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一世剑仙TXT下载一世剑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世剑仙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看那剑院先生又多三人

    朝泗巷的小院里异常安静。

    青石地板有着微微的震颤,一抹极其凌厉的剑意盘桓在小院上空,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工夫,那抹剑意便消失无踪,但残余的一丝痕迹亦是恐怖至极。

    “陛下的金字玉牌啊,的确是好东西。”

    站在小院中央的青衫老者灌了一口酒,深深地吐出口酒气,打了个嗝,探手间便把沐南手里的金字玉牌给夺了过来。

    “现在我把金字玉牌没收了。”

    沐南:“......”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作为老师便如此不要脸,由他教导出来的徒弟又能有几个正经人?

    沐南满是恼意的看着青衫老者,说道:“薛院长,您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薛忘忧瞥了一眼沐南,轻声说道:“小家伙,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那一道令人遍体生寒的剑意好似化作实质刺在沐南的脑门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起来,居然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他的眸子里隐隐还是有着一丝恼意,显然是很不服气。

    薛忘忧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沐南的额头,说道:“你身上的戾气太重,没事的时候好好修修心,不然会倒大霉的。”

    沐南站在原地,身子很僵硬,只是微微转动脖颈,眼球极力想要跟随薛忘忧的身影。

    薛忘忧正大光明的把金字玉牌塞进自己怀里,看着那些满脸错愕的人,冷哼一声,面朝向李梦舟,猛地一挥手,李梦舟便觉一股大力袭来,根本躲避不了,双膝一软,便半跪在了地上。

    “真是孽徒啊,杀人都不知道把行踪隐藏好,搞得那么麻烦,真是气死我了。”

    李梦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朝着薛忘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想着老师不愧是老师,居然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就连宁浩然也颇有些无语,当着谢春风他们的面,老师这话也太露骨了些。

    这是真的把嚣张体现到了极致。

    跟老师一比,宁浩然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薛忘忧这番举动是真的不把不落山当回事,谢春风理应恼怒,但他还是强行忍了下来,薛忘忧是前辈,亦是姜国修行世界站在最巅峰的人物之一,不管薛忘忧说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去反驳。

    但他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薛院长,我家陆师弟不可能白白死去,就算你们要维护李梦舟,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薛忘忧笑呵呵地看着谢春风,说道:“春风啊,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的,如果你是我离宫弟子,说不定我会把院长的位置传给你。”

    谢春风朝着薛忘忧尊敬见礼,说道:“多谢薛院长的抬爱,但我们应该就事论事,总要讲些道理,不能胡搅蛮缠,晚辈并非有责怪薛院长的意思,只是李梦舟杀死了我师弟,总要给出一个结果。”

    薛忘忧微微蹙起眉头,说道:“春风啊,我刚刚还在夸你,你怎么不禁夸呢。”

    谢春风有些错愕,他一时间没搞明白薛院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连宁浩然也有些不懂,总不能是老师夸夸谢春风,便让谢春风不计较这件事情吧?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不过仔细想想,老师貌似也从来没有讲过道理。

    如此一来,便是很有道理了。

    古诗嫣默默把李梦舟扶起来,轻声说道:“看来我们不必纠结了,你们离宫剑院的人都这般不要脸,怕是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李梦舟虽然很清楚老师的作风,但还是真切的第一次看到老师这般无耻的嘴脸,如果他是站在谢春风那一边的,怕是要被气死。

    自家师弟被人杀了,还要受凶手的气,连报复的机会都不给,这是何道理?

    好吧,这完全就是废话,道理这两个字,只要牵扯上离宫剑院,便全都是狗屁。

    而叶瑾瑜此时望着和李梦舟站在一块的古诗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陷入了沉思。

    ......

    ......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那株桑榆树,悠悠的钟声响彻,草长莺飞的风景是最亮眼的色彩,在那有青石板铺就的断崖上面,海鸟和白鹭鸣啼,奏着高歌。

    女孩安静的坐在断崖边,海浪呼啸着拍打在崖壁上,好似近在眼前的云雾翻卷着,清凉的风吹拂在女孩的身上,青丝飘扬,让得她微微眯起眼睛,默默地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巴里。

    她的左手边放着一个木桶,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不知有何作用。

    有白鹭盘桓在女孩的身边,振翅卷动着风浪,高昂的鸣啼声传出很远。

    她的脑袋微微点着,嘴巴也在蠕动着,身子渐渐有些倾斜。

    断崖上出现了一位青衣姑娘。

    她站在女孩的背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孩的脑袋,女孩蓦然惊醒,连忙擦了擦嘴角,重新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的朝旁边瞥一眼,嘴巴嗫喏了几下,方才弱弱道:“师姐,我没有睡着哦。”

    青衣姑娘摇摇头,说道:“已经被我发现,便不要撒谎了。”

    她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继续说道:“我知道这种修行很枯燥,但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你尽快对天地灵气有所感悟,切莫偷懒,否则这种修行你还要再多做几天,总是逃不掉的,在这里随便一个小贩,都要比你强得多,若不能强大自己,你甚至可能下山买东西的时候,连讨价还价都讨不过,因为你的气息太弱。”

    女孩有些苦恼的说道:“那些小贩的嘴巴一个比一个厉害,就算我比他们强,也争不过吧。”

    青衣姑娘说道:“但在你比他们强的时候,单凭气息便能够压制住他们,就算他们再是能说,也很难开得了口。最近你买菜的花费就稍微有些贵了,大师兄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找那些小贩的麻烦了。”

    女孩简直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很是错愕的看着师姐,“大师兄这么无聊嘛?”

    青衣姑娘笑道:“大师兄不是无聊,只是因为那些小贩卖贵了,有刻意欺负你的嫌疑,当然,可能也在于买菜的花销超出了大师兄的预知,让他有些生气。”

    女孩有些紧张的说道:“那是我买贵了,大师兄是在生我的气吧?”

    青衣姑娘说道:“你要是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反驳,所以为了让大师兄不生气,你便好好修行,否则那些小贩可能真的要倒霉了。”

    “师姐,我一定好好修行,大师兄明明岁数不大,但看起来老里老气的,可能就是生气生多了,都有鱼尾纹了。”

    青衣姑娘:“......”

    “阿嚏!”某个正站在海边闭目观想的青年男子猛地打了个大喷嚏,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顿时生起了一道海浪,高达千丈,在海边附近的小镇子宛如经历了一场很短暂的暴风雨,百姓们骂骂咧咧的咒着鬼天气。

    ......

    ......

    都城,朝泗巷。

    谢春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薛忘忧,说道:“薛院长莫要拿我开涮,不管如何,陆师弟都不能白死。”

    薛忘忧轻叹一口气,说道:“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虽然很悲痛,但李梦舟的命却是不能抵给他的,这样吧,除了要李梦舟的命,其他的都好说,不如我关他禁闭,以示惩戒如何?”

    同样的一番说辞,但宁浩然说出来和薛忘忧说出来,意义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看似要严惩李梦舟,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维护。

    而且离宫剑院的紧闭崖风景很不错。

    谢春风望着那躺在小院中央的陆长歌的尸体,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般讨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清楚不可能拿李梦舟怎么样,若李梦舟能够接我一剑,那这件事情就算了,还望薛院长许可。”

    让李梦舟接谢春风一剑,看似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两个人境界相差太大,若谢春风有意,仅仅只是一剑,便足够要了李梦舟的命。

    宁浩然当即便皱起了眉头,谢春风当着薛忘忧的面不可能真的杀死李梦舟,但他那所谓的一剑,必然不容小觑,若是损毁了李梦舟的修行根基,那么跟杀了他没有什么区别。

    薛忘忧也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转目望向李梦舟,淡淡说道:“你觉得如何?”

    李梦舟倒是没有多少忧虑,很干脆的说道:“我也很想见识见识谢首席的剑。”

    以他体魄强悍的程度,面对诸葛旦的气息轰击也没有致死,哪怕在于诸葛旦并未全力击杀他,但谢春风是要比诸葛旦弱很多的,只要谢春风不会一剑轰掉他的脑袋,李梦舟充其量也就是重伤,确实没必要感到害怕。

    而若能亲身接触堂堂不落山首席弟子的剑,这也是很难得的事情。

    薛忘忧见李梦舟都没什么意见,便很随意的说道:“那便这么着吧。”

    事情能够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离宫剑院老师加徒弟全都不讲道理,厚颜无耻的胡搅蛮缠,绝对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一切难题都以绝对强势的态度给一一瓦解,明明清楚的知道这是多么恶心的举动,奈何弱者在强者面前,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若沐南和谢春风都不惧薛忘忧,态度更加强势,局面自然会翻转,可惜他们没有这般魄力,且就算有这个魄力,也斗不过薛忘忧。

    就算心里再是憋屈,也只能忍着,伺机另寻出路。

    沐南渐渐回过神来,他那被薛忘忧的剑意压制的僵硬的身子慢慢重又活络起来,虽然谢春风可以直接一剑杀死李梦舟,可在薛忘忧在场的时候,这种情况显然出现的几率很小,谢春风总会有些顾虑。

    沐南的心情便有些压抑,他恨恨地望着薛忘忧

    ,说道:“薛院长身份尊贵,又是修行前辈,为维护自家弟子,如此作为,岂非可耻?”

    薛忘忧自顾自的喝着酒,完全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沐南,他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说道:“在场的人不少,我便也借着这个机会宣布一件事情吧。”

    “自此刻起,我离宫剑院将会多几个亲传,根据很严谨的观察,以及十分苛刻的要求,我心里便有了几个人选,他们分别便是叶瑾瑜、江子画和李梦舟,对应的身份,便是离宫剑院的五先生、六先生和七先生。”

    薛忘忧这番话说出来极其随意,三言两语便让离宫剑院多了三位先生,让得聆听的众人很是错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

    任何修行山门但凡有亲传弟子出现,必然会有一个仪式,目的也是告知世人,绝不可能潦草行事,薛忘忧在这种场合,如此随便的就收了三名亲传,实在匪夷所思。

    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叶瑾瑜和江子画以及李梦舟也是很惊异的看着薛忘忧,有些摸不着头脑,能够成为离宫亲传,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如此轻易的就成了亲传,他们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怀疑老师是不是在开玩笑?

    叶瑾瑜和江子画倒还好说,在近段时间里叶瑾瑜也成功跨入了四境门槛,虽然相比离宫剑院的先生依旧差距很遥远,但也具备了成为亲传弟子的资格,然而李梦舟可是站在四境门槛之外的,如果真的成了离宫剑院的亲传,那无疑是很容易被诟病的事情。

    欧阳胜雪和三师姐包括宁浩然哪一个不是修为境界极高的强者,虽然新的亲传不可能会比他们更强,但也不能太弱,世间还从未有过三境修为的亲传弟子,那种情况只发生在三境的宗门里,毕竟连宗主都未跨过四境,你能指望徒弟修为有多高?

    若徒弟超越了宗主跨入了四境,那么宗门的地位也会跟着提升,就不可能只是三境宗门了。

    堂堂五境上宗的离宫剑院,要是真的出现一位修为仅仅只在三境的亲传弟子,那么离宫剑院的整体口碑都会有所下降,那分明是预示着离宫剑院已经衰败到了极致,连三境的小修士都能成为亲传。

    那离宫剑院就会成为姜国修行世界的笑谈,李梦舟也会成为最大的笑话。

    倒是谢春风很快明白了薛忘忧这么做的真正含义,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离宫剑院有外院和内院之分,而内院之上亦有着亲传先生,五境上宗的亲传弟子,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甚至除了皇帝陛下和自家老师外,不必向任何人行礼。

    当然,行礼是一种礼貌,但就算你不行礼,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虽然五境上宗的亲传弟子在身份上依然只是平民百姓,但他的地位绝对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李梦舟成为了离宫剑院的亲传,那么陆长歌的身份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甚至就连杀害朱侍郎一事,只要随便给出个理由,便能无罪。

    就算是权势如徐鹤贤者,也得尊称李梦舟一句先生。

    而相同的道理,若李梦舟只是离宫内院弟子,谢春风就算心狠杀掉李梦舟,也顶多是惹怒薛忘忧,可若是杀害离宫剑院的亲传,那就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虽然依照薛忘忧的脾气,就算只是一个外院弟子被人杀死,也要雷霆动怒,必定会派宁浩然打上山门,可亲传和普通弟子的区别是很明显的,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薛忘忧亲自登门,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必定会有一方陨灭。

    就连沐南也是哑口无言。

    他不敢相信薛忘忧会如此随便的就把李梦舟收作亲传,在出发前往朝泗巷抓捕李梦舟的时候,他就把所有可能性都想过了,也设想过,若薛忘忧亲自露面该如何应对,虽然情况稍微有些不受控制,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薛忘忧会把李梦舟收作亲传。

    这一下子便把他所有的想法都给扼杀了。

    想到徐司首为得到金字玉牌向皇帝陛下的保证,若是不能把李梦舟带到玄政司,徐鹤贤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算皇帝陛下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无疑又是一次的惨败收场。

    沐南的神情变得无比难看。

    现如今李梦舟的身份地位便是和沈秋白、北藏锋一流并肩了,哪怕相比之下,他的修为弱到不行,可他离宫剑院亲传弟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都城里面便很少有人敢轻易得罪他。

    书院的亲传,摘星府的亲传,离宫剑院的亲传,在身份上是平等的,区别只在于修为境界的高低,而谢春风虽然同样是不落山的首席亲传,但不落山终究不是五境上宗,在身份上是稍弱一筹的。

    也就是说,李梦舟此刻的身份,甚至要比谢春风还要尊贵一些。

    想要盼望着谢春风能够借机杀死李梦舟,显然是已经不可能了。

    而薛忘忧好整以暇的朝着李梦舟说道:“小七啊,现在你可是我离宫亲传,切莫丢了我离宫脸面,谢春风要让你接他一剑,便好好的接,若是让我不满意,我打断你的腿。”

第一百七十六章 离宫七先生的首战

    朝泗巷里的氛围异常的诡异。

    薛忘忧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李梦舟看着自己的老师,从现在开始便是真正的老师了,虽然尚未行拜师礼,但老师这两个字已经叫过很多次,早就十分熟悉。

    他郑重地点点头,面朝向谢春风,缓缓上前几步,说道:“谢首席,请吧。”

    虽然小院里很拥挤,但中间还是空着一些地方的,有不落山的弟子把陆长歌的尸体抬到了角落里,朝泗巷外的百姓也被驱赶,尽可能的腾出战斗的范围,很多玄政司的甲士和不落山弟子都已经站在院门外。

    江子画因自己突然成为亲传而喜悦,但是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也不无紧张的朝宁浩然说道:“四师兄,就算李梦舟的身份提升到亲传的位置,可实力的差距是没办法改变的,哪怕谢春风不敢直接杀死李梦舟,但只是把他打成重伤,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吧。”

    这是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都许可的事情,便不能出尔反尔,继续胡搅蛮缠,谢春风只要不杀死李梦舟,把他打成重伤,离宫剑院也得承认,而不能继续无耻的借机搞事。

    离宫剑院的作风虽是我行我素,极其不讲理,但却最重承诺,出尔反尔终究是不好的事情,就算是薛忘忧也不能说什么。

    宁浩然说道:“小师弟的修为虽然很弱,但他抗击打能力很强,只要没有生命危险,让谢春风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

    既然薛忘忧已经正式收徒,叶瑾瑜作为五先生,江子画则是六先生,那么排行最末的李梦舟,自然就是小师弟,宁浩然很自然的便称呼了出来。

    叶瑾瑜虽然要比江子画更晚的跨入四境门槛,但他终究入门早一些,排在江子画前面也是正常的。

    薛忘忧在此刻选择收徒,虽有刻意维护李梦舟的意思,但其实叶瑾瑜和江子画两个人早晚都会成为亲传,是已经被薛忘忧内定的,唯一的意外状况,也只是李梦舟罢了。

    老师维护徒弟,师兄维护师弟,同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如果徒弟和师弟太能惹事,不服管教,也要治理,但离宫剑院治理惹事弟子的方式有些不同寻常。

    谢春风执剑望着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是要称你一声七先生了,能够成为薛院长的徒弟,你的运气很好,也说明薛院长对待门下弟子真的没话说。”

    李梦舟的修为境界太弱了,但凡是正常人都能够想明白,薛忘忧之所以收李梦舟为徒弟,其目的是为了救他,这的确是很让人羡慕嫉妒的事情。

    没有人会觉得目前的李梦舟拥有成为离宫剑院亲传的资格。

    但不管相不相信,承不承认,薛忘忧一言既出,李梦舟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虽然薛忘忧只是在朝泗巷里简单的宣布了一下,但这件事情却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都城。

    皇宫,御书房。

    在皇帝陛下和江听雨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江听雨执白棋,皇帝陛下执黑棋,茶香气氤氲在御书房里,淡雅清香。

    天枢院的暗探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去。

    “薛院长此举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离宫剑院不比别处,是姜国唯一的剑修山门,历年来,也仅仅只有三位先生。”

    “叶瑾瑜和江子画跨过四境门槛,展现了他们极高的剑道资质,但李梦舟依旧徘徊在四境门槛之外,虽然他踏上修行路的时间很短,但四境是极高的门槛,很容易便就此止步,不管他的修行资质有多高,若不能跨入四境门槛,又怎能成为剑院的先生。”

    “剑道之路艰难,成为亲传便意味着要扛起离宫剑院的大旗,对于目前的李梦舟来说,有些太早,过早的将他捧到高处,一旦不小心摔下来,必将万劫不复。”

    皇帝陛下缓缓落下黑棋,抬首看着江听雨,说道:“你对薛院长此举有何看法?”

    江听雨执白棋,微微思忖着棋路,说道:“据我看来,薛院长把李梦舟收作亲传,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考虑。”

    “李梦舟在半年的时间里便修行到了三境的巅峰,仅差半步便可跨入四境,虽因他观想的年龄有些大,未来成就有些不可捉摸,但我和陛下都不是剑修,自然也没有薛院长想得那般周到。”

    “他既然选择让李梦舟成为剑院亲传,那么李梦舟跨入四境门槛便是早晚的事情,在错误的时间把李梦舟捧到高处,的确会面临半路夭折的危险,但只要李梦舟能够抗住压力,真正展现出剑院七先生的魄力,那么他未来的成长也会是显著的。”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李梦舟目前的修为太弱,却偏偏成为了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世人对他的看法注定褒贬不一,甚至恶意要超过善意,若李梦舟不能承受这些,他自然会坠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可只要他意志坚定,且不断变强,世人对他的看法终究会改变。

    只有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强者,才是最无畏的。

    “七先生啊。”皇帝陛下沉默了片刻,怅然说道:“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在预示着什么?”

    江听雨默然不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落下白棋,说道:“该陛下落子了。”

    ......

    李梦舟缓缓拔出乌青剑,指向谢春风,说道:“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我便好似那梦想着越过龙门的鲤鱼,而你却已经是在九天之上翱翔的神龙,虽然我们目前是敌对的关系,但我并未真正把你当作敌人,谢首席的这一剑,我会拼尽全力来接下。”

    谢春风执剑在手,轻声说道:“能够亲眼见证七先生的出现,我也倍感荣幸,但很可惜的是,七先生杀死了我的师弟,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你作为七先生的第一战,那么我会尽量不让你输得太惨。”

    李梦舟微笑道:“那我也尽量不让谢首席赢得太轻松。”

    不是李梦舟没有自信,而是差距太过庞大,能够输得不太惨,就已经很难得了。

    谢春风毕竟是能够和四师兄平分秋色,仅仅略输一筹的强者,在四境门槛里亦是站在很靠前的位置。

    两个人相互见礼,便摆开了架势。

    李梦舟那几乎跨越四境门槛的强大气息在瞬息间般席卷了整个小院。

    但谢春风体内透出的气息却更加强大,稍微接触便把李梦舟的气势完全吞噬。

    狂风席卷着朝泗巷的小院。

    饶是何峥嵘和沈霁月也是有些心悸,更遑论那些同样处在三境修为的修行者了。

    哪怕李梦舟仅仅是三境巅峰的实力,但这一场战斗无疑是真正属于四境的范畴。

    修为低于四境者,都很难不被这两股气息所影响。

    何峥嵘的神情很是惊异的望着李梦舟的背影,嘴里喃喃道:“你这家伙居然比在五层楼时又变强了很多,这股气息分明是已经跨过了四境门槛。”

    其实何峥嵘的修行资质也是很高的,虽然入定观想的时间要比李梦舟早很多,但真正接触到剑道修行之术的时间是相同的,他也已经站在三境的巅峰,但距离四境那道门槛,李梦舟显然比他靠得更近。

    自三境巅峰跨越四境门槛,是极难的关卡,沈霁月也在不久前突破到三境巅峰,但何峥嵘却依然没有寸进,只是比沈霁月走得更远,若找寻不到破境的契机,相信很快就会被沈霁月追上来。

    而李梦舟要比他们都走得更远,这是稍微让何峥嵘有些不甘心的。

    他已经接连败给了李梦舟两次,而现在的李梦舟更是成为了剑院七先生,把他远远甩开,何峥嵘想要变强,超过李梦舟的信念,便突然增强了许多。

    沈霁月倒是没有何峥嵘那种想法,只是微微皱着绣眉说道:“李梦舟的气息虽然很强,但他终究没有跨过四境门槛,谢春风仅仅是微末敛出的气息便远远胜过他,这种局面,就算只是接下一剑,也是不可能的吧。”

    谢春风可是不落山门里除了山主之外的最强,就算稍弱于宁浩然,但在姜国修行世界也是响当当的天才人物,李梦舟在修行道路上纵然创造了很多奇迹,可相比谢春风,依然是天地之别。

    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站在同一层面上,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江子画站在屋檐下搓着双手,喃喃低语道:“那可是谢春风啊,李梦舟这个白痴干嘛要答应接他一剑。”

    叶瑾瑜轻声说道:“陆长歌的死不可能只靠三言两语便揭过去的,李梦舟总要付出点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江子画郁闷的说道:“老师都亲自出马了,不落山又能怎么着?”

    叶瑾瑜说道:“站在这里的只是谢春风,若老师不出现,局面虽然会不同,但也会更麻烦,既然老师来到了朝泗巷,那么你以为不落山的那位路山主就不会出现么?”

    江子画偷摸的瞥向坐在藤椅上的薛忘忧,老师的神情尤为凝重,显然眼下这种局势,并不轻松。

    他心中有些凛然,不敢置信的说道:“那路山主虽然也是五境的强者,但应该要比老师弱吧,莫非老师对他有所忌惮?”

    叶瑾瑜摇摇头,说道:“你可知道不落山为何每年都要举办问道大会,刻意针对离宫剑院,而老师却从未对此说过什么?”

    江子画不解的说道:“老师的想法不是正好借着不落山那些人让我们通过实战而进步么?”

    叶瑾瑜说道:“这是过程,但问道大会的出现,是由路中葙举办的,他的目的是什么,相信你也应该很清楚,路中葙针对的不是离宫剑院,而是老师,这里面是有一些故事的。”

    江子画好奇的问道:“有什么故事?”

    叶瑾瑜瞥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江子画:“......”

    薛忘忧和路中葙之间存在恩怨,是都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具体因何原由,知晓的人却并不多。

    叶瑾瑜明白这一点,江子画其实也明白,但他想不到那么多。

    只是觉得老师明明要比路中葙更强,为何要对他处处忍让,实在是令人很费解的事情,但他也没有胆子直接去问老师。

    而小院中央,李梦舟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谢春风凝聚大量天地灵气的一剑也即将朝着李梦舟斩落。

    李梦舟的面色隐隐有些苍白,那股凌厉的气息让得他的皮肤居然微微有些刺痛,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四境门槛里的跨度本来就很大,何况李梦舟只是一个连四境门槛都没有跨进去的小剑修,说是谢春风单凭气息压迫便能把李梦舟碾死也不夸张。

    只是因为李梦舟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很强悍,且因修习《蚕灭卷》神通,导致念力也是源源不绝,若是寻常的三境巅峰修士,莫说等到谢春风斩出这一剑,单单只是拔剑的瞬间,就会毙命。

    他不敢保证谢春风斩出的这一剑有多强,是否有着一丝杀念夹杂在其中,只是被动去接这一剑,便让李梦舟很是难受,他控制不住想要比谢春风更快的斩出一剑。

    而挂在朝泗巷小院上空的烈日,突然亮起更为灼目的光芒,呼啸的劲风席卷而来。

    坐在藤椅上默默饮酒的薛忘忧双眼微微眯起,喃喃道:“终于还是来了。”

    宁浩然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下意识便把右手握在了剑柄上。

    站在小院里旁观的沐南此刻神情也有了些变化,隐隐透着一丝喜悦,离宫剑院的薛院长都亲自到了朝泗巷,不落山的路山主没道理不出现。

    呼啸的劲风在周身缭绕不息。

    谢春风凝聚在剑身上的天地灵气也渐渐消散。

    他回眸望去,小院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看起来最多在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着一袭灰衫,身后背剑,只是站在那里,便仿若一座大山,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他便是不落山门的山主,路中葙,在姜国为数不多的五境强者。

    路中葙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他其实也只是比薛忘忧小两岁而已,是同辈的修行者。

    目光扫视着小院里的人,最终定格在李梦舟的身上,毫无预兆的,路中葙轻轻拍出一掌,便好似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巨大的风浪,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痕迹的浪潮疯狂涌现。

    那剧烈的窒息感,让得李梦舟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当即便喷了出来,只是接触到那股浪潮,尚未真正击中,李梦舟便觉好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难以想象的刺痛冲击着心灵,让他在那一瞬间便有了坠入深渊的错觉。

    但在那股浪潮即将席卷李梦舟的瞬间,薛忘忧的身影蓦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轰击出去,刹那间便崩碎了那股浪潮。

    饶是如此,单单只是余波便掀翻了在场的所有人。

    修为稍弱的人也如同李梦舟那般纷纷喷血,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

    就连宁浩然和谢春风以及沐南也是面色微微发白,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栽倒。

    那股恐怖的气息让得所有人都胆颤心惊。

    这便是来自五境大修士的恐怖威压。

    就算是力量消散,只是荡开的余波便足以瞬杀在场的所有人。

    若非薛忘忧及时拦截,这股力量轰击在李梦舟的身上,怕是连渣都不剩。

    纵然是他那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面对这般恐怖的力量,也是形同无物。

    薛忘忧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路中葙,说道:“直接便对我的徒弟痛下杀手,你当真是无所顾忌。”

    路中葙神情阴冷的说道:“薛忘忧,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的徒弟杀死了我的徒弟,那么我将你的徒弟杀死,也是天经地义,若你要阻拦,我便奉陪到底。”

    “说实话,我已经期待很久要和你一决胜负,若你继续躲在离宫剑院里,我终究会杀光你所有的徒弟,现在则是你的徒弟先杀了我的人,如果你要保你的徒弟,便拔出你的剑,与我真真正正的战一场。”

    薛忘忧此刻的神态在宁浩然这些离宫剑院的弟子面前是从来没有表露过的,他看向路中葙的眼神很复杂,甚至隐隐有着一些愧疚。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路中葙,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何以看不开当年的事情,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若真的要战一场,必定会有一人要死去,我不想杀你,也不愿死去,就只能规避这一战。”

    路中葙讽刺道:“薛忘忧,你我之间的结局,终究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你已经躲了很久,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老态龙钟,曾经意气风发的薛忘忧,如今居然成了一个迟暮老者,现在就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薛忘忧轻声说道:“你现在看起来确实比我年轻很多,我是渐渐老了,也遗忘了很多事情,人生在世,过去,现在,未来,总是要朝前看的,切莫沉沦在过去,那并非是你的道路。”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在黑暗里注视光明

    朝泗巷小院里的混乱渐渐平息。

    现在是薛忘忧和路中葙的对峙。

    巳时的阳光有些耀眼,甚至有一些酷热,躁动的内心也渐渐多了起来。

    宁浩然首当其冲站在了薛忘忧的身边,剑指路中葙。

    谢春风也不甘落后,举剑指向宁浩然。

    叶瑾瑜和何峥嵘他们也有了动作,纷纷拔剑出鞘。

    以谢宁为首的一众不落山弟子虽然修为相对有些弱,但胜在占据数量优势,也是不畏死的拔剑和叶瑾瑜等人对峙。

    何峥嵘瞄了一眼谢宁,冷笑道:“手下败将,好久不见啊。”

    谢宁的面色有些难看

    “何峥嵘,我可不是去年问道时的我了!”

    何峥嵘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谢宁恼羞成怒,当即便拔剑冲了上去,气息在一瞬间便攀升到极致,在眨眼间便跨越了距离,举剑猛地砸向何峥嵘。

    何峥嵘略微有些惊异,“你居然也突破到了三境巅峰?”

    谢宁自从在问道时惨败于何峥嵘剑下,便开始了刻苦修行,在兄长谢春风的指导下,在数月间修为突飞猛进,已然能够与何峥嵘持平。

    “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修行,目的便是要一雪前耻,何峥嵘,接招吧!”

    剑气大涨。

    狂风呼啸。

    砸落的长剑挟裹着爆裂的气息,令得何峥嵘衣衫猎猎作响,面庞竟隐隐有些刺痛,他颇有些恼怒的吼道:“我能打赢你一次,便能打赢你第二次,手下败将永远都是手下败将,休想翻身!”

    何峥嵘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毕竟只有十五岁,他的想法极其简单,情绪的爆发也是很干脆。

    这场对峙,反倒是何峥嵘和谢宁先打了起来,剩余的人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互相戒备着。

    古诗嫣提剑来到李梦舟身边,轻声说道:“看来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打一场。”

    李梦舟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露齿而笑,“那位就是路山主啊,果然是可怕的强者,与其相比,诸葛旦那个山外修士,反而是微不足道了。”

    依靠掠夺修行者气海灵元而强行跨过五境门槛的山外修士,和真正的五境大修士相比,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事实上,也是路中葙的修为境界很高,已然超过了下境,拿仅仅是初窥五境门槛的诸葛旦来比较,当然是小巫见大巫。

    知神境界的解释便是明惑知神触摸大道,知是非,知道理,正确而深刻的认识,并且真实,是为完整。

    那是已然能够接触道天的强者,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意志,一念一动皆可崩碎山河。

    薛忘忧便是已经站在知神境界的巅峰,而路中葙稍弱一些,亦是知神上境的强者,勉强跨入知神下境的诸葛旦也就是依靠着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才能在知神下境里无敌。

    但知神上境的大修士想要灭杀知神下境,往往也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自四境开始,每突破一小境,便类似一大境的距离,而五境知神的阶段,想要突破境界便更为艰难,所以小境之间的实力差距是十分恐怖的。

    而自跨过五境门槛开始,寿元也会有显著的增长,虽然很少有活到二百岁以上的,但平均都能活到一百多岁,若能勘破五境的壁垒,迈入大自由的境界,寿命也会再次延长。

    所谓‘长生’其实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触摸道天意志,从而增加寿元,便具备着很大的诱惑力,修行者极力的靠近道天意志,试图洞悉‘长生’的秘密,看见命运轨迹,哪怕那是很虚无的东西,但摆在眼前的只要跨过五境门槛,就能增长寿元,就足够让修行者痴狂了。

    可惜能够在有生之年跨过五境门槛的修行者少之又少,就算能够跨越过去,若不能突破到五境巅峰,打破壁垒,最终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但只要有那个念想在,修行者们依旧趋之若鹜,妄图登上更高的山峰。

    ......

    看着眼前这副画面,其实李梦舟心里是有些懊恼的。

    他当时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因认错人而去刺杀朱在天的事情暂且不提,而在杀死朱在天的那一幕被陆长歌看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陆长歌可能会借助朝堂的力量来对付自己。

    毕竟他杀死的人是玄政司的侍郎。

    而要掩盖自己的罪名,他便要比陆长歌更快的展开行动,把谋害的朱在天的罪名归结到陆长歌的身上,从而让自己洗脱嫌疑,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稍微棋差一招,便出现了大问题。

    现在就连薛忘忧也被牵连了进来,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对峙,情况已然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虽然他一直坚定着居安思危的心理,但或许在都城里的生活,那很舒服的氛围里,让他潜意识里渐渐还是松懈了很多,考虑事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幼稚。

    环境的确可能会改

    变一个人的习惯,但李梦舟不愿改变,他来到都城的目的尚未完成,怎能渐渐丢失了谨慎,变得那般愚蠢。

    虽然他很向往窝在藤椅上,喝着小酒,没事出门逛逛街,吃点好吃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但现实是不会允许的,好在化身刺客浮生,在玄政司大牢里杀人,让他又重新找回了当初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感觉。

    但已经造成的危机,是必须要解决的。

    而且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

    ......

    路中葙的衣衫鼓荡着,身后背着的剑也在震颤,那股强大的压迫力,让得朝泗巷上方的天空都有了瞬间的暗沉。

    他神情漠然的看着薛忘忧,说道:“现在你也要开始讲道理了么?我自己的道路我自己清楚该怎么走,轮不到你来管,若你不愿和我打,那便让我出手杀死你的徒弟。”

    薛忘忧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微笑着说道:“既然你不听劝,那我也无话可说,但路中葙你莫不是闭关闭傻了?这里可是都城,似你我这般修士,若要大打出手,书院那位怕是不喜,若是罚你上山搬石头,你恐怕又要消失几年了。”

    在过往的岁月里,路中葙当然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死薛忘忧,但奈何薛忘忧一直待在离宫剑院里面,若不然就是出现在都城里,路中葙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有一次他实在忍耐不住,当街便要向薛忘忧拔剑,理所当然的惊扰到了书院的院长大人,从而罚路中葙到书院山上搬石头,修建藏的同时也把书院很多地方都铺起了青石板路,整整三年时间都没有走下山。

    都城禁止修行者进行大破坏的战斗,可不是纯粹说着玩的,哪怕是薛忘忧和路中葙这般强者,若非因为诸葛旦那般山外修士作乱,是被许可的战斗,必然也要受到惩罚。

    寻常的修行者自有玄政司管制。

    但跨入五境的大修士,一旦犯忌,就会把书院的院长大人惹出来,堂堂五境大修士,在山上搬石头搬三年,那是何等恐怖的惩罚。

    梨花书院的院长大人是姜国修行世界名副其实的站在最巅峰的强者,亦是整个姜国的守护神,哪怕是路中葙和薛忘忧,在书院的院长大人面前也只是小孩子而已。

    小孩子犯错,自然要受惩罚。

    路中葙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在书院山上搬石头是真的要一块块的搬,不能使用念力,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搬三年。

    而且书院山上的石头都不小。

    也正因如此,他才举办每年的问道大会,让新入门的弟子间较量,目的也是为了打压离宫剑院的弟子。

    只可惜,离宫剑院的弟子虽然很少,每次开山门招收新弟子的数量也有限,但不落山门也占不到什么大便宜,各有胜负,在去年更是面临了一场惨败。

    其实路中葙心里也很清楚,若薛忘忧刻意留在朝泗巷里,这一战便是决计打不起来的,路中葙绝对不愿再去书院山上搬三年石头。

    想要让薛忘忧主动拔剑是行不通的,而路中葙又不敢真的拔剑,他的目光放在李梦舟的身上,随即冷冷一笑,说道:“刚才我的徒弟谢春风似乎正要拔剑,看来你们之间有所约定。”

    路中葙看向谢春风。

    谢春风微微点头,便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路中葙沉默了一下,当即朝着薛忘忧说道:“那便继续履约,只要李梦舟能够接下谢春风一剑不死,我可以对陆长歌的事情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稍微加重了‘不死’两个字,让这场约定变得更明确。

    因李梦舟突然成为离宫剑院七先生,谢春风心里稍微会有些顾忌,但路中葙的意思很显然是要让这场约定变成生死战。

    其实潜在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

    若谢春风真想杀死李梦舟,一剑足以。

    薛忘忧深深皱着眉头。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就是清楚谢春风肯定不会真的杀死李梦舟,才同意这场约定,但有了路中葙的插足,谢春风那一剑的威力便不可捉摸了起来。

    就算是让宁浩然硬接谢春风最强的一剑,也会受伤,凭借李梦舟的实力,结果必然是尸骨无存。

    “怎么?”路中葙冷笑道:“身为剑修,连接我徒弟一剑的勇气都没有?薛忘忧,如果你不敢拿自己徒弟的命来赌,那这场胜负就要从你我之间了结了,我们的战斗只要不在都城范围里,院长大人也管不着。”

    薛忘忧微微挑眉,说道:“以你的实力很难杀死我,若要决生死,死亡的一方也只会是你,你究竟是想要杀我,还是纯粹要一心寻死呢?”

    路中葙为了杀死薛忘忧,拼命修行,但尚未真正和薛忘忧立在同一座高峰,两个人打起来死的人一定会是路中葙。

    但就算路中葙深知这一点,他想要杀死薛忘忧的信念却不会减少半分,那是恨入骨髓的,他总是在找着各种机会,其实也是为了不让自己遗忘那份恨意,但他也绝不会让自己陷

    入必死的局面。

    虽然薛忘忧的境界要高过他,但薛忘忧的确在这十数年里苍老的很快,哪怕他的意志再高,但身体却反而大大衰弱,路中葙就算没有必赢的信心,可也总想尝试一下。

    他能够看得出来,相比当年,薛忘忧的气息已经变得很弱,虽然在很短暂的那一瞬间,仍旧能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哪怕路中葙自己都搞不明白,但他心里总会有一种薛忘忧变弱了的感觉。

    若要证实这种感觉,和薛忘忧直接打一场,便是最好的选择。

    是让李梦舟来送死,还是薛忘忧亲自动手,对路中葙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最终获益的都是他。

    整座不落山门里,路中葙看重的也就只有谢春风,其余弟子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陆长歌的死,能够让他借机试探出薛忘忧如今的实力,那么就算再死更多的弟子他也不在乎。

    且就算薛忘忧依旧打马虎眼,但刚刚成为七先生的李梦舟,若能被谢春风一剑杀死,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路中葙胜过了薛忘忧。

    而且他很清楚,以薛忘忧的脾气,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去送死的。

    护犊子本身便是薛忘忧最显著的风格,不管他对自己的徒弟如何打骂,但如果被外人欺负,他绝对不同意。

    路中葙觉得自己已经吃定了薛忘忧。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打过,又怎知我一定打不过你,境界虽然是很难跨越的鸿沟,但在某些时候,境界也并不能代表一切,你已经老了。”

    薛忘忧只是看着很老,但若是在世俗界,六旬的年纪确实已经很老了,再过几年,薛忘忧也真正要进入迟暮之年,但仅仅比他小两岁的路中葙,却看起来依然在强壮之年,身体的年轻化和老化,也能代表着很多东西。

    年轻终归是强大的,纵使路中葙并不年轻,但跟薛忘忧相比,他的确是年轻的。

    薛忘忧听着路中葙的话,默然不语。

    没有人希望自己老去,可人又怎会不老?

    修行者向往着‘长生’,可真正能够长生的,古往今来,却连一个人也找不到,‘长生’本来便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或许随着岁月的流逝,修行者只是嘴上说着追求‘长生’,心里早已不相信。

    但他们却依然不断向前走着,心里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呢?

    薛忘忧从来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确实老了。

    他想要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尽可能培养出能够独挡一面,带领着离宫剑院走向更远方的继承者,而仅仅只是一个人却还不够,现在离宫剑院有了七位先生,便不能轻易折损任何一人。

    但就在薛忘忧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梦舟默默推开挡住路的沈霁月和江子画,在他们诧异的眼神里站在了薛忘忧的身边,看着路中葙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便不责怪路山主突然对我下杀手了,既然你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那便这么着吧。”

    他看向谢春风,说道:“请继续出剑。”

    谢春风微微皱眉。

    路中葙也是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李梦舟,冷笑道:“不愧是敢直接在玄政司大牢里杀死陆长歌的家伙,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既然你自己找死,春风,那便不要留手。”

    谢春风轻吐一口气,把指向宁浩然的长剑移到了李梦舟的面前。

    薛忘忧只是看了李梦舟一眼,没有说话。

    剑修的铮铮傲骨是不能服软的,哪怕是劝阻也不需要。

    宁浩然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李梦舟那坚定的模样和老师相当于默认的沉思,他终究没有开口。

    但江子画可想不了那么多,很是气恼的说道:“李梦舟,你疯了不成?”

    按照路中葙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让谢春风下杀手,先前谢春风或许会顾忌李梦舟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但是路中葙既然表达了态度,谢春风便也没有了任何顾忌,凭着李梦舟区区三境巅峰的修为,莫说接下谢春风一剑,纯粹气息的压制,便也能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这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李梦舟没有回头去看江子画,只是神情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把你们全部牵连进来,我的心情便已经很糟糕,剩下的自当有我自己来解决。”

    他虽然不清楚老师和路中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显然老师对待路中葙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他不能让老师为难,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只能自己来解决,他已经亏欠了离宫剑院,亏欠了信任自己的四师兄。

    哪怕是面对不可能战胜的谢春风,他也要拔剑而战。

    这也是对他渐渐松懈的意志从而惹出来这么多麻烦的补救。

    要杜绝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便需要用身体的疼痛来铭记这个教训。

    藏身在黑暗里的身影,永远也别想站在光明里,因为他本身便不属于光明,只需要默默注视着光明就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仰望高山的蝼蚁

    江子画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那个坚定的背影,在刚刚得知李梦舟杀死陆长歌的事情,且清楚前因后果时,他的确有些想不通。

    曾经那尚未踏上修行路,便敢提刀去杀三境修士的少年,那副果断的模样,对比现在狼狈的样子,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其实很清楚,李梦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哪怕是为了不怎么熟悉的婳儿姑娘,他亦然敢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但他常常表现出来的冷漠,又似乎是跟重感情这三个字背道而驰的。

    也许是不曾拥有,才无比渴望。

    李梦舟的朋友确实很少,他就算想要投入感情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树宁镇的王盼儿和崔债不是朋友,更像是家人,唯一的朋友也就是林少云,但自他毅然决然踏上都城时,便已经意味着和林少云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

    李梦舟注定要在都城得罪很多人,而林少云并非修行者,若要再相见,便也很容易给林少云带来灾祸。

    他躲避着世间,却又渴望走近世间。

    说他重感情也对,说他无情无义也没错。

    他的一切行动都只跟随着心意而走。

    因他愚蠢的行为给离宫剑院带来了麻烦,虽然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也要有这个承担。

    这本身就是成长的道路。

    就算是圣人也会犯错,不管李梦舟经历过什么,他终究只是一个少年,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得意,也会因为某些成就而自大,他不曾有过少年的模样,在都城里,他渐渐有了少年的朝气,也犯了曾经不该犯的错。

    现在便该拔出手里的剑,将那些虚妄全部斩杀。

    离宫剑院的众师兄弟没有人会真的怪罪李梦舟惹事生非,因为不会惹事的剑院弟子似乎也很少,剑院弟子出山实修,其实根本目的就是要不断惹事,宁浩然曾经捅过的篓子要比李梦舟严重多了,但谁让离宫剑院里全都是护犊子的人呢?

    离宫剑院从来不怕惹麻烦,但对于惹出了麻烦,却没能力解决,总要受到些惩罚,虽然那所谓的惩罚,在外人眼里根本微不足道,但用离宫剑院一直以来的宗旨来讲,谁会在乎?

    你以为我们手里的剑是摆设嘛?

    何峥嵘和谢宁的战斗也在此时结束,他们没有来得及分成胜负,而是被谢春风和李梦舟的战斗吸引了视线。

    谢宁的进步是很显著的,曾经被何峥嵘轻易打败的人物,现如今居然在短时间里和他打得难分难解,不是因为何峥嵘退步了,只是在三境巅峰的阶段里,的确很容易止步不前,只有寻找到破境的契机,才能打破瓶颈,迈向更远的世界。

    在这过程里被后来者追上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但何峥嵘在三境巅峰的境界里沉淀的更深,就算境界被追平,在实力方面是很难真正持平的。

    但现在的谢宁也仅仅是稍弱于何峥嵘。

    这也能够说明,谢宁的修行资质其实是很高的,毕竟是谢春风的弟弟,就算修行资质不能完全与血脉相关

    ,一个天才哥哥和一个废柴弟弟也不算是什么稀有组合。

    然而谢宁也从来都不是废柴,他也仅仅是比何峥嵘大一岁而已。

    朝泗巷的小院里开始渐渐涌现出两股不断膨胀的气息。

    谢春风一剑紧攥在手,在气海灵元的加持下,那股膨胀到极致的气息,就连宁浩然都有些动容,虽然他曾在乌冬山里击败谢春风,但他绝没有表面上赢得那么轻松,若非他简单掌握了剑仙的一丝真意,谢春风的实力其实已经超过了他。

    谢春风此刻虽然没有斩出乌冬山的那一剑,但也已经不遑多让,杀死李梦舟足够几百次还有剩余了。

    “现在可不是倔强的时候,谢春风可不是陆长歌,也不是谢宁,而是不落山的首席弟子,无彰上境的大修士,就算李梦舟跨入了四境门槛,也不可能接得下谢春风一剑,这已然是必死的局面。”

    叶瑾瑜紧紧皱着眉头,他想象不到李梦舟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江子画和沈霁月同样不安,换作是他们,面对谢春风这般强势的一面,怕是连握剑的力气都会荡然无存。

    那是真的渺小如蝼蚁,仰望着一座高山。

    而那座高山又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朝着地面砸落。

    那山底的蝼蚁除了粉身碎骨,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谢春风和李梦舟站在一起,本身便存在着违和感。

    两个人的修为整整相差了一个大境界,就算李梦舟曾经有过越境败敌的前例,但也是在他半只脚跨入四境门槛时,凭借着体魄的防御硬抗陆长歌的剑才勉强击败对手,更何况也没有人真的了解李梦舟的体魄有多强悍。

    面临谢春风这般庞然大物,李梦舟取胜的可能性已经不是渺茫,而是一丝机会都没有。

    路中葙的冷笑连连。

    薛忘忧的沉默。

    沐南看戏的嘴脸。

    没有人会真的认为李梦舟能够在谢春风的一剑下不死。

    宁浩然已经时刻准备着就算破坏约定,也要在关键时救下李梦舟。

    “薛忘忧,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居然宁愿让自己刚收的徒弟死掉,也不愿拔剑。”

    路中葙不想放过嘲讽薛忘忧的机会。

    相比让谢春风杀死李梦舟,他更希望能够逼迫薛忘忧拔剑,如果证实薛忘忧真的比以前弱了,那么他杀死薛忘忧的几乎便也来了。

    可惜,薛忘忧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只是默默喝着酒,平淡说道:“我的徒弟哪是那么轻易就会死的,只是接下一剑罢了,又不是非得分出胜负,就算谢春风把李梦舟打得半死不活,但药王还在宫里并未离开,我也来得及把他带入宫里,让药王救治。”

    路中葙的面色有些发黑。

    他怒然挥袖朝着谢春风说道:“既然薛院长已经想好了退路,那你便尽情施为,争取让薛院长连找药王救治自己徒弟的时间都没有。”

    谢春风默然不语,只

    是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剑,看着对面的李梦舟说道:“这一剑要远远超出你的境界,就算你跨过了四境门槛,也很难承受得下来,其实一开始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般局面。”

    李梦舟认真的说道:“我也要向谢首席表达一丝歉意,其实我很愿意答应你的建议,只是时间有些不对,该发生的事情终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请吧。”

    虽然约定好的是要接下谢春风一剑,但也不意味着他就只能乖乖站着被砍。

    李梦舟催动了气海里所有的灵元,准备施展出最强的一剑来抵御,他只要能够抗住谢春风的剑,那么这件事情就能有一个结果。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哪怕他曾经抗下了诸葛旦的攻势而未死,但那股力量就连诸葛旦的百分之一都没有,他没办法认知清楚,谢春风的剑能够强到何种程度。

    他目睹过谢春风和四师兄的巅峰对决,乌冬山几乎被他们毁坏的不成样子,只是余威的散发便让得李梦舟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现在他要亲身领会谢春风的剑,要说心里没有一丝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从来不会主动让自己陷入绝境,但有时候,是需要哪怕明知前面是虎穴,也要硬闯。

    更何况这番绝境是他自己造成的,若换作平时,他大可逃之夭夭,但现在,他只能拼死一战,不能有半点退缩。

    谢春风在沉默中斩落了那一剑。

    无形的剑芒骤然波散开来。

    整座小院都是他们的战场,宁浩然等人已经退到屋檐下,而沐南和谢宁等人则是站在了院门口,有薛忘忧和路中葙在,在场的人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院子里的事物便遭殃了。

    摆放在角落里的水缸在那道剑芒闪耀时,便顷刻间崩碎,水珠四溅,就连院墙也是咔嚓作响,呈现出了极其恐怖的蜘蛛裂纹。

    谢春风的剑气磅礴而凝重,整座小院都好似身处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好像在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玄政司办案的时候,是被允许在都城里动用武力的,虽然目前这件事情已经变得和玄政司没有什么关系,但也算是借着玄政司的权利,让得谢春风气息如此强盛的一剑能够不被打扰的斩击出来。

    都城里并不禁止私斗,甚至也有专门设立的剑会,但绝对严禁三境以上的修士在都城里毫无顾忌的战斗,毕竟那是很容易误伤普通百姓的,而这种事情正是玄政司的职责,现在有了玄政司牵扯其中,反而是成了特许。

    面对谢春风那强势的一剑,李梦舟握剑的右手也是有些微微颤抖,但他毅然决然的往前迈步,让得谢春风站在了他三尺之间的范围里。

    剑意在沸腾。

    离宫剑院的第三剑,秋水之剑,被李梦舟在一瞬间消耗掉气海里所有灵元的催动下,猛然斩击了出去。

    剧烈刮起的风变得更加狂暴,犹如涟漪一般层层荡开,那剑锋之上的华丽光芒极为耀眼,如同天上的太阳和地下的太阳,交相辉映,剑鸣声尖锐的刺破虚空,一阵阵爆裂的脆响在小院中央炸开。

第一百七十九章 身体被掏空的那一刻

    躲在屋檐下的江子画默默站在宁浩然的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面色有些苍白的说道:“太夸张了,李梦舟那个白痴,怕不是要被一剑砍死,他在都城无亲无故的,下葬的事情岂非还得我来张罗?我没有这个经验啊。”

    沈霁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有些恼怒的说道:“江师兄怎么就不能盼着点好呢。”

    江子画撇嘴道:“那可是谢春风啊,那一剑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接得下来,就算李梦舟皮厚一点,但还能厚过院墙?没看到那墙面都裂开了,只是在气息的压迫下,还隔着很远的距离,都直接开裂,硬抗那一剑的李梦舟怕是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他可是很清楚,李梦舟曾经穿着的黑蚕甲早就送人了,虽然的确皮厚一点,可李梦舟不是山外修士啊,就算是山外修士也被谢春风在东城门杀死好多个呢,李梦舟的体魄再强悍还能强过山外人?

    他倒不是盼望着李梦舟快点死,只是这种情况,也很难活下来吧,作为好兄弟,他当然要考虑怎么事后安葬啊,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呢,而且还很麻烦。

    沈霁月希望李梦舟能够抗住谢春风那一剑,但其实她也很清楚,这是很难的事情,正如江子画所言,那可是谢春风啊。

    叶瑾瑜和何峥嵘皆是面色严肃,他们默然不语的看着小院中央,心里也都有着相同的想法,李梦舟可绝不能死在这里,但是他们都不能做什么,也没有能力去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么看着,其实这也是一种很大的煎熬。

    叶瑾瑜想着自己的妹妹,神情有些忧愁。

    何峥嵘想着自己还没有超越李梦舟,他怎么能轻易的死在这里。

    可是面对谢春风这般强者,真的无能为力。

    ......

    皇宫,御书房外的长廊下。

    江听雨神情平静地望着宫外朝泗巷的方向,轻声说道:“李梦舟明知自己不可能会是谢春风的对手,还是选择要接下那一剑,固然勇气可嘉,但这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皇帝陛下背负着双手,微笑着说道:“他是剑修,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麻烦是他惹出来的,若是没有一点担当,惹事的时候兴致冲冲,麻烦一来便躲得远远的,薛院长又怎会让他成为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江听雨说道:“路中葙的真正目的是要逼迫薛院长出剑,他的心思很简单,想要杀死薛院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当年的事情,但天枢院的情报纪录也有过一些描述,他们原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现在形同陌路,也是有些感慨。”

    皇帝陛下沉默了片刻,说道:“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却走向反目成仇的道路,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像薛院长这般的人物,也曾经为情所困啊。”

    江听雨轻声说道:“少年时遇到爱情,充满着诚挚之心,那该是很美好的岁月,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薛院长有着那般好像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但其实本身就是必然存在的事情,谁也规避不了。”

    皇帝陛下看向他笑道:“那么江院首年轻时,可曾遇到爱情?”

    江听雨的神情霎时变得很不自然,故作平静的说道:“我和陛下及冠时便认识了,我后来行走过的道理,陛下再清楚不过,何必问这些。”

    皇帝陛下笑着说道:“但在及冠之前我们并不相识,江院首少年英杰,独自闯荡江湖,最是懵懂时候,难道就不曾在江湖之中遇见心仪的姑娘?”

    江听雨也已是不惑的年纪,很少在这个年纪的人还未成家的,虽然在修行世界,年入不惑,依然还算在年轻的阶段,但皇帝陛下也曾动过想要给江听雨许配一个良人的念头。

    他想着自己后宫佳丽三千,好兄弟却是孤家寡人一个,稍微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而这时,江听雨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天枢院里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便不打扰陛下了。”

    他步履匆匆的逃走,身后传来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

    ......

    耳畔骤然的寂静让得李梦舟本能的有些不安,那耀眼的剑芒充斥在他的视野里,天地间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

    纵然他被药浴淬炼过的身体轻易不会破损,但也终究有限度,而在境界上的巨大差距,让得李梦舟的力量相比谢春风要弱小太多。

    谢春风轻飘飘斩出来的那一剑,好似凝固在李梦舟的视线里,他的面庞距离剑锋也不过咫尺之遥。

    那沸腾的剑意尚未止息,但却在瞬息间便被谢春风的剑芒吞噬掉,没有起到半点涟漪。

    时间仿佛静止,画面定格在那一刻。

    谢春风的神情很平淡,他的眸子里隐隐有着一些莫名的色彩。

    李梦舟看不懂那是意思。

    气海灵元的瞬间枯竭,让得他的身体也仿若被掏空,名为三尺秋水的一剑,也在谢春风的剑芒下逐渐崩溃,好似大鱼吃小鱼,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耗空了气海灵元所斩出的最强一剑,却只是得到了这般没有丝毫效果的效果。

    李梦舟稍微感到有些不甘。

    他那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并不能让他不死,只是轻易不会受太重的伤罢了,可若作死的偏偏去找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强者,被药浴淬炼的体魄也仅仅是会延长他死亡的时间,能够及时得到救治。

    他没有想着自己肯定能够在谢春风的剑下活下来,但至少是有一定的几率,而现在很清晰的死亡感来袭,他没有觉得很恐惧,而是坚定了神色,嘴里发出一声怒吼,在气海灵元耗尽的情况下,依然疯狂催动灵元,让得那被吞噬掉的剑意再度壮大起来。

    他的意志渐渐迷失,只是本能般的不断催动灵元,疯狂增涨着剑意。

    那蕴养在气海里的本命剑发出了轻微的震颤。

    然后。

    噗嗤一声轻响。

    随即,剑意崩散的波纹在朝泗巷小院上空荡开。

第一百八十章 果然还是看书有趣多了

    炙热的鲜血自胸口迸溅出来,吵杂的声音也随即在瞬间传入耳畔,但也仅仅是在那一瞬间。

    李梦舟的身影朝着前方倾倒,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当啷啷——

    乌青剑在小院地面上震颤了几下,陷入寂静。

    李梦舟微微半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

    谢春风举着手里的长剑,平静望着倒地的李梦舟,随后,目光看向站在屋檐下的宁浩然等人,说道:“陆师弟的事情一笔勾销。”

    ......

    ......

    傍晚。

    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婳儿姑娘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在二楼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

    有上楼的声音缓缓响起,婳儿姑娘蓦然回头望去。

    在楼梯口处渐渐走上来一道身影。

    明亮的灯光下,是江子画十分清晰的脸。

    他望向满脸忧色的婳儿姑娘,微微咧开嘴巴,笑道:“你可真好看,就算是皱着眉头,苦着张脸,依然是那么好看。”

    饶是心里很忧伤的婳儿姑娘在闻听此言后,也是忍不住错愕了一瞬,她随即羞恼的说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江子画颇有些无辜的说道:“我也只是想要逗你开心嘛。”

    婳儿姑娘恼怒道:“朝泗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里面的百姓全都被赶了出来,还有官兵在那里把守着,根本进不去!”

    江子画揉了揉自己的脸,神情变得稍有严肃,说道:“李梦舟惹了很大的麻烦,这你应该也很清楚,玄政司和不落山找到朝泗巷,甚至就连久不出山的路中葙都现身了,哪怕有离宫剑院庇护他,但他也总要付出些代价。”

    婳儿姑娘的面色有些苍白,她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精神有些恍惚的说道:“李梦舟还在朝泗巷么?”

    江子画摇摇头,说道:“不在。”

    “那为何朝泗巷会被官府给封了?”

    “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李梦舟住着的那座小院遭到了严重的毁坏,水镜司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将它复原,但里面充斥着很强的剑气,若是普通百姓靠近,很可能遭遇危险,官兵让百姓们的暂时搬离朝泗巷,也是为他们好,把巷子封住也是必然的。”

    “那李梦舟呢?”

    婳儿姑娘紧紧盯着江子画,她很害怕会听到不愿听到的回答。

    江子画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他在离宫剑院的剑崖上面。”

    婳儿姑娘愣了一会儿,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解的说道:“那剑崖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江子画说道:“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李梦舟惹了麻烦,搞得离宫剑院兴师动众,老师很是生气,要对他进行惩罚,你姑且把剑崖当做关押他的牢狱吧。”

    婳儿姑娘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只要能够确定李梦舟没事就好,她轻拍着胸口,喃喃道:“只要他平安,我心里便也好受多了。”

    江子画神情怪异的看着婳儿姑娘,若有所思。

    “我有些肚子饿了,你这里有吃的么?”

    “......”

    ......

    夏天最是容易打盹的季节,很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因各种原因强行打起精神,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在那片湖泊上的小屋里,薛忘忧躺在竹椅上,半眯缝着眼睛。

    宁浩然负手站在一旁,静静望着湖泊里欢腾的鱼儿,轻声开口说道:“小师弟接下谢春风那一剑,本该是必死的,但他却活了下来,气海灵元耗尽几乎枯竭,却也让得他本该半只脚跨入四境门槛的步伐退了一步。”

    “福祸相依,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一些什么,可四境门槛本就很难跨过去,现在修为倒退,他再想跨过那道门槛,就更艰难了。”

    这的确是很不好的事情。

    但相比能够活下来,付出这般代价,似乎也是值得的,毕竟生命一旦终结,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而只要修行根基没有损毁,倒退的那一点修为终究还能再修炼回来。

    薛忘忧平静说道:“他的修行进境太快,根基并不牢固,何峥嵘虽然是和他一道考入离宫,但终究在考离宫前,就已经入了观想,打好了基础,在离宫外院修行,便很自然能够让基础更牢固,不像李梦舟,十七岁方才第一次入观想,紧跟着便修为突飞猛进,他几乎没有打基础的时间,现在多在四境门槛外停留一段时间,对他也有好处。”

    修行世界里有很多在观想阶段,突然厚积薄发,在受天照洗礼的时候便直接跨入远游,便如书院里的关慕云,但很少在刚刚入观想时,便很快又受天照洗礼,修为毫无阻碍的不断喷发。

    虽然李梦舟曾经受到过看不见气海的困扰,在天照阶段停滞了一段时间,但那是气海的问题,并不是一码事。

    天照观想阶段便是打基础的时候,而李梦舟虽然半日观想入天照,因看不见气海而迟迟不能跨入远游境界,但一直针对的是气海问题,并未打下什么基础。

    在基础不牢

    的时候,修为进境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像何峥嵘和关慕云这般已经打好基础,修行进境很快就是极好的事情。

    宁浩然转目望向内院里的那座剑崖,明着虽是对李梦舟的惩罚,让他闭崖思过,但剑崖可不是思过崖。

    他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

    剑崖。

    虽非世间气运圣地,但对于离宫剑院而言,剑崖也与圣地无二,那里存放着离宫剑院历代的宝藏,剑当然便是离宫的至宝,而曾经先辈的本命剑便是离宫剑院最大的宝藏。

    那里充斥着历代离宫剑院大剑修的剑意,对于后辈而言,在那里修行,必将事半功倍。

    傍晚的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犹如火烧云一般瑰丽异常。

    剑崖便好似真的是一把剑,在晚霞的映照下,直欲破空而去。

    剑崖风景秀丽,有绵延山路直达顶端,云雾缭绕着,如梦似幻。

    感受着剑崖里透出的那些剑意,李梦舟颇有些感慨,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登剑崖,但上次他只是停留在了半山腰,并没有看到剑崖的全貌,离宫剑院历代先辈的本命剑,剑意越强,位置便也越高,说不定在剑崖的峰顶会有剑仙的剑。

    他想着自己要是能把剑仙的剑意给吞噬掉,肯定能够直接跨过四境门槛。

    但这也只是一种想法,剑崖里的本命剑虽然都已无主,但剑意却是真实的,一旦感受到敌意,那些剑意绝对能把李梦舟撕碎。

    他当初第一次登剑崖也只是勉强吞噬了最下等的三把剑,妄想吞噬剑仙的剑意,那无疑是作死的行为。

    而且他也不清楚这剑崖里到底有没有剑仙的剑。

    剑崖上的山路很难走,尤其是在半山腰开始,剑意自主成阵,虽不会直接杀死登山者,但那无数道锋锐的剑意若是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支撑,必将步履维艰。

    李梦舟的面色有些苍白,他的胸口被谢春风刺了一剑,剑气入体,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害,若非身体曾被药浴淬炼,精华药液融合在身体各处,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他的内脏绝对会被剑气搅得粉碎,变成一具空壳。

    他这次受得伤其实并不比当初被诸葛旦所伤的时候严重,倒不是谢春风真的放了水,但也确实没有将那一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非是谢春风不想杀他。

    他身为不落山首席弟子,面对杀死师弟的凶手,没道理会心软。

    但李梦舟的修为确实太弱了,谢春风也没必要斩出最强的一剑,有所保留也是正常,因为无论任谁来看,谢春风就算随便斩出一剑,也足够杀死李梦舟了。

    李梦舟虽然是杀死陆长歌的凶手,但终究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谢春风想要给他留下一个全尸,也是出于道义考虑,只是比较幸运的是,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勉强抵御住了外在的攻击,而精神层面因修习着《蚕灭卷》神通,哪怕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晕厥过去,但也未到致命的地步。

    其实若非李梦舟疯狂催动气海灵元,导致气海整个枯竭,抵消掉了谢春风大量的剑气,单凭被药浴淬炼的体魄也是必死无疑。

    这看似简单,其实是很疯狂的举动。

    修行者的气海若是枯竭,极易损害修行根基,葬送修行道路,李梦舟在保命的情况下,毫无顾忌的催发了整个气海,亦是一场豪赌。

    虽然幸运的赌赢了,但修为的倒退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够在谢春风那一剑下活命,若是一点代价都没有,李梦舟自己也不会相信。

    此刻他正站在半山腰上,双腿也微微有些打颤,白日刚被谢春风刺了一剑,傍晚便开始登山,虽然期间得到了药王辰儒的救治,但他的伤势没有得到太大的好转,这是薛忘忧对他的惩罚,就算心中再是不愿,也得受着。

    当时在朝泗巷的事情,也是闹得都城沸沸扬扬,离宫剑院和不落山弟子,玄政司的甲士齐聚朝泗巷,就算事后想隐瞒也瞒不住。

    李梦舟在玄政司大牢里杀死陆长歌终究有些不对,毕竟是已经被放在明面上,而且还有朱侍郎被杀的嫌疑,薛忘忧也是借着惩罚李梦舟,来堵悠悠之口,主要是堵住徐鹤贤和路中葙的嘴巴。

    路中葙没能看到李梦舟被杀死,自当很不甘心,但明言的约定也不好违背,他只能把怒火憋在心里。

    而徐鹤贤对李梦舟第二次出手,再度以失败告终,现在李梦舟成了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他若再想针对李梦舟也会变得困难重重。

    被压抑的情绪,等到爆发的时刻,必定是极其恐怖的。

    但就以现状来看,李梦舟已经摆脱了所有的麻烦。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在剑崖打好基础,虽然不指望能够跨过四境门槛,但李梦舟也确实需要静一静,设想好之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

    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有星星围绕着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其姣美以最好的模样衬托出来。

    黑夜降临,夜色如墨般浓稠,深沉地化不开。

    夜初静,人们尚未入眠,都城夜晚的景色才刚刚开始绽放

    朝泗巷被暂时封禁,住在朝泗巷里的居民或是暂住在朋友的家里,或是住在客栈里,有水镜司妥善安排,每户人家都分发了一些银子,毕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总要给一些补偿。

    水镜司的动作会很快,不出几日,居民们就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里。

    在一片静谧祥和中,银白的月光洒在街道上,角落里有蟋蟀的凄切叫声,晚风吹拂着,虽有燥意,但也透着微凉。

    古诗嫣默默行走在一条无人的街道。

    朝泗巷被水镜司封闭,她自然也没办法住在小院里,本来冯大娘是打算让古诗嫣跟着她一起的,但被古诗嫣委婉拒绝。

    她想着李梦舟在离宫剑院的剑崖上不知道要待多长的时间,纵然朝泗巷重新开放,也是她自己一个人,便想着重新找一个住处。

    而仙府客栈便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外来的修行者,住进仙府客栈,除了特别的花费,吃住是不需要花银子的。

    就在古诗嫣快要接近一家仙府客栈时,她似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脚步微微停顿,借着天上皎白的月光,她缓缓转头,看见一道身影自某一条巷道里拐出来。

    那是一位相对陌生但又不能说陌生的年轻人。

    因为古诗嫣虽然没有接触过对方,却也听说过。

    书院新晋的榜名,关慕云。

    在五层楼里同样被李梦舟打败。

    关慕云也注意到了古诗嫣,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缓缓迈步走了过来。

    “我知道姑娘和李梦舟都住在朝泗巷,也听说了今天发生在朝泗巷的事情。”

    书院很注重礼仪,关慕云先是朝着古诗嫣见礼,随即轻声言道。

    古诗嫣沉默了一下,看着他说道:“你想说什么?”

    关慕云没有在意古诗嫣的态度冷漠,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姑娘和李梦舟是什么关系?”

    古诗嫣皱眉说道:“与你何干?”

    关慕云微笑道:“在下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姑娘和李梦舟住在朝泗巷,若非关系亲密,怕是稍有些不妥。”

    古诗嫣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重复说道:“与你何干?”

    关慕云一时语塞。

    他没有和女孩子交谈的经验,碰见古诗嫣也算是他倒霉。

    氛围突然间变得有些尴尬。

    他稍微踌躇了片刻,苦笑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姑娘不必如此充满敌意。”

    古诗嫣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有事没事?”

    关慕云郁闷的想着自己只是凑巧出现在这里,哪里会有什么事情,他挠了挠头,说道:“朝泗巷被水镜司暂时封闭,姑娘要住在哪里?”

    古诗嫣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与你何干?”

    关慕云的面色稍微变得有些难看,他觉得和女孩子说话果然很难,无论说什么,对方都只回答一句话。

    跟独自看书相比,果然还是看书有趣多了。

    他缓缓吐出口气,强打起精神说道:“我还要回去看书,那便告辞了。”

    他的表情有些窘迫,也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尬聊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显得有些慌张的猛然转身就走,却没有注意到方向,差点撞墙,内心凌乱的一批。

    古诗嫣神色很是怪异的看着落荒而逃的关慕云,觉得莫名其妙。

    ......

    剑崖。

    李梦舟瘫坐在山路上,神色有些惊异的望着前面那静立的一道身影。

    一袭红衣随着夜风飘扬,腰身纤细,站立笔直,就好似一把利剑,将得周围那些插进石头里的本命剑的剑意完全压制了下去。

    那是一位姑娘。

    而且是李梦舟很熟悉的一位姑娘。

    那散发着锋锐气息,面容清冷的姑娘,便是萧知南无疑。

    他很诧异为何会在剑崖上遇见萧知南?

    这里可是离宫剑院的圣地,萧知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萧知南的近处,因身体的疼痛而微微咧着嘴巴说道:“这里可是离宫剑院的禁地,你偷摸的跑到这里来,要是被发现,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萧知南侧目望了李梦舟一眼,她很早就在剑崖了,站在这里也已经很长时间,对于都城里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只是微微蹙眉说道:“你受伤了?”

    李梦舟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死不了。”

    萧知南说道:“我是得到了薛院长的同意,才出现在这里。”

    李梦舟挠挠头,也不做他想,说道:“我是被罚在剑崖思过的,而且修为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想着至少要在剑崖把问题解决掉才能下去。”

    萧知南眼睛盯着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胸口的那道伤痕里有着很强的剑气,按理来说,那股剑气之强,是足够杀死你的,你为何还活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通向四境门槛的道路

    李梦舟有些恼怒的瞪了萧知南一眼,忿忿地说道:“那可是不落山门首席弟子谢春风的剑气,我虽然境界低,但我也不是废柴,哪怕这一剑给我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害,可也不至于把我杀死。”

    萧知南望着李梦舟很不服气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能够在谢春风的一剑下不死,你的确应该骄傲,但这也并非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情,废柴终究是废柴,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偏偏要去招惹比自己强的人,我真的挺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曾经在姜国最阴暗的地方,李梦舟是凭着一股求生的**,艰难存活下来,但其中也难免夹杂着一些运气的成分,而像朝泗巷那件事情,运气便也占了很大比例。

    但如果李梦舟不是孤注一掷,催发了全部的气海灵元,就算有再多的运气加身,他也不可能活下来,能够在谢春风的那一剑下不死,运气虽然不能避免,但也算是靠本事活下来的。

    谢春风虽是斩出了很强的一剑,但未有杀意,而李梦舟有《蚕灭卷》神通傍身,又有着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加上他不顾生死的令得气海枯竭也要疯狂斩出一剑,消耗掉谢春风的剑气,而蕴养在气海里的本命剑本身又有着极强的剑意,李梦舟能够活下来,的确也不能纯粹靠运气。

    萧知南挑战强者,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强者,而多数也仅是切磋,非是生死对决。

    李梦舟算不得什么强者,可他面对的敌人却都是超乎想象的强大,而很多也都是生死之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够活到现在,确实也逃脱不了运气的成分。

    他索性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没好气的说道:“你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也这么毒舌呢。”

    萧知南微微挑了挑眉,被人夸赞这种事情,作为女孩子,没有人会觉得不开心,她便也自动忽视了后面的话,望着剑崖里那些若隐若现的剑意,凝重说道:“能够这么多年维持剑意不散,也不愧为离宫剑院历代有名有望的大剑修,他们纵然已经陨落,但剑意却留存世间,便好似他们全都活着一般。”

    剑崖里的那些本命剑,皆是属于四境以上的大剑修所有,有些剑意弱一些,有些剑意却是强盛到可怕,经过岁月的变迁,有些剑意变得愈加浓郁,而有些剑意也在缓慢的消散着。

    她已在剑崖站了十二个时辰,感悟着那些属于离宫剑院的剑意,似乎也能够从这些剑意里看见它们当年的风采。

    李梦舟也在观察着那些剑意,沉重地压迫力让得他的面色又骤然苍白了数分,那些剑意散发着极其凌厉的气息,有伤在身的李梦舟,很难视若无睹。

    “曾经的剑门大道尚且站立在三教之上,三十三座山头的剑仙横行无忌,令得百门叩首,我也向老师询问过,剑门为何衰败,但似乎就连老师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

    萧知南思忖道:“但根据我的猜测,剑门的衰败,必然和天地气运相关,是道天畏惧剑门的强大,剥夺了剑修的气运,让得剑门逐渐凋零。”

    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的看着萧知南,忍不住说道:“你这猜测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如果真的是道天意志要摧毁剑门,那剑修哪还有出头之日?”

    萧知南冷笑道:“天下修行之道皆需借助天地灵气,也就是道天的意志,但剑修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剑仙总是想着要挑战世间强者,但在没有强者能够比剑仙更强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便毫无疑问会放在道天身上。”

    李梦舟皱眉说道:“虽然很是莫名其妙,但你这番话居然让我觉得很有道理。”

    道天意志本身就是很虚无缥缈的存在,是世间出现的第一道气息,而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有某个人察觉到了那股气息,从而诞生了第一位修行者。

    道天的意志与其说是道天的,不如说是第一代那些修行者的,是因为那些修行者的出现,才给予了道天意志,而道天意志是否具有生命,其实是被否定的。

    陨落的修行者都会魂归道天,自然也会成为道天意志的一部分,如果换句话来讲,世间修行者陨落的越多,道天的意志也会变得更强。

    很多事情是不能往深处想的,否则真的很细思极恐。

    身处在更强意志下的人间修士,理应能够获得更强大的实力,但事实是恰恰相反的。

    因气运圣地仅剩下五座,虽然每个王朝都将气运散布在各个角落里,但其实那是很微末的,庞大的修行者数量和极其稀少的气运,不成比例,想要获得更多的资源,达到更高的境界,就变得很难很难。

    天地间的灵气虽然无穷无尽,但更高境界的修行者破境便全靠感悟,而气运的存在,便是莫大的机缘,修为越高,对于气运的需求便也越多。

    这也是为何年轻的修行者需要在天下行走进行感悟,而强大的修行者却基本上很少入世,姜国的气运圣地便在都城,都城便也是强大修行者聚集最多的地方,他们只有留在这

    里,近距离接触气运,才有可能突破更高的境界。

    市井里自然也会存在隐世的修行强者,他们或许因各种原因,没有资格近距离接触气运,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选择在灵气充盈的地方修行,亦或通过感悟人生的方式,寻找另外一种破境的契机。

    但归根结底,天下五座气运圣地附近绝对是强者云集的。

    除了姜国摆在明面上的千海境和西晋的剑山,其他气运圣地都隐藏在山海清幽之地,被强大的宗门所掌控。

    王朝之间需要争夺气运,强大的修行者也要争夺,正因五座气运圣地分属在五个王朝里,他们才能在世间占据最多的疆域,若能将天下一统,自然便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把五座气运圣地全部掌握在手里,就能开创巅峰盛世,跨入新的时代。

    如果剑门的衰败如萧知南猜测的那般,是被道天意志剥夺了气运,那剑山的存在便很难解释了。

    剑山毫无疑问便是专属于剑修的气运圣地,被西晋剑阁掌握在手里,就连西晋的皇室也没有权力随意登山,因为若非剑修,剑山就不再是什么气运圣地,而是深渊绝地,只有剑修才有资格登山。

    李梦舟没有去过剑山,他也不清楚剑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曾经的剑门气运被剥夺,那现在的气运又是从何而来?

    曾经的那些剑仙留在剑山里的真意和气运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觉得萧知南的猜测没有什么实际根据,其实探究剑门为何走向衰败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坚信,在现在这个时代,会有新的一批剑修踏足巅峰,开创属于他们的剑世。

    ......

    夜色深沉如墨。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站在殿前,看着那一片星空下的都城,姜国欣欣向荣,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便已是皇帝陛下最大的夙愿,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统一天下,但姜国身处必争之地,若一味防守,最终也只会走向灭亡。

    没有野心不代表就是安于现状,皇帝陛下有着充足的保护姜国子民的信念,若姜国受到威胁,他亦会不顾一切的进行反击。

    北燕和姜国在边境常有摩擦,两国之间的战争迟早都会发生。

    柳飞羽暗藏在北燕腹地,若是归国计划中发生什么意外,镇守边境的大军就会压向北燕,虽然不会因此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两国的关系必将变得更为紧迫。

    不知为何,皇帝陛下心里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皇后娘娘看着皇帝陛下的侧脸,有些担心的说道:“陛下为何愁眉苦脸?”

    皇帝陛下轻叹一口气,说道:“北燕大部分疆域环境恶劣,他们一直试图南进,有狂神将镇守北境,北燕军队常有试探,但也不敢真的发动战争,而西境乃剑修大国,只要那位剑仙在的一天,便没有势力敢冒犯,若北燕试图走出去,除了跨过雪原接壤东境,便只有我姜国这一条路可走。”

    “雪原是和天弃荒原并存的险地,北燕若想攻入东境,雪原便是极大的阻碍,很可能会在那里全军覆没,而只有和我姜国接触,才是北燕走出去的唯一途径,这场战争的爆发,似乎越来越近了。”

    皇后娘娘说道:“北燕那座剑庐里的萧姑娘此刻就在都城,如果她另有居心,很可能里应外合,会是不小的麻烦。”

    皇帝陛下说道:“萧知南虽然是剑道奇才,亦是能够和沈秋白、北藏锋并肩的修行强者,但她终究还在五境门槛之外,想要在我国都城闹出什么风浪,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想着萧知南别有居心,倒不如简单一点。”

    “我心里虽有预感,北燕压境的日子不会太远,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生,萧知南只是入世实修,挑战世间强者,应该和北燕皇室没有什么关联。”

    哪怕萧知南出现在姜国境内,是北燕方面提前埋下的棋子,但萧知南终究只是一个人,她尚且没有强大到能够动摇都城的平静。

    所以与其把萧知南想得目的不纯,倒不如真的相信她只是入世实修,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萧知南毕竟是剑修,而剑修习惯独来独往,就算抱团,也是在同门里,剑庐那位剑主也不一定会将北燕皇室放在眼里,自然也没必要让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来到姜国犯险。

    太过杞人忧天往往也不是一件好事,反正萧知南就在眼皮底下活动,她是否真的抱有其他目的,天枢院自当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自从出了山外修士那件事情,天枢院暗探在各处的行动明显更加谨慎,把招子放得很亮,严密监视着都城所有风吹草动。

    而像萧知南这般人物,自然是被天枢院暗探重点照顾的。

    皇帝陛下望着离宫剑院所在的方位,微微眯着眼睛,喃喃道:“薛院长许可萧知南登剑崖,是否也意味着他觉得萧知南并无问题..

    ....”

    皇后娘娘轻声说道:“薛院长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但李梦舟那小家伙似乎也在剑崖?”

    ......

    弯月如钩,夜风轻轻吹拂着枝叶,剑崖上显得很是安静。

    李梦舟躺在草甸上,望着天空那片星海,轻声呢喃道:“今晚的景色很美啊。”

    萧知南没有搭话,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要尝试着去峰顶看看。”

    李梦舟侧目望向她,说道:“剑崖可是离宫的圣地,虽然老师许可你登崖,但你也不要把这里当成你家啊,而且你也千万不要打这些剑的主意。”

    他有理由去怀疑萧知南登剑崖的目的,怕是很可能要吞噬剑崖上的剑意,虽然吞噬剑意面临着很大的危险,但也的确是增进修为的捷径,只是得到的好处远没有危险来得大。

    吞噬剑意并不能让剑修破境,只是剑意增强,便也是修为增强,的确可能会增加破境的成功性,可伴随着的危险也是极其恐怖的,稍微不慎就会被剑意反噬,要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要么直接就被剑意撕得粉碎。

    除非是极其疯狂的人,很少有剑修会选择吞噬剑意来增强修为。

    但如果自身足够强大,吞噬一些弱小的剑意,便不会存在什么危险,但弱小的剑意也不能增强太多的修为,可剑崖里的本命剑足足有成千上万把,凭借萧知南的修为,怕是大部分的剑都不会对她构成致命威胁,把那些弱小的剑意全部吞噬的话,亦能有显著的变化。

    哪怕是自己也时刻都在想着把这些剑吞噬掉,李梦舟不相信萧知南半点想法都没有。

    萧知南自然能够听得出来李梦舟想要表达什么,神情平静的说道:“剑崖里虽然有很多极其强大的剑意,但能够提起我兴趣的也只有剑仙的剑意,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对这些剑做些什么。”

    李梦舟撇撇嘴说道:“反正是老师许可你上来的,你想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虽然你很强,但我也不觉得你能够登上峰顶,如果那里真的有剑仙的本命剑在的话,登山的难度也必然很可怕。”

    萧知南没有理睬他,默默朝着山上走去。

    李梦舟安静地躺在草甸上,把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侧着脑袋,望着萧知南的背影渐渐远去,嘴里意味难明的啧啧了一声。

    修行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单单是初境天照观想的阶段,便把修行者和普通人完全隔离开来,而自此后,每个境界都有瓶颈在拦阻着修行者,除了天照洗礼这道把全部没有修行资质的普通人拦在门外的高山,四境门槛便是阻拦在修行者道路上的铜墙铁壁。

    在没有跨过五境门槛前,修行者的寿命和普通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相貌看起来相对年轻一些,资质不足,想要依靠岁月来跨过四境门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并没有什么意义,就算在经过了数十年岁月,成功跨过了那道门槛,但也面临着即将寿终正寝的绝望,曾经刻苦的修行便全都是白费的,那是真的很绝望的事情。

    所以修行资质能够很清晰的判定出一个修行者到底能够走多远,会在哪里止步,虽然很悲哀,但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而就算是修行资质很不错的人,若意志不够坚定,也有很大可能在四境门槛外停滞不前。

    今日之前的李梦舟甚至已经半只脚跨过了四境门槛,他隐隐也能感觉得到,但现在这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好像他距离四境那道门槛极其遥远。

    这是让李梦舟很苦恼的事情。

    他的视线放在那些插进石头里的本命剑上,这些皆是历代离宫剑院四境以上大剑修陨落时所遗留下来的剑,他不清楚如果把这些剑意吞噬掉的话,能不能重新找到通向四境门槛的道路。

    但他很清楚明白一点,依照现在自己受伤严重的状态,就算是剑崖里最弱的一把剑,也足够把他弄死,所以这种念头并没有在他脑海里浮现多久,很快就被驱逐。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老师让他在剑崖里思过,绝非是让他去吞噬这些剑意,而是要让他感悟剑意,虽然过程会慢很多,但也安全得多,且自行领悟和强行吞噬外来的剑意,哪个更好是显而易见的。

    选择吞噬的剑意也要符合自己的剑意,若是互相排斥,那就不是得到好处,反而可能会损害修行根基,得不偿失,但剑崖上又有多少符合他剑意的剑?

    修行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就算有,也不是什么正途,最终得到恶果的还是自己,便也正如山外修士修习那种强行掠夺气海灵元的法门,虽然能够在短时间里变得很强,但很多意志不够强的修士很容易变成白痴,智力直线下降。

    就算跨过五境门槛的山外修士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那野蛮嗜血的变强道路,李梦舟是极其厌恶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崖上风景很好看

    北燕国都,中庆城。

    炎炎夏暑的时节,在北燕境内却依然可见穿着薄袄的百姓,经年风雪不化的天弃雪山令得大半个北燕疆域好似永远身处在一个季节里。

    北燕都城相对还好一些,真正临近雪山的城镇,湖泊皆冰冻千尺,百姓饱受着煎熬,若非有阵术师加持着阵术,寻常百姓根本无法生存。

    在相距中庆城很近的一座小镇里,寒风呼啸着,街上百姓穿着薄袄用忙碌驱散着寒意,此地距离雪山遥远,也就是寻常初冬的温度,但明明是在炎炎夏日,对于已经习惯了的北燕百姓而言,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柳飞羽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在北燕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每日看着天空里的太阳,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在不算太寒冷的情况下虽然也不算坏事,曾经也梦想着能够找寻到一处冬暖夏凉的地方,但冬暖夏凉这个词汇用在这里显然不太合适。

    冬天不暖,夏天的确很凉,长此以往,哪怕柳飞羽作为修行者轻易不会生病,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想念自家婆娘,也想念自家儿子,他觉得自己若是继续待在北燕,很可能真的会生病。

    好在天枢院暗探给他带来了好消息,那就是他可以回家了。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但他在暗中调查韩一下落的过程里,也和北燕不少修行宗门打过交道,哪怕他隐藏了身份,但各处通道势必会有很多修行者在堵着,想要安稳的抵达边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燕的情报机构虽然相比天枢院要差上很多,但也不是毫无作用的,柳飞羽也很担忧会不会被北燕朝堂察觉,从而针对他有什么行动。

    他终究在北燕闹出了不少乱子,虽然至今没有暴露身份,但中庆城方圆百里明显到处都有官兵搜寻的痕迹,虽是没有画像泄露出去,但他五境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平白无故出现一位五境大修士,若被北燕修行强者察觉到,肯定也能猜出问题来。

    他可以轻易瞒过大部分人,但同境界的大修士,甚至比他更强的存在,是他无论如何隐藏,也不可能毫无痕迹的。

    而且为了不把隐藏在北燕都城的天枢院暗探暴露出来,柳飞羽每次行动都是亲自出马,天枢院暗探也只是帮他提供一些线索,他很清楚中庆城里有多少修行强者。

    北燕是和姜国完全不同的王朝。

    姜国朝堂和修行世界平等,像书院和摘星府、离宫剑院基本上是能够和皇帝陛下相同分量的,拥有很大的话语权,但在北燕皇室之上,尚有道宫在压制着。

    就连北燕皇室的雪夜太子都是道宫的弟子,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够决定北燕皇权的归属,北燕诸多皇子挤破脑袋都想要拜入道宫,若能得到道宫的支持,皇位便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但雪夜不仅是北燕太子,他的修行资质亦是妖孽,是站立在北燕年轻一辈修行者最巅峰的人物,哪怕是萧知南都要略逊一筹,那些皇子想要撼动雪夜太子的位置,是极其困难的。

    可以说,在北燕境内,除了琅嬛剑庐和无涯书院,基本上全部的修行强者都出自道宫,纵然非是道宫弟子,也必定受过道宫恩惠,琅嬛剑庐是唯一和道宫没有半点关联的宗门。

    在北燕能够被柳飞羽忌惮的也就是琅嬛剑主和道宫里的那些大人物,前者不会轻易干涉北燕朝堂的事情,但道宫是和北燕皇室紧密相连的,如果有道宫强者出现,就算是柳飞羽也要顾忌三分。

    傍晚时分,柳飞羽全副武装,独自离开了小镇,朝着燕姜边境出发。

    而几乎同一时间,在中庆城的皇宫大殿里,北燕皇帝接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气息内敛,若非身后背着剑,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但北燕皇帝很清楚,面前这位看起来很普通的老者其实是道宫里的大人物,非是客套的言论,而是真正的大人物。

    只要他想,中庆城在顷刻间就能被毁于一旦,变成一片死寂的荒漠。

    “见过王师,没想到道宫会将王师派过来,实在令小王受宠若惊。”

    纵然是北燕的皇帝,世间最强大的王朝之一的实际掌权者,面对道宫里的大人物,也要把姿态放到最低。

    王行知不仅仅是来自道宫,他在道宫里的身份也是极高,寻常的普通道宫弟子,北燕皇帝或许不必在意,但是面对王行知,北燕皇帝仿佛才是臣子,战战兢兢。

    “陛下不必多礼,既然中庆城出现了宵小之辈,朝堂有求道宫,道宫自当会放在心上,而不会敷衍了事。”

    北燕皇帝很是热情,连忙把王行知迎到上座,真切说道:“雪夜在道宫修行,也要承蒙王师关照,只是一件小事,却要让王师亲自跑一趟,小王很是惭愧。”

    王行知淡然说道:“雪夜太子的修行资质当世少见,道宫自当尽全力培养,且他对《太玄白首经》感悟颇深,乃是天生的道门圣子,相信待雪夜太子对《太玄白首经》有了更深的感

    悟,就有希望跨过那道门槛,力压世间所有年轻强者。那姜国里有着所谓道天之子赞誉的沈秋白,也终将会是雪夜太子的手下败将。”

    雪夜太子不仅被北燕皇室给予厚望,对于道宫而言,也是能够在未来继承道宫大统的重要人物,沈秋白与其相比,起步算是很低的。

    摘星府没有资格和道宫相提并论,纵然只是王行知,也能独自踏平整座摘星府,而雪夜太子是道宫宫主的亲传弟子,他的身份是极其尊贵的,也是在世间享誉盛名的天才。

    在姜国境内能够和道宫相对而坐的也就只有梨花书院,而同样是书院亲传的北藏锋,其实在身份层面,是和雪夜太子相等的,但北藏锋的名声在姜国尚且在沈秋白之下,亦是不能和雪夜太子的名望相比。

    北燕皇帝也为自己能够生下雪夜这般儿子感到无比骄傲,但唯一值得诟病的便是,在世人眼里,似乎儿子的身份地位要比他这个老子还要高很多,北燕皇帝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开心还是胜过哀怨的。

    “按理来说,北燕朝堂的能力应该不至于到要求助道宫帮忙的地步,只要不是出现需要五境修士出面才能解决的问题,中庆城里的力量就足够摆平。”

    中庆城里的修行者不像姜国都城那般,虽然也有很多强大的修士,但跨入五境门槛,且类似薛忘忧那般的大物却很少见,甚至没有。

    因为北燕那座气运圣地并不在都城,五境的大修士自然也没必要全都挤在中庆城里,若北燕皇室掌控着那座气运圣地,又何必看道宫的脸色,局势自然是和现在相反的。

    北燕皇帝的面色有些凝重,说道:“不瞒王师,中庆城附近确有五境知神的神秘修行者在暗中活动,不少修行宗门发现端倪,那神秘修士似是在调查些什么,过程里,也有不少宗门修士被杀害,但对方修为境界太高,虽是展开了几次行动,但都无功而返,时至今日,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王行知皱眉说道:“燕国境内跨过五境门槛的大修士,都在我道宫的眼线之下,如果中庆城附近出现了一位五境大修士,那么只能是来自外域。”

    北燕皇帝说道:“或许是和当年那个叫做韩一的年轻人有关。”

    王行知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韩一是不二洞里资质最高的弟子,当年入世实修,便奠定了他年轻一辈里无可比拟的地位,那的确是曾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哪怕是雪夜太子,如今的成就也只是和当年的韩一相等,如果韩一还活着,他所站立的位置将是极其恐怖的。”

    白袍剑客韩一,是迄今为止修行资质最为恐怖的存在,唯一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是苏别离,对于韩一的英年早逝,世人皆感悲痛,因为那是有望成为勘破五境壁垒最年轻的修行强者。

    却连五境的门槛都没有跨过去便消逝于人间。

    这的确是极其可惜而遗憾的一件事情。

    在当年不二洞覆灭时,世人皆以为不二洞里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但在两年后,韩一却悄然出现在了北燕境内,甚至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一夕间覆灭了一座修行山门。

    北燕皇室用最快的速度隐藏了这件事情,但终归还是有些蛛丝马迹暴露在世人眼前,被许多说书先生拿来四处传唱,但真实性是有待商榷的,虽然的确会造成某些人的怀疑,但更多的只是当成一个故事来听。

    属于白袍剑客韩一的故事。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除了一些说书先生外,很少再有韩一的名字出现在世间,但说书先生四处游走,不同版本的以韩一为主角的故事依然在宣扬着。

    好似韩一从未在这个世间消失,他的名字也一直都存在。

    某些人重新把目光投向北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此针对想要找寻韩一存在于北燕境内痕迹的势力,恐怕是屈指可数的。

    最关键的问题是,韩一是晋人,却是在姜国长大的。

    那出现在中庆城的神秘修士,也只能是来自西晋或是姜国。

    王行知站在北燕皇宫殿前,目光扫视着整座中庆城,神游意识逐渐外放,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在他视野里出现的修行者,都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好像被一双眼睛窥视,又察觉不到半点异常。

    中庆城方圆百里,除了在道宫有纪录的五境大修士外,唯一出现的陌生人,很轻易便被王行知的意识锁定。

    “找到他了。”

    ......

    ......

    姜国都城。

    离宫剑院。

    剑崖。

    有烟尘缓慢升腾而起。

    遥望着那烟尘弥漫之处,李梦舟神情颇有些凝重。

    那是距离峰顶很近的位置。

    有着很强的剑意在沸腾。

    那仿佛要把人撕裂的锋

    锐气息以眨眼间的速度朝着李梦舟席卷而来,瞬间便充盈在整座剑崖上。

    李梦舟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面色也很是苍白,他暗自惊异道:“萧知南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峰顶真的有剑仙的剑意?她想要把那剑意吞噬掉?”

    剑崖里的剑意全是离宫剑院所有,薛忘忧许可萧知南登剑崖,绝不意味着能够让萧知南为所欲为,但薛忘忧并未出现在剑崖,就连宁浩然也没有动作。

    剑崖靠近峰顶的位置,疯狂肆虐的剑意整座离宫剑院里的人都能够察觉到,但除了少数人外,离宫剑院的弟子都不清楚剑崖上除了李梦舟外还有第二个人,所以他们本能猜测或许是李梦舟在剑崖上有所感悟。

    但是爆发出如此之强的剑意未免太过夸张了些,李梦舟登剑崖才仅仅半夜的时间啊。

    宁浩然的视线从剑崖上移开,望着躺在竹椅上晃晃悠悠的老师,犹豫了一下,说道:“萧知南终究是北燕人,让她在剑崖感悟便是看在同为剑门弟子的情分上,她现在试图攀登剑崖峰顶,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薛忘忧闭着眼睛,声音懒散的说道:“真正懂礼貌的剑修是很少见的,萧知南绝对不是,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可不会在意这件事情有没有礼貌。”

    宁浩然沉默不语。

    薛忘忧继续说道:“何况剑崖峰顶哪是这么容易就能上去的,就算是你大师兄也没有那个资格,尝试是好的,面临失败也是正常的,总是需要这个过程,否则她心里一定会一直想着。”

    宁浩然说道:“萧知南还真是一个很奇妙的女子,她的意志极其坚定,一直都无畏的行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她未来的成就该是何等可怕。”

    薛忘忧冷哼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明明有机缘得到剑仙的一丝真意,不去好好领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被师弟师妹超越?在万里平原败得那么惨,丢尽了为师的脸,既然清楚萧知南有多强,便要争气点,把她打败,可不是在这里对她夸赞。”

    宁浩然很是委屈的看着老师,剑仙的真意哪是那么容易领悟的,况且还有谢春风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超越他,宁浩然也很想变强啊,但这种事情,哪是说成就成的。

    ......

    剑崖上的星光很亮,似乎触手可及,月光洒在山路,便像是雪一般,那抹红色的身影缓缓自峰顶踏雪而来。

    那一瞬间,星光仿佛黯淡了少许。

    星月的光芒尽情的照在萧知南的脸上,那是很美的画面。

    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的踩在山路的碎石上,乌黑的秀发随风绽放着最美的时刻,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神情淡漠,却依旧掩盖不住绝世容颜,当真如烟花般绚烂。

    李梦舟莫名的心里浮现一丝悸动。

    他静静站在那里,望着萧知南由远及近,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副画面好美。

    萧知南把凌乱的发丝理顺,望着那目不转睛的李梦舟,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好看么?”

    李梦舟下意识点头说道:“真好看。”

    他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连连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啊!”

    萧知南神色渐冷,说道:“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说了好看,又否决,你的意思是说我很丑?”

    李梦舟挠挠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又没那么说,不是怕你误会嘛。”

    萧知南冷笑道:“若是思想纯净,又怎会误会,是因为你脑子里想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才害怕我误会?”

    李梦舟瞠目结舌,身子有些哆嗦的说道:“你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我也没说什么吧?”

    他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有些看呆了,但如此美丽的画面,会看呆也是人之常情嘛,他又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了一句,也是担心对方会想歪,毕竟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总是不太好的事情,怎么就生气了呢?

    萧知南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她望着李梦舟苍白的脸,说道:“你受伤后,面色有些发白,倒是显得好看多了。”

    李梦舟怔怔的看着萧知南,想着怎么又轮到你来夸我了?

    但仔细一琢磨,他的面色瞬间又黑了少许。

    这番话里明显是说他正常肤色的时候长得不好看啊。

    不就是稍微有些黑嘛,又不是黑的见不着人,明明也是很帅的好嘛。

    “你到峰顶了么?”

    李梦舟果断转移了话题,很是有些闷闷不乐,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想着难道自己长得真的不好看?

    怕是萧知南的眼睛有问题。

    萧知南没有察觉到李梦舟内心里的恶意,只是平静说道:“我看到峰顶有着不同寻常的东西,但在我想要过去的时候,便被剑意拦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道宫王行知

    李梦舟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好奇,说道:“能够把你拦住的剑意,莫非峰顶真的有剑仙遗留下来的本命剑?”

    萧知南说道:“当世仅留的三座剑门,同属一脉,但其实有着不同的传承,离宫剑院便是传承自离山剑仙,在离山剑仙陨落时,他的本命剑自然被其后辈得到,出现在如今的离宫剑院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虽然明明李梦舟才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但对于这种事情,他貌似还没有萧知南了解的多。

    不管是西晋剑阁还是姜国的离宫剑院,亦或是北燕的琅嬛剑庐,虽然同属剑门,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剑门支脉。

    因剑门日薄西山,退居一隅,剑修散布世间,成为游野剑客,而自王乘月踏足剑仙之位时,便创立了剑阁,剑阁真正存在的时间不足百年。

    离宫剑院的存在甚至要比剑阁更长远,薛忘忧是离宫剑院第四代院长,琅嬛剑庐的存在则更短一些,北燕那位女剑修,就是琅嬛剑庐的第一代剑主。

    王乘月自然也是有老师的,虽然他的老师并非剑仙,但也是传承自三十三座剑仙某位的门下,离宫剑院和琅嬛剑庐都有各自的传承。

    离山剑仙便是剑门尚且压制百门的黄金时代里的三十三座剑仙之一。

    薛忘忧是离山剑仙好几辈的徒孙了。

    除了当世现存的三座剑门,其余三十座剑仙的传承已经断绝,但他们曾经的本命剑依然存在于这个世间,若能找到那些本命剑,自然便能继承三十三座剑仙的剑意,甚至在完美领悟某一位剑仙的剑意时,就有希望一举踏足剑仙之位。

    据说在西晋的剑山上便有着曾经三十三座剑仙的某些人的剑意,而直系传承于离山剑仙的离宫剑院,剑崖上会有剑仙的剑意,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

    只是目前除了王乘月在剑山问道,一举破境入剑仙外,当世再找不到第二位剑仙,也没有剑修能够有机缘领悟曾经三十三座剑仙的剑意。

    薛忘忧和琅嬛剑主在年轻的时候都曾登过剑山,具体过程不明,但能够确定的是,薛忘忧和琅嬛剑主至今也没有成就剑仙之位。

    所以王乘月虽然在剑山证道,但也不意味所有剑修都能够在剑山证道,这也是要看机缘的。

    剑山是一直都存在的,也许在黄金时代便有了,但在剑门衰败之后,数十年里,没有人能够找到剑山的真正所在,王乘月是第一个登上剑山的,而剑阁的出现,也让世人有理由怀疑,剑山便存在于剑阁所在的那片青山里。

    但真正登上过剑山的剑修却寥寥无几,世人只是清楚剑山在西晋,而且就在剑阁里,而具体是哪一座山头,却很模糊。

    并非是王乘月刻意隐瞒,其实为了重新让剑门回到昌盛时期,剑山是完全对剑修开放的,但能够看到剑山,甚至有缘登山的剑修很少,这也并非是王乘月能够控制的。

    冥冥中自有气运安排。

    也正如姜国那座气运圣地,皇帝陛下虽然掌握着开启千海境的方式,但其实没有人清楚千海境到底在什么地方。

    只是大概猜测肯定在姜国都城附近。

    甚至就在都城里。

    因为千海境大门开启时,可以有选择的出现在都城各处,但却没办法在都城以外的范围里开启。

    “离山剑仙啊......”

    李梦舟暗自念叨着,曾经虽有三十三座剑仙,算上当世的王乘月也就只是三十四位剑仙,结合世间数之不尽的修行者,过往岁月里,剑仙的存在依然是稀少的。

    只是因为剑仙足够强大,才能压制得百门抬不起头来。

    剑修从来不是以数量取胜的修行者。

    相比曾经那三十三座剑仙,当世唯一的剑仙王乘月或许也只是剑仙里面最弱的,就算是成了剑仙,也不是意味着剑道之路便走到了终点,剑仙里面也有强弱之别,王乘月尚未站立在最巅峰,否则世间就算只有一位剑仙,剑门也不至于仅有三座。

    萧知南下了剑崖。

    李梦舟仰望着星空,天上有一颗星星似乎异常闪耀。

    ......

    ......

    北燕境内。

    地势险要的群山里仅有一条路,通南方。

    柳飞羽被衣服包裹的很严实,在不久前,他察觉到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曾经短暂的出现过,毫无疑问,他已然暴露。

    在中庆城附近隐藏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此际显然是有更强的修行者出现,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注意到他。

    其实柳飞羽很想停下脚步,等着那位强者出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但在北燕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柳飞羽也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毕竟是秘密调查,若是全凭心意到处张扬,他怕是早就死在北燕了,在形势所迫下,他的性格也稍微变得稳重了一些,知道考虑更多的因素。

    如果真的有道宫的修行强者追

    上来,柳飞羽没有足够的信心,若作死停下来,将会有极大的麻烦,虽然觉得很憋屈,但他为了能够活着回到姜国,见到自己的妻儿,也只能避开。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飞羽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他的速度奇快,在短短数息间便跨越了十数里地,于深夜降临时,便已然出现在北燕的外境。

    北燕虽然是世间最强的五大王朝之一,但其实疆域并不辽阔,很多地域的百姓都生活的很凄苦,若非有着道宫的存在,且有一座气运圣地,北燕也很难跻身五大王朝。

    但也正因北燕环境的恶劣,北燕军队能够很快适应各种糟糕境地,作战能力极强,而且也只是对比五大王朝显得疆域稍小一些,一些寻常小国,就算是十数个国度也比不得北燕的领土,北燕军人的凶悍是举世闻名的,能够在世间占据一席之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在五大王朝里,人口量其实是以东魏为末,东魏的疆域虽然要比北燕辽阔,但人口量却是五大王朝里最少的,而且东魏的最北境也很接近北燕的天弃雪山,同样会受到严寒天气的影响,好在只是很小的一片区域。

    北燕若想要走出去,东魏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奈何因天弃雪山的缘故,反而让得东魏和北燕很难有什么交集,因为两**队都没办法轻易跨越雪山山脉,只能绕路而行,如此一来便势必要经过姜国。

    这也是为何姜国是天下必争之地,很多因环境的影响,都不能把姜国驱除在外,想要攻占他国,就必须得先把姜国灭掉。

    当然,这也并非是绝对的,若是两国之间有同盟关系,盟国大军想要跨越姜国边境,姜国的驻扎军自然也不会刀兵相向。

    然而除了一些附庸国外,五大王朝所谓的同盟其实是很不牢靠的,谁也不能清楚对方军队想要跨越边境存在着什么样的心思。

    ......

    在最多半个时辰的光景里,柳飞羽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他侧耳倾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真是想躲都躲不过去啊。”

    柳飞羽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

    漆黑的夜色下,很难看清什么东西,但这些对于柳飞羽而言不算什么难题。

    有身影在夜幕下穿行。

    眨眼及至。

    那是一名穿着灰袍的老者,身后背着一把剑。

    柳飞羽神色肃然,细细打量着那看似很普通的老者,渐渐的表情有些惊恐,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是道宫王行知?!”

    王行知是早年成名的强者,到如今怕是年龄将要过百,名副其实的老怪物,曾经王行知尚且在世间行走时,便是跨入五境的大修士,时隔二十多年未在世间走动,其修为该是强大到何种程度?

    柳飞羽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里面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王行知淡漠的望着柳飞羽。

    已经成婚生子的柳飞羽当然不再是什么年轻人,他只是模样秀气,但早已入了不惑之年,可面对王行知,柳飞羽的确只能算是个年轻人。

    柳飞羽有些暗暗咂舌。

    他想象过北燕皇室也许会通过道宫来帮忙,搜寻他的踪迹,但做梦也想象不到,会把王行知这种老怪物给惹出来。

    他颇有些欲哭无泪之感。

    他虽然跨过了五境门槛,但也只是下境而已,在数十年前便是五境大修士的王行知,现在怕是已经达到了巅峰,就算是一百个柳飞羽站在这里,也不够人家吹口气的。

    “世人谁不晓王前辈的威名,只是时隔多年,我还以为......”

    “以为我早已陨落?”

    柳飞羽有些嗫喏的说不出话来,这的确是他心里的想法,现在看来,王行知不仅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得多,这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王行知没有在意这些,淡淡说道:“你一路向南,在那个方向除了姜国便是南禹了,而你身上有着军人的锐气,跟镇守在燕姜边境的那位姜国神将很相似,刻意想要调查韩一的踪迹,想来你也是姜国四大神将之一,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姜国有着四位神将,在各国里都声名显赫,但因柳飞羽镇守的是东境,远在北燕的王行知对柳飞羽并不了解,或者说,除了姜国四大神将之首的唐闻柳,北燕能够接触到的也就是镇守在燕姜边境的狂神将。

    柳飞羽默然不语。

    虽然现在的局势很危险,且王行知也猜出了他的身份,但他也不愿告诉王行知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打不过王行知,若是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等到被打趴在地的时候岂非很丢人?

    他有意说出唐闻柳的名字,但是想到唐闻柳在世间都有极高的名望,王行知必然也是知晓的,一下就能拆穿的谎言,说来也无趣。

    王行知沉默了片刻,说道:“姜国只有四位神将,你

    不是唐闻柳,也不是那位狂神将,那么也就只剩下花自来和柳飞羽了,据闻花自来花神将酷爱栽花,手指修长,有着一派儒家风采,显然是跟你并不相符,那么你的身份便也无需猜疑了。”

    姜国四大神将,唐闻柳是以强大的实力闻名,从无败绩。

    而花自来虽是神将,却有着栽花的爱好,身上没有什么军人的锐气,反而像是个念书人。

    狂草堂狂神将是以凶悍闻名,除了有一身蛮力,没有什么头脑。

    而柳飞羽倒是很贴合军人不羁的形象,但因爱玩爱闹的缘故,也和姜国神将的身份很违和,乃是姜国四大神将里最弱的一位。

    王行知不会因为柳飞羽是姜国四大神将里最弱便瞧不起他,镇守边关的四位神将是姜国的第一道防线,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敌军,在军人里面,各个王朝没有能够和姜国四位神将正面匹敌的人物。

    因姜国修行者和朝堂平等的地位,所以朝堂里亦有着很多强大的修行者,姜国的四位神将亦都是五境门槛里的大修士,而像北燕皇室居于道宫之下,军部里便没有跨入五境的将军,因为五境的大修士很不屑入朝为官。

    风气不同,造成姜国神将横扫世间的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有战争出现,修行宗门里的强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但能够碾压姜国四位神将的存在也是屈指可数,毕竟战场并非修行者之间的切磋,哪怕同为五境,身经百战的姜国四位神将,随随便便就能玩死五境大修士。

    可独身一人的柳飞羽,远离熟悉的战场,面对同境的对手,也占据不到太大优势,更何况是王行知这般老怪物。

    哪怕猜测王行知可能已经突破到五境的巅峰,也确确实实同在五境里,但其实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五境巅峰的大物面对千军万马也是不惧半分,在境界实力相差太过匪夷所思的情况下,其实任何技巧都是无用的。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都形同虚设。

    如果是在战场上,柳飞羽或许能够借助优势威胁到王行知,但想要将他斩杀,也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

    而远离战场,柳飞羽就连威胁到王行知的本事都没有。

    因为王行知覆手间将能把他灭得渣都不剩。

    看着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柳飞羽,王行知平静说道:“姜国的柳神将秘密潜入北燕境内,暗查有关当年白袍剑客韩一的踪迹,想来这也是你们姜国皇帝的意思,在说书人口中传唱的有关韩一曾经出现在北燕境内的事情,也只是一段胡编乱造的故事,你们姜国皇帝居然信以为真,当真荒谬。”

    不二洞当年是一夕间被灭门的,世人皆猜测不二洞灭门另有隐情,许是有强大的修行宗门不愿看着不二洞壮大,从而斩草除根,但唯一存活下来的韩一却出现在了北燕境内,这很容易便能联想到,是韩一调查出来覆灭不二洞的凶手来自北燕,出现在北燕,便是要去复仇的。

    而在北燕有能力在一夕间覆灭不二洞的修行宗门,怕是除了道宫外,再找不出第二个。

    柳飞羽当然也有这种猜测。

    但他在调查的过程里,并未发现道宫的痕迹,且韩一曾经覆灭的那座修行宗门和道宫也没有什么紧密关联,如果韩一真的怀疑是道宫在暗中搞鬼,他又为何去找一座四境宗门的麻烦?

    而且那座四境宗门的宗主在当日破境入知神,韩一必将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把那座山门毁掉,从这件事情也能看出来,韩一的目标并非道宫。

    可若不是道宫,北燕境内又有哪个修行宗门有能力在一夕间覆灭不二洞?

    被韩一灭掉的那座山门显然不具备这种实力,但韩一在来到北燕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灭掉一座四境宗门,紧跟着便开始了被北燕朝堂追捕的逃亡之路。

    这种种事情貌似毫无逻辑,但韩一蛰伏两年之久,不远万里奔赴燕国,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灭掉一座四境宗门?

    这显然是更加没有逻辑的事情。

    所以柳飞羽很清楚,有关韩一在北燕境内做过的事情,他调查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其中必定还有最重要的关键问题隐藏在暗处。

    “其实我到北燕来也只是游玩的,因我身份特殊,有些低调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可是姜国神将,突然出现在北燕境内,怕是会引起北燕皇室的猜疑,我真的啥都没做,全都是误会啊。”

    虽然王行知把事情说得十分清楚,让得柳飞羽有些慌张,但他抵死不认。

    只是这番说辞颇有些幼稚了。

    姜国四大神将之一,莫名其妙的跑来北燕游玩?

    怕是失了智。

    姜国和北燕的关系向来很紧张,在边境常有摩擦,就算是派来使臣商谈,也不会派一位神将前来,更何况是偷偷摸摸的潜伏进来。

    王行知的神色隐隐有些不悦。

    他静静看着柳飞羽,轻声说道:“既然柳神将不肯说实话,那老夫便只能按照我北燕皇帝陛下的意思行事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柳飞羽和狂草堂

    柳飞羽怔然的望着神情淡漠的王行知片刻,随即有些紧张的搓搓手,讪笑道:“王前辈乃是道宫强者,何必跟我一个小辈一般见识,若是传扬出去,王前辈欺负一个小辈,总归也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柳飞羽表面笑嘻嘻,心里可劲咒骂着。

    要不是打不过你这老东西,我一靴底拍你脸上,再旋转一百八十圈!

    “姜国四大神将之一的柳飞羽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方人物,又何必妄自菲薄,虽然不相熟,但这不是你。”

    闻听此言,柳飞羽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王前辈实在谬赞了,在王前辈面前,我柳飞羽又算得了什么,您在江湖享誉盛名的时候,我还在家门前的河边玩泥巴呢。”

    王行知皱眉说道:“柳神将在中庆城潜伏了那么久,如今突然不告而别,看来是已经调查到了很多东西,北燕自然没有把柳神将强行留在这里的意思,但若是让你这般轻易的离开,北燕皇室的脸面也过不去。”

    柳飞羽笑嘻嘻的说道:“道宫身在山海清幽之地,应该轻易不会过问世事,虽是北燕皇帝陛下请王前辈出山,但我想,以王前辈您的身份,也不至于太过刁难小子,天色不早了,我急着回家,还请王前辈行个方便。”

    北燕皇室的事情其实道宫是不会很在意的,像王行知这般人物也不可能听从北燕皇帝的命令,且不论北燕皇帝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说通了王行知,柳飞羽自当能够安然离开。

    但他有些拿不准王行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王行知刻意想要把他留下来,或是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情况就会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因为柳飞羽身上只有关于韩一的线索,道宫究竟在意的是北燕皇室脸面,还是不想让柳飞羽把调查到的韩一的事情带回姜国呢?

    但姜国天枢院的情报能力是遥遥领先于各大王朝的,无论是北燕皇室还是道宫应当都很清楚,在柳飞羽调查出一些情况时,天枢院就会以最短的时间里传回姜国,那么在此刻留下柳飞羽没有任何意义。

    柳飞羽的脑子虽然偶尔会犯浑,但如此浅显的事情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因他调查到的韩一在北燕境内做过的事情里面,是和道宫完全没有牵扯的,也没有理由去怀疑道宫什么,但如果王行知的目的不单纯,他便很容易就能展开怀疑了。

    王行知淡淡说道:“柳神将想要回家,随时都可以,但老夫也总要给北燕皇室一个交代,终归是要留下点什么。”

    北燕皇帝的意思当然是希望王行知能够把那神秘修士给带回去,那是因为北燕皇帝不清楚柳飞羽的身份。

    柳飞羽身为姜国四大神将之一,如果被扣在北燕都城,那么姜国的军队势必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压境,战争将一触即发。

    虽然北燕一直都做着这种准备,但眼下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柳飞羽的身份特殊,把他强行留在北燕,依照姜国的风格,势必不可能放弃柳飞羽,肯定要想尽办法把他救走,从而投鼠忌器,但相应的,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姜国和燕国的战争爆发,绝不仅仅只是两国之间,五大王朝都有可能牵扯其中,而且那将会是一场修行者的争锋,道宫在姜国没有能够决定关键作用的势力,但北燕境内却有着一座书院。

    那是连道宫都不能忽视的力量。

    虽然除了姜国的梨花书院,其他王朝里的书院没有让人心生畏惧的强者,可那毕竟是书院,书院的门徒遍及整个天下,若是不能把境内的书院彻底压制住,战争的爆发,将会内患无穷。

    王行知有自己的想法,他漠然的望着柳飞羽,身后背着的那把剑,隐隐有剑鸣声起。

    柳飞羽略有些紧张,掌心渗出了很多汗滴,然后他握紧了拳头,讪然的说道:“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好留下的。”

    王行知淡淡说道:“总归是有些东西能够留下的,没有什么贵重之说。”

    柳飞羽暗自想着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就是脑袋了吧?

    他面色肃然的盯着王行知,绷紧的身子突然松懈下来,苦笑道:“王前辈不要吓唬我啊,我胆子很小的,您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要杀我啊。”

    王行知微笑道:“我要杀你,柳神将是否要反抗呢。”

    柳飞羽说道:“反抗是肯定要反抗的,但王前辈若要杀我,我貌似也反抗不了,凭我这微末的一点修为,哪里会是王前辈的对手,也就是垂死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要嗝屁,想想真是好难啊。”

    王行知说道:“柳神将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是一点都不紧张,是老夫的威慑力大大减弱,还是说不愧为柳神将呢。”

    柳飞羽连连摆手说道:“我只是感知到王前辈出现在这里的一丝气息便差点吓尿,其实现在都是硬撑着的,就算王前辈真要杀我,我也只能乖乖站着被杀,毕竟我也是姜国神将,总要死的有点尊严,我可是很艰难才把尿憋回去的。”

    王行知紧紧蹙着眉头

    ,这番话当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柳神将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柳飞羽嬉皮笑脸的说道:“王前辈过奖了,风趣幽默向来是我的优点,只是我那倒霉儿子没有继承我半分优点,我也很苦恼呢。”

    王行知的面色黑了一瞬,冷声说道:“风趣幽默的确是优点,但如果太过的话,便是很不讨人喜欢了,柳神将的嘴巴稍微有点碎。”

    柳飞羽乖乖闭嘴。

    王行知沉默了片刻,说道:“看来柳神将回家的归程,做了很充足的安排,居然有人专意来接应。”

    柳飞羽怔了一下,随即他很快察觉到有着一股极强的气息在靠近这里。

    那股气息很是熟悉。

    同为姜国四大神将之一的狂草堂。

    狂这个姓氏是很少见的,而狂草堂也不愧他的姓氏,整个人狂妄张扬到了极致。

    也正因是狂草堂镇守在燕姜边境,所以北燕多次试探性的犯境,都被打得极惨,渐渐地北燕军队也不敢再触界,甚至畏狂草堂为虎。

    能把以凶悍闻名的北燕军队打到服气,狂草堂狂神将的凶悍之名犹有过之。

    虽然只是北燕小规模的试探,并不能代表北燕军队真正的实力,但狂草堂的威名在北燕境内也是响当当的。

    狂草堂和柳飞羽一样,都是知神下境的修为,但狂草堂破入五境的时间要比柳飞羽早很多,虽然尚且没有触摸到知神上境的门槛,但狂草堂想要虐柳飞羽也是很轻松的。

    身材魁梧,肤色黢黑的壮汉,扛着一把宽背大刀,步伐虎虎生风,就连地面都在轻微颤抖着,远远望去,便是铺面而来的凶悍之气。

    狂草堂奉命前来接应柳飞羽,并没有带太多人,只是随行十几人的小队伍,虽然都只是三境的修为,但在战场上,他们配合默契,杀伐果断,哪怕是面对四境修士,也能轻易斩杀。

    “柳飞羽,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呢?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狂草堂人未至声先到,让得柳飞羽扶额悲叹。

    按照狂草堂张狂的性格,怕是就算面对王行知这般老怪物,也敢提刀去砍,但实力如此悬殊,鲁莽绝非益事。

    柳飞羽虽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也要看情况,如果实在不妙,他是半点脸皮也没有,能有多苟就有多苟,毕竟相比面子这种吃不饱的东西,活着才最重要。

    只要没有涉及到柳飞羽的底线,他是一点都不会在意。

    当然,如果对方只是和他同境,甚至哪怕比他稍强一些,柳飞羽也是撸起袖子就开干,但深知王行知的恐怖,便是相当于拿蚂蚁腿去和大象腿扳手腕,纯粹找死的行为,柳飞羽自然要苟着。

    但狂草堂却不一样,他才不会在乎对方有多强,是不是能够轻易碾死他,心有不服就是干,哪怕是死,也要往前冲。

    寻常时候倒是无所谓,现在这种局面,柳飞羽真担心狂草堂会犯浑,到时候狂草堂被王行知一巴掌拍死没事,自己也跟着送命就亏大了啊。

    虽是这么想着,但是闻听狂草堂那雷震般的声音,柳飞羽也是忍不住怒怼道:“你丫才娘们呢!长得像个男人,实际上不是个男人!”

    狂草堂的年龄是要比柳飞羽大几岁的,但是柳飞羽儿子都六岁了,狂草堂却还没有成亲,所以用这番话来怼狂草堂,是无往而不利。

    虽然没成亲不代表就不是男人,但兄弟之间互怼,哪里会按照真实情况来,当然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狂草堂恼羞成怒,挥舞着宽背大刀直接就砸向柳飞羽,“你好!就你好!天天被你家婆娘训得像条狗一样!”

    “我乐意!你管得着嘛!有能耐你也找个婆娘啊!我呸!”

    “呸!”

    “呸呸呸!”

    “......”

    王行知默然无语的看着那姜国两大神将仿佛泼皮无赖般打着口水仗,想着如此人物,却能镇压他国不敢犯境,当真是奇哉妙哉。

    狂草堂身披甲胄,盔甲的制式很精细,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动作,便好似没有穿着衣服一样自在轻松。

    相反,穿着厚厚棉衣的柳飞羽就显得有些笨拙了,被狂草堂举着宽背大刀追着砍,但实际上,动作虽是很夸张,却都是嘴巴上的能耐。

    狂草堂手里的宽背大刀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虽然主要是口水仗,但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嘴里骂着起劲,加上动作的配合,显得极具感情。

    嗤——

    宽背大刀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极其突兀的呈现在王行知的面前。

    也不知是狂草堂有意还是无意,宽背大刀径直朝着王行知砸落。

    柳飞羽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是呆傻的望着。

    王行知背负着双手,神情平静地望着那当头砸落的宽背大刀,狂草堂的目光极其凶狠,显然是他有意为之

    知神下境的大修士倾力斩落的一刀,仅仅是斩出的刀风,便摧枯拉朽一般,将得山野间的树木刮倒,好似遭逢了一场自然灾害,在刀芒的压迫下,地面寸寸龟裂,尤其是王行知的周围,视线所及处全面崩碎。

    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刀,好似要将大地劈开,恐怖的气息惹得惊兽鸟散,山野间的平静被瞬息打破。

    然而面对狂草堂的疯狂攻势,王行知却淡然自若,只是眸光平静的望着狂草堂。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

    时间仿佛凝滞。

    画面定格在那一刻。

    但王行知却动了。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空间荡起一片涟漪,随即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涟漪不断扩大,一股无形的波纹狠狠撞击在狂草堂的胸口,凝滞的画面崩溃,狂草堂的身影也如离弦之箭般急速倒飞了出去。

    等到柳飞羽反应过来的时候,狂草堂已然躺在了百米开外,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看向王行知的目光也更加凝重。

    不愧是活了近百年的老怪物,狂草堂怎么说也是知神下境的大修士,一身蛮力无可匹敌,但在王行知的面前,却仿佛孩童一般不堪一击。

    “真特么疼啊!”狂草堂艰难的爬起身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宽背大刀,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站在远处跟随狂草堂而来的那些同样身披甲胄的姜**人,纷纷便想涌上来,但被狂草堂伸手制止,他鼻孔朝天的望着王行知,闷声闷气的说道:“久闻道宫王行知已然超凡,一直不能有幸战一场,今日大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再来!”

    他脚底的地面崩碎,身形再度弹射而来,百米的距离眨眼及至,双手高举着宽背大刀,势若雷霆的怒斩而落!

    “素闻姜国神将狂草堂是一位猛将,倒是让老夫好好见识了一番,虽然你在燕姜边境很是威风,打退了不少北燕将士,但若因此过于得意,便也只是一个蠢货罢了。”

    王行知微笑着看向狂草堂,就这样不躲不避的等待着狂草堂斩下那一刀。

    狂草堂黢黑的脸庞颇有些狰狞,他怒吼道:“老家伙,竟敢小瞧我!”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点客气,疯狂催动气海灵元,直接便斩出了最强的一刀。

    柳飞羽虽然不愿招惹王行知,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狂草堂孤军奋战,他直接撕碎了身上裹着的棉衣,伸手一招,腰间挂着的长剑便自动破鞘而出,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狂草堂,我来助你!”

    姜国两大神将联手,也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四位神将分别镇守在不同的边境,很难有相聚在一起的情况发生,跟随狂草堂而来的那些姜**人心里也很是激动。

    他们没有在意自家神将能不能打得过王行知,只是纯粹因为柳神将和狂神将的联手而激动。

    王行知淡然的模样在狂草堂眼里,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戏弄,这让他心里十分恼火。

    虽然很不希望柳飞羽来捣乱,但狂草堂也很清楚王行知这老怪物可不是寻常角色,战斗是一回事,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把柳飞羽安全的带出北燕才是重中之重。

    狂草堂虽是狂妄,但也不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也只是在执行任务的期间,按照自己的性子搞搞事,可不是真的白痴到全按自己性子来,否则就算他有着强大的实力,也做不到神将的位置。

    神将是统帅,可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若是半点头脑都没有,哪个皇帝敢把这样的憨货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狂妄是本性,思想可不能幼稚。

    柳飞羽和狂草堂的配合是很默契的,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聚在一块,但偶尔在年关的时候,也是有回都城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默契并不会因时间而消亡,那是透在骨子里的。

    在一击未果时,他们反应很是迅速的拉开距离,在王行知周围三米内设下樊笼,大量的天地灵气被搬运而来,王行知所站立的位置,地面往下塌陷数寸,刀芒和剑气呼啸着,不断斩击在王行知的身上。

    浓浓的烟雾滚滚而起。

    闷雷声在山野间炸裂。

    一道道光柱自苍穹坠落,将得地面砸的惨不忍睹。

    有剑鸣声响起。

    刺破了尘雾。

    泯灭了震雷。

    斩碎了光柱。

    王行知的身形在烟雾里缓缓呈现,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其背后的长剑震颤着破鞘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出现在柳飞羽和狂草堂的面前,他们仓促迎击,直接被砸飞,那柄长剑在半空中停滞片刻,重又回到王行知身后背着的剑鞘之中。

    一切在瞬息间归于平静。

    夜空里那抹明月散发着银辉,星海里卷动着莫名的气息,王行知并不算挺拔的身姿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似一座屹立千年不倒的高山,强大而平静。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暑时盼望那一碗凉茶

    满天的繁星挥洒着淡淡光芒,星光穿过山野间的梢头,将得那坑坑洼洼,好似被陨石轰击过的景象呈现出来。

    静立在那里的王行知微微眯着眼睛,他望着不远处爬起身来的柳飞羽和狂草堂,有些赞赏的说道:“不愧是姜国两位神将,虽然可能是最弱的两位,但你们展现出来的坚毅,的确要远远胜过北燕那些将士。”

    北燕没有什么成名的将军,虽然北燕军里各个勇武凶悍,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真正领军的人物,很难和姜国四大神将相提并论。

    “哼!”狂草堂拍打了一下身上沾染的尘土,目光冰冷的看着王行知,说道:“你也就是活得稍微长一些,估计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却还要亲自来追柳飞羽那个白痴,当真有些丢份!”

    柳飞羽有些恼怒的瞪着狂草堂,说道:“你说话口无遮拦就算了,挤兑我干什么?咱们可是一波的!”

    狂草堂理都不理柳飞羽,虽然在王行知剑下败得极惨,但他却觉得很是痛快,而且输给王行知这种老怪物也不丢人。

    王行知默默看着柳飞羽和狂草堂,莞尔一笑,说道:“追也追了,打也打了,只是切记日后再到北燕游玩,便正大光明,莫要偷偷摸摸。”

    柳飞羽很是诧异的望着王行知,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王前辈这是打算放过我了?”

    王行知说道:“北燕皇帝陛下也只是想要弄清楚你的身份,弄明白你潜伏在北燕是何种目的,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又何谈放不放过一说。”

    柳飞羽默然不语。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但却是很简单的做了结尾,似乎真的变得很简单了起来。

    其实柳飞羽在北燕调查到的东西都已全部送回姜国,王行知就算把柳飞羽杀死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就这么结束,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毕竟是王行知啊。

    道宫里活了近百年的老怪物。

    北燕皇帝把王行知请出来,难道就只是追过来把他们虐一番就完事了?

    柳飞羽的脑子虽然不是很好用,但这一刻,他好像开光了一般,紧紧抓着某些细节,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

    但王行知却真的转身便离开了。

    仅仅在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山野里。

    “不寻常啊,很不寻常。”柳飞羽摸索着下巴,眉头紧皱。

    狂草堂重重地拍了拍柳飞羽的肩膀,说道:“你如此这番动脑筋还真是罕见,其实我很是想不明白,陛下怎会派你来北燕执行任务,那就好像让性子急切的粗汉绣花,那才是真的不寻常,陛下对你怕是有什么误解。”

    柳飞羽在很认真的思考问题,便也没有怎么仔细去听狂草堂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像王行知这般人物,该是说一不二的,他先前说要让我留下点什么,现在却轻易便走了,想想还是觉得有问题。”

    狂草堂默然的看着柳飞羽,他似乎渐渐明白陛下为何把柳飞羽派来北燕执行秘密任务了,依照从前的柳飞羽,哪里会有这般思想,现在如此谨慎,那认真思考的模样还真的有点小帅呢。

    猛然间,柳飞羽面色一白,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他骇然的望着王行知离开的方向,“原来你想要让我留下的就是这个?”

    狂草堂看着地面上那浓稠的鲜血,神情也骤然凝重了起来,“那老怪物还真是厉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伤到这种程度,修行者的一口心头血极其宝贵,你怕是几年里都要躺在病床上了。”

    明明受了重伤,但柳飞羽却没有半点察觉,这种手段何其恐怖。

    柳飞羽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模样狼狈到了极点,让他躺在病床上修养几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他可是姜国堂堂的神将,若是几年里窝在病床上,等他再度踏足疆场时,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如果不能恢复过来,他神将之名怕是要易主了。

    ......

    深夜,亥时三刻。

    中庆城,皇宫大殿内。

    北燕皇帝很是错愕的看着王行知,他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阴郁,说道:“姜国四大神将之一的飞羽神将,秦宣那个混蛋把一位神将派到我北燕都城,甚至潜伏在暗处,究竟居心何在!”

    柳飞羽潜伏在中庆城附近,虽然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情,但也并没有闹出很大的乱子,也就是杀死了一些修行山门的弟子,但那些都是四境宗门,死几名弟子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至于让北燕皇帝动怒。

    但那些四境宗门的弟子终究是他北燕的子民,身为皇帝,总不能不管不问,随即在抓捕神秘修士的过程里,被柳飞羽耍过几次,才算是惹恼了北燕皇帝,虽然没有弄清楚柳飞羽的身份,但也知晓地方很可能是跨过五境门槛的大修士,这才想着请道

    宫修行强者出手。

    王行知出现在皇宫里是北燕皇帝没有想到的,但王行知也的确很快就找到了那神秘修士,并且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对于王行知没有把柳飞羽直接带回来,北燕皇帝心里颇有些怨念,但也不敢说些什么,而且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只是寻常没有身份的五境大修士,哪怕有着绝高的修为境界,可在道宫面前,也只是可以被随意碾杀的人物。

    修行山门里和山野里的五境大修士,在身份上自然有着很大的区别,北燕皇帝或许会以礼相待,但也不会真的因为对方是一个五境大修士便丢掉自己的尊严。

    但柳飞羽是姜国四大神将之一,北燕皇帝虽然有心要挑起和姜国的战争,但终究战争还没有打响,把柳飞羽杀死在北燕境内,将是很麻烦的事情。

    可就这么把柳飞羽放走,北燕皇帝不甘心。

    王行知平静地望着他,沉吟片刻,说道:“姜国柳神将秘密潜入我北燕都城,自然不可能让他轻轻松松的回去,至少在几年里,柳飞羽都只是个废人了,在魏国的边境,若是长时间没有柳飞羽镇守,那边也不可能毫无想法,这都是有机可乘的事情。”

    北燕皇帝明白王行知是什么意思,他的神情渐渐有所缓和,轻声说道:“魏国人喜狩猎,骑兵为长,可谓所向披靡,但那魏国皇帝也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家伙,想要让他们主动和姜国刀兵相见是很难的事情,但只需找出一个理由,在东境没有柳飞羽的情况下,的确能够做很多事情。”

    “而如果姜国要重新调遣神将赴东境,势必会有一方存在空缺,但这是很遥远的事情,北燕如今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姜国对着干,想要拉拢魏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王师重创柳飞羽虽是很好的事情,但为何不把那个狂草堂一起解决掉?真正阻碍着我北燕铁骑的人是狂草堂那个莽夫啊。”

    王行知淡淡说道:“陛下目前能够做什么,您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重伤柳飞羽也是给他一个教训,维护的是陛下的脸面。但如果把狂草堂重伤甚至杀死,便是直接挑起战争,姜国绝不会善罢甘休,陛下又是否做好了准备?”

    北燕皇帝默然不语,他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但王行知说的话也是事实,是他考虑的有些不够周全了,狂草堂常年镇守着燕姜边境,岂是随便就能杀死的,如果可以,早就能这么做,但后果是北燕所不能承受的。

    姜国是天下必争之地,但却一直都存在着,想要灭掉姜国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若仅仅因一时之气便杀死姜国的两位神将,姜国一旦反扑,北燕别说走出去,怕是很快就会生灵涂炭。

    纵然北燕有着道宫的存在,但姜国也有书院,真的不顾一切打起来,最终很可能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北燕若要正式向姜国开战,就势必首要解决书院的问题。

    只要书院一日存在,北燕就没有绝对打赢姜国的希望。

    而在北燕都城的无涯书院也是具备着很重的话语权,甚至就连道宫的弟子都曾在无涯书院里修习,是很难在短时间里轻易扳倒的,若要鲁莽去动北燕都城里的那座书院,恐怕也能让北燕元气大伤,很是得不偿失。

    这是需要时间做充足准备的。

    王行知思忖着说道:“白袍剑客韩一的确曾出现在北燕境内,那些说书人不知编撰了多少故事,现在姜国有意查询韩一的踪迹,显然心里是怀着韩一还活着的念想。”

    “虽然那些说书人的嘴巴没办法管制,但柳飞羽也不可能查到太多东西,姜国决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就算是只能找到韩一的尸体,他们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把尸首带回去。”

    北燕皇帝阴沉着脸说道:“当年韩一突然出现在中庆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不声不响的便覆灭了一座山门,他仅仅只是一个人啊,那座山门里居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甚至其宗主在当夜刚刚破境入知神,依然被韩一杀死,现在想想,那么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行知说道:“白袍剑客韩一的确是很难得的人物,他既然有能力杀死初入五境门槛的修行者,那么他当初的境界也绝对不低。”

    “或许是因那座山门的宗主正在破境的关键时刻,被他偷袭而死,但整座山门里数千弟子,一夕间被杀尽,绝非是寻常人物能够做得到的,他就算没有跨过五境门槛,也绝对不弱于不二洞灭门前巅峰时期的韩一。”

    “不二洞里尽是出些妖孽,李道陵的眼光当真毒辣,三十年间居然寻到了六名修行资质艳绝的弟子,每一个走出来,都不输给现在那些站在年轻一辈最高峰的天才。仅仅六个人虽然并不多,但纵观世间各国,若非算在一起,王朝里也很难一下子找出来,也不怪乎不二洞当年被如此忌惮。”

    “仅仅是一个韩一便闹得北燕不得安宁,如果他们是我道宫弟子,那么这个世间也早已被道宫光辉笼罩,可惜,除了韩一外,这些人全都死了。”

    不二洞在短短几十年时间里,便险些能够挤入山海清幽之地,对比摘星府和离宫剑院这些五境上宗,不二洞获得的成就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被世间某些修行宗门忌惮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不二洞里的人都很张扬,尤其不二洞主李道陵本身就是不守规矩的人,一个人或是一个宗门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守世间规则,任意妄为,便正如曾经的剑门。

    剑门曾压制百门数百年都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剑门衰败,退居一隅,若是再坐看不二洞强大起来,肆意破坏世间规则,对于修行世界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

    而李道陵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要勘破五境,踏入更高的境界,这或许也是让某些人坐不住的主要原因。

    但其实这本身是没有什么逻辑的事情。

    很少有真正强大的修行宗门因看不得其他宗门强大,就趁机下黑手,但世间总会有些人心存恶念,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何况不二洞因何覆灭,终究没有具体的缘由,一切都只是世人的猜测。

    而已经消失的名字,现在又渐渐重新出现在世间,冥冥中似乎有着某种契机在涌动。

    ......

    ......

    芒种过后,很快便到了大暑,这将会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暑,热也,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大也。大暑有三候,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

    所谓三候,便是一候腐草为萤:萤火虫乃腐草所变,萤火虫又名‘烛宵’、‘耀夜’,是大暑迎接立秋的诗意之虫,轻罗小扇扑流萤,萤火虫在静夜里穿梭时,便意味着爽秋将至。

    二候土润溽暑:天气开始闷热,土地也很潮湿。溽是湿,大暑时,湿气浓重,湿热令人难耐。暑是煮,火气在下,骄阳在上,熏蒸其中为湿热,人如在蒸笼之中,气极脏,也就称‘龌龊热’。

    三候大雨时行:大暑时节,因湿气积聚而时常大雨滂沱,经常有大的雷雨降临。

    大暑时,凉茶便是最畅销的饮品,由金银花、夏枯草、甘草等十多味中草药煮成的茶水,有清凉祛暑的作用。

    李梦舟此刻便很想喝一碗凉茶。

    他已经在剑崖上待了快一个月时间。

    但距离剑崖的峰顶还很遥远。

    期间他尝试过想要登顶,但莫说触摸到峰顶,在距离尚有百丈距离时,便寸步难行,那锋锐的剑意直欲将他身体撕碎,就连意识也遭受重击,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随后他便没有再尝试过,而是就地坐下,领悟那些剑意。

    近一个月的时间,李梦舟的伤势早已痊愈,虽然依旧没能跨过四境门槛,但也已经恢复到了曾经的巅峰,处于半只脚跨过四境门槛的境界。

    他不断尝试着接触剑意,剑意自主的反击正好被他拿来淬炼身体和意志,在树宁镇用药浴淬炼出来的精髓,全部隐藏在他的四肢百骸,如今也渐渐渗透出来,令得他的体魄变得更为坚固,虽然仍旧远远不能和山外修士的体魄相提并论,但最起码是一种自保的手段,不会轻易被人拿剑砍死。

    但如果他的境界不能突破,拥有再强的体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如他受不了谢春风那一剑,在高境界的差距下,强悍的体魄也只是能够挡下一次攻击,不至于瞬间被弄死,但若是没有实力解决对手,再强的体魄也会被砍碎。

    跟这些剑意相处的时间长了,压迫感便也弱了很多,再想借助剑意淬炼意志和体魄也没有了效果,因为除了踏足峰顶,剑崖里的剑意已经不再攻击他。

    他最近一段日子里一直都在默默思考如何跨过四境门槛,可以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坐着思考问题。

    暑时的炎热便让他颇受煎熬。

    在全身心有事情去做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一旦闲下来,便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强大的修行者都能够寒暑不侵,但李梦舟从未真正避暑避寒,因为此乃自然之道,没必要去刻意避免,像什么所谓闭关辟谷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会去做,难道红烧肉它不香嘛?

    他在剑崖上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不是靠着露水和野菜过活,到了饭点自然会有离宫剑院的弟子来送餐,只是送餐的人不会登山,需要李梦舟下山来取。

    可凉茶这种饮品可不是像吃饭那般,在炎热的天气,那是有很大需求的,没办法等着到了饭点有人来送餐。

    而且就算在此际避暑,他已然很渴,那种感觉是没办法遗忘的,他躺在草甸上,砸吧着干涩的嘴巴,期盼着会有人来给他送凉茶来。

    也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他动作十分敏捷的爬起身,朝着山下疯狂奔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在剑崖坐,债主天上来

    暑气烘烤着整座都城,铺面的热浪令人直欲昏厥,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百姓们撸起袖子和裤脚,姜国的风气虽然不至于太过传统,但也未到让百姓们能够无所顾忌在大街上光膀子的地步。

    男人们尚且能够撸起袖子和裤脚,但妇人们最多也就是把袖子撸到手腕上,未出阁的少女便也只能穿轻薄些的衣服。

    临近黄昏,暑气稍微降低了些许,但那种燥热感依旧在持续着,蚊虫也开始肆虐。

    飞羽神将府里。

    驱蚊的香炉缓缓飘散着烟雾,大约五六岁的男童直接坐在地板上,抱着一块冰啃着,卧榻上的柳飞羽眼巴巴的望着,心里暗自恼怒,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为父。

    富贵人家都储存着冰块,便是为了熬过酷暑,柳飞羽虽是神将,但其实家里没有多少金银,但冰块这种东西虽是很难储存,但也总会有一些。

    直接抱着冰块啃实在暴殄天物。

    柳飞羽是前几日才刚刚回到都城的,因被王行知打伤,没办法继续赶路,便跟着狂草堂在边境驻扎的城池里修养了一段时间。

    但是都城里知晓柳飞羽回来的人并不多。

    便在柳飞羽眼巴巴望着自家啃冰的儿子时,他听见房门外有说话的声音。

    “弟妹且先忙吧,我到里面和飞羽说些话。”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柳飞羽目光所及,便看到了背负着双手的江听雨。

    “江院首,您怎么来了?”

    江听雨的神色肃然,他望着躺在床榻上脸色很苍白的柳飞羽,沉声说道:“狂神将送回来的消息,描述的并不详细,你在北燕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会伤得这么重?”

    当时柳飞羽已经赶到了北燕的外境,那不在天枢院暗探的侦察范围内,潜伏在北燕的天枢院暗探主要目标皆在中庆城,他们只是知道北燕皇帝请出了道宫的强者,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

    而这些事情,狂神将在信件里并没有仔细描述。

    只是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这本身也是狂草堂的作风,要让他啰哩啰嗦写一堆信是不现实的,虽然在燕姜边境有随军的文吏,但显然那封信是狂草堂亲自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翩儿,找你娘亲去。”柳飞羽把自己那啃冰的儿子轰走。

    那小子眼珠滴溜溜转着,想着以前老是被爹爹欺负,现在爹爹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到时候再惹娘亲生气,就可以任意坑爹了。

    爹爹虽然卧病在床,但也可以灌输思想,教唆坏事啊,到时候就算惹了什么事情,就说是爹爹教唆的,那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所谓虎父无犬子,小柳翩哪怕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长得像是女孩子那般可爱好看,但显然也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乖巧。

    曾经单纯的小娃娃被老爹天天坑,总会成长起来。

    柳飞羽完全不知道自家儿子有着坑爹的念头,他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间,面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江听雨说道:“我也没想到北燕皇帝居然会把道宫王行知这老怪物请出来,就算是我和狂草堂联手,也完全不是王行知的一合之敌。”

    他简单的述说了一下。

    江听雨摸索着下巴,神情肃然,说道:“王行知成名的时间甚至要比薛院长还要早很多,在他跨入四境门槛时,薛院长尚且只是一个孩童,当今世间,活了近百岁的老家伙屈指可数,但无疑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只要跨入五境门槛,寿元有了显著增长,修行者才能轻易突破人类寿命的极限,虽然在普通人里面也有能够活到百岁以上的,但五境大修士人人都能活到一百三十岁,哪怕相貌变得苍老,身体素质依然很强悍,完全是两码事。

    而勘破五境壁垒,寿元将会变得更多,活到两百岁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王行知虽然近百,但也没有跨过百岁,修行本身便是具备无穷无尽的危险,平均寿命甚至还不如普通人,毕竟修行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陨落。

    这本来也是追求‘长生’所要付出的代价。

    王行知早年便已跨入五境门槛,几十年的光景,就算资质再差,修为境界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何况王行知年轻时也是修行天才,江听雨猜测,王行知现如今的修为境界可能不止在五境巅峰。

    柳飞羽有些暗暗咂舌,“王行知那老怪物莫非已经勘破了五境壁垒?”

    江听雨说道:“这并非不可能。”

    修行山河里也就是只有山海清幽之地里才有勘破五境壁垒的陆地神仙般的人物,整个姜国境内,至少在明面上,除了梨花书院里的那位,再没有第二个勘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当年倒是有一个李道陵,可惜在破境时魂归道天。

    薛忘忧和陈莫西也只是站在那座五境壁垒的近前,尚且没有能力打破。

    王行知在道宫里可不算最强的。

    江听雨也只是按照王行知的年龄来推测,能够跨过五境

    门槛的又有哪一个是庸才,但勘破五境壁垒也绝非很容易的事情,那是真的难如上青天。

    也许王行知依然在五境门槛里,但也至少触摸到了五境壁垒,随时都有可能打破。

    道宫身在山海清幽之地,从那里走出来的老怪物,就算勘破了五境壁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好好待在家里修养,东境边疆的事情陛下自有安排,正好也多陪陪家人,弟妹可是个好女人,翩儿那小家伙也不错,要好好培养。”

    江听雨没有在神将府久留,随意和柳飞羽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

    剑崖山脚下。

    潺潺流淌的小溪边,站着一道身影,他来回踱着步,时而抬头望月,时而低头沉思,似乎有着心绪万般。

    “喂,江子画,你怎么来了?”

    江子画虽然偶尔也会到剑崖来看看李梦舟,说一些有的没的,但总计也没有出现多少次,此刻突然看到江子画,李梦舟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我有几日没来看你了,怎么样,在剑崖独自待了近一个月,有没有变傻?”江子画是不敢想象这种事情的,整座剑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跟被关小黑屋有什么区别?

    若非每日有人专意送餐,他抽空也来看看,还真担心李梦舟会不会在剑崖疯掉。

    李梦舟说道:“确实很枯燥,老师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啊,我现在的修为已经恢复过来,觉得就算继续留在剑崖领悟剑意,也不太可能让我破入四境。”

    江子画说道:“或许再多待几个月你便能够跨入四境门槛,但我想你肯定也受不了,这剑崖又没有什么禁制,你觉得可以,自然随时能够离开,但不落山怕是不太愿意让你这么快就离开,毕竟在明面上,你是在受惩罚,哪能随便下剑崖。”

    李梦舟冷笑道:“我已经承受住了谢春风那一剑,在剑崖思过也就是走个样子,不落山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在剑崖里这段时间,李梦舟确实有些憋屈,毕竟近一个月哪里都去不了,就算不被憋疯,也是到了发疯的边缘。

    但近一个月的剑意淬炼意志,也不至于让他真的疯掉,情绪上稍微有些波动也是正常的,无非是一种宣泄罢了。

    江子画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说道:“别说,不落山里的确有很多人想要挑战你,除了有些人存着心思给陆长歌报仇外,大多数人是觉得你剑院七先生的身份名不副实,抱着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所以不仅仅是不落山的弟子想要挑战你。”

    连四境门槛都没有跨进去的剑院七先生,如果将其打败,便也强势打了离宫剑院的脸,就算很多人都清楚李梦舟接下谢春风的一剑都没死,但依然信心十足。

    “外面都说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就是个废柴,但架不住身份高,想要在修行世界扬名,要么具备绝高的修为境界,要么便是挑战修行强者,貌似没有比打败剑院七先生来扬名更轻松的了。”

    李梦舟有些错愕的看着江子画,随即撇嘴道:“这种事情何其无聊,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剑院七先生,岂是他们想挑战就能挑战的?有资格挑战我的也就只有沈秋白和北藏锋那些人。”

    江子画忍不住赞叹道:“你还真是臭不要脸啊。”

    李梦舟微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乃是亲传,身份尊贵,的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挑战的,但如果不接受挑战,貌似也容易被诟病,若是像宁浩然这般,就算不接受挑战,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李梦舟只是区区三境修士而已,不服气者大有人在。

    奈何,李梦舟又怎会在意这些,他若是接受挑战,岂非意味着每日都要和人打架?他又不是闲着没事做,哪有功夫理会这些人。

    他本来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别人说什么无关紧要,只要不惹到他,他才懒得理睬。

    江子画此时有些激动的说道:“那些事情倒是不重要,咱离宫剑院最近最重要的事情,是大师兄即将要回到都城了!”

    李梦舟稍微懵了一下,说实话,他都有点暂时忘记原来离宫剑院还有一位大师兄的。

    自他考入离宫剑院时至今日,也只是听说过大师兄,据说大师兄很早便外出实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离宫剑院的大先生,亦是首席亲传,那是能够和沈秋白、北藏锋并肩的姜国最为妖孽的人物,也是最有可能在二十多岁便能跨过五境门槛的人之一。

    欧阳胜雪!

    便是大师兄的名字。

    那在离宫剑院绝对是很传奇的人物。

    除了院长薛忘忧,欧阳胜雪绝对是剑院弟子最崇拜的人。

    看着江子画有些激动的样子,显然他也是大师兄的崇拜者之一。

    李梦舟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大师兄对他而言终究还只是陌生人,他虽然也很期待能够见到大师兄,心里也会存着敬意,但在感情上,显然远远比不了四师

    兄。

    眼见李梦舟稍显平静的模样,江子画便很是不满的说道:“大师兄是离宫剑院首席,别看都是首席,但谢春风可没办法跟大师兄相提并论,如果当初大师兄在的话,谢春风也不敢向你拔剑。”

    李梦舟说道:“让谢春风拔剑的是路中葙,就算是大师兄,也不可能会是路中葙的对手吧,连老师对待路中葙的态度都有些说不清,大师兄难道还能阻止谢春风拔剑?”

    这当然是不太可能的。

    欧阳胜雪就算再强也强不过不落山主路中葙,莫非是大师兄脾气不好,就算是面对路中葙也敢挑事?

    这倒是有些可能。

    江子画摇摇头说道:“那倒也不至于,大师兄是很温和的人,他身上有着剑修的气魄,也有着君子的风度,但老师和大师兄都在场的话,就算是路中葙也会留点余地吧。”

    李梦舟表情有些怪异,有着君子风度的剑修,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像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这样的人物,在身份上甚至还要高过皇子,虽然不至于让路中葙有所顾忌,但在都城里也的确不好做些什么。

    他跟薛忘忧是私人恩怨,外人也管不着,但在身份响当当的年轻强者,是有着皇帝陛下护佑的,薛忘忧的身份和境界在那里摆着,就算是皇帝陛下也要给几分面子,但路中葙哪怕是一宗之主,在身份上确实要差上薛忘忧许多,对于皇帝陛下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违背。

    与其说是欧阳胜雪出现在朝泗巷,会让路中葙留有余地,倒不如说给皇帝陛下面子。

    总之,欧阳胜雪回到都城,对离宫剑院而言,是极好的事情。

    李梦舟让江子画备了壶凉茶,便又重新回到了剑崖上。

    虽然他随时都能够离开,但是想着峰顶可能会有离山剑仙的剑意在,仅仅是尝试了一次便放弃,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站在当初昏迷的位置,望着剑崖峰顶。

    哪怕世人皆道他是个废柴,不配成为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李梦舟就是有这种盲目的自信,他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天才。

    回顾过往岁月,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便从一个普通人站在四境门槛的高度,除了他李梦舟还能有谁?

    哪怕道藏记载过曾经也有像李梦舟这般,在超过观想的年龄时才踏入修行之道,但也没有在半年时间里就迫近四境门槛。

    如果这都不算天才,那什么才算是?

    李梦舟暗暗想着,那些恶意诽谤他的人纯粹都是因为嫉妒。

    ......

    内城的一座仙府客栈里。

    漫天繁星散布着银辉。

    两位姑娘坐在一处小院落里。

    她们相互对望。

    中间的石桌摆着一些酒菜,有荤有素,瞧着起码得要三四两银子,真乃奢侈。

    古诗嫣在仙府客栈住了很长时间了,自从水镜司要修建李梦舟的小院,因谢春风留下的剑气浓郁,从而把整个朝泗巷都给封路之后,她便再也没回去过。

    期间冯大娘倒是来找过她,顺便还给了点碎银子,本来古诗嫣是不想接的,冯大娘虽然开着一家面馆,但因丈夫常年卧病在床,其实也没有挣到多少银子,但奈何古诗嫣把李梦舟留在她身上的银子全给花干净了,不得不放下面子,去接冯大娘的碎银子。

    而眼前这桌酒菜,古诗嫣也没有花银子,倒不是因为这里是仙府客栈,仙府客栈虽然会提供外来修行者免费入住,但吃饭的钱还是要给的。

    坐在古诗嫣对面的是萧知南。

    身为北燕琅嬛剑庐的亲传,自然不缺银子,哪怕她赶路万里,从北燕来到姜国,花费了不少,但依然有很多剩余。

    仙府客栈很大,而且都城里不止一座,古诗嫣为何会出现在萧知南的院落里,其实是很简单的原因,古诗嫣虽然花银子如流水,但在真的拿不出银子的时候,她也体会到了没钱寸步难行的困境,而若是和萧知南住在一起,那么吃饭这种事情就可以不用去管了。

    她没有把萧知南当成冤大头,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萧知南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古诗嫣便很心安理得了。

    萧知南默默看着坐在对面的古诗嫣,平静说道:“我以为你只是在这里小住,没想到一住便是近一个月,平常我在这里每日花不到几文钱,自从你来了之后,每日花销从未低于二两银子。在朝泗巷里,李梦舟是怎么养得起你的?”

    古诗嫣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的饭量确实有些大,而且也根本吃不胖,她只是口腹之欲有些重而已,她觉得世间之大,唯有爱情和美食不可辜负。

    现在的她没有爱情,那么美食就是必须要有的。

    她没有继续沉默下去,而是很认真的看着萧知南说道:“等到李梦舟从剑崖下来,你可以让他还给你银子。”

    于是萧知南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李梦舟的债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师兄归山

    都城,南城门外。

    毒辣的日头烘烤着大地。

    沈秋白和北藏锋站在阴凉之处,默默望着城门口那络绎不绝的百姓。

    他们沿着官道向前走着。

    北藏锋的手里依然捧着那卷书,是《纵横卷》里的北字卷,内容篇幅很短,不知道被其翻了多少遍,依旧书不离手。

    “欧阳胜雪要回到都城了。”

    沈秋白目视前方,轻声说道:“他是离宫剑院的第一把剑,在世间行走多年,想必也已经变得更强了,我很期待他能够距离那道门槛更近一步,但也不希望他真的走在我们前面。”

    北藏锋沉默片刻,说道:“欧阳胜雪在外修行的时候,我们也都在各自修行着,沈兄何时有了这种想法?是在担心自己被超越?”

    沈秋白说道:“你不觉得近些年里,跨过四境门槛的修行者越来越多了么,不是他们的资质变高了,而是天地间的气运出现了变化,导致修行的进境在潜移默化的加快,虽然境界越高,这种变化越不明显,但曾经枯竭的气运,似乎渐渐又有了复苏了迹象。”

    “对于世间修行者而言,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但被后来者居上的可能性也会增多,倒不至于因此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种现象很奇怪而已。”

    北藏锋说道:“天地气运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正如曾经气运枯竭也是毫无征兆,现在气运重新复苏,也不过是正常事。”

    因某些缘故,天地气运消失,又因某些契机,天地气运重新复苏,总是有着某种规律,只是暂时没有被发现罢了。

    何况现在也只是出现了某种征兆,天地气运并未真的完全复苏。

    沈秋白此时看着前方,缓缓停下脚步,说道:“人来了。”

    北藏锋注目望去,官道的前方正有着一位青衫男子踏尘而来。

    “欧阳胜雪的衣服有些破,看来是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

    北藏锋的眼光狠毒辣,隔着很远便看清了那青衫上的多处破洞。

    沈秋白颇有些困惑的说道:“欧阳胜雪很爱惜他这身衣服,就算是替换,也是同一类服饰,居然有人能把他那身青衫打破?”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里,欧阳胜雪便也来到了他们面前。

    虽然是风尘仆仆,但欧阳胜雪的气色很不错,唇红齿白。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毒辣的日头让他微微眯起眼睛,轻笑着说道:“我以为回到都城时,最先看到的应该是师弟和师妹们,没想到是秋白兄和藏锋兄。”

    沈秋白微笑道:“莫非欧阳兄不愿意见到我们?”

    欧阳胜雪说道:“我自然是想见都城里每个人的,也包括秋白兄和藏锋兄。”

    北藏锋沉默不语,沈秋白继续说道:“欧阳兄回到都城,我们自当前来接风洗尘,不会耽搁欧阳兄回离宫剑院的急迫心情。”

    欧阳胜雪笑道:“无碍,能够在刚刚回到都城便见到两位,我也很开心。”

    沈秋白沉吟了一下,说道:“欧阳兄可曾听闻你们离宫剑院又多了三位先生?”

    欧阳胜雪说道:“这件事情传播速度很快,我在路途中便听说了,除了叶师弟和江师弟外,似乎还有一位新入门的小师弟。”

    其实欧阳胜雪在世间行走时,很少去刻意关注都城的情况,但偶尔也会听闻一些事情,都城发生什么大事件,或是比较稀

    奇的事情,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传到各地。

    所以欧阳胜雪虽然不清楚自他离开后,都城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但个别的事情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例如离宫剑院出现了一名半日观想入天照,却看不见气海的少年。

    朝堂官员澹台璟和岳世庭被刺杀的案件。

    以及那看不见气海的少年在蟠龙宴五层楼越境击败对手的事迹。

    山外修士那起事件因朝堂方面刻意隐瞒,倒是没有在姜国境内传扬开来。

    沈秋白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倒是在都城里闹出了不少的事情,就近的一件事,便是杀死了不落山真传弟子陆长歌,把路山主都给惹了出来,现在正被薛院长关在剑崖思过。”

    欧阳胜雪错愕了一瞬,虽然惊奇小师弟在都城的事迹,但也清楚老师把小师弟关在剑崖,显然不是什么惩罚。

    他朝着沈秋白和北藏锋说道:“改日再和二位把酒言欢,我得先回离宫了。”

    目视着欧阳胜雪的身影朝着都城掠去,北藏锋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欧阳胜雪回来了,那位怕是也要寻上门去。”

    沈秋白微笑道:“倒也有趣,不是么。”

    ......

    离宫剑院。

    山门前聚集了很多人,全是剑院弟子,他们都在期待大师兄的归来。

    在欧阳胜雪离山期间新入门的弟子,也都很是好奇剑院的大师兄,翘首以盼。

    “大师兄回来了!”

    “那就是大师兄啊!”

    “大师兄长得可真好看!”

    山门前忽然响起一道道惊呼,他们纷纷眺望着那自山路走来的身影,颇显激动。

    宁浩然和江子画站在白色石碑旁,他们朝着欧阳胜雪迎了过去。

    “大师兄。”两人向着欧阳胜雪见礼。

    欧阳胜雪微笑着说道:“四师弟,还有新晋的六师弟,我早就明白,当初那惫懒不争气的江师弟有朝一日终究会成为离宫剑院的亲传先生,看来我的想法没有错,师弟成长了许多,但依然还是那么可爱。”

    江子画很是不好意思,他在刚刚拜入离宫剑院时的确展现出了很高的修行资质,但因性格的原因,导致他的修行进境越来越慢,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偷懒,得到大师兄的夸奖,他觉得很是羞愧。

    师兄弟之间简单叙叙旧,面对那些陌生面孔的师弟师妹的崇拜目光,欧阳胜雪也是始终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沈霁月和何峥嵘也在人群里。

    “大师兄果然生得很好看啊。”

    沈霁月虽然没有夸张的犯花痴,但也是双手攥在胸前很是崇拜的望着欧阳胜雪。

    何峥嵘默然不语,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一睹剑院大师兄的真容,那将会是他终极的追逐目标,他最初的目标便是要超越李梦舟。

    周洛和辛明也在人群里,后者不无羡慕的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像大师兄这般就好了。”

    去年一同考入离宫的弟子修为境界已经渐渐拉开。

    何峥嵘已经站在了四境门槛前,而沈霁月和周洛也是先后突破到了承意境的巅峰,辛明至今也只是勉强破入承意上境,在资质普通的修行者里面,辛明也算是站在了前列,但跟真正的天才相比,他已经落后太多。

    自他心境稳固,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进步也是很显著的,碍于修行资质的问题,他没办法追赶上李梦舟,但也不像从前那样,觉得不服气,这已经是很好的事情。

    慢慢的循序渐进,早晚也能跨过四境的门槛。

    欧阳胜雪入了山门,宁浩然和江子画伴其左右,来到了内院的湖中小屋。

    那张竹椅依然在原本的位置。

    酒壶也放在同样的位置。

    竹椅上躺着的人当然也是不变的。

    欧阳胜雪恭敬行礼,唤道:“老师。”

    薛忘忧半睁着眼睛,瞄了一眼欧阳胜雪,懒散的说道:“回来了。”

    欧阳胜雪微笑道:“遵从老师的教诲,弟子在世间看见了很多风景,也看见了那些风景里最美的刹那,我的剑也斩碎了很多美丽风景里的污秽。”

    薛忘忧平淡说道:“风景在哪里都可以看到,重要的是你能理解那些风景为何存在,又是因何选择拔剑。”

    欧阳胜雪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我曾路过南郡梁县,那里山匪横行,梁县百姓苦不堪言,我拔剑杀尽山匪,但却发现在梁县山中隐藏着山外人。”

    江子画在旁惊讶道:“一个小小的梁县里居然也有山外人?”

    欧阳胜雪不解的看向江子画,说道:“六师弟此话何意?”

    宁浩然替江子画回答道:“大师兄,都城里也出现了山外人,甚至密谋伤害皇后娘娘,这件事情被隐瞒了下来,除了都城里某些大人物和展开行动的几座修行山门外,并没有更多人知晓这件事情。”

    欧阳胜雪看向自己的老师,神色肃然道:“怎会突然之间冒出来这么多山外人?”

    薛忘忧灌了一口酒,说道:“或许是镇魔屏障出现了一些问题,只是不清楚是荒原还是雪山,如果是荒原出现了问题,镇守在那里的唐神将应该会有所察觉,若是就连唐神将都半点察觉不到,问题怕是会很严重。”

    强行掠夺气海灵元的法门随着山外人一起被封印起来,虽然不能断绝所有可能性,但山河内的修行者的确很难接触到那种邪恶法门,镇魔屏障是肯定出现了某种问题。

    只是暂时不清楚那问题究竟是什么。

    “好在目前出现的山外修士,也就诸葛旦跨过了五境门槛,说明并没有很强的山外修士出现,但诸葛旦隐藏在皇宫里的时间已经不短,山外修士必然有着很大的阴谋,镇魔屏障的问题绝非现在才有。”

    宁浩然沉思着说道:“这件事情应该尽快禀报给陛下,不论是荒原还是雪山,都需要有人前往查证。”

    欧阳胜雪说道:“天弃雪山是在北燕境内,若有大量姜国修行者进入,怕是会有很多麻烦。”

    都城里很多人并不知道柳飞羽已经回到都城,但有部分人就算没有得到通知,也是隐瞒不过的,何况本身也没有隐瞒,只是柳飞羽身受重伤这件事情,终归不能大肆宣扬。

    薛忘忧便也算是知情人之一。

    在此关节,若有姜国的修行者进入北燕境内,的确会有一些麻烦,很可能让北燕皇室有所警醒,甚至秘密阻截。

    天弃荒原的位置乃是在姜国西境和西晋南境的某个交界处,又有着镇守西境的唐神将在那里,相比雪山,探查荒原的情况相对更简单一些。

    “这件事情你们只需要禀报给陛下就好,该如何做,无需你们来操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离山剑仙,天下尽俯首

    欧阳胜雪朝着老师微微颔首,随即笑着说道:“我现在倒是挺想见一见小师弟的。”

    宁浩然望向剑崖,说道:“小师弟貌似在尝试接近峰顶,真是勇气可嘉,就连萧知南都不能真正登上峰顶,希望他不要冒进,遇到什么危险。”

    江子画懊恼的说道:“李梦舟这个疯子,早知道提醒他一句了,凭他现在的修为境界,贸然靠近峰顶,很可能直接被剑意撕碎。”

    虽然没有像江子画所言那般被剑意撕碎,但此刻的李梦舟的确很不好受。

    他仅仅是往前跨出了一步而已,而且是很小的一步。

    剑崖的气场便发生了改变。

    李梦舟仿佛面对着一头荒古巨兽,那择人欲噬的血盘大口已经对着他的脑袋探了下来。

    浓郁的腥臭气味,肝胆欲碎的精神冲击,让他跪倒在地,抱头嘶吼。

    那只是一种幻觉,但却无比的真实,脑海里针刺般的剧痛让得他生不如死,满地打滚。

    他仿若站立在一座高山上,在那云层里有着数把飞剑呼啸而过,就近的一座山头直接崩碎,山脚下的百姓疯狂逃窜,被巨石砸死,河流被填满,走兽飞禽哀嚎着,剑气纵横万里,大地龟裂,视线所及,一片炼狱景象。

    地面和苍穹之上链接着数不尽的光柱,仿佛蚂蚁一般的小人围绕着光柱,炫彩缤纷的光团闪耀着,在那半空之中悬浮着一道身影,他手里持着一把长剑,剑气瞬间疯涨数千里,剑意覆盖着整个人间,那些围绕着光柱的人如雨点般坠落,消散于人世间。

    “我离山剑仙,以剑证道,杀尽天下不平事!”

    “我剑立于苍穹之上!”

    “一剑天下尽俯首!”

    “尔等废柴,来战!”

    ......

    那是一种极致骄傲且疯狂的剑意,不断冲击着李梦舟的大脑,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时响起,那冷厉的目光仿佛扎在人心里的刺,恐惧在无限放大。

    蕴养在气海里的本命剑自主冲破意识,盘旋在李梦舟的身边,但也仅仅是在瞬间,便好似遭受重击,跌落在地,李梦舟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

    神情变得极度萎靡。

    醉梦剑里暗藏着的剑意显然不能和剑崖峰顶的剑意相提并论,从那模糊间看到的画面,李梦舟基本上能够确信,在剑崖峰顶的那股剑意,就是属于离山剑仙的。

    只可惜他没有能力登上峰顶。

    他猜不出当年的离山剑仙究竟是在和什么人战斗,那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显然是规模很恐怖的一场大战,那在云层里穿梭的飞剑也预示着出现在那里的不止离山剑仙这一位剑仙。

    那种骄傲中透着的一丝悲壮,兴许是离山剑仙的陨落之战,那是他向世间递出的最后一剑。

    那种情绪感染着李梦舟的心境,让他颇有些哀痛。

    但是离山剑仙立于高空,举剑斩敌的画面,亦是让他感到异常激动,属于剑修的骄傲油然而生。

    执剑锋芒九万里,天下折腰尽俯首。

    那是离山剑仙的意。

    也是离宫剑院的意。

    李梦舟修习着离宫剑道,便也是继承着离山剑意。

    《离剑经》六门剑技乃是离山剑仙所创,但真正能够代表离山剑仙的一门剑技,却是《离剑经》里的最后一剑——离剑意杀!

    薛忘忧和卓丙春从未施展过离剑意杀,也说不准他们究竟会不会这最后一剑,但是离宫剑院的第一把剑,大师兄欧阳胜雪尚且没能掌握这离剑意杀的玄妙。

    想要真正继承离山剑仙的剑意,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几乎是爬下山去的。

    在感知不到那股剑意的压迫时,他才猛然松了口气,脱力般的趴在地上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荡然无存。

    迷迷糊糊地好像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人,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小师弟果然不错,居然还能从峰顶爬下来,但你连四境门槛都没有跨过去,贸然接近峰顶,还是逞强了些。”

    李梦舟微微抬动眼皮,隐约看到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蹲在旁边,那是一个陌生人,但他的脑海里却很自然的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大师兄,欧阳胜雪。

    在这种想法刚刚冒出来时,他的意识便逐渐沉重,直接昏厥了过去。

    宁浩然皱眉看着昏过去的李梦舟,轻声说道:“老师把他放在剑崖,虽然的确也有让他接触峰顶的意思,但小师弟的意志虽然很强,终究修为太弱了些,幸而没有出什么事情。”

    欧阳胜雪很小心的把李梦舟扛在肩上,说道:“就算小师弟现在弱了些,但他未来的成就是注定不凡的,半年的时间便已经站在四境门槛前,气海里还存在着禁制,便相当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拉扯着他,让他在修行道路上步履维艰,可纵使如此,他依然站在了如此高度,便足够说明问题。”

    ......

    ......

    翌日清晨。

    内城的仙府客栈里。

    萧知南很早的便起来了,她默然地望着旁边那紧闭的房门,微微摇头,简单的洗了把脸,她握着手里的末花剑,走出了仙府客栈。

    而几乎在她刚刚离开,仙府客栈的门口便多了一道身影。

    站在那里踌躇了片刻,径直跨进了客栈。

    仙府客栈是没有掌柜的,因为是皇室建立,唯一的主子当然只能是皇帝陛下,但每一座仙府客栈都有管事,而且全是修行者,站在四境门槛里的修行者。

    他在仙府客栈里当然是尊贵的,因为很少有跨过五境的大修士会住在仙府客栈里,那是真正令人尊崇的存在,而除了五境的大修士,仙府客栈里的管事便基本上是最强的那一位。

    虽然比不得像四境里最强的徐鹤贤以及白鹿峰的白朔上仙那般强者,但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仙府客栈里的管事都可以无视。

    仙府客栈几乎是遍布整个姜国的,大城里有,小镇上也会有。

    但相对大城而言,小镇里的仙府客栈规模也会较小一些

    ,管事也不是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仅仅只是处在四境门槛里,但只是仙府客栈这四个字,便足以震慑很多人,没有人敢随意在仙府客栈里闹事,甚至对管事大打出手。

    管事存在的目的便也是为了制止仙府客栈里可能会出现的一些纠纷,毕竟住在仙府客栈里的修行者来自天南海北,可能是山野修士,也可能是山门修士,巧合下两对仇家碰面,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都城里内城和外城都有一座仙府客栈,是同一位管事在坐镇,这位管事姓裴,曾经是军部里的一名裨将,也有着不少战功,但因受了伤的缘故,没有来得及找药师医治,落下了病根,便从战场退了下来。

    管理仙府客栈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远离了边疆,但他的修行也没有懈怠,裴管事是在管理仙府客栈的期间,才破入四境巅峰的,而他此刻正好就在内城的仙府客栈里。

    注意到客栈里来了一位年轻人,原本他是无需理会的,有客人到,自有青衣小厮相迎,但是那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同寻常,裴管事不得不亲自出面。

    “来者可是关慕云,关小先生?”

    裴管事亲自相迎,但也只是处于很正常的礼貌,关慕云虽是书院弟子,且是首榜首名,但终究还只是小辈,不足以让他卑躬屈膝。

    毕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裴管事也有着自己的傲气,纵然来者身份特殊,他最多也就是客气,远远到不了要放下手段去尊敬的地步。

    当然,若是像徐鹤贤或江听雨这般人物,裴管事就不单单只是客气了,稍微还是要带点敬意的。

    关慕云很清瘦秀气,模样长得好看,是标准的书生相,便显得没有那么气势迫人,就像邻家大男孩一样,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

    清晨的仙府客栈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修行者在用早饭,而若是像萧知南那般单独住着一处院落,早餐当然直接在院落里就吃了,没必要跑到前面大堂里来。

    虽然仙府客栈给外来修行者提供免费住宿的地方,但房价的规格也是有分等级的,分等级的方式当然是要看修为境界,当然,如果你修为不够,但另给银子的话,也能住进单独的院落里。

    若全部都是免费的,就算背靠皇帝陛下也是早晚会垮台的,仙府客栈归根结底也算是生意,只是和寻常的商家生意不太一样罢了。

    仙府客栈是专门给外来修行者提供的住所,虽然不是所有修行者都会选择住在仙府客栈里,寻常普通的客栈也会去住,但也有能免费住的地方,大部分修行者还都是会选择在这里,而且若是有仇家,住在仙府客栈里也能得到一些庇护。

    但本地的修行者显然没必要住在仙府客栈里,裴管事看到关慕云也觉得很诧异,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裴管事。”关慕云很有礼仪的微微揖手,说道:“只是有个朋友住在仙府,我前来探望,劳烦裴管事相迎,实在叨扰。”

    裴管事微微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关小先生便请便吧,但碍于规矩,还需要关小先生登记一下。”

    关慕云连连称是,简单登记一下,便神情怅然的踌躇了片刻,才跟随着一名青衣小厮离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离宫山门前的来客

    越过长长的廊道,错落有致的小院落便呈现在了视野里,关慕云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安,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那名领路的青衣小厮站在一处小院落前,回身朝着关慕云微微行了一礼,说道:“那位古姑娘便是住在这里了。”

    关慕云默然不语。

    青衣小厮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面前这位毕竟是书院弟子,身份高贵,他也不敢说什么,而是轻轻敲响了院门。

    没有等待太久的时间,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古诗嫣皱眉望着那青衣小厮,说道:“何事?”

    她显然是刚刚起床,并没有很精致的梳妆打扮,头发稍微有些乱糟糟的,脸蛋上也是干干净净,半点胭脂粉也没有,但那种刚刚起床的慵懒之意,却是极其迷人的。

    青衣小厮不敢抬头,把目光看向站在身后不远的关慕云身上。

    古诗嫣眉头皱得更深,说道:“你来做什么?”

    关慕云嗫喏的看着古诗嫣。

    说来也奇怪,自他第一眼看见古诗嫣的时候,便心跳加快,那种慌张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好像整个人都要窒息一般。

    虽然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情感这种东西是本来就不讲道理的,真的想要找出一个逻辑,无疑是很难的事情,好感在第一次见面就是能产生的东西,只是存在强弱之别。

    有好感不代表是喜欢,但至少也是喜欢的前提。

    关慕云不敢说自己真的只是见一面就喜欢上了古诗嫣,但那种感觉的确是奇妙的,他也曾找到自己的好友,仍在准备考试的书院落榜人王川,讲述了这样一份心情。

    王川的年龄是要比关慕云大一些的,或多或少在情感这方面也是比关慕云懂得多一些,但其实也给不了什么建议,然而面对已经是书院正式弟子的关慕云的问询,王川觉得若是不说出点什么,便也稍微有些没面子。

    考书院时,关慕云是首榜首名,而王川却是落榜者,可谓天差地别,现在关慕云遇到了情感上的问题,找他来请教,王川便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他确实给了关慕云一个答案。

    虽然那是毫无逻辑的一个答案,但关慕云却很是相信,进一步确定自己对古诗嫣的好感就是喜欢。

    哪怕只见过一面。

    但书籍里常有写过一见钟情的美好事情,关慕云觉得自己便是对古诗嫣一见钟情。

    他熟读圣贤书,但也喜爱各种有深度的话本,仅仅书面知识的感悟,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但是在真正见到古诗嫣的那一刻,他赫然发现,满肚子的话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很尴尬的看着古诗嫣,把脑袋深深的埋了起来。

    ......

    离宫山门前。

    不知何时又渐渐聚起了不少人。

    而在内院里,一座新建的小竹屋里,李梦舟刚刚醒转,便看到四师兄和江子画以及大师兄站在床前,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醒了。”宁浩然看向欧阳胜雪,说道:“这位是大师兄,初次见面,你便昏迷了一夜时间,还真是特殊的见面方式。”

    虽然已经猜到欧阳胜雪的身份,但李梦舟还是感到很惊诧,在离宫剑院里常常听到有关大师兄的事情,但他没想到,原来大师兄是这般儒雅的一位男子,白白净净的脸蛋,柔柔弱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见过大师兄。”回过神来的李梦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欧阳胜雪微微抬手,制止了李梦舟的动作,把他按回到床榻上,轻声笑着说道:“不必多礼,现在你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虽说离宫剑院内外院弟子都像一家人,但只有我们这些亲传,关系更近,才是真正的亲兄弟一般,亲兄弟之间,做自己就好,不必太过见外。”

    江子画这时在旁边说道:“大师兄是很好的人,你做什么,大师兄都不会骂你的。”

    宁浩然闻言不由瞪了江子画一眼,说道:“不要仗着有大师兄在,便没有半点规矩,做错事情或许大师兄不会骂你们,但老师也会骂你们,我自然会站在老师这一边。”

    江子画嘟嘟囔囔的低着脑袋,暗地里冲着李梦舟吐了吐舌头。

    李梦舟微微一笑,说道:“四师兄放心,日后做事,我不会再那般莽撞,这种事情有一次便记住了,我还没有那么蠢。”

    欧阳胜雪说道:“剑修的剑便是要按照心意而出,虽然你有过错误的判断,把事情变得复杂了些,但在你拔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剑修,单纯这一点,你并没有错。”

    有关玄政司和陆长歌的事情,欧阳胜雪已经从江子画嘴巴里知晓,他没有表达出什么态度,该拔剑时便要拔剑,只是李梦舟将拔剑的过程变得太过复杂,牵扯了太多东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便没有必要再提。

    小竹屋外有剑院弟子步履匆匆而来。

    这座新建的小竹屋便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在内院的住所,和内院弟子那些单独的小院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代表着亲传弟子的身份。

    每一位亲传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座山头,整座山头里除了沿路的忘川亭外,便只有这一座小竹屋。

    那匆匆而来的剑院弟子,先是朝着欧阳胜雪行礼,接着依次向宁浩然、江子画和床榻上的李梦舟行礼,随即方才开口说道:“大师兄,山门外,有人要向您挑战。”

    闻听此言,李梦舟当即神色凝重的看着那位剑院师兄,说道:“莫非是不落山的人找上门来了?”

    且不论之前如何称呼,在江子画和李梦舟分别成为离宫剑院的六先生和七先生后,所有外院弟子都得以师弟自居,称呼江子画和李梦舟为六师兄和七师兄,而内院的弟子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可以按照入门先后来互称。

    江子画也是很诧异的说道:“不应该是那些修行山门的弟子觉得李梦舟很好欺负,

    来挑战这位离宫七先生嘛,怎么会有人来挑战大师兄?”

    那位剑院弟子说道:“来者是那位北燕剑庐的萧姑娘。”

    宁浩然和江子画皆是恍然般的对视一眼,然后朝着欧阳胜雪说道:“萧姑娘是北燕那座剑庐的亲传,在边境万里平原上便与我同北先生战过一场,随后在都城里,也和沈秋白打过,但却是意念的战斗,她甚至也挑战了三师姐,现在大师兄回来了,我早该想到,萧姑娘肯定也会再来挑战的。”

    欧阳胜雪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听说过她,萧知南是北燕年轻一辈的第一剑修,的确是一个非凡的女子。”

    躺在床榻上的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他想着萧知南莫不是疯了,居然想要挑战离宫剑院的大师兄。

    且不论是面对北藏锋还是沈秋白,萧知南剑修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有存在一些优势,虽然沈秋白有着星辰灌体术,北藏锋也是一名剑客,但剑修的特殊都会给萧知南稍微带来一点优势,哪怕是微末的,也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只是因为沈秋白和北藏锋的修为境界都要比萧知南高一些,属于剑修的优势便很难发挥的出来,但她终究也只是惜败。

    两名剑修之间若要分出胜负,相对来说,自然会更简单一些,但危险系度也很高。

    大师兄的强大在剑院弟子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纵然李梦舟只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兄,但曾经耳濡目染,且也真的能够感知得出来大师兄的非比寻常,他并不是很看好萧知南。

    一直在向强者挑战,却一直在战败,李梦舟觉得这种事情真的很无聊,既然要打,当然必须要打赢,注定打不赢,干嘛要打。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萧知南和李梦舟所选择的道路不同,虽然同是剑修,但剑修也可以走出不同的道。

    萧知南在战斗中不断变得强大,过程里自然战败的情况要比打赢占据着更多的比例。

    但这是李梦舟一时间不能理解的事情。

    如果他一直在挑战别人,而每次都战败的话,他肯定是要骂街的。

    ......

    离宫山门前。

    一身黛蓝色束身长衫的萧知南抱剑而立,无视着山门前那些剑院弟子的围观,剑意在逐渐一点点的攀升着。

    何峥嵘和沈霁月、周洛三人并肩从山路上走下来。

    “大师兄才刚刚回来,这位萧姑娘便来挑战,跟打我们剑院的脸有什么区别?”

    “你也莫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北燕剑庐的萧知南毕竟曾经打败过四师兄,而且和摘星府的沈秋白,书院的北先生都打过,若唯独不理睬我们大师兄,那才是真正在打剑院的脸吧。”

    “说的也是,这般看来,萧知南挑战大师兄是必然的事情啊。”

    “但就算萧知南在万里平原打败了四师兄,也不可能会是大师兄的对手,可也说不定会是一场很精彩的对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419/ 第一时间欣赏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一世剑仙》为转载作品,一世剑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世剑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世剑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世剑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一世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