白轻笑了一声,说道:“离宫剑院和不落山的恩怨,我也大概知道一些,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外人无权干涉,我只是很好奇,陆师弟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又凭什么帮你对付李梦舟?如果你说让我出手和欧阳胜雪一战,我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虽然我依旧不会同意。”

    他确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他和陆长歌关系很好,甚至到了那种能够将自己的背后完全交给对方的地步,那么他便也有资格和理由帮助自己的好朋友。

    但他和陆长歌并不相熟,至今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深夜造访,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觉得有些

    可笑。

    况且陆长歌是要对付李梦舟,而非是针对整个离宫剑院,这便是属于私人恩怨,而不是两座山门的事情。

    沈秋白大概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陆长歌和李梦舟之间的牵扯,也就只有五层楼里发生的那件事情,陆长歌纯粹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想要报复。

    对于这种事情,沈秋白能够理解。

    毕竟陆长歌是跨过了四境那道门槛,但李梦舟却还在那道门槛之外,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李梦舟展现出了超凡的手段,越境将他击败,的确是自尊心很受打击的一件事情。

    可若你想着要报复回来,找回自尊心,但也要依靠自己的本事,寻找其他人帮助算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问题是,就算你想要寻求他人的帮助,最好的人选不该是不落山的首席弟子谢春风么?

    毕竟是师兄弟的关系。

    莫名其妙来找他是什么意思?

    沈秋白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

    你有事不去找自家师兄,却来找一个根本没说过什么话的陌生人,这是何道理?

    幸而沈秋白也不是什么把所有事情都往坏处想的人,否则肯定能够清楚意识到,陆长歌是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他想要废掉离宫剑院的弟子,那么必然要承担着不小的风险,而若是让外人出手,甚至是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摘星府亲传弟子沈秋白,的确是很好的借刀杀人的方式,直接把离宫剑院的矛头引向了摘星府。

    但就算是这样,你如此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没有半点隐藏,是要把沈秋白当成傻子么?

    沈秋白能够想到这一点,但他不觉得陆长歌是真的抱着这种目的来找他,可除此之外,他确实也想不通陆长歌说出这番话的原因所在,因为在他看来,是完全没有逻辑的事情。

    除非是陆长歌的脑子有问题。

    而也正如沈秋白所言,哪怕陆长歌请求他出手对付欧阳胜雪,这位离宫剑院的第一把剑,虽然依旧不可能是因为陆长歌请求便同意,但最起码是有兴致的。

    李梦舟虽是在五层楼里表现很好,在半年时间里便从一个刚刚踏上修行路的小白,越境击败四境修为的陆长歌,被都城很多人议论为小怪物,但实则还依旧入不了沈秋白的视线。

    也就是在南城门外,李梦舟向诸葛旦拔剑的行为,让沈秋白颇有些欣赏罢了。

    陆长歌终究是跨过了四境门槛的修行者,被比自己修为低的人击败,肯定会受到打击,可他在修行路上毕竟是走在李梦舟前面的,寻求他人帮助去废掉李梦舟,本就不是正道所为,更何况还是请求沈秋白这般的人物出手。

    这本身就是很有问题的事情。

    沈秋白又怎会陪他玩这种把戏。

    在他看来,这反而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他倒也并非是瞧不起李梦舟,只是他终究还算是李梦舟的前辈,两人的修为境界差距又那么庞大,于情于理,他也不可能因为陆长歌而去针对李梦舟。

    反而陆长歌此举,让沈秋白颇为不喜。

    而陆长歌在听到沈秋白那明显拒绝他的话语,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一直幻想着自己妹妹嫁给沈秋白,那么沈秋白就是他的妹夫,在他潜意识里沈秋白就该是自己人,

    只是这么简单的请求,他没觉得沈秋白会如此干脆的拒绝。

    陆长歌或许是真的昏了头脑,又或是在自己妹妹和沈秋白的事情上陷入了魔怔,莫说沈秋白肯定没有同意要娶陆九歌,就算真的做了陆长歌的妹夫,依照沈秋白的性格,他也很可能会大义灭亲的,根本不可能成为陆长歌的靠山,帮他摆平所有事情。

    而最关键的是,陆长歌至今也未曾真正向沈秋白表达过要把自己妹妹嫁给他的想法,当时在蟠龙宴时,沈秋白也完全没有去听陆长歌在说什么,很快便找借口离开了。

    所谓和沈秋白隐隐达成共识的这种事情,完全都是陆长歌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他把沈秋白代入到是自己妹夫的这个身份上,那么他向沈秋白求助,倒也算合情合理,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沈秋白搞不懂陆长歌的想法。

    而陆长歌也貌似忽然搞不懂沈秋白的想法了。

    沈秋白望着有些呆滞的陆长歌,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管你是因为李梦舟在五层楼打败你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因为所谓山门的大义,这件事情都与我无关,你最好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而李梦舟又是什么身份。”

    “你们的私人恩怨,便自己光明正大的解决,就算你真的杀死了他,也是他技不如人,如果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就算是离宫剑院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你若是有别的想法,就要做好被离宫剑院报复的准备。”

    听着沈秋白的话,陆长歌没有急着开口,他只是看着对方,眼眸里似乎还有一些挣扎,很是认真诚恳的说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提,我曾经应该向沈师兄说起过,我妹妹很喜欢你,如果你们两个能够结成连理,这该是一桩神仙眷侣的美谈。”

    “我妹妹是蒹葭苑山主的亲传弟子,也是山主之位的继承者,世间没有比你二人更般配的了。”

    沈秋白眉头紧皱,同样很认真的看着陆长歌,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陆师弟的妹妹是蒹葭苑海棠山主的弟子,我虽然没有和陆姑娘接触过,但也听闻过一些她的事情,甚至我和蒹葭苑的大师姐月从霜相识,若陆姑娘真对我有意,我应该会清楚。”

    “而我曾经亦是在月从霜那里听说过,陆姑娘有着一位兄长,貌似并非一个正直之辈,如今看着陆师弟的所作所为,我倒是有了准确的认知。”

    沈秋白真的是对陆长歌半点好感也没有,尤其是在确定陆长歌和陆九歌的兄妹关系,依照蒹葭苑大师姐嘴里的简单描述,他已然生出了一些恶感。

    所以他的话语里挟裹着一些冷意,已经把厌恶的情绪很明显的表现了出来。

    原本还带着些希冀的陆长歌,在沈秋白话音落下时,脸上表情也渐渐僵硬了下来。

    他微微低着脑袋,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怨毒之意。

    他不能忍受在五层楼里被李梦舟打败的事实。

    而沈秋白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甚至对他表现出了厌恶情绪,更是让得陆长歌连带着也把沈秋白当做了敌人,内心里充满了恨意。

    他的美梦化作了泡影。

    被沈秋白几句话打得支离破碎。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去看沈秋白一眼,默默拿起油纸伞,撑在头顶,消失在雨夜里。

    沈秋白站在屋檐下,望着那道雨幕里的背影,微微摇头,转身步入摘星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潞王府里的那些事儿

    那道在雨夜里奔袭的身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他出现在了东城门街道。

    拐进了一处巷道里,推开了一扇院门。

    他满眼血丝的伏在桌案前,双臂撑在桌案上,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淋透,啪嗒的滴淌着水,脚下地板湿润一片。

    屋外的闪电划过,微微照亮了屋内一瞬。

    露出了陆长歌的那张脸。

    他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接着便是连连咳嗽。

    他回想着五层楼里那副画面。

    那执剑的少年。

    恨意再度爬满了脸庞。

    虽然李梦舟在五层楼表现优异,但实际上都城里也不是到处都在传扬这件事情,但偏生那些声音都毫无例外的传到了陆长歌的耳朵里,就好像每个人都在故意叙说,全都在针对于他。

    他甚至觉得身边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些鄙夷之色。

    想他意气风发,跨过四境门槛,却被区区三境修为的李梦舟击败,这实在是极其丢人的一件事情。

    在东城门,他首当其冲面对山外修士,结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击溃,他昏迷过去,绝非是因为受到了什么重伤,而是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击,直接气昏过去的。

    他又想着沈秋白那冷漠的态度,其眸子里的恨意更浓厚了几分。

    在山外事件结束之后,在那些他固执的觉得都在嘲笑他的目光下,陆长歌起了想要杀死李梦舟的念头。

    于是,他常常在朝泗巷的小院外窥视李梦舟,寻找能够杀死他的机会。

    在李梦舟被诸葛旦重伤,实力大打折扣的养伤期间,的确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但陆长歌着重注意到了古诗嫣的存在。

    让他一直犹豫着,不敢贸然行动。

    他不知道古诗嫣也受着伤,虽然伤势并不是很严重,但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古诗嫣的强大气息,绝非是他能够对抗的。

    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李梦舟,他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但有古诗嫣在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出手,因为他没有那个自信心。

    所以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决定去求助沈秋白。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沈秋白根本不愿意帮助他,甚至态度冷漠,就差没有直接教训他一顿了。

    所谓要将自己妹妹嫁给沈秋白的想法,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夭折。

    他连带着也恨上了沈秋白。

    这导致他的心境稍微有些崩溃。

    变得有些疯狂。

    他挟裹着恨意,不假思索的再一次来到朝泗巷。

    他要不管不顾的直接杀死李梦舟,已然完全忽略了对古诗嫣的忌惮。

    可在他出现在朝泗巷时,却发现了意外的情况。

    自朝泗巷里走出了两个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人。

    他藏匿的气息,远远在后面跟着,目睹了那两个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人来到内城,杀死了玄政司的侍郎朱在天。

    哪怕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两张面具下的脸,但也清楚的知道,他们就是李梦舟和古诗嫣。

    从他们简单的对话里,也能大概猜到李梦舟为何会找上朱在天。

    更有些惊讶于李梦舟杀死朱在天时的狠辣。

    朱在天虽然和他一般都是四境下品的修为,但其实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陆长歌跨入四境门槛的时间勉强也就是一个月而已,但朱在天已经在这个境界里待了很多年,虽然没能破入上境,但其实也很接近了。

    但是依然被李梦舟和古诗嫣所杀。

    而且是很轻松的杀死。

    这也让他庆幸当时没有在朝泗巷里直接动手。

    但更多带来的是一种恐惧。

    因为他根本不具备杀死

    李梦舟的实力。

    虽然他很想亲手杀死李梦舟,但今夜目睹的那副画面,也让他意识到,弄死李梦舟还有更稳妥的方法。

    在姜国,有修行者不能杀害普通人的规矩,但同样的,修行者也不能谋害朝堂命官,那是大罪。

    他已然抓到了李梦舟杀死朱在天的把柄,若能好好利用,他甚至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李梦舟堕入深渊绝地。

    想到这里,陆长歌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他望着窗外夜雨,阴沉着脸冷笑道:“李梦舟啊李梦舟,你胆子倒是真的挺大,连玄政司都敢招惹,虽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怀疑到朱在天的身上,可你若是和朱在天没有什么仇怨,又怎会怀疑他,现在你杀死了朱在天,姜国律法便足以让你吃尽苦头。”

    他想着这些还不够。

    李梦舟终究是离宫内院的弟子,虽然不是薛忘忧的亲传弟子,但身份地位在朝堂里也仅在那些真正权贵之下,一些权势很小的官员,甚至都得看离宫内院弟子的脸色。

    这在其他修行山门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身份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的身份高,修为强,在世间就能享用更多的便利。

    如果离宫剑院执意要保下李梦舟,那么看在薛忘忧的面子上,只是区区一个玄政司的侍郎而已,的确没有很大可能会让其赔命。

    但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而陆长歌要的绝不仅仅是让李梦舟受到惩罚那么简单,他需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让离宫剑院也没办法庇护李梦舟。

    ......

    回到朝泗巷的李梦舟摘下了自己脸上的猫脸面具,回身望着古诗嫣,说道:“那暗中窥视的人目睹了我们杀死朱在天的画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借此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古诗嫣也摘掉了兔脸面具,说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能确定那暗中窥视之人的身份,显然他们便什么都做不了。

    李梦舟说道:“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我心里大概有了那个人的名字,事已至此,除了孤注一掷,别无选择,朱在天是我没有看到那个背影之前的推测,而现在,真相便只有一个。”

    他手里捏着猫脸面具,微微用力,面具便崩裂开来,就算他有着很强的体魄,但掌心依然被尖锐的碎片划破,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在屋檐下的地板上仿若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且不论那暗中窥视之人是否如李梦舟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对方都是很可能知晓了他面具下的脸,猫脸和兔脸面具,是不能继续存在的。

    他低头看着地板上那朵血红玫瑰,语气平静的说道:“若有人想要杀我,那么无论他能不能杀死我,他都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纵使只是在暗中窥视,但他的不怀好意,便预示着后面的一堆麻烦,他就必须得死。”

    古诗嫣沉默不语。

    李梦舟换了一身衣服,把朴刀递给古诗嫣,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们需要一次更紧密的合作,不能有半点闪失。”

    古诗嫣接过那把杀死朱在天的朴刀,说道:“杀人这种事情,我很感兴趣。”

    她对杀人当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是在有暗中窥视之人可能知晓了他们的秘密的情况下,杀人就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解决方式。

    在这种观念上,两个人不谋而合。

    就是你要弄死我,我便要先弄死你。

    ......

    岳世庭遇害的案件是主要交给琅琊京兆府来办的,而玄政司只是提供帮助,徐鹤贤作为玄政司的一司之首,手底下的那些案件,若非必要,当然都是交给那些侍郎来办。

    而今夜大雨连绵,徐鹤贤没在玄政司,却是去了内城的潞亲王府。

    在前院长廊迎接他的人依旧是宋一刀。

    “徐司首不在为岳世庭的案子忙碌,何故有空来此?”

    徐鹤贤沉默地看着宋一刀那张平淡的脸,随即微笑道:“宋宗师又何故说这些,未免太见外

    了些,岳世庭到底是怎么死的,相信宋宗师比我更清楚。”

    他有些感叹的继续说道:“这里是都城,无论是谁犯了事情,触犯了姜国律法,都要有所承担,想要完全避让后果,是很不现实的问题,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姜国没有人能比律法更高。”

    宋一刀说道:“徐司首所言之人也包括殿下么?”

    徐鹤贤微笑道:“宋宗师此话又是何意?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又何必对我隐瞒呢?说起来,宋宗师和人交流的能力有些欠缺,对别人尚可,在我面前,便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宋一刀淡淡说道:“徐司首不愧是掌管着玄政司的人,我只是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岳世庭的死和殿下有关。”

    徐鹤贤神情渐肃,说道:“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和殿下联系在一起,但我有责任去怀疑任何人,只是现在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答案罢了。”

    宋一刀紧皱眉头,说道:“你是在试探我?”

    徐鹤贤的神情重又变得轻松,笑道:“说试探便有些见外了,但在我踏入府门之前,依旧不敢说怀疑殿下,可宋宗师的话,便让我确定了这一点,仅此而已。”

    宋一刀沉默不语。

    在徐鹤贤不知情的状况下,能够怀疑到这里,那么旁人便也可能同样会怀疑到,宋一刀难免会有些紧张,因为他参与了那场行动,并且向殿下表明了万无一失的态度,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他难辞其咎。

    而也仅仅是因为紧张,便被徐鹤贤轻易抓到了把柄,直接套出了他的话,这对宋一刀而言,的确是很令人生气的事情。

    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怀疑到潞王殿下身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去怀疑潞王殿下,也不敢甚至不能向徐鹤贤这般,直接出现在潞亲王府。

    徐鹤贤的神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道:“我很不明白,岳世庭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与我同级,虽在朝堂里没有太重的权势,却是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你们为何要对岳世庭下手,甚至是选择在这种时候。”

    宋一刀平静说道:“徐司首应该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徐鹤贤揉着自己的眉心,说道:“我当然清楚,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这般急切,或许你们想要借着山外修士在都城作乱的期间,把岳世庭的死归结到山外修士身上,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江听雨的天枢院对山外修士的渗入不察,有着很大的责任,他不遗余力的要解决这件事情,除了潜藏在宫里的一个例外,都城里不可能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又是哪来的山外修士会跑去杀害岳世庭?”

    宋一刀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宫里已经漏掉了一条大鱼,那么都城里再多出几条小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没有宫里那条漏网之鱼,或许的确有些麻烦,但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江听雨也不敢说有绝对绞杀了都城所有山外修士的信心。”

    这件事情的确对于他们是有利的。

    因为按照原本的计划,岳世庭是要死在他自己家里的,理由当然便是山外修士要逃出城去,恰巧经过了接近北城门的岳府,岳世庭出面拦截,却遭遇不幸。

    北藏锋的出现虽然是意外,但宋一刀也制造了北城门出现过山外修士的假象,凭借北藏锋眼里除了书便没有他物的性格,就算有所怀疑,也很难去认真思考里面的问题,更别说去发现里面的问题。

    而除了诸葛旦之外,宫里尚隐藏着另外一条大鱼,这件事情的发生,更是完美提高了岳世庭遭遇山外修士的可能性,哪怕岳世庭不是死在自己府里,或是府门外,在大局里,也不算什么值得深究的问题。

    徐鹤贤皱着眉头,说道:“这只能说是运气够好,若非如此,岳世庭遇害的事件,将会变得更麻烦,你们应该感谢那位隐藏在宫里的第二位山外人。”

    宋一刀随意说道:“这件事情不是已经完美解决了么,玄政司虽是协助琅琊京兆府办案,但最终的话语权终究还是掌握在徐司首的手里。”

    徐鹤贤淡淡说道:“杀死岳世庭的应该并非宋宗师本人吧。”

    宋一刀默然不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深渊里窥视着光明

    “徐司首,久违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府院里响起,在那假山林立的长廊尽头处,一位身着便衣,神色看起来有些倨傲的中年男人缓缓而来。

    “戚小然。”徐鹤贤目光平淡地望着他,说道:“看来最近这段日子,你恢复的还可以。”

    戚小然在徐鹤贤面前站定,微微拱手,说道:“拜徐司首所赐,我一切安好。”

    当时在戚小然协助誉王殿下叛逆被揭穿时,正是徐鹤贤带领着玄政司一众甲士,抄了戚小然的家。

    再次见到徐鹤贤,戚小然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他的结拜兄弟被徐鹤贤的义子简舒玄斩于剑下,而他的妻儿和一些小妾也尽皆被玄政司发配边疆,因戚小然选择归入潞王门下,那么被发配的家人或是奴仆也有了妥善的安排,但归根结底,导致他家破的元凶都是徐鹤贤。

    哪怕两个人现在处于同一个阵营里,但心里的那股愤恨也是很难轻易消除的。

    徐鹤贤自然能够从戚小然的眼神里看出一点什么来,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戚兄重新入世,第一次出手,便是杀死岳世庭,倒是很大的手笔。”

    戚小然平淡说道:“只是为殿下做事而已。”

    徐鹤贤说道:“戚兄虽是杀死了岳世庭,但我以为,你似乎依然犯了些错误。”

    戚小然沉默了一下,说道:“当时有两个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人出现,他们的修为不算弱,但我要杀掉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意外是在,北燕剑庐的那位萧姑娘也出现在了我面前,好在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很好奇,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究竟是谁?”

    徐鹤贤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暗中调查,岳世庭的事情我也会解决,但你们日后再有所行动的时候,需要通知我一声,否则我很难做。”

    戚小然轻笑一声,说道:“徐司首位高权重,我相信这点纰漏难不到您,日后还需要多多仰仗徐司首了。”

    徐鹤贤面色微霁,对于在山外修士作乱的期间,岳世庭被杀这件事情,他其实是很生气的,但他不敢去埋怨潞王殿下,且在他的心里,自己应当是潞王殿下门前话语权最高的。

    宋一刀作为潞王府的门客,亦是相当于潞王殿下贴身侍卫的身份,对他态度有点冷淡,徐鹤贤便也忍了。

    但是戚小然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若非他一念之间,将戚小然秘密带到潞王殿下的面前,此刻的戚小然又哪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他的妻儿以及那些娇俏小妾们,也早就下了黄泉。

    此刻戚小然对待他的态度,让徐鹤贤很不满意。

    便在这时,长廊的另一头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穿着锦袍的潞亲王殿下,背负着双手来到了他们面前。

    宋一刀当即躬身行礼,轻唤道:“殿下。”

    徐鹤贤和戚小然也是躬身揖手道:“参见殿下。”

    秦承懿打量着他们三人,微笑道:“那件事情只要结果不是坏的就好,便不必再多去议论了。”

    徐鹤贤点了点头。

    戚小然也没有说话。

    秦承懿面色稍微有些严肃的说道:“岳世庭在暗中对我有过一番调查,我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什么事情,又掌握了多少,虽然翻遍了整个岳府,都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但我有理由相信,岳世庭手里必然掌握着什么信息,很有可能便有属于你们名字的名单。”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戚小然。

    但徐鹤贤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如果岳世庭真的掌握到了某些名单,那么确实要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秦承懿看着神情有变的徐鹤贤,说道:“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这件事情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但是相比潜在更大的问题,反而现在才是将麻烦降到了最小。”

    他在和徐鹤贤等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自称本王,这也是对待下属的一种亲近感,能够让下属们对他更有归属感。

    他们的对话就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虽然这只是秦承懿的想法,徐鹤贤亦或是宋一刀都不可能真的在秦承懿面前完全放松,不拘礼节,但是面对柔和的潞王殿下,他们的确也会相对轻松一些,需要维持的也只是对殿下的敬重。

    “有关戚小然遇到的那两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还需要鹤贤多多注意,戚小然终究会重新站在世人面前的,但有了那两个变故在,戚小然便受到了限制,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徐鹤贤点点头,说道:“我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调查这样两个人,但或许能够借着调查岳世庭的案件,对他们进行通缉。”

    “只要他们没有离开都城方圆千里,必然会得知自己被通缉的事情,那么无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我便能有机会抓到他们,难就难在,他们若是沉得住气,一直藏身不出,短时间里便很难探知到他们的身份,甚至将他们捉拿。”

    秦承懿说道:“如何处理,鹤贤便自己看着办吧。”

    他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或许应该找个机会接触一下北燕剑庐那位萧姑娘,她是否因意外而出现在那里,又或者,她认得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这是很好的突破口。但非必要时候,切莫得罪萧知南,她的身份终究很特殊

    ,需要从长计议。”

    徐鹤贤揖手说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秦承懿轻轻摆手,徐鹤贤转身离开。

    而戚小然望着徐鹤贤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双膝跪倒,双手高举于头顶,向着秦承懿说道:“属下办事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秦承懿神情平淡,并未去看戚小然一眼,侧身走开,那淡漠的声音也同时传来,“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好,你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戚小然保持着那个动作,脑袋垂得很低,高声道:“属下明白!”

    ......

    夜雨下的那辆马车自潞王府离开后,便辗转了多条街道,最终才步入正轨,在行进一处小巷时,那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徐鹤贤那双冷漠地眸子扫视着小巷里面,用平淡地语气开口说道:“小李先生?若我所料不错,你是特意在此等着我吧。”

    这条巷子的旁边便是玄政司的大门。

    漆黑的小巷子里,缓缓响起了脚步声,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望着坐在车厢里的徐鹤贤,说道:“徐司首怎会这般认为,虽然这里是玄政司,但我就不能正好路过这里么。”

    徐鹤贤微笑道:“小李先生该是很干脆的人,何故也变成这般?我相信你没有理由会路过玄政司,除非是你想要做些什么。”

    那小巷口站着的人便是李梦舟。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很是诚恳的说道:“当初我和徐司首有些误会,好在误会最后是解开了,其实我是很佩服徐司首的,在朝堂里有位高权重的身份,亦是公认的五境之下最强,在这世间,也是属于独一无二的人。”

    徐鹤贤沉默不语。

    他当然很清楚,那绝非是什么误会,虽然最终目的是在针对江听雨,但逮捕李梦舟的行动,是他亲口下达的。

    他相信李梦舟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很好奇,李梦舟此刻出现在这里,甚至话语间有亲近的意思,究竟意欲何为。

    李梦舟笑而不语。

    徐鹤贤眉头微皱,温和笑道:“我想着或许应该邀请你去玄政司里坐一坐,喝杯茶,既是曾经有误会,我理应当面道歉,不知小李先生是否赏光?”

    李梦舟微微摇头,说道:“到玄政司里喝茶便不必了,毕竟那里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虽敬佩徐司首,但也不愿和玄政司牵扯上什么东西。我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事情要和徐司首说一说。”

    徐鹤贤脸上笑意依旧,说道:“小李先生想说什么?”

    李梦舟平静说道:“说来也是凑巧,虽然今夜有雨,雷电交加,但我好酒,在馋酒的时候,纵然天气很不好,但还是决定出门买酒,而在回途时,路经内城百户巷,有察觉到血腥气息,并且目睹了一场很不好的事情。”

    ......

    ......

    徐鹤贤坐着马车回到了玄政司里,他认真思考着在那处小巷外李梦舟说过的话,眉头紧锁。

    百户巷里住着什么人,他很清楚。

    但他总觉得李梦舟的目的不单纯,尤其是怀疑李梦舟和不二洞相关的前提下。

    但他仅仅也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到百户巷走一趟。

    玄政司的一众甲士,阵列整洁,跟随着徐鹤贤冒着夜雨,抵达了百户巷。

    只是站在那道院门外,他们便隐隐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气味。

    虽然有大雨侵袭着,空气里的味道变得很浑浊,但还是能够发现那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推开院门。

    呈现在眼前的是战斗过的痕迹。

    以及那静静躺在雨幕下的‘两具尸体’。

    “是朱侍郎......”

    那一众玄政司的甲士面色皆是有些惊恐。

    徐鹤贤只是默默看着那具尸体,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东城门街道的某处小院落。

    陆长歌虽是不落山门弟子,但他在都城里也有自己的落脚地,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

    他坐在屋里默默饮着茶,没有点燃烛火,所以屋内漆黑一片。

    他在认真思考着如何去针对李梦舟杀死朱在天这件事情。

    考虑到离宫剑院,他没有绝对的信心纯粹因为朱在天而给李梦舟定下死罪。

    所以李梦舟需要犯下更多的罪责。

    啪嗒。

    屋外突然有动静传来,那不像是雨点拍打在门窗上的声音。

    陆长歌瞬间提高了警惕,下意识将剑握在手里,踱步到门后,细细聆听屋外的动静。

    在神游意念下,夜空里降落的雨水仿佛是静止的,一颗颗雨珠悬浮在半空中,而随着他目光所及,那些半空中的雨珠里蓦然浮现出了一张兔脸。

    准确的说,那是一张兔脸面具。

    这对陆长歌而言,是很熟悉的一张脸

    他的心里当即便咯噔了一下。

    已经来不及思考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陆长歌的第一反应便是要逃。

    嘭!

    屋门被大力踹开。

    就站在门后的陆长歌痛呼一声,捂着脑门连连倒退。

    他虽然在神游意念里看见了那张兔脸面具,但因片刻的失神,且对方速度极快,他居然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被一脚踹开的木门撞在了脑袋上。

    戴着兔脸面具的古诗嫣跨过了门槛,出现在了漆黑的屋里。

    她手里持着长剑,身后背着一把朴刀,面具下透出的眼神里有着一丝冷意。

    陆长歌站稳身子,掌心移开了脑门,身为修行者,倒不至于被撞出大红包,但措不及防下,很疼便是了。

    他注视着对面的人,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意,“你可知这是擅闯民宅的行为!”

    古诗嫣平静说道:“我就闯了,你能怎么着?”

    从面具下透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感觉,反而让得她的语气变得更沉重,带着一股肃杀感。

    陆长歌眉头紧皱,他清楚的明白,眼前这戴着兔脸面具的人就是和李梦舟一起住在朝泗巷的女子,但如果他直接点明的话,反而很不利,既然特意戴着面具,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也只能装作不知。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是伪装,但也是陆长歌真的想弄明白古诗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在百户巷外,他被古诗嫣发现了踪迹,但他反应速度很快,并没有被抓到,也有信心对方不可能认出他来,他真的不明白,古诗嫣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否也意味着,李梦舟也在这附近?

    但古诗嫣显然没有回答他这番话的意思。

    她手里紧握着长剑,丝丝缕缕的光芒自掌心溢出,覆盖在剑身上,一缕缕的剑气缭绕,光芒愈来愈盛。

    属于四境上品的强大气息笼罩了整座小院。

    那高境界的压迫感让得陆长歌双腿打颤,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想到在暗中窥视朝泗巷时,便深深感知到古诗嫣那强大内敛的气息,而此刻真正接触到,他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对方。

    是不可能战胜的强者。

    ......

    夜雨下的都城街道,有着数不尽的甲士在奔行。

    暗处,有着一双眼睛在注视着。

    那些甲士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东城门的那条街道。

    待得一众甲士很快消失在视野里,那暗处观察的人方才出现在街道上。

    他着一身黑衣,左手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右手里握着一把乌青色的剑。

    有脚步声响起。

    青衣男子站在了他的旁边,注视着消失在尽头的那些甲士,轻声说道:“你又在搞什么?”

    夜雨拍打着黑色油纸伞,水线沿着边沿滑落,呈现的是伞下那张冷漠的面孔,他侧目望向站在旁边同样撑伞的青衣男子,平静说道:“我杀了玄政司的侍郎,朱在天。”

    青衣男子神色不变,说道:“那么玄政司应该是要抓你才对,为何朝着东城门而去,朝泗巷可不在那里。”

    黑衣少年微微笑道:“近段时间里,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朝泗巷,他的目标很显然是我,且他目睹了我杀死朱在天的那一幕。”

    青衣男子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眉头紧紧皱起,说道:“我貌似曾经告诫过你,不要给天枢院带来什么麻烦,可你却一直都在制造麻烦。”

    黑衣少年是李梦舟。

    青衣男子当然便是天枢院的总暗探,青一了。

    李梦舟颇有些无辜的说道:“我没有制造麻烦啊,只是麻烦找上门了而已,我总要做点什么,是我死,还是对方死,这似乎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答案。”

    他侧过身,望着青一,说道:“天枢院和玄政司不和,且不论院首怎么想,徐鹤贤一直都在针对他,我杀死朱在天对院首而言,也不算什么坏事吧,毕竟朱在天是徐鹤贤身边的左膀右臂,而且我也只是把朱在天误解成了那在朝泗巷暗中窥视的人,只能说他比较倒霉。”

    青一冷声说道:“所以你打算把朱在天的死嫁祸给那在暗中窥视之人,甚至是借助玄政司的刀来解决。”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但这还不够,不落山终究是五境宗门,陆长歌作为不落山的真传弟子,他的性命可要比玄政司里一个区区侍郎尊贵多了,他身上的罪责应该更多一些才行,严重到就算是不落山的那位路宗主亲自露面,也保不住他的地步。”

    在这一方面,李梦舟和陆长歌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只是李梦舟的动作更快。

    青一有些诧异的说道:“那在朝泗巷外窥视你的人是陆长歌?”

    李梦舟说道:“大概是吧,我只注意到了他的背影,但确实很像。”

    青一蹙眉说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不能确信,不觉得这么做有些鲁莽了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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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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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