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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棠鸿羽     一世剑仙txt下载     一世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树宁镇的小富婆

    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便有耀眼的白芒闪现,让得李梦舟忍不住闭起眼睛,而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面前却是朝泗巷的那扇院门。

    他稍微适应了一下被耀眼白芒刺激的视线,便微微蹙起眉头,此地确实是朝泗巷,但整条巷子里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他抬眸朝外望去,神游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距离很是有限,在他能够看到的画面里,本该繁荣热闹的琅琊城,却是如同一座死城,没有半点生息。

    “没想到真正千海境里的世界是这样的。”

    李梦舟能够猜到,千海境里呈现出的应该是趋于现实的虚幻世界,很类似于天弃荒原云清川布置下的阵术,但千海境更宏伟,氤氲在天地气运里,就连空气都是无比清新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周身弥散着一股股很温暖的气流,让他感到身心舒畅,放出神游,未能在朝泗巷附近看见其他人,虽有些疑惑,但急于破境的他,没打算走出去,而是推开朝泗巷里自家小院的院门,里面的一切摆设都是和现实相同的,仿佛他根本没有进入千海境,就站在朝泗巷里。

    天地气运充盈在整个千海境世界,相当于遍地都是机缘,也的确没必要到处跑。

    他只需要观想感悟此地的气运,至于何时能破境,便也在于其悟性是否足够高。

    但被天地气运环绕的局势下,就算是个白痴,也能很快有所收获,既身在气运里,本身便是大机缘。

    可事实上,情况与他所设想的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他在朝泗巷观想的过程里,确实有感受到气海的颤动,在于天地间的气运相互辉映着,但就是那一张薄薄的纸,却始终没有办法捅破,他在朝泗巷里待了半日时间,想着曾经在千海境的大门外感悟,便效果显著,按理来说,真正入得千海境里面,半日观想的时间,不应该迈不出那半步。

    他缓缓睁开眼睛,最终还是决定到琅琊城里走走。

    “距离四境巅峰只剩半步之遥,有天地气运加身,应该很容易突破,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莫非是气海里那道禁制的缘故?”

    李梦舟走出朝泗巷,深深皱着眉头,没有龙老那股气息的克制,气海禁制对他的影响貌似超出了想象,他的资质虽然被压制,但因已经解开一重封禁的缘故,他所能展现的天赋也要高过普通的修行者很多,但事实上却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这让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得差了起来。

    如果连在千海境里都不能破境,那他便只能等死了。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不曾想过的是,千海境的时限仅有九十二日,如果半日便能破境,那九十二日里又该强大到何等地步?

    本身在四境开始,修行速度就会变得缓慢,耐心和悟性就显得尤为重要,有人一朝可悟,有人一辈子才能悟到,顿悟是可遇不可求的,千海境里充盈着天地气运,能够让修士顿悟的几率变高,不代表可以随随便便顿悟,何况是在他很急切的情绪下,那种几率反而变低了。

    在修为尚且很弱的时候,接触到天地气运,便相当于徒步行走的人,忽然碰见了千里马,自然可以加速前进,轻易跨过很多障碍,但境界越高,再想突破便越难,此事本就急不得。

    虽然琅琊城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慢慢散步的过程里,万籁俱寂的氛围,也让得李梦舟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他不是白痴,只是急于破境而忽略了其他问题,等到冷静下来,他的脑海也很快变得清明。

    “破境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就算是借助千海境里的气运,也不可能一日千里,曾经的急切或许不是问题,从一开始看不见气海,但不意味着没有成为修行者的资格,接触天地气运便相当于打开了枷锁。但现在的急切便会存在很大的问题,只要心境足够稳,终能破境。”

    他随便逛了一下,没有走遍整座琅琊城,就重新回到了朝泗巷,想着一同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或许会出现在世间任何地方,但整座琅琊城貌似只有他独自一人,心里感觉也颇有些怪异。

    但在他下意识推开小院的门时,忽然愣在了那里。

    眼前呈现出的院子,并非琅琊城那条朝泗巷里小院的场景。

    而是在记忆里很熟悉的树宁镇那条朝泗巷里的小院。

    他来到琅琊城已有两年光景,但真正待在朝泗巷里的时间却不是很长,而树宁镇的那条朝泗巷却是他整整待了三年的地方。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很破旧的小院落,周围皆是很矮的土墙,已经跨过去的一只脚缓缓退出来,他转身望着巷子,场景的确并非琅琊城里那条朝泗巷,斜对面也没有冯大娘的面馆,而是土墙。

    树宁镇里的朝泗巷除了住户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环境很是糟糕。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他重新步入小院,把身后背着的惊蛰刀握在手里,径直走向堂屋,堂屋前只有一张很破的门帘,里面是很简单的一张有缺口的木桌子,两张小凳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一个是他曾经住的,一个是龙老住的。

    他站在龙老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貌似龙老睡觉时,总是喜欢虚掩着门,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无意间透过门缝,看到龙老的身影和听到他呢喃的声音。

    现在想来,这似乎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他趴在门缝处,朝着里面望去。

    隐隐约约看到靠着墙壁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有细微的呼噜声传出,那同样是很熟悉的声音。

    李梦舟仿佛回到了那暴雨侵袭的夜晚,一切都仿若隔日。

    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终究是静悄悄地走出了小院。

    他察觉到了很大的问题。

    千海境是气运圣地,为何会呈现出这样的画面?

    他想不太明白。

    走在树宁镇里,因为是深

    夜,树宁镇里看不到人影,但李梦舟十分确定,这里是有人的,并非像琅琊城那般只是一座空城。

    他按照记忆里的画面,来到了一家铁匠铺前,很简易的屋子,能够在外面很清楚看到里面,除了烧铁用的火炉和一些必要的工具外,便再也没有其他闲杂的东西,看起来很乱,但其实也很整洁。

    他没有犹豫,上前敲了敲门。

    等待了片刻,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依稀可见提着油灯的身影走出来,对方揉着眼睛,嚷嚷着,“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打什么东西明日再来啊!”

    虽是这般说着,但他还是打开了门,看着站在外面的李梦舟,微微挑着眉毛,他提着油灯,围着李梦舟转了一圈,有很浓的酒气传来,让李梦舟轻轻皱眉,却听对方忽然啧啧称奇的说道:“可以啊,你从哪弄来的这身好衣裳?乍一看,还真有点富家少爷的感觉呢。”

    树宁镇唯一的铁匠崔债,身上穿着破旧麻衣,显得油腻腻地泛着光泽,他不时在李梦舟身上摸索着。

    而李梦舟身上穿着的是离宫剑院定制的衣裳,材质自然是属于上乘的,那是崔债只在有外商经过时,才能远远看一眼的,曾经的树宁镇很乱,就算有外商也不可能在此处落脚,且有马匪出没,也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走这条路,所以轻易也瞧不见外商。

    李梦舟拍开崔债在他身上摸索的手,很认真地盯着他,站在面前的仿佛就是活生生的人,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里是千海境的世界,崔债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可他又恍惚觉得,一切都相当真实。

    他仍在思考着自己为何会突然从琅琊城的朝泗巷出现在树宁镇的朝泗巷,而且记忆里的人也都生活在这里,阵术里会有幻象,但千海境里又是什么?那应该不只是幻象那么简单。

    崔债此时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梦舟,揉了揉被拍开的手掌,不悦的说道:“你怎么回事啊,从外面回来,变娇气了不成,摸你一下怎么了,竟然打我。”

    李梦舟蹙着眉头,说道:“什么从外面回来?”

    崔债睁大眼睛,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梦舟的额头,说道:“你两年前不是去都城了嘛,今日才刚回来的,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不对啊,你今日喝得酩酊大醉,是我费老大劲把你送回朝泗巷的,怎么这么快就跟没事人似的,不愧是去过都城的人,酒量见涨啊,你小子是不是蒙我来着,根本就没有喝醉?还换了身这么好看的衣裳,特意来向我显摆啊?”

    说到这里,崔债似是想起什么,连忙一把拉过李梦舟,小声说道:“你今日回来,就直接来找我喝酒了,都没来得及去见盼儿那丫头,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她,正生气呢,但听说你喝多了,说要回去给你熬醒酒汤,你怎么又跑我这来了?没见到她?”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看着面前仍在喋喋不休的崔债,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已经没在听崔债说什么,他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何时有回到树宁镇,甚至还跟崔债一起喝酒,但看着眼前无比真实的崔债,他想着,或许自己真的因千海境而回到了树宁镇呢?

    ......

    李梦舟回到朝泗巷便看到小院门前站着的身材瘦弱的姑娘,她穿着麻裙,虽然不破,但也很难看出新旧,所谓树宁镇里的小富婆也是相对而言,那只是一种戏称,王大娘开店确实攒下了些银子,可在树宁镇这种地方,显然也弄不到什么好看的裙子来穿。

    王盼儿的小脸有些黑,手也很粗糙,此时双手捧着一碗汤,正在门前探头探脑。

    李梦舟默默地站在她的后面。

    很清楚听见她的呢喃声,“敲门没人应,是不是睡死了啊?”

    “刚刚回来就跑去和崔大哥喝酒,我干嘛还要给你送醒酒汤,显得我像没人要一样,最好是醉死你。”

    “不过我敲门半天了,李梦舟家伙喝醉酒听不到就算了,怎么老爷子也没听到,睡觉有这么沉嘛?”

    闻听得王盼儿的小声呢喃,李梦舟忽然神色一震,他刚刚在崔债那里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崔债很真实,眼前的王盼儿也很真实,但龙老是已经死了的,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树宁镇,那么龙老就不可能存在!

    他猛地拍了下脑门,暗自懊恼自己真是傻了,明知道是进入了千海境里面,根本不可能回到树宁镇,居然还会冒出那样的想法,或许是心里很想念树宁镇,让他精神一时恍惚,如果沉浸其中,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哪怕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一切显然是有问题的。

    “李......李梦舟,你怎么站在我身后?”

    被拍脑门的声响惊动的王盼儿回头便瞧见了面色阴沉地李梦舟,吓了一跳。

    李梦舟注视着受到惊吓轻拍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胸口的王盼儿,淡淡说道:“我站在这里很久了。”

    王盼儿借着明亮月光打量李梦舟,不解的说道:“我听崔大哥说你喝醉了,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啊,难道是崔大哥在骗我?”

    李梦舟看着王盼儿手里那碗醒酒汤,许是已经凉了,再无半点热气,但味道却很好闻,也不清楚王盼儿是用什么熬出来的,他根本没有喝醉,自然也不需要醒酒汤,便直接说道:“崔债可能确实在骗你,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眼前的王盼儿只是幻象,李梦舟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语气也显得稍有些冷漠。

    王盼儿并未察觉到那份冷漠,只是气呼呼地说道:“崔大哥实在太坏了,害得我急匆匆去熬醒酒汤......不不不!我只是刚好路过!醒酒汤不是给你的!”

    说到后面似是醒悟到了什么,王盼儿有些黑黑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连连摇着脑袋。

    李梦舟沉默不语。

    王盼儿站在他面前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他静静

    看着小脸羞红的王盼儿,右手里握紧了惊蛰刀,夜风呼啸,刀刃横在了王盼儿面前。

    闪亮的刀芒映射着王盼儿惊恐的眼神。

    那碗醒酒汤从她手里掉落,啪地一声在地面摔碎,汤水洒了一地。

    她望着提刀的李梦舟,面色变得苍白,嘴唇轻启,“李......李梦舟,你在做什么?”

    李梦舟神色有些复杂,淡淡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也不该在这里,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许杀死你,能够找到答案。”

    那是没有任何逻辑的,但除了拔刀,他也的确不清楚应该做什么。

    王盼儿的脸更苍白了几分,“你要杀我?”

    李梦舟狠心挥刀,他不能再看着王盼儿的脸,那张极其真实的脸,此时需要快刀斩乱麻。

    然而惊蛰刀却终究没有斩中王盼儿,因为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龙老的身影出现在李梦舟的眼前,他的眼睛很亮,让得李梦舟握刀的手变得很沉重,居然一时斩不下去。

    “小子,你是疯了么,居然要杀盼儿这丫头?”

    龙老的神情很凝重,他一步跨出门槛,把王盼儿拉到身后,沉声说道:“只不过是到都城走了一趟,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便被蒙蔽了心境么?”

    李梦舟沉默着,他突然发现这一幕有些熟悉。

    就像曾经在朝泗巷里,龙老以王盼儿的生命来威胁他,但现在变成了龙老在保护王盼儿,而他才是那个威胁。

    他没有说话,因王盼儿站在龙老身后,显得沉重地手臂也恢复过来,他当即把惊蛰刀对准了龙老。

    “你竟敢把刀对着我?”龙老的脸色很难看。

    李梦舟不仅把刀对着他,下一刻便直接斩了出去。

    从龙老刚刚出现时,他就已经意识到,眼前的龙老绝不是曾经那个普通的药师,能够控制天地灵气束缚他挥刀的手,最起码也在四境巅峰的境界,甚至更强。

    他没有半点犹豫的斩出最强的一刀。

    但那一刀却被龙老用两根手指夹住,看着李梦舟,龙老轻声说道:“孩子长大了,不服管教,为了让你重归正途,看来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李梦舟猛地发力,惊蛰刀自龙老的两指间挣脱开来,他神情严肃,“你是树宁镇朝泗巷的龙老,还是山外药皇龙渊?”

    龙老平静说道:“树宁镇本来就在山外世界。”

    李梦舟把惊蛰刀换到左手里,摊开右手掌,不二剑被其紧紧握住,说道:“我曾经杀死过你一次,现在便也能再杀你一次。”

    所谓树宁镇本身就在山外,对他而言,是很鬼扯的事情,既是幻象,哪怕看起来真实,归根结底还是假的,说废话没有任何意义,他果断出剑。

    他没有做任何防守,目的只有杀死对方,那种架势便如江湖武夫拼命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然而龙老的神情却很平淡,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夜空,下一霎便有宛如马车行驶的声音在夜空里响彻,深沉的夜空变得更为漆黑,有一只遮天大鸟突然出现,扇动翅膀,挟裹着漫天星火,把整座树宁镇笼罩其中。

    那同样是不该出现的东西,但李梦舟也没有感到意外,此时他面前出现任何人或物,都不会显得奇怪,他挥剑斩向夜空里的落青冥,剑意直达天际,仿佛要把整个夜空撕裂。

    落青冥俯视着下方,微微张嘴,便吞噬掉了那道剑意,接着如同陨石天降,漫天星火坠落,瞬间便把树宁镇摧毁,有惨叫声连绵不绝,房屋塌陷,烈火熊熊,树宁镇的百姓或被直接砸死,或逃到外面,但铺天盖地的流星雨,让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李梦舟没有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他左手持刀,右手持剑,纵身掠起,沿途将得夜空坠落的星火尽数斩碎,借力飞跃高空,卷动着云层,硕大的剑意斩击在落青冥的身上,将其直接劈作两半,洒落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雾气。

    他低头望着被火海席卷的树宁镇,王大娘很是惊慌的向着朝泗巷奔去,在巷口,看到王大娘的王盼儿也哭喊着冲过去,她大声呼喊着李梦舟的名字。

    但有星火砸落,直接不见了王大娘的踪影,王盼儿痴傻的愣在那里,一时忘记了哭喊。

    李梦舟的身影自夜空落下,他看着面前痴傻的王盼儿,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他心里却很刺痛,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是有眼泪朦胧了他的视野。

    伸手抹掉眼角落下的泪,李梦舟看着站在小院门前的龙老,说道:“或许我曾经没有杀死你,或者你成功恢复了修为,那么树宁镇的结局便该是如此。我和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不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只是我从未想过,对你的感情已经有这么深厚,我大概明白为何会来到这里,因为我要再杀你一次。”

    龙老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你已经堕入山外,只是不自知罢了,我让你浸泡药浴,确有要催熟你这颗种子的缘故,但我其实也做了两手准备,毕竟三年的时间,已经让我足够了解你,我能想到借你这颗种子重回山外,当然也必须得想到会有失败的可能。”

    “我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准备了很多,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你察觉到,只是我以为计算好两种结果的情况下,最终的胜者必定是我,但我还是有点小觑了你,你虽成功杀死了我,但我也把你拉入山外,我没有赢,可赢得人也不是你。”

    李梦舟皱眉说道:“你在我气海里留下的那股气息已经被林敢笑抽离出去了,你盼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龙老微笑着说道:“我会在深渊凝视着你,我是天下第一药师,那股气息是针对污染你的气海,药浴的淬炼是让你沾染山外的气息,气海里那股气息可以被抽离,只要有时间你也能让气海重新变得清澈,可已经融入你骨髓的药液,是没有办法祛除的。”

    “你我之间的对弈,最终赢的人,从来都是我。”

第四十八章 迎着朝阳奔跑的杭子玉

    李梦舟站在巷口挥剑,看着消失在面前的龙老,他微微闭起眼睛,再度睁开,朝泗巷存在,但已没有了树宁镇,他所在的位置依旧是琅琊城,刚才的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泪花仍铺满他的脸颊,想着树宁镇里的王盼儿和崔债等人,因要杀秦承懿的事情,让他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没有机会回到树宁镇,在千海境里看到他们,也很开心。

    虽然他的态度很冷漠,眼睁睁看着树宁镇毁于一旦,可那毕竟是假的,他的心境很清明,因为真实的王盼儿和崔债还活得好好的。

    千海境本就是气运圣地,那么发生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他也没有考究虚假的龙老却好像真实存在,他甚至很难不去怀疑,龙老的思想是否也是真实的,那番话又是否来源于真正龙老的想法。

    不管是否入了山外,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若不能在千海境里破境,那么也只有死路一条,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

    以前的他或许会在意,但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变得强大。

    再一次杀死龙老,让他潜意识里那抹愧疚感也荡然无存,他出剑的意志变得无比纯粹。

    咯嘣。

    气海里有声脆响传入他的脑海。

    李梦舟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仅仅是破入四境巅峰远远不够。

    他要在剩下的日子里,跨过五境那道门槛。

    站在琅琊城的那条朝泗巷里,李梦舟再度神游,便在附近看见了很多身影,他想着千海境果然不愧是姜国气运圣地,这里面的一切都很难捉摸,他能回到树宁镇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种机缘,那是天地间冥冥气运在牵引着他。

    ......

    在琅琊城里的某条街道,有一批聚集在一起的修行者,快步进入到一家空荡酒肆里,酒肆是很正常的,该有的东西都有,唯独没有人。

    他们只是环顾了一圈,便顺势坐下来,直接取了酒肆里的酒,倒上满满一碗,为首者开口说道:“千海境里的世界趋于现实,现实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但也仅在于物,虽天地间充盈着气运,哪怕什么都不做,修为也会缓慢增进,可效果也是微末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悟,必须尽快找到李梦舟的踪迹。”

    他们赫然便是南天门圣殿的修士,那说话的人则是杭子玉,混入千海境本身便不容易,想要借助天地气运破境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杀掉李梦舟必然是首要选择。

    毕竟在他们感悟天地气运的时候,李梦舟也在感悟,说不定什么时候李梦舟便破了境,越往后拖延,未知的变故也会越多,在李梦舟最弱的时候杀他,无疑是最佳时机,当初有欧阳胜雪拦着,可现在千海境里有着世间诸国年轻一辈的强者,那都是可能会造成意外发生的情况。

    有圣殿修士皱眉说道:“统领,虽然能够混进千海境很不容易,但您不觉得过程稍微有些顺利么,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杭子玉饮下一碗酒,沉声说道:“既然已经入了千海境,想那些事情便没有意义,只要杀死李梦舟,我们便能借着天地气运破境,说不定我也能因此跨过五境门槛,到那时,谁又能拦得住我们。”

    在千海境里杀死李梦舟是一回事,他们如何离开则是另一件事,只要在千海境里突破境界,杭子玉有自信安全离开琅琊城。

    琅琊城里那些修行强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那些人根本注意不到千海境里的事情,南天门圣殿修士只要不出纰漏,甚至没有人会察觉到李梦舟被杀的事情,那种情况只会是李梦舟没有在时限里走出去。

    那名圣殿修士紧跟着说道:“但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并非都在同一个地方,琅琊城里虽有一些人,可也都分散的很开,且神游距离受到了限制,没办法看到他们每一个人,若李梦舟在琅琊城里还好,如果他根本不在姜国地界,恐怕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找到他。”

    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入得姜国千海境,眼前的情况确实很麻烦。

    杭子玉认真思考着,他不确定千海境里是否是整个人间,还是仅在姜国境内,如果寻不到李梦舟的踪迹,便是大海捞针,那无疑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若是混入千海境,却连李梦舟的影子都找不到,那当然是很恼火的。

    “我们观察到的地方皆没有离宫剑院的弟子,且在暗处还隐藏着傀儡,其实力皆在四境,倒也不足为虑,可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无功而返,虽有点麻烦,但也只能一一搜查,相信我们的运气应该不至于那么差。”

    他们喝了一顿酒,便走出酒肆,琅琊城里虽有隐藏着的傀儡,但傲慢的圣殿修士,仍是大摇大摆,根据曾有过接触的理解,那些或人或兽的傀儡,只是天地气运下诞生的灵体,依旧是死物,虽实力不算很强,却很难真正毁掉,但对杭子玉而言,也只是形同蝼蚁,就算再多亦不足为虑。

    他们很快出现在了一条巷子里,并没有用神游查看,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杭子玉抬头看到巷子口的一束旗帜,写着朝泗巷三个字。

    向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轻声说道:“都把眼睛放亮点,只要发现李梦舟,便不要有任何废话,以最快速度解决。”

    每搜查到一个地方,杭子玉都会说出这一番话,可惜始终没能找到李梦舟的踪影,他此时心里也没有抱很大希望,那些圣殿修士貌似也没有真的听进去。

    朝泗巷里很空寂,唯有他们细微的脚步声。

    “吱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圣殿修士猛地望过去,却见有一小院的院门被打开,走出来一道身影。

    双方四目相对。

    “你们好像有点面熟?”李梦舟挠着脸。

    换了一身装扮的南天门圣殿修士,确实让李梦舟没有想起来,毕竟当时除了那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和杭子玉外,十数名圣殿修士,根本不可能全部记得长相,哪怕是杭子玉,李梦舟也

    只是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圣殿修士反应很快,随着杭子玉一挥手,他们便纷纷拔刀将得李梦舟团团包围。

    皱眉沉思的李梦舟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杭子玉,有些困惑的说道:“你们是南天门圣殿的?怎么会在这里?”

    南天门圣殿修士并非所有人都足够年轻,杭子玉是踩在资格线上,而剩余的人也都是经过筛选的,为了凑足人手,其中也有几个是来自丹城小南天门,共计七人。

    按照杭子玉的性格,他当然很希望嘲讽一番,以显示其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杭子玉也不是白痴,琅琊城里还有其他修行者,如果能悄悄杀死李梦舟,总比闹出很大动静要好得多,而且时间也很重要。

    他张了张嘴,便又很快闭上,虽然忍得很难受,但依旧冷着脸,很是惜字如金的喝道:“杀!”

    李梦舟再度挠了挠脸,如果是未破境前遇到杭子玉,他还真没什么办法,但很巧的是,就在刚才,他已破入四境巅峰,与杭子玉是同境,在同境里面,他完全可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要以少胜多。

    除了杭子玉外,剩下六人皆在上境,并非弱者。

    六名上境修士齐齐出刀,直接便是全力以赴。

    杭子玉也没有站在原地看着,在同一时间出手,直袭李梦舟的面门。

    有剑鸣声起。

    不二剑自气海丹田掠出,瞬间便拦截了那六名上境修士的进攻。

    而李梦舟也攥着惊蛰刀,朝着杭子玉迎击而上,两把刀相撞,嗡鸣声震耳,一股股气流朝外席卷,在两侧墙壁留下一道道划痕。

    他分神驱策着不二剑抵御那六名上境修士,面对着杭子玉也是出刀大开大合,逼迫得杭子玉不断倒退。

    这不由让杭子玉心里很是震惊。

    “你何时破的境?!”

    李梦舟出刀击退杭子玉,淡淡说道:“就在刚刚,你们出现的很凑巧。”

    杭子玉面色极其难看,剑修在同境里面将会占据很大的优势,虽不是真正的无敌,但也堪称无敌,然而李梦舟分神驱策飞剑,对他的攻势依旧能那般猛烈,是超乎杭子玉想象的事情。

    “虽说有些意外,但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你有着一把飞剑,能够暂时立于不败之地,可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既然不能立即解决你,那我便和你打消耗战。”

    他猛地抬手,那些正与不二剑纠缠的圣殿修士纷纷撤身,他们四散开来,保持着一定距离,飞剑的速度是很快的,但只要目标拉开距离,每个人能稍微坚持片刻,便足够有人分出身来。

    四境巅峰大剑修的飞剑自然能够瞬间杀死上境修士,但在他们人多的情况下,李梦舟要面对眼前的敌人,且还要分心驱策飞剑,必定会受到影响,那时便是他们决定胜局的时候。

    显然圣殿修士之间很默契,虽然其中夹杂着几名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可他们看见杭子玉抬手时,也仅仅是比圣殿修士慢了一步而已。

    李梦舟默然地看着他们,微微摇头,说道:“猛虎虽架不住狼多,但我是猛虎,你们却不一定是狼,虎入羊群,自是大快朵颐,当时我有伤在身,大师兄也要保护我,没能直接杀死你们,可现在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便没理由再放过你们。”

    他修习着不二洞的感悟神通《蚕灭卷》,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念力,所谓分神来驱策飞剑根本是微乎其微的,杭子玉的想法显然是很难成功。

    不二剑盘旋在朝泗巷上空,发出阵阵剑鸣。

    突然急转直下,瞬间便洞穿了一名上境修士的胸膛,仅在眨眼间,便又朝着下一个目标掠去。

    而同时间,李梦舟也握着惊蛰刀,直接斩出《浮生烬》,一道刀气横穿整条朝泗巷,目标直指杭子玉!

    就算那些圣殿修士很快反应过来,及时躲避,不二剑依旧削掉了第二个目标的手臂,没有半分停滞的迅速转向第三个目标。

    面对着在视野不断放大的刀气,杭子玉恼羞成怒,奋力一刀劈落,但可跨越境界的《浮生烬》瞬间便崩碎了杭子玉手里的刀,将他整个人斩飞了出去。

    杭子玉直接摔落在朝泗巷的巷口,躺在地上,歪头喷出一口鲜血,他双臂撑着地面,很是不敢置信的望着朝泗巷里的李梦舟,他心里憋屈到了极点。

    眼睁睁看着那剩下的五名上境修士,很快一一惨死在飞剑下,他没有任何犹豫,挣扎着爬起身,以最快速度逃之夭夭。

    李梦舟站在小院门前,右手握着惊蛰刀,凝视着逃走的杭子玉,左手缓缓抬起,尚且在滴淌着血的不二剑,震颤着呼啸而出,追着杭子玉飞去。

    杭子玉身受重伤根本跑不快,哪怕街道上空无一人,清晨的朝阳光辉已经洒落,可以让他尽情奔跑,但仅是眨眼间,飞剑便已掠至他的身后。

    被恐惧填满的杭子玉哀嚎着,就地一滚,撞开一间店铺的门,在地板上爬动着,飞剑在店铺外急停,缓缓调转方向,飘进店铺里,像是在慢慢对准杭子玉,注意到这一幕的杭子玉被吓得六神无主,忍不住嘶嚎着,更快的往前爬。

    他抓到店铺里任何一件东西,发了疯朝着飞剑丢去,但漂浮着的飞剑轻松避开,迸发着剑鸣声,疾掠而出!

    杭子玉背靠着墙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柳泽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弟子,因老师是魏国国师,他虽出身高贵,但做事必须低调,除了长安城外,世间便很少有他的名字,谈及魏国年轻一辈,全是悬海观苏别离和宁曦,芍华书院北琳有鱼的名字。

    他或许不能和苏别离相提并论,但自诩不弱于宁曦和北琳有鱼,从魏国来到姜国,他不需要再低调,可不凑巧的是,在他来到姜国琅琊城时,正好是北燕雪夜太

    子到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而已经习惯低调的他,哪怕是抱着高调的目的而来,可在当时,他却毫无存在感的站在观战的人群里。

    在进入千海境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让他柳泽的名字传遍世间每个角落,入千海一观,便是他走入世间的第一步。

    踏入那扇门,随着耀眼白芒消逝,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琅琊城里,而整座城却空无一人,他意识到,恐怕暂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感悟天地气运是一回事,但柳泽也很希望能够遇到世间诸国的年轻强者。

    可他没走几步,便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魏国青羽宗。

    把曾经的经历又经历了一遍。

    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好像是个傻子。

    于是,他提剑杀死了自己。

    重新站在琅琊城里,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也许他无意间触碰到了千海境里的奥妙,那是一份机缘,是要让他斩破过去,紧跟着他的修为便有了突破,虽没能直接突破境界,但他已经触摸到了五境那道壁垒,薄的就像一层纸。

    就在他恍神的时候,便感知到了不远处天地灵气的波动,是有修行者在战斗。

    他很自信的露出一抹微笑,朝着那处走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迎着朝阳奔跑的狼狈身影,以及在后面追逐的一把飞剑。

    他心里颇有些困惑,因为那把飞剑显然是要杀死奔跑的人。

    虽然他打算要高调,可没想着要在千海境里杀人,只想要和强者战斗,让自己的名字传遍世间每一个角落,身为魏国国师的弟子,同时也是青羽宗的首席弟子,路见不平,必当拔剑相助。

    于是,他没有犹豫,直接挥剑便斩在了那把飞剑上。

    看着背靠墙壁,满身血迹的人睁开眼睛,很是迷茫的样子,柳泽觉得很欣慰,笑着说道:“不用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杭子玉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却有人出现救了他,可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仅仅是一眼,他便察觉到出手救自己的人修为很强,当即便喊道:“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忽悠柳泽去杀李梦舟,因为觉得不太现实,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逃走。

    ......

    朝泗巷里,李梦舟沉默不语的望着被柳泽救走的杭子玉,他并不认得柳泽是谁,但疾掠的飞剑被其轻易斩落,便证明着对方修为很强,恐怕不弱于沈秋白、北藏锋和萧知南他们任何一人。

    纵使已经破入四境巅峰,但四境到五境的跨度是超乎想象的,想要从四境巅峰接近五境门槛,看似距离很短,其实相当遥远,李梦舟有自信能够随意斩杀四境巅峰修士,可面对像沈秋白那种层面的强者,他依旧是弱一筹的。

    如果把四境巅峰到五境门槛的距离划分为十个级别,那么沈秋白和北藏锋等人皆是在第九级和第十级的层面,在李梦舟放出所有底牌跨越境界的情况下,也顶多到第五个级别。

    杭子玉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便不是普通的四境巅峰修士,但也只能处在第三级,他根本连看到五境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李梦舟刚刚破境,自然是处在第一级,他能斩杀五级以下的四境巅峰修士,但距离五境门槛更近的修士,虽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可结果必然是惨败。

    虽然看起来柳泽只是无意间救了杭子玉,只要李梦舟挑明身份,便有可能出现转机,但也正因身份的问题,他不能确定柳泽是敌是友,如果当年覆灭不二洞的不仅一座山海清幽,那么世间任何山门都有可能是敌人,只是他不敢去怀疑魏国的悬海观,因为叶桑榆就在那里。

    按照苏别离的说法,叶桑榆在悬海观被保护得很好,但如果往最坏处去想,在悬海观得知他的身份时,又是否会拿叶桑榆当作棋子,那都是不能确定的事情。

    但至少他的身份没有被彻底摆在明面上时,叶桑榆就依然是安全的。

    沉默不语的看着被柳泽救走的杭子玉,他没有什么行动,对他而言,杭子玉已经是随时能够杀死的蝼蚁,只要他能跨过五境门槛,哪怕杭子玉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也无非是一剑的事情。

    并非是他有所懈怠,他始终信奉着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只是他有自信,不管杭子玉做什么,都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且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貌似都不在琅琊城里,杭子玉短时间里也不会有威胁到他的可能性。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管了。

    待在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并不多,他可以一直盯着杭子玉。

    可在他打算走出朝泗巷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大地似乎在轻微震颤着。

    很快的,在巷口的位置,出现了一团阴影。

    那是一头如同大象般高大的猛虎。

    且是一头石头组成的猛虎。

    它每踏出一步,地面便颤动一下,亦有碎石子从它身上掉落。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

    世间气运圣地的危险,都在于其本身的气息压制,待得时间越长,便代表资质悟性越高,若修为不足,硬要苦熬,轻则气海崩塌,重则当场就会毙命,姜国千海境本身就很特殊,区别于世间任何气运圣地,也有守护傀儡的存在,最低级别也在四境。

    而出现在朝泗巷里的那头石虎傀儡,单单是从气势上来看,便已达到四境巅峰的级别。

    他反复握紧手里的惊蛰刀,迈步朝着石虎傀儡走去。

    伴随着剑鸣声,不二剑出现在巷口,重重斩击在石虎傀儡的身上,崩碎了大量石头,但那头石虎傀儡只是一甩尾,便把不二剑砸飞出去,铿地一声,钉在了距离李梦舟更近的墙壁里。

    李梦舟开始奔跑,顺手一把握住钉在墙壁里的不二剑的剑柄,直接崩开墙面,纵身而起,浩荡剑意轰鸣,照着石虎傀儡的脑袋砸落!

第四十九章 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有些狼狈的背靠着墙壁瘫坐在朝泗巷里,李梦舟急促地喘着气,面前是碎成一地的石虎傀儡,与四境巅峰修士相比,傀儡的力量明显更强,至少要比杭子玉强得多,一番激战下来,让得李梦舟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麻。

    在他的意识里,这是在千海境里第一次碰见傀儡。

    把石虎傀儡打碎,他便放松了警惕。

    正要神游探寻杭子玉和柳泽此时的位置,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起。

    神游意念被打断,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一地碎石块慢慢移动,渐渐组合,石虎再生,昂头发出震天的咆哮,被震落的石子拍打在李梦舟的身上或脸上,稍微有点疼痛。

    现在他距离石虎傀儡可是近在咫尺。

    咆哮的石虎傀儡抬起两条前腿,猛地踏下,背靠着墙壁的李梦舟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朝着侧面一扑,地面剧烈颤动,一声闷响,原本所在的位置,被石虎傀儡踏出了一个大坑,墙壁也坍塌了许多。

    李梦舟很快爬起身,第一时间拉开距离,他已经意识到,受天地气运滋养的傀儡灵体能够无限再生,如同落青冥一般,落青冥的死亡是要世间第一位山外人死掉,而傀儡灵体的死亡,很明显除非是千海境里没有了气运,那貌似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重组的石虎傀儡虽然没有增强力量,但也没有减弱半分,如果长时间耗下去,无疑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就算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念力,可体力的消耗也是不能忽视的。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李梦舟拔刀斩击地面,掀起千层浪,碎石块朝着石虎傀儡席卷,在同一时间,他转身就跑,瞬间便冲出了朝泗巷。

    石虎傀儡的咆哮声刺耳,但李梦舟已经跨越数条街道,直至再也听不到石虎傀儡的声音才停下来。

    稍微有些气喘的扶着一家店铺的门,他不确定琅琊城里有多少傀儡灵体,但基本上能确定的是,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并没有超出一双手。

    现在也失去了杭子玉的踪迹,让得李梦舟颇有些懊恼。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头杀不死的石虎傀儡。

    ......

    姜国通州地界的某座城里。

    沈霁月跨过一道院门,看着面前很熟悉的场景,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同样跨过院门的江子画和何峥嵘打量着这座府邸,前者很是新奇的说道:“好大的一座府邸啊,想来在这座城里不是首富,也差不到哪去吧。”

    沈霁月轻声说道:“这是我家。”

    江子画睁大眼睛,“虽然早就知道你来自通州某个大族,但没想到这么大,你是个富婆啊!”

    何峥嵘淡淡说道:“我也是琅琊城名门望族子弟。”

    江子画回过头,眯缝着眼睛说道:“你说这话是何意思?何家只是曾经的名门,早就衰败了,何况也被你亲手毁掉,又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庶子,讲那些过去就很没意思了,我的家世也不简单啊,跟我比这个,好笑。”

    何峥嵘淡淡说道:“从来不知道江师兄家世显赫,看你的模样不像啊。”

    江子画显然不愿多谈,挥挥手说道:“少给我玩这个,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就是虚荣。”

    既然到了沈霁月的家,自然少不了有一些安排,虽然偌大府邸半个人影都没有,但依旧是沈霁月记忆里的样子,看着熟悉的一切,难免有些想念父母。

    “说来也有些奇怪。”何峥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沈霁月在忙碌做饭,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莫名其妙回到了琅琊城,那似乎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何家虽然已经败落,但依旧存在着,看到的一切都很记忆深刻,就连我母亲都还活着,而且倪真淳也还活着,甚至是长大的样子。”

    江子画靠在门框上,伸手挠了挠脸,“我就说你突然不见了踪影,没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相当诡异,难不成你真的回到了过去?”

    他们三个人并非一开始就在一起,只是距离很近,等到好不容易碰面汇合到一起,何峥嵘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对于此事,江子画始终没有想明白。

    “或许是千海境的效用,这里毕竟是气运圣地,也只能做此解释了。”何峥嵘回忆着当时突然回到小时候的场景,说道:“虽然是我小时候的记忆,但很多地方又有不同,我在那里就是现在的样子,倪真淳也不是当年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而是同样恶心的青年模样,母亲依旧不受待见,却更苍老了一些。”

    江子画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更像是你另一个人生啊。”

    何峥嵘点点头,说道:“但我讨厌的一切依旧存在着,所以我便再一次毁了何家,第二次杀死了倪真淳,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我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安稳入睡,再度醒来,就是你站在我面前。”

    江子画说道:“然后你就莫名其妙破境了?”

    何峥嵘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确实已经破入上境,也许他心里依旧记挂着过世的母亲,那时候的母亲从来没有笑容,虽然把他照顾的很好,却从未笑过,他恨何家的所有人。

    在看到母亲笑容的那一刻,或许也是一种释怀吧。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于是便破了境。

    “咣当!”

    突然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响起,江子画和何峥嵘抬头望去,却见原本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沈霁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面面相觑,同时说道:“又来?”

    “下一个不会就是我了吧?”

    江子画突然有些紧张。

    何峥嵘没有说话,沈霁月消失了,便没有人做饭,他径直走向厨台,开始忙活起来。

    江子画很诧异,“你会做饭?”

    何峥嵘淡淡说道:“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会做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话音落下,他没有听到江子画接话,疑惑的转头,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抿抿嘴,便又重新忙活起来。

    ......

    “想不到你......”

    江子画看着眼前的场景,刚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头,环顾了一圈,暗暗咂舌道:“怎么都不给个提醒啊,吓我一跳。”

    他面前的是一条巷子,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因为他来过,但并不常来。

    这里是琅琊城的通明巷。

    看着那悬挂白色羽毛的院落,江子画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他暗自吞咽了口口水,终是鼓足勇气推开了院门。

    院里那颗橘树下坐着一道身影,正在默默饮茶。

    江子画挪动脚步,站在相对望的池塘边,低头看着池塘里的鱼,整个人紧张的不行,浑身都在发抖。

    “站那么远干什么?”

    “没......没啥!”江子画缩着脑袋,身子一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瞧这鱼长得挺肥,蛮可爱的。”

    “我已经去见了薛院长,他同意让你入离宫剑院,但不会特意给你开后门,最终能不能入离宫修行,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叔叔,我已经是......”江子画突然睁大眼睛,刚才太过紧张,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才意识到,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是同何峥嵘一样,回到了过去。

    在那个时候,他的确还不是离宫剑院的弟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江子画年纪更小。

    “你已经是什么?”

    江听雨把茶杯放在橘树下摆着的小石桌上,他侧头注视着江子画。

    江子画连连摆手,不敢吭声。

    看着有些唯唯诺诺的江子画,江听雨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有那么可怕么?”

    江子画也不知道为何,除了三师姐外,他最怕的就是江听雨,当初有刺客当街动手,他和李梦舟分散,等到赶过去时,看到江听雨的瞬间,便差点吓尿裤子,幸好那个时候江听雨没有理会他。

    江听雨是江子画的叔叔,他的父亲自然便是江听雨的亲兄长,只是江家两兄弟一个天一个地,江家老大只是一个为柴米油盐忙碌的普通人,而江听雨却年纪轻轻在修行世界闯出大名堂。

    因江听雨当年很是骄傲,结下的仇家也很多,便从未和江家老大有过联系,也是避免被仇家寻上门,让江家老大遭受无妄之灾。

    但江家老大夫妻俩最终还是死了,是被地方污吏害死的,江听雨为江家老大报了仇,对于朝堂官员自然也是深恶痛绝,这便是他之后得知秦宣皇子身份,被邀请入朝堂时果断拒绝的原因。

    当时年纪幼小的江子画便只能由江听雨抚养。

    而自江子画展现极高天赋,拜入离宫剑院后,他便很少在和江听雨见面,更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此时看着江听雨有些无奈的模样,江子画也很认真地回忆着,按道理来讲,江听雨对他虽然很严格,但也不至于让他见到江听雨就怕得不行,仿佛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

    他害怕三师姐的原因很简单,因离宫剑院里的仙竹都是三师姐亲自种下的,而江子画又经常砍仙竹烤肉吃,某一次被三师姐撞见,便遭到了惨绝人寰的折磨。

    虽然他之后不知悔改的依旧用仙竹烤肉,但也只是偷偷摸摸,不代表便不怕三师姐,只是相比于江听雨,他对三师姐的惧怕确实轻很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害怕江听雨,因为只是想想,他就觉得很害怕。

    而在江听雨说出那句“我有那么可怕么”时,他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是江子画对江听雨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

    他也开始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有很模糊的记忆似乎隐藏在很深的地方。

    那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听雨的时候。

    是江听雨执剑从天而降,鲜血染红天空。

    幼小的江子画看到了一些画面,在他内心深处扎根。

    就算表面上遗忘了那件事情,可它毕竟是真实存在的,那是潜意识里的恐惧。

    不知不觉泪湿满襟的江子画,看着站在对面颇显惆怅的江听雨,低声喃喃道:“叔叔,谢谢你。”

    ......

    等到江子画重新回到沈家府邸时,沈霁月也早已经回来了。

    其实沈霁月放不下的一件事情只在于父母,通州沈氏大族虽然有资格接触到修行世界,但沈霁月的父母都不是很愿意让宝贝闺女踏足那个世界,只因沈霁月非要去都城,沈家父母便也选择了支持,然而沈氏大族里也有很多勾心斗角,曾经的沈霁月一直受到保护,但这次她看到了父母的艰难。

    虽然在离宫剑院修行期间,她有机会回过一次家,可待得时间并不长,她想着等千海境结束后,要多陪伴父母,顺便借着她离宫剑院修行者的身份,把那些威胁沈氏大族的人全部打压下去。

    那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只是因有父母挡在前面,她从未意识到,难免心里有些愧疚,她在千海境里解决的终究只是虚妄,现实世界里,父母仍在面对着那些事情。

    她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甚至有些任性,却不知是有父母在帮她遮风挡雨。

    闻听得沈霁月的叙述,江子画皱眉说道:“如此看来,我们所经历的都是潜意识里对自己很重要的,有的摆在明面,有的隐在暗面,但全是对心境的提升,便也意味着感悟更深,我一直以为只要待在千海境里感悟就好,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顿悟。”

    何峥嵘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又看到了什么?”

    江子画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叔叔,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被贼人所害,叔叔替父母报仇,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看到了叔叔宛如杀神,便觉得叔叔很可怕,其实叔叔对我很好,他没有娶妻,一直照顾着我,但我对他始终存着惧意,根本不敢亲近。只是在岁月流逝下,那股记忆变成了潜意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对我而言也同样如此,不该被如此对待。”

    沈霁月和何峥嵘都没想到,原来看似神经大条傻兮兮的江子画居然有这种过去。

    何峥嵘沉默不语。

    沈霁月上前安慰。

    江子画很是大度的咧嘴笑道:“反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已回首过去,便该展望未来,前面有星辰大海等着我们去跨越!”

    他昂首挺胸,站在厨房门口,伸手指向苍穹。

    何峥嵘和沈霁月面面相觑,想着江子画果然依旧是个白痴。

    ......

    宁浩然缓缓睁开眼睛。

    他环顾着周遭的场景,轻皱着眉头,“我怎么会来到青海镇?”

    他曾到过青海镇,虽然对镇外的山林并不了解,可也能清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沿着山路往前不足三里地,便是青海镇。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山林里有些动静。

    手里握着曲泉剑,他静悄悄地移动了过去。

    那里聚集着上百人。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执剑男子。

    穿着一身白衣,有着一头墨青色的长发,其面容冷厉,被上百人围攻也不见半点慌张。

    “那是?”宁浩然蹙紧眉头,虽然那执剑的男子有些年轻,最多三十来岁,可他还是一眼看出来,正是白鹿峰的峰主,白朔上仙。

    再看向那近百气息杂乱的人,宁浩然心头一震。

    白朔曾执剑斩杀近百山外修士的事迹从来都不是秘密,但过去很久的事情突然呈现在眼前,且白朔也变得年轻了许多,便很是怪异了。

    其实宁浩然曾经是进入过千海境的,但他仍然没办法去解释这样的事情,一开始的千海境却是只有天地气运的存在,然后又出现了傀儡灵体,想来,千海境里是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与他所知的事实相差不大,战斗开始,白朔便很快斩杀了多名山外修士,归根结底那些山外修士都在四境,而白朔也同样在四境里,只是境界要比那些山外修士高一些,以一敌百,很难从始至终都占据上风,那是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

    作为旁观者的宁浩然有注意到在战斗的外围,有一名山外修士抱着个孩子,试图远离此地。

    全身心应对山外修士的白朔根本没有注意到。

    宁浩然便悄悄跟了上去。

    那名山外修士的动作很快,他怀里的孩子也不哭不闹。

    宁浩然紧紧跟着,每次在山外修士回头查看的时候,都及时藏身,可几次之后,他忽然发现,对方貌似根本看不到自己。

    因为有一次他没有及时躲避,正要拔剑的时候,却见那名奔跑中的山外修士完全无视了他。

    他尝试着没有躲藏,直接就跟在后面,那名山外修士果然看不到他。

    宁浩然也没有在意,千海境里无奇不有,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仅此而已。

    直到前面不远出现了一道身影,那名抱着孩子的山外修士才被迫止步。

    那是一名抱着酒葫芦的邋遢老者,说老者有些过,但面容的确很沧桑,赫然便是薛忘忧。

    眼前的薛忘忧是要比记忆里的薛忘忧稍微年轻一点,但差异不大。

    宁浩然很是不解,他想着在白朔斩杀近百山外修士的时期,老师怎会也在青海镇?

    他脸上带着困惑,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幕。

    薛忘忧灌了一口酒,笑呵呵地看着那名山外修士,说道:“真是奇哉怪哉,想不到在青海镇外居然还有山外人,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人不可能逃出来,看来你是当年逃脱镇压的残余,只是你们这些天天嚷着赐福人间的家伙,何时开始干偷孩子的勾当了?”

    荡魔时期活下来的山外残余,自然都有一些头脑,看着面前的薛忘忧,那名山外修士有些紧张,“这孩子可不是你们这片山河的后辈,我奉劝你把路让开,否则我便把你的气海灵元掠夺干净!”

    曾经历过荡魔时期的薛忘忧也只是斩杀过寻常的山外修士,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山外强者,自然也不可能每个山外修士都认识他,何况那个时候的薛忘忧也只是个少年。

    闻言,薛忘忧摸索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难不成是山外的孩子?你们居然还能生孩子?”

    那名山外修士很是羞恼的吼道:“你在侮辱我么!”

    山外修士虽然是怪物,但终究还是人类,又怎么不能生孩子?

    薛忘忧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管那孩子到底是哪来的,但既然被我碰到了,自然不可能任由你离去,乖乖的哈,把孩子放下,然后去死。”

    那名山外修士果然把孩子放了下来,很是小心翼翼,唯恐让那孩子磕着碰着,见此一幕的薛忘忧不由深深皱着眉头。

    但把孩子放下来的山外修士没有去死,而是恶狠狠地盯着薛忘忧,朝他扑了过去。

    然而结果必然是没有区别的。

    薛忘忧轻轻挥手,便让那名山外修士倒飞回去,当场毙命。

    他看着前方不远的混战,心里很是疑惑,怎么会有那么多山外人突然冒出来?

    低头望着那个孩子安静的坐在地上,也就只有一两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小脸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山外的孩子?”薛忘忧上前把孩子抱起来,他没有看出任何区别,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孩子,但被那名山外修士如此小心保护,这孩子本身就已经很不普通。

    他在孩子的身上摸索了几下,沉默了少许,忽然咧嘴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本来就是想多找几个好徒弟,这小家伙倒是资质不俗,你我相遇也算有缘,且不管你是不是来自山外,以后你就是我薛忘忧的徒弟了。”

    那孩子很安静,只是看着薛忘忧,不哭不笑。

    薛忘忧微微蹙着眉头,“若是来自山外,难免会有些麻烦,如此古怪,便很邪性,要不就给你取名叫做浩然,希望你能有一身浩然正气。”

    “薛浩然?”

    “不行,可不能跟我姓,离宫剑院传承自离山剑仙,而离山剑仙姓宁,你就叫宁浩然,怎么样,喜不喜欢?”

第五十章 离宫剑院那些被遗忘的事情

    宁浩然的面色变得很苍白,望着被薛忘忧抱在怀里不哭不闹很是古怪的孩子,他不敢相信那个孩子居然会是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老师捡回离宫剑院的,可具体的事情他并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明白,因为他知道能被随地捡到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山外之人生下的孩子。

    眼睁睁看着薛忘忧抱着孩子在他身边走过。

    那一瞬间与孩子的对视,让得宁浩然一阵心悸。

    他如同一具空壳,跟着薛忘忧重新来到白朔那边,那副场景很是骇人,白朔浑身鲜血,周围躺了一地的山外修士,更诡异的是,见到那样一幅画面的孩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薛忘忧把他的眼睛档上,他也会奋力掰开。

    白朔和薛忘忧说了些什么,宁浩然已经没有在意,他只是痴傻地看着那个孩子。

    渐渐地,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继而重新变得清明。

    在离宫剑院里,薛忘忧躺在竹椅上酣睡,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在湖面石路上蹦跳着,他站在薛忘忧的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

    在他刺出的那一瞬间,薛忘忧睁开了眼睛,一把捏住了孩子的手腕,面露笑意的说道:“浩然啊,玩刀很危险,快给我。”

    孩子咧嘴一笑,很乖巧的把短刀递给薛忘忧,转身便跑远了。

    薛忘忧神情凝重地看着手里那把短刀。

    宁浩然的视线跟随着那个孩子。

    在某个竹林里,青衣少年正在练剑,他注意到跑过来的孩子,微笑着说道:“师弟,你今日修行任务结束了么?”

    “没有。”孩子微微仰头看着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已破入四境,再过几年就要外出实修,若你不努力修行,恐怕我便没时间陪你玩了,我还想着咱们师兄弟一起外出实修呢。”

    孩子拍开青衣少年的手,说道:“你是大师兄,那个写字的是三师姐,我排第四,那第二是谁?他是外出实修了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青衣少年说道:“我以前也有这个疑问,便特意去问过老师,但老师说二这个数字不好听,因为离宫剑院一直都很二,而且离宫剑院的弟子不能当第二,要当就当第一,所以我没有二师弟,你也没有二师兄。”

    孩子:“......”

    宁浩然:“......”

    世间对于离宫剑院为何没有二先生的位置充满困惑,甚至有过很多种猜测,那一段段故事很是光怪陆离,但其实真相很简单,简单到让人无言以对。

    就连宁浩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但他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他没有那段记忆。

    青衣少年继续练剑,那孩子盯了一会儿,在看到青衣少年一剑扫平整个竹林叶子,没有造成半点声响的画面,他沉默了片刻,果断跑开。

    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刀。

    宁浩然默默地跟着,这都是他记忆里不存在的事情,可一幅幅画面的呈现,让他的感受无比真实,好像那确实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在离宫剑院青山里某处溪流旁,有少女端坐,认真写着字。

    她UU小说微顿,慢慢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孩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没有表情?”

    孩子把少女面前的宣纸抓住,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溪流里,很快消失无踪。

    “你不喜欢我?”

    少女沉默不语,她把毛笔缓缓放下,淡淡说道:“这是你第一百三十五次扔掉我的宣纸。”

    孩子说道:“但你总计只跟我说过二十六句话,你是不喜欢我么?”

    少女重新铺好一张宣纸,说道:“纸很贵,若非你是我的师弟,我早把你卖了。”

    孩子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少女淡淡说道:“没有人让你喜欢。”

    孩子手里多了一把短刀,他划烂了宣纸。

    少女轻舒一口气,她认真地看着孩子,说道:“我现在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你最好滚远点。”

    孩子看着少女,把桌上的墨水打翻。

    “ヽ(ー_ー)ノ......”

    看着不说话的少女,孩子的自信心更足,想着三师姐果然要比大师兄好欺负。

    他握着手里的短刀,直接朝着少女的脸上划去。

    但是他没能成功做到,好像有人在背后拉扯着他,让他直接倒退着,跌进了溪水里,连呛了几口水,很快被溪流冲走。

    望着这一幕的宁浩然,面色变得更苍白,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很清楚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但他有了想要将其杀掉的念头。

    薛忘忧出现在了这里,望着被溪流冲走的孩子,轻声说道:“难为你了。”

    少女继续写字,说道:“我的宣纸快没了。”

    薛忘忧叹气道:“我马上去给你买,真是造孽,我都快没钱买酒了。”

    少女沉默了片刻,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薛忘忧说道:“或许天性使然吧,他是我见到那些家伙里面唯一的小孩子,以前没有这样的前例,但我相信,可以把他教好。”

    少女淡淡说道:“随便你,但如果他再来打扰我,我就弄死他。”

    薛忘忧擦了擦头上冷汗,想着自己这些徒弟,没一个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教。

    他看着少女那张极其好看的脸蛋,又看着他写下的字,颇有些羡慕的说道:“每日里写写字,便能自己创造机缘,这到哪里说理去,要是有朝一日我都打不过你,那日子岂不是很惨?”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要喝酒么?”

    薛忘忧略有些忐忑,虽然有一个资质妖孽的徒弟,是他极其希望的,但太妖孽了也有点害怕,想着用酒把徒弟灌醉,让她写不了字,修行可能就会慢下来,那他也能多些日子维护自己作为老师的尊严,否则真等到徒弟超过了老师,按照这三徒弟的性格,他真的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但薛忘忧并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后悔忽悠三徒弟喝酒的事情。

    ......

    宁浩然站在山脚下,看着那被顺着溪流飘下来的孩子,虽然那一刻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但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慌乱,很奇怪的是,他在离宫剑院里待了也近十年了,修为却只有二境。

    孩子爬上岸,他拧着自己的衣服,留下一摊水迹,手里的短刀也早不知道被溪流冲到哪里去了,他抬头望着某座山,大踏步走了过去。

    那里是剑崖,存放着离宫剑院逝去师长的本命剑。

    甚至传闻离山剑仙的本命剑就在崖顶。

    可那只是传闻,就连宁浩然也不能确定。

    他望着那孩子登剑崖,以二境的修为,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剑崖上最差的剑散发出来的剑意,也足以镇杀三境以下

    修士。

    但那孩子却如履平地,完全无视了剑崖上剑意的压迫。

    宁浩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在剑崖上拔出了一把剑,那是极其接近崖顶的位置,那把剑后来的名字便是曲泉。

    在剑崖上,孩子开始破境,连续的破境,直到三境巅峰才停止。

    正如现在宁浩然被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努力回复到的境界。

    有离宫剑院的修行者察觉到剑崖的异动,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皆是离宫剑院普通的弟子,同样也在三境修为,却是花费了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的离宫剑院没有内外院之分,宁浩然他们也不是剑院先生,仅仅是薛忘忧的徒弟而已。

    薛忘忧的亲传弟子和离宫剑院的普通弟子自然是不同的,但其实资源都差不多,只是相互间的称呼不一样。

    他们发现在剑崖上的孩子,尤其感受到那骇人的剑意时,唯恐那孩子遇到危险,便有修行者准备登崖把孩子带下来,同时也有人去通知剑院教习。

    但是登崖的人根本登不上孩子所在的位置。

    他们朝着崖顶呼喊。

    虽然不清楚那孩子是怎么站在那里的,可深知剑崖越高处越危险的他们,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孩子弄下来。

    听到呼喊的孩子,手里握着剑,俯视着下方的剑院修行者。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剑,朝着下方斩落。

    剑崖上的剑意受到刺激,开始变得疯狂,那些剑院修行者便惨叫着被剑意轰落剑崖。

    若非有剑院教习及时赶到救治,那些修行者必然要丧命。

    薛忘忧和卓丙春来到了剑崖,教习们则把围观的弟子们都带走。

    看着接近剑崖顶上站着的孩子,卓丙春意外的说道:“那孩子果真如你所言,资质颇高,居然能够以二境修为登崖,甚至在剑崖破大境,获得了自己的本命剑。”

    薛忘忧神情凝重地说道:“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卓丙春说道:“我把他带下来。”

    薛忘忧一抬手,说道:“还是我去吧。”

    他一步步朝着剑崖顶走去。

    攥着剑的孩子咧嘴笑着,他再度出剑,将得剑崖上许多剑破坏,益散的剑意撕裂着空间,卷起黑雾,那孩子站在黑雾里,宛若煞神,发出尖锐的叫声,纵身而起,举剑向着薛忘忧砸去!

    ......

    随着精神一阵恍惚,宁浩然看着呈现在眼前的一座空城,沉默不语。

    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些画面,但他依旧沉浸其中。

    他记起了很多事情。

    他并不是老师嘴巴里的乖孩子,很喜欢自己的三师姐,曾经很讨厌自己。

    他曾经想要杀死老师。

    他伤害了很多人。

    他来自山外。

    是老师设法遏制了他的本性,让他遗忘了那件事情,变成了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就好像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忆着在剑崖上拔剑的那道幼小身影,薛忘忧浑身鲜血的样子,仍然紧紧抱着孩子,面带微笑的安慰着,宁浩然的心脏揪紧,他猛地跪在地上,抱头痛苦嘶吼着。

    咔吧咔吧的脆响很难察觉的回荡在这座空城里。

    迎着漆黑的夜空,有道执剑的身影走出那座空城,他眺望着远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五十一章 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

    琅琊城。

    朝泗巷。

    李梦舟蹲在院子里,捧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洗脸,他震了震精神,再次习惯性的神游朝泗巷附近每一个角落。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十九日。

    但千海境里时间流逝貌似也有不同,没办法计算还剩下多少日子,虽然时间永远是紧迫的,可他在感悟天地气运的过程里,也曾多次与那石虎傀儡搏斗,已经距离五境门槛越来越近,便也没想着走出去。

    他想着既然只有九十二日,便不该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千海境里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所谓九十二日便没有了任何意义,只能等待着皇帝陛下给予某种提醒。

    或许时间流速的不同,并非只是字面意思。

    正因如此,他依旧没有遗忘那九十二日的时限,认真计算着每一天。

    这段日子里他发现不断同石虎傀儡战斗,让得天地气运尽可能凝聚的时候,他修为进境也会变快,所以每日除了休息和吃饭的时间,他一直都在和石虎傀儡战斗。

    战斗的地点当然不是仅在朝泗巷。

    毕竟石虎傀儡杀不死,他如果打完就回去睡觉,等到石虎傀儡复生,岂不是被抓个正着,他必须迂回的选择不同战斗地点,确保战斗结束,石虎傀儡找不到朝泗巷里来。

    傀儡终究是傀儡,是没有思想的,只要不是距离太近,便能轻易避开。

    四境到五境的跨度很大,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过,就算被千海境的气运笼罩,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跨过去的,李梦舟没有着急,因上次丢失了杭子玉的踪迹,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想来柳泽和杭子玉都已经离开了琅琊城。

    他也没有和琅琊城里剩下的修行者接触,因为都不认识,哪怕是偶遇,他也都选择忽视。

    琅琊城里并非只有一头石虎傀儡,还有其他的傀儡灵体,但最强的是石虎傀儡,那些修行者虽然也都在四境,却根本没有四境巅峰的存在,在亲眼目睹着李梦舟轻易而举击溃那些傀儡灵体的画面,他们也都不敢接近朝泗巷。

    此时振起精神的李梦舟习惯性神游朝泗巷外,却发现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原本在朝泗巷附近是很少有人出现的,但现在却有不少零零散散的人,而且都很陌生,并不是原本就在琅琊城的那些修行者。

    石虎傀儡一直都在朝泗巷附近徘徊,它虽然没有那个头脑找到李梦舟,但到处晃悠的它,很快便和那些陌生的修行者狭路相逢。

    李梦舟提着惊蛰刀,往朝泗巷外走去。

    入千海境已四十九日,基本上每个人的修为都有了突破,那些修行者里面最次都在上境,就连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也有多位,虽然石虎傀儡有着超越四境巅峰的强大力量,可终究还在四境范畴里,李梦舟可不希望石虎傀儡被别人杀死一次。

    琅琊城里的修行者也察觉到了异常,原本很空荡的琅琊城,忽然多了很多修士气息,他们也都纷纷赶了过去。

    石虎傀儡面前的修行者越聚越多。

    有琅琊城里的修行者,有刚刚来到琅琊城的修行者,也有依旧在进入琅琊城的修行者,基本上都聚在了朝泗巷外。

    站在一处屋顶观望的李梦舟暗暗咂舌,他发现那些修行者里面,四境巅峰的强者居然高达十数位,剩下的数十人也都在上境,但这也很正常,毕竟进入千海境的修士修为最低都在下境,四十九日过去,不可能会存在修为停滞不前的。

    感悟天地气运四十九日若是还不能破境,那未免太废柴了些,何况这些修行者是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没有一个是弱者,其资质都是颇高的。

    也许像萧知南和沈秋白那些人,早就已经跨过五境门槛,他们本身就已经站在那道门槛前,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契机,有天地气运的感悟,破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陆续续的仍有人自琅琊城南城门进入,最终来到朝泗巷外的街道。

    在李梦舟的仔细观察下,居然发现了不少熟人。

    不落山门的谢春风和谢宁兄弟俩。

    摘星府的首席弟子钟溪言。

    蒹葭苑的月从霜和南笙,未见陆九歌的身影。

    还有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及在宫廷宴会上被宁浩然一剑打败的西晋山野剑修路追风。

    “是因为千海境在琅琊城,所以他们全都回到这里了么?”

    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

    谢春风和月从霜、钟溪言三人的气息显然并没有破入五境,但也已经站在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等人的高度,距离踏破那道门槛只剩半步之遥。

    陈子都和路追风皆已破入四境巅峰。

    而谢宁和南笙距离四境巅峰也已经很近。

    如此强大的阵势,区区一头石虎傀儡,简直是被完虐的下场,不管他复生多少次都没有任何意义,忽然之间,李梦舟觉得那石虎傀儡有些可怜,以前被他一个人揍,现在要被那么多人揍,且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事实上也不需要所有人都一起上,仅仅是几名四境巅峰的修士各自一剑便崩碎了石虎傀儡,他们显然在外面也遇到过傀儡灵体,专门有人守着那堆碎石,只要石虎傀儡有复原的迹象,便立即斩出一剑,让得那石虎傀儡只能保持着一地碎石的状态了。

    路追风此时环顾着左右,沉声说道:“你们散开,去把琅琊城里所有傀儡灵体找到,设法让它们聚在一块,一次性解决,安排人接替看守。”

    虽然那些修行者里面有不少四境巅峰的强者,可同境里也有强弱,在谢春风、月从霜和钟溪言没说话的情况下,路追风的确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他们并非全部一起组队来到琅琊城的,只是同往琅琊城而去,在路上肯定会碰面,才慢慢聚在一起。

    李梦舟就这么看

    着他们对琅琊城里的傀儡灵体开始扫荡,按照路追风意思去做的修行者并不多,但也足以对抗琅琊城里那些仅有上境力量的傀儡灵体,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不断攻击傀儡灵体,让得傀儡灵体在后面追赶,全部吸引到朝泗巷外,如同对付石虎傀儡那般,让它们彻底变成了一地碎石。

    路追风在此时又开口说道:“相信你们都遭遇过千海境的傀儡,在对天地气运感悟的前提下,同这些傀儡灵体战斗,便能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修为,但面对和自己同境,或者更强的傀儡,效果也是不一样的,若只是找个地方感悟天地气运便太无趣了,这些傀儡便是其中乐趣,又能增强修为,又能让这一场修行变得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在傀儡灵体被杀死的时候,便会迸发出更浓郁的天地气运,那对修行者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好处,等待机缘,远比自己寻找机缘来得妙,大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小机缘则能自己创造,傀儡灵体便是最佳选择。

    谢春风和月从霜他们都没有理会,杀死傀儡灵体的蝇头小利,对于他们而言,实在看不上眼,除非是能遇到五境里的强大傀儡,他们或许能有点兴趣。

    看着路追风的表演,南笙是嗤之以鼻的。

    她想着千海境里的傀儡灵体也不是到处都有,想要引来大量的傀儡灵体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也会消耗时间,有那个工夫,还不如简简单单感悟天地气运呢。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无意间瞥到屋顶站着的身影,惊讶的喊道:“李梦舟?”

    此地聚集着近百的修行者,若不刻意感知,或有异常动静,便很难察觉到周围有人,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李梦舟的存在。

    而此时听到南笙的声音,那些修行者纷纷抬头。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他们当然是认识的,除了在宫廷宴会有见过的,宴会第二日才赶到琅琊城的修行者,也都或多或少的听闻过,天弃荒原那一战传扬很广,虽然杀死林敢笑的人并非李梦舟,但他以四境修为坚持到最后,向着林敢笑拔剑的事迹,早就被人熟知。

    哪怕很多人仅仅是听闻过离宫剑院七先生的名字,但只要有人认得,剩下的人自然也能很快明白过来。

    路追风微微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四先生也在琅琊城里?”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只有我。”

    他轻飘飘地自屋顶掠下,站在路追风的面前,笑着说道:“已经被四师兄打得那么惨,便不要摆着一张臭脸了,那样会很可笑。”

    虽说宁浩然借着剑仙王乘月的剑意很轻松打败了路追风,可路追风挑战宁浩然的事情,让李梦舟也很不悦,他自是对路追风没有什么好脸色。

    路追风阴沉着脸,说道:“我虽败给了宁浩然,但他用得是剑仙王乘月的剑,便是胜之不武,不管是谁,面对那一剑都会败,所以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从来都没有输。”

    李梦舟淡淡说道:“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你以为剑仙的剑意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出来么?既然我家四师兄能用出来,那便是他的本事,输了便输了,没有人会笑话你,但若找借口的话,那我就真得笑话你一下了,呵。”

    他真的嗤笑了一声。

    路追风当即面色铁青。

    凝视着面前的李梦舟,路追风突然冷笑道:“看来七先生在千海里也有所突破,那样正好,也不算我欺负你,我倒很想见识见识敢向五境之上的存在拔剑的七先生,究竟有多大本事。”

    在宫廷宴会里,路追风深受打击,对于李梦舟和杨麒的战斗,他根本没有认真去看,甚至整场宴会里他都是精神恍惚,后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西晋山野剑修里的第一,现如今在千海境又破入四境巅峰,他便重新找回了自信。

    想着打败宁浩然的师弟,最起码也能出口恶气。

    但他并未小觑李梦舟,毕竟他很清楚的感知到李梦舟也已经破入四境巅峰,这显然不会是一场轻易就能结束的战斗,可他很相信,最终赢得人一定是自己。

    围观的修行者都没有说话,哪怕有不少人曾亲眼目睹着路追风在宁浩然剑下败得有多惨,但也不能否认,路追风的确是很强的,只是面对握着剑仙剑意的宁浩然,就算再强也不可能赢。

    这是路追风和离宫剑院的恩怨,他们自然没道理主动牵扯进去。

    月从霜平静地看着那一幕,轻声说道:“路追风败给四先生,起因的确是四先生握着剑仙的剑,他虽然在感悟那道剑,但终究并不属于他,如果从这种层面来讲,路追风确实败得很冤,但如果四先生没有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那么路追风依旧赢不了,所以其实结果都一样。”

    谢春风淡淡说道:“我和宁浩然斗了很多年,从未真正赢过他,区区一个山野剑修,怎么想都知道他肯定会输。”

    月从霜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路追风和李梦舟之间,谁会赢?”

    谢春风微微蹙眉,说道:“他们都已破入四境巅峰,但李梦舟毕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山野剑修没机会接触到强大神通,只要不出意外,我猜是李梦舟会赢。”

    月从霜笑着说道:“我们的想法一样。”

    一直未出声的钟溪言,此时平静说道:“毕竟现在的七先生,可不是刚刚得到七先生誉号的李梦舟。”

    谢春风眉头皱得更深,对于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在乌冬山时,依旧重伤未愈的李梦舟,便差一点对他造成威胁,现在全盛时期甚至再度破境的李梦舟,已经变得十分强大。

    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谢宁神色很复杂。

    他依然很清楚的记得,在当年问道大会时,李梦舟击败唐天,让得不落山门遭遇惨败,那时的李梦舟便已经远远把他甩在后面,他之后一直都很刻苦修行,也是进步明显,可现在才过去多长时间,李梦舟却已经强大到让他只能仰望,连在后面吃土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他也已经破入上境,可四境里每一个小境的差距都是如同沟壑般难以跨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若说心里想法很多的除了谢宁外,还有南笙。

    她刚认识李梦舟的时候,李梦舟甚至还没有踏入修行世界,可她在四境徘徊的时候,李梦舟却已经站在了四境巅峰的高度,她觉得自己真的深受打击。

    看着那肤色变白了不少的李梦舟,面对着路追风淡然自若的样子,南笙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让她感到震惊的念头,那就是李梦舟似乎有点好看......

    她猛地连连摇头,疯狂驱散心里冒出来的想法,一张脸已经变得通红。

    此时有注意到的陈子都,很困惑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南笙没有搭理,她只觉得自己貌似出了问题。

    而陈子都也没有很在意,朝着李梦舟喊道:“李兄,好好教训那个家伙,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们在半路上碰见,一起来到琅琊城的途中,那路追风便很是傲慢,许是在山野里混惯了,重拾自信的他,便想要掌控一切,何况除了谢春风和月从霜、钟溪言外,他的确是最强的,谢春风是不在意,钟溪言的性格又很温和,月从霜虽然不好惹,但她也懒得搭理路追风,导致路追风很是嚣张。

    闻言,路追风回头看了一眼陈子都,冷笑着说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被剑门嫌弃的山野剑修是如何碾压所谓山上剑修的。”

    他拔剑出鞘,指着李梦舟,说道:“你成为离宫剑院七先生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就算你现在破入了四境巅峰,但也不意味着就能抛掉你曾经根本没资格担当七先生三个字的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谢春风,颇有些嘲讽的撇嘴道:“高高在上的不落山门首席,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弟被杀死,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让他在你面前蹦跶,你们这些山门子弟,一个个都很虚伪。”

    面对路追风突然的嘲讽,谢春风没有说话,但谢宁却忍不住火冒三丈,他虽然一直在锻炼自己的心境,可有人当面嘲讽谢春风,他自然忍不下去,“我看你是找死!”

    他想着自己曾经很幼稚,但是路追风才是真的白痴,居然在此时把矛头对准了谢春风,怕不是脑子里进了水。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拔剑冲上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路追风,只是看向谢春风,希望自家兄长说点什么。

    谢春风的神情很平静,他没有半点动怒的迹象,反而是看着李梦舟,轻声说道:“身为剑修,我觉得你应该拔剑了。”

    李梦舟微微笑着说道:“那我就卖你个面子。”

    或许路追风有些嚣张过头,但李梦舟也要认真点,他没有那个兴致说废话,也没有想着借此机会,把麻烦推给谢春风,话音落下,他便攥紧手里的惊蛰刀,朝着路追风的脑袋削去。

    他直接就斩出了最强的刀。

    爆涌的气浪席卷,空气里炸裂的声响振聋发聩。

    路追风眉头一紧,迅速横剑在前,刀身和剑身相撞,让他握剑的手有些发麻,下意识便用两只手握住了剑柄,而如同打败杨麒是那样,李梦舟快速出刀,阵阵敲击的声音连绵不绝,迸发出一连串火星。

    在路追风只顾着格挡的时候,李梦舟瞅准机会,一脚飞踹而出,正中路追风的胸膛,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伴随着路追风的一声闷哼,他身子接连倒退,咬着牙,猛地挥剑反击。

    剑气划破空间,带着阵阵虎豹雷音。

    李梦舟手腕翻转,舞了个刀花,手臂下压,惊蛰刀瞬间斩破剑气,四散的淡淡灵光环绕在他周围,迈步向前,他低身掠出,惊蛰刀横向划破路追风的衣裳,在他腹部留下一道血痕,与此同时,他左手肘上抬,狠狠撞击路追风的下巴,让得路追风直接原地抛飞,在空中还有一颗牙齿挟裹着血珠。

    望着砸落在数十米开外的路追风,观战的那些修行者都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感到一阵疼痛。

    同境里的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按道理来讲,肯定是山上剑修更强,但路追风本身并不弱,眼前的画面,便让他们很是震惊,想着路追风未免也太弱了?

    可他们心里又很清楚,在场的人里面,除了谢春风、月从霜和钟溪言,根本没有人能打得过路追风,但李梦舟血虐路追风又是事实,只能说明,离宫剑院七先生超乎想象的强大。

    其实在战斗刚开始,李梦舟便已经很清楚,路追风虽然破入了四境巅峰,而且要比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更强一些,但也就只是杭子玉那种程度,他刚破境时便能碾压杭子玉,又何况他在朝泗巷感悟天地气运,每日里不断和石虎傀儡搏斗,修为又有所增强,就算是两个路追风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钟溪言此时微笑着说道:“事实证明,七先生要比我想象的更强一些,恐怕已经到了未进千海境前,我的师弟沈秋白的层面。”

    他是按照李梦舟的表现来推测的。

    但其实李梦舟并没有达到那般高度,但也已经很接近。

    不过信以为真的南笙和陈子都、谢宁他们,便很是震惊了。

    看着执刀走向路追风的李梦舟,他们的心情各有不同。

    南笙是复杂的。

    陈子都是喜悦的。

    谢宁则同样复杂,甚至还有着一些畏惧。

    路追风已经站起身来,他面色铁青,看着自己手里出现清晰裂纹的剑,忍不住又一口鲜血喷出来,他回忆着在宫廷宴会上被宁浩然一剑击败的画面,现如今又被李梦舟压着打,他突然变得有些迷茫。

    而在看着李梦舟的钟溪言此时忽然蹙起眉头,说道:“七先生,你要做什么?”

    李梦舟站住脚步,咧嘴笑道:“当然是要做该做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守城(上)

    钟溪言皱眉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路追风,又看向执刀而立的李梦舟,沉声说道:“没必要闹出人命。”

    意识到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的人也都很骇然的看向李梦舟,他们想着路追风虽然很嚣张,但既然战斗结束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我又不是侩子手,你们想多了。”

    他确实没有必须要杀死路追风的理由,除非是路追风自己找死的情况下,望着路追风再次深受打击的样子,他微微摇着头,说道:“现在你应该很清楚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的区别了,剑修本来就该是骄傲的,你最需要去思考的是剑门为何不要你,而非不断给自己找借口,甚至变得不可一世。”

    “不可一世四个字意味着自命不凡,狂妄自大,剑修的确自命不凡,也有资格狂妄自大,但前提是,你要拥有那个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实力,否则便是很可笑的臭虫。”

    “剑修从来都不是特殊的,是有人让它变得特殊,那份特殊是荣誉,却并非狂妄自大的本钱,那是历代剑仙打下来的名号,或许在剑门依旧昌盛的时候,天下剑修都有资格狂妄,可在剑门衰败的时期,便要用去实力去证明,而不是盲目的继续自命不凡。”

    闻听得李梦舟的那些话,路追风的面色相当复杂,被宁浩然一剑击败,他或许还能找借口,但被李梦舟再度轻易打败,他便无话可说。

    剑门需要资质很高的弟子,但绝对不想要没脑子的人,剑修的剑是直的,你可以很呆,甚至可以笨,但自作聪明推卸责任的蠢材,是万万要不得的。

    明明李梦舟要比他年龄小很多,但被教训的哑口无言,甚至心里觉得很认同,路追风虽是感到心情很复杂,但却也没有再脸红脖子粗的辩解或是推卸什么,他很郑重地看着李梦舟,说道:“也许正如七先生所言,我身上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剑门认可,自然要有能够被认可的能力,我看不起别人,自命不凡,却不成想,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李梦舟挠了挠脸,说道:“不管是山上剑修还是山野剑修,都是剑门传承,想要让别人认可,首先要认可自己。”

    路追风揖手说道:“多谢七先生赐教。”

    他默默转身,接替那些看守傀儡灵体碎块的修行者,所有人看着那时不时挥剑斩向傀儡灵体的路追风,皆是沉默不语。

    钟溪言舒了一口气,带着歉意对李梦舟说道:“是我错怪了七先生,七先生的剑很强大,内心一样值得钦佩。”

    李梦舟暗暗想着,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弄死路追风,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有半点犹豫,直接就宰了路追风,面对钟溪言的夸赞,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朝着钟溪言点点头,然后看向南笙,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见陆师姐?”

    南笙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小声说道:“我们没在一块。”

    李梦舟挠着头,“你说啥?”

    南笙羞恼地喊道:“我和师姐没在一块!大家都是机缘巧合碰到一起的!”

    李梦舟了然的点点头,看来所有进入千海境里的修行者果然都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陈子都此时说道:“我们在来琅琊城的途中听闻了一些事情,貌似有怪物在肆意捕杀修行者,有怀疑可能是某种傀儡灵体,很大可能实力高达五境。”

    李梦舟望了一眼仍在朝着傀儡灵体挥剑的路追风,那些傀儡每次复生都有大概数息的间隔,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若有很强大的傀儡出现,局势就会变得很严峻。

    他认真想了想,朝着路追风说道:“把那些傀儡都丢出城外吧,也省得麻烦,若是它们依旧聚在城外不会离开,你们大可出城战斗,打累了再回来,只要我们固守在琅琊城,就算有很强大的傀儡出现,也很难进来,总比一直不断杀死它们阻止其复原轻松得多,到时只需要有人在城墙上看着就好。”

    路追风想了想便点点头,碎掉的傀儡自数息间便可开始复原,而复原的时间也需要数息,想要把这些碎石丢出城外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待得路追风和几名修行者一起把那些碎石丢出城外,他们紧闭城门,站在城墙上观望,那些重新复原的傀儡果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琅琊城咆哮,意图攻破城门,路追风当即便斩出一剑,一道深深的沟壑便呈现在南城门外,阻拦了那些傀儡的脚步。

    傀儡没有再意图攻破城门,但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城外徘徊不定。

    四座城门都有专人看守着,半日一替。

    剩下的人便在琅琊城里闲逛,或吃喝一顿,或找休息的地方,而李梦舟则带着谢春风他们回了朝泗巷。

    钟溪言摸索着下巴,跨过小院的门槛,说道:“沿途看来,千海境里天地气运浓郁程度最高的地方便是琅琊城,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感悟气运,摸索出天地气运的轨迹,借此打破桎梏,突破修为,并最终能够活着走出去。”

    李梦舟很赞同,想了想,便询问起自己莫名其妙回到树宁镇的事情。

    钟溪言思忖着说道:“回到过去的记忆里,是有天地气运在牵引,那是机缘,也是魔障。若能勘破,自能强大,若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便是堕入无尽深渊,再也无法回来。”

    闻听此言,李梦舟有些诧异。

    陈子都的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我是亲眼见到过的,在刚进入千海境时,我便出现在了幽州地界,在那里还有其他修行者,有人在我面前凭空消失,最终有回来而破境的,也有再也没回来的。”

    李梦舟想着自己差点便因崔债和王盼儿的真实而沉浸其中,便稍微有一点后怕,若是心境不够坚定,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便很容易迷失。

    月从霜径直走到屋檐下,坐在其中一张躺椅上,她有些享受微微闭着眼睛,口中同时说道:“在千海境里我们除了要提防那些傀儡灵体

    ,甚至还要防备一同进入的修行者,终究是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不少山门其实都要一些恩怨,有人会专心感悟,也肯定会有人搞小动作。”

    闻言,站在谢春风身旁的谢宁开口说道:“我总觉得那个路追风不可能突然就变老实了,也许他只是暂时委曲求全,必然在暗地里寻找着机会。”

    说话的同时,他看向李梦舟,其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同样也是经历过心境魔障的,再一次亲身感受着曾经那些觉得屈辱,悲愤,不甘的场景,最终毅然打破,也让他的心境变得强大很多,虽然他依旧是他,很多事情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但也的确更懂得思考问题,不再全被情绪左右。

    谢宁看李梦舟依然有些不顺眼,却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充满恶意,他有理由去怀疑路追风心思不纯,毕竟如果不被剑门认可是让路追风感到不解甚至怨恨的事情,那么在心境魔障里他肯定有再次经历,他的嚣张跋扈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根本不可能因李梦舟几句话便突然醒悟,因为能够从心境魔障里走出来,就足够证明他必然是勘破了一些东西的。

    把这些猜测都一一讲出来的谢宁,让得李梦舟看向他的目光都大感诧异。

    甚至就连谢春风也有点意外。

    事实上,他们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钟溪言皱眉思考着。

    李梦舟和谢春风沉默不语。

    月从霜眯缝着眼睛,淡淡说道:“谢宁的话不无道理,但所谓心境魔障,不意味着必须要勘破,只要没有沉浸在其中,自然也可能直接斩破,且不管路追风是以哪种方式破开心境魔障,不过他确实还存在着些问题。”

    南笙在旁边聆听着,不确定的说道:“或许那路追风还没有经历心境魔障呢?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得通了。”

    钟溪言说道:“也有这个可能性,但不管如何,终归只是猜测,我看路追风当时的态度不似作假,想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在伪装,便一直盯着他就好,只要有问题,肯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若是没问题,我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李梦舟依旧没有说话,他在很认真思考着,勘破心境魔障的路追风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半点改变,谁也不能确信,他到底在心境魔障里经历了什么。

    或许事实正如南笙所猜测的那样。

    哪怕他没有很在意路追风,但也不希望有隐患出现。

    若有半点不确定性,最好的方式无疑便是斩除。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一阵响动,让得朝泗巷里的李梦舟他们神色一紧,南笙惊呼道:“是南城门的方向!”

    路追风就在南城门!

    他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奇怪。

    毕竟刚刚才开始有怀疑,居然立即就有了情况发生?

    “难道路追风真的是在伪装?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般城府!”

    陈子都暗自皱眉,虽然他跟路追风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其实路追风的脾性表露的很明显,那就是有任何情绪他都不会藏着掖着,只是因为在西晋宁浩然没有答应路追风的挑战,他便借着千海境的机会来到姜国,公然挑战,暗地里实则是羞辱。

    还是宁浩然手里握着剑仙的剑,才没能让路追风得逞。

    而在千海境里,他嘲讽李梦舟又同时讽刺谢春风,都足以证明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路追风会选择示弱,正视自己的问题,让得所有人都对他改观,继而再度搞事情。

    等他们赶到南城门时,却发现路追风正站在城头上面,也有闻声而至的其他修行者皆是面露惊骇的样子。

    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同样上得城头,一眼望去,南城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傀儡灵体,粗略估计,大约有千众。

    “这是怎么回事?!”

    陈子都和谢宁他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蜂拥而至的傀儡,便相当于是千人众的四境修士,所有进入千海境里的来自世间诸国的修行者,也不过千人而已,如此多数量的傀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为首的那头石虎傀儡貌似更壮大了数分,它仰天咆哮,声如雷震。

    路追风回身看着出现的李梦舟等人,神情凝重地说道:“原本那些傀儡只在城外徘徊,但那头石虎傀儡不知不觉便消失了踪影,等到它再次出现时,整个体积都庞大了一倍,越来越多的傀儡在城外聚集,那石虎傀儡俨然成了领袖。”

    钟溪言和谢春风他们对视一眼,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路追风出了问题,而是那些傀儡居然能够增强。

    原本只有四境巅峰力量的石虎傀儡,不仅仅是体积大了一倍,更是隐隐有要跨过五境的迹象。

    他们没有办法解释这种情况。

    “莫非是千海境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数以千计的傀儡灵体,除了石虎傀儡外,也有近百头四境巅峰的傀儡,余下的全在上境,而琅琊城里的修行者总计才百人不到,局势很是不妙。

    李梦舟也是暗暗咂舌,他想着就算有很强的傀儡出现,只要有钟溪言和谢春风、月从霜他们在,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傀儡一起出现。

    但现在不是猜测傀儡大量聚集是什么情况的时机,他直接拔出惊蛰刀,沉声喝道:“全体守城!”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因傀儡灵体杀不死,在数息间便能复生,琅琊城虽然是真实存在的,但可没有梨花书院震慑,也没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如此多数量的傀儡攻城,很难守得住。

    毕竟面对杀不死的敌人,自身力量再强,也终有枯竭的时候,可现在无路可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场的修行者都是来自世间诸

    国的天才,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二话不说,便纷纷拔剑出鞘,一时间剑气纵横,自城墙掠出,宛如流星雨天降,朝着城外千众傀儡斩落。

    谢春风和钟溪言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李梦舟和月从霜,谢春风低声说道:“琅琊城有四座城门,难保这些傀儡不会出现在其他三座城门外,我们各守一座城门,纵使这些傀儡杀不死,也不能让它们踏入城门半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并非夸大其实,除了守城外,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弃城,但想要硬冲出去却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那些傀儡里面也有近百四境巅峰的存在,何况在同境里,傀儡是要更强一些的,谢春风他们自然有能力硬冲,可也是相对勉强的,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而且他们才刚来到琅琊城,此地的气运要比其他地方浓郁得多,也不想轻易放弃。

    于是。

    李梦舟和路追风守南城门。

    月从霜和南笙守北城门。

    谢春风和谢宁守东城门。

    钟溪言和陈子都守西城门。

    除南城门外,其他三座城门外同样有着千众傀儡,总计便有四千众,但接近五境的傀儡只有南城门外的那头石虎。

    站在城头上看着那威风凛凛的石虎傀儡,李梦舟挑着眉毛,“这是来复仇了嘛。”

    他在琅琊城里整整四十九日可没少痛揍石虎傀儡,虽然傀儡没有智慧,也不会有任何情绪,只会本能的嚎叫,但看着那头石虎傀儡散发的气场,倒真有搬来救兵,要复仇的样子。

    千众傀儡的嘶吼声,振聋发聩。

    但尚且吓不到李梦舟,他朝着路追风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和傀儡搏杀么,现在便是很好的机会,它们全都送上门来,省得一个个去找了。”

    路追风握着手里的剑,挥手便把扑到城门前的一头傀儡轰碎,连带着在城门外轰出一道极长的剑痕,沿途的傀儡全部崩碎开来,他冷笑着说道:“傀儡崩碎的那一瞬间,会迸发出极其磅礴的天地灵气,天地间的气运也会变得浓郁,若有大量傀儡崩碎,自会让得气运浓郁程度翻倍,若能借此再破境,莫说千众傀儡,纵使有一万众,也不够我一剑砍的。”

    天地气运是很虚无渺茫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若有大量天地气运灌体,确有极大可能破境,李梦舟微微眯着眼睛,说不定傀儡攻城,也能让他更快的跨过五境那道门槛,如此想来,便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已站在很接近五境门槛的位置,寻常的四境傀儡迸发出来的天地灵气对他感悟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可若有几百,乃至上千四境傀儡,凝聚起来的天地气运便是相当可观的。

    何况还有那头半只脚跨过五境门槛的石虎傀儡。

    “原来你不是要来复仇,而是来送机缘的。”

    李梦舟伸手指向城外的石虎傀儡,有剑鸣声起,不二剑呼啸掠出,而他则攥紧惊蛰刀,斩出《浮生烬》,瞬间便轰碎了数十众傀儡灵体。

    傀儡攻城的危险来自于它们数量庞大,且被杀死后数息间便能复原,相当于无穷无尽,除此之外,那些傀儡个体的威胁其实很微小。

    哪怕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分散开来,守着四座城门,每座城头上仅有二十四五名修行者,但无需和傀儡灵体正面搏杀,应对起来虽不算特别轻松,却也能让那些傀儡灵体短期内休想近得前来。

    傀儡灵体有着能够匹敌四境大修士的力量,但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且城外有走兽傀儡,有人形傀儡,没有禽类能直接飞进来的傀儡,否则的话,若要守城,无疑会困难很多。

    石虎傀儡在注视着城头上。

    在城头上落下的剑气,并不能对它造成影响,顶多斩掉几块石子,无伤大雅,它喉咙里有低沉地闷吼声,四蹄往前迈动,行走在散落的剑气雨下,它轻轻摆尾,便把临近的剑气拍散,闲庭信步一般,颇有兽王风采。

    “不愧是接近五境的傀儡。”李梦舟同样在注视着石虎傀儡,就连不二剑也不能对其造成重要伤害,他很是困惑,“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提升力量的?”

    路追风皱眉说道:“千海境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解释得清楚,只希望那头石虎不会在我们破境之前再度提升力量,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李梦舟认真思忖着,他转头看向路追风,问道:“你当时一直在看守着,真的没有察觉到那头石虎的变化?如此多数量的傀儡不可能随随便便凝聚起来,而且会意图攻破琅琊城?”

    路追风沉声说道:“七先生不相信我?”

    他指着站在城头上抵御傀儡的修行者,继续说道:“当时在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人,那头石虎突然离开,我们都没有很在意,谁又想到那头石虎会变得很强,而且还领着那么多傀儡前来攻城?”

    谢宁那番话是颇有道理的,虽然路追风看似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李梦舟也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便微笑着说道:“我也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说话间,那石虎傀儡已经站在南城门下,不二剑一路斩杀着傀儡灵体,迫近石虎傀儡的面前,但石虎傀儡却纵身跃起,居然踏着不二剑的剑身,从城下掠出,直接飞掠到李梦舟和路追风的面前。

    硕大的虎掌猛地拍下。

    碎石崩飞。

    站在附近的一名上境修士,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接被崩碎的石块洞穿身体,当即丧命,而李梦舟反手握着惊蛰刀,朝着石虎傀儡掷出,铿地一声,惊蛰刀镶嵌在石虎傀儡的脖颈下,冲力让其向着城下坠落,但那石虎傀儡前爪扒住墙沿,奋力攀爬,很快就要上得城墙。

    李梦舟一脚踩住石虎傀儡的爪子,双手握住惊蛰刀的刀柄,咯嘣一声拔出,高高举起,便要直接把它斩碎,但在那一瞬间,却突生意外!

第五十三章 守城(下)

    李梦舟踩着石虎傀儡扒住墙沿的一只爪子,将得镶嵌在其脖颈下的惊蛰刀拔出,便要再度斩落,然而石虎傀儡的另一只爪子却一把薅住了李梦舟的左腿,一人一虎便同时朝着城墙下坠落。

    身在半空中,李梦舟挥刀斩击在石虎傀儡的爪子上,让得石虎傀儡崩碎开来半条腿,直直的朝着城下坠落,而李梦舟再度挥刀,半个刀身贯入城墙,止住下坠的趋势,刚要掠身而起,重新上得城墙,微微抬头,却见路追风那张正俯视着他的脸。

    一脚踏着墙沿,路追风神情淡漠地低头俯视,说道:“七先生,我曾经的确因不能入剑门而苦恼,但后来想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剑仙坐镇西晋,姜国和北燕也分别有剑院和剑庐,我为何不能也有一座山门?”

    “山野里的剑修数量庞大,虽然强者很少,但若我把他们全部聚在一起,便是世间最大的剑修山门!”

    “到那时,便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你所谓的大道理,与我而言,纯粹都是废话,我承认自己打不过你,暂时示弱,也只是权宜之计,既然你没有那么信任我,我也懒得继续演戏,演戏的过程真是很糟糕的经历。”

    “我想着总会找到机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那些傀儡也算帮了我大忙,你是很厉害,但城外是千众傀儡大军,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必死无疑。”

    路追风剑指着李梦舟,咧嘴一笑。

    砸落在南城门下的石虎傀儡重新爬起身来,它那被崩碎的腿也已经复原,抬头望着挂在城墙上的李梦舟,腿部发力,便又弹跳而起,张着血盘大口,距离李梦舟越来越近。

    路追风的剑朝着李梦舟斩出。

    “希望七先生不会死得太惨,否则会让我不忍心去看的。”

    右手攥着惊蛰刀的刀柄,面色有些阴沉地李梦舟挥动左臂,凭借着被药浴淬炼的强悍体魄,直接崩碎了路追风的剑气,但下方近在咫尺的石虎傀儡,让得李梦舟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一脚踏在城墙上,嘭地一声,翻身掠出,在半空中调转身形,惊蛰刀斩击在石虎傀儡背上,一路下滑,火星迸溅,将得石虎傀儡劈作两半。

    他双脚落地,望着上方散落的碎石,紧紧盯着依旧站在城墙上的路追风,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挥手,不二剑疾掠而出,把从背后偷袭的傀儡灵体崩碎,紧跟着便调转剑锋,直朝着城墙上飞去。

    路追风冰冷的眼神看向城头上那些修行者,说道:“若是不想死,便给我拼尽全力,傀儡杀不死,但李梦舟会死,不能让他靠近城门半步!”

    守城的修行者皆不是路追风的对手,而现在李梦舟已经站在城外,显然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咬咬牙,便都按照路追风的意思,纷纷出剑拦截不二剑,同时剑气覆盖,直接朝着李梦舟碾压过去。

    他们很多都不是姜国的修行者,李梦舟的安危跟他们自身相比,当然是微乎其微的,也很清楚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虽然梨花书院的存在和曹如山的阵术才是真正让得琅琊城坚不可摧的根本,但天下第一雄城的本身也是异常坚固的,想要撼动城门,最起码也需要四境巅峰大修士的全力一击,若非这里是千海境,琅琊城里的梨花书院根本没有人,也不存在曹如山的阵术加持,否则纵然是五境大修士也没有能力轻易打破城门。

    哪怕千海境里的琅琊城并非固若金汤,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攻破的。

    乌泱泱地傀儡疯拥而来,让得李梦舟没有时间蓄力打破城门,重新握住飞回来的不二剑,他没有再去理会城墙上的路追风,一手执剑,一手执刀,开始在傀儡群里冲杀。

    谢春风他们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冲出去,是因忌惮傀儡杀不死的特性,如果不能碾压,体力和念力的消耗,便是致命的,但这种事情对于李梦舟而言,其实也算不得很大的麻烦。

    他虽然没有用不完的体力,但却有用不完的念力。

    可体力的消耗也是不能忽视的,他不可能跟这些傀儡一直缠斗,唯有伺机寻找着攀上城墙的机会。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直接打破城门,否则那些傀儡也会一拥而入,到时便又是一场苦战。

    密密麻麻的傀儡把李梦舟团团围住,有了更近的目标,仍旧攻城的傀儡便大幅度减少,全都朝着李梦舟扑了过去,让得路追风站在城墙上,很是惬意的看好戏,忍不住喊道:“七先生可要坚持住啊,千万不要被那些傀儡给撕碎了!”

    李梦舟没有搭理他,眼见着石虎傀儡再度复原,他神情变得相当凝重。

    微微沉默了片刻,将得手里的不二剑丢出,凭借意念驱策,以极快的速度在其周身环绕,不断向外扩展范围,浩荡的剑意迸发,让得傀儡无法靠近,稍微被擦碰到便直接崩碎。

    而在剑意环绕的范围里,便只剩下李梦舟和那头石虎傀儡。

    他反复握紧手里的惊蛰刀,视线锁定,大踏步走了过去。

    仰天咆哮的石虎傀儡,同样飞沙走石的狂奔向李梦舟。

    二者相遇,狠狠撞击在一起。

    席卷的风浪,未能让得飞剑受到影响,但外围靠近的傀儡却被直接掀翻一片。

    看着城下与石虎傀儡搏杀的李梦舟,路追风深深皱着眉头,继而又冷笑道:“以本命剑划分战场,倒是好本事,但如此一来,你念力消耗便会十分庞大,无异于自取灭亡。”

    而此时在琅琊城外傀儡灵体的后方,站着两道身影,他们注视着那密密麻麻攻城的傀儡,都有一些心悸,但等注意到城门前不远有人在独自战斗时,其中身穿墨袍的男子挑了挑眉毛,说道:“看来在我们离开后,琅琊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眯着眼睛望向城头上的身影,他冷笑着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墨袍男子便是杭子玉。

    而他身边的白袍男子便是柳泽。

    柳泽机缘巧合救下杭子玉,唯恐被李梦舟追杀的杭子玉便鼓捣着柳泽助他远离琅琊城,现在杭子玉伤势痊愈,修为也攀上一层楼,自然想着要回到琅琊城看看情况,没想到却发现有大量傀儡攻城,而李梦舟独自在城外苦战,城头上的修行者却都在看热闹。

    杭子玉当即便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自从被派来姜国开始,他便接连受挫,可谓窝了一肚子气,想他堂堂道宫南天门山海修士,却在姜国如此狼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若不能杀死李梦舟,实在难消心头恶气。

    柳泽并不知道杭子玉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紧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去帮他。”

    闻言,杭子玉直接变脸,但很快就转换情绪,一把拉住柳泽,说道:“当时要杀我的人就是他,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向来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滥杀无辜,城头上那些修行者没有出手帮他,便足以证明,所以柳兄弟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

    虽然杭子玉向他解释了琅琊城里的事情,但柳泽一直是半信半疑的,他是魏国人,对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了解,也都是传闻,想着七先生在天弃荒原向着山外帝君林敢笑拔剑,怎么也不可能是恶人,但是他瞧着杭子玉也不像是恶人,心里便很是为难。

    杭子玉看着柳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可他深知柳泽有多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正好能利用,哪怕明白雪夜太子也在千海境里面,他并非孤立无援,可想要在千海境里找到雪夜太子无疑是大海捞针的事情,他必须要把柳泽紧紧捆绑在身边。

    “我们且静观其变。”

    柳泽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相比只是听闻的离宫剑院七先生,已经和杭子玉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柳泽,在内心深处的信任自然更偏向于杭子玉。

    他想着世间伪君子随处可见,也许那离宫剑院七先生,便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而在双方的观望下,李梦舟拼尽全力同石虎傀儡搏杀,极其接近五境的石虎傀儡,让得李梦舟应付起来也有些疲惫,他能够在城墙上飞掠下来时杀死石虎傀儡一次,也只是因为石虎傀儡身在半空,没有还击,正面交锋的话,他再想轻易杀死它,便没那么容易了。

    运转《蚕灭卷》神通虽能及时补充他消耗的念力,但若不能彻底摆脱傀儡大军的围困,迟早也会因体力耗尽,而陷入绝对被动。

    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急不得,必须要冷静对待。

    不二剑高速运转,撕裂着空间,让得悍不畏死的傀儡成片的倒下,迸发出极其浓郁的天地气运,那些气运环绕在李梦舟身边,就算他没有去特意感悟,在大量气运灌体的情况下,也让他受到了一些影响。

    气运便是天地间的一种规律,那是不可捉摸的,它忽然而至,又忽然消失,气运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貌似很清晰,但李梦舟又一时无法参透。

第五十四章 我在世间行走(一)

    山野里郁郁葱葱,却不见兽走鸟飞。

    整个世间无比安静,安静的很是诡异。

    有红衣女子在山野间行走。

    她注视着溪流旁坐着休息的人,淡淡说道:“终究还是碰面了。”

    那身穿白袍的男子望着眼前流淌的溪水,并未回头去看,轻声说道:“你在找我?”

    红衣女子说道:“见你第一眼时,便想和你打一场了。”

    白袍男子说道:“魏国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你的确是很好的对手,但芍华书院只是梨花书院的一座分院,我是道宫未来圣人,你尚且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红衣女子是北琳有鱼,而那白袍男子很显然便是雪夜太子。

    她神情平静,很自然的说出略有嘲讽意味的话,“你所谓的资格又意味着什么?简舒玄只是玄政司里的一名甲士,他没有多高的身份地位,可他却能成为殿下的对手,甚至乱了你的心境,你现在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无非是不想去承认那件事情,道宫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骄傲,只有傲慢,殿下所谓的骄傲,当然也是很虚假的,那是极致的傲慢。”

    雪夜太子沉默了片刻,他转过身看着北琳有鱼,说道:“或许你们都是那样认为的,但简舒玄真的能够动摇我的心境么?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我动怒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代表不了任何事情,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能杀死简舒玄,他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北琳有鱼轻笑着说道:“殿下是北燕皇室储君,含着金汤匙长大,想法自然与普通人有很大不同,虽然雪夜太子在世间名声响亮,可也只是因为道宫把你的位置抬得太高,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可殿下从未在世间行走,你只是固执的想你所想,便认为那是真理,就连当年大朝会殿下也不屑参与,可我认为,就算你当时参与了,也很难成为第一。”

    雪夜太子微微皱眉,说道:“那年大朝会,是徐北寒与沈秋白争夺榜首,世间有很多年轻强者根本没有出现,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我虽然承认徐北寒和沈秋白的强大,但若真的打起来,胜负尚且两说,我肯定不会屈居第二。”

    北琳有鱼说道:“天下大朝会确实没有很深的意义,无非是世间诸国的年轻强者相互切磋,真正的涵义还是在于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势力,世人的眼睛都在年轻一辈的身上,那是世间最强大的五个王朝共同制定的规则,有人想要在那里扬名立万,有人只是想要寻找对手,其实皆是世间命运发展的棋子,是五个王朝之间的争锋。”

    她看着雪夜太子,笑着说道:“殿下自诩特殊,我是懒得往外跑,可我既然已经走出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便回去,姜国千海境的开启等同天下大朝会的盛况,平常很少让我有机会碰到世间诸国里的年轻强者,想着若能打败道宫未来的圣人,也不枉我特地走出芍华书院。”

    雪夜太子沉默不语。

    他认真地看着北琳有鱼,终是轻摇着头,说道:“你可知我已入五境。”

    北琳有鱼皱

    眉说道:“看来殿下是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们本来便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在千海境里待了那么多天,你能破五境,难道我会止步不前?”

    她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她早就已经知道雪夜太子跨过了五境门槛,但说了这么多话,雪夜太子却不清楚她也同样入了五境,只能说明,对方一直都没有很在意,懒得去探知她的境界,自然便不清楚。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雪夜太子忽然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简舒玄让我动怒,并非乱了我的心境,正如你现在生气一样,那在我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北琳有鱼一时哑然。

    她轻吐一口气,说道:“或许是我低估了你,你这一招倒是玩得有趣,那我现在要挑战殿下,也请殿下不吝赐教。”

    雪夜太子正对着北琳有鱼,说道:“我便满足北琳先生的请求。”

    北琳有鱼犯呕道:“我很少轻易对一个人生出厌恶之情,殿下却很轻易做到了这一点。”

    雪夜太子不以为意,他手里握着骨剑,淡淡说道:“情绪是会不断发生变化的,一开始很要好,不代表能维持永远,一开始互相讨厌,不代表就会永远讨厌,能被北琳先生厌恶,我很荣幸。”

    北琳有鱼摇着头说道:“果然不愧是雪夜太子,就是显得清新脱俗。”

    她在讽刺。

    雪夜太子也能听得出来。

    他微笑着举剑,说道:“北琳先生,请吧。”

    明惑知神触摸大道,知是非,知道理,正确而深刻的认识,并且真实,是为完整。

    便是知神境界。

    五境已达到世间极高的层面,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顿悟,纵使有资质妖孽之辈能够年纪轻轻跨入五境,但若想达到巅峰,也得花费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亦有可能终生没有办法达到。

    能够踏足五境者没有一个是资质普通的,那是修行者最大的天堑。

    顿悟的契机是可遇不可求的。

    正如他们入得千海一观,并且能够破境,便是可遇的一种,若非如此,他们就算相当接近五境门槛,也很难这么快打破那道壁垒。

    但已经站在那道门槛里面的雪夜太子和北琳有鱼,视野里有了更广阔的天空。

    他们感受着天地间冥冥气运,影响着周遭气机的微妙变化,一场对决已在无声无息中展开。

    山野里有风呼啸。

    天空变得更加明朗。

    溪水在逐渐沸腾。

    某一刻,北琳有鱼开始拔剑。

    便有一座山头崩塌。

    待得整个剑身自鞘中脱离,她身后大山便尽数倾倒。

    轰隆隆地烟尘席卷而至。

    让得那把剑显得异常明亮。

    望着这副画面的雪夜太子

    ,神情平静,他手里的骨剑斩落,崩塌的山头废墟里有一柄柄利剑拔地而起,直立苍穹,瞬间斩破尘雾,溪水缓缓飘浮,洗涤着无尽尘埃,让得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晶莹剔透。

    北琳有鱼轻轻闭起眼睛,很快重又睁开,说道:“跨过五境门槛的雪夜太子果然变得非同凡响,在南城门外时,你便已经很强,但我觉得尚且能够打一场,可此时同样跨入五境,我反而觉得距离拉得更远。”

    雪夜太子轻声说道:“我虽未在世间行走,可我在道宫里修行,世上有五大气运圣地,除姜国的千海境外,其他四座圣地皆被山海清幽掌控,其实我一直都在气运里,因为北燕的圣地并非某个地方,就是道宫本身。”

    山海清幽掌控着气运圣地,按道理来讲,门下弟子当然能够经常接触气运修行,但圣地之所以为圣地,自然有其特殊性,若不够资格,贸然入得圣地,只有死路一条。

    气运圣地便是机缘,只有初次接触的时候才能感悟最深的东西,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得到的越来越少,归根结底是顿悟两个字,只要你能悟到,何时何地都能悟到,只是气运圣地能够悟到的东西更多,顿悟更快,那并不是捷径,也不意味着你就必然能得到什么。

    能够证实的是,第一次是气运的给予,只要你不是白痴,都能悟到,第二次接触或多或少也能悟到,但若纯粹想要借助气运圣地来破境,那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你悟不到,就算把你泡在气运百年千年也没有丝毫意义。

    且在感悟气运之后,剩下的便是心境的顿悟,接不接触气运便也无关紧要。

    山海清幽只是一个名称,其本身并非奇迹,那包含着圣地的存在,毕竟只是待在气运里,就有莫大好处,但能得到多少,也要看悟性的高低。

    千海境的特殊源于其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而北燕的那座圣地,却是一座城,不是道宫依据圣地,是道宫就在那座城里,一直以来那座城里便只有圣人,雪夜太子是道宫未来的圣人,他在那里修行,便是在圣地里修行,因他对道宫而言是特殊的。

    其实雪夜太子修行的时间很短,可他依旧站在了年轻一辈的巅峰,这便是最重要的原因,哪怕他在北燕圣地里只有一次顿悟,但待在圣地里修行总归是比外界更好,有此基础,他在姜国千海境里破入五境,便不仅仅是跨过那道门槛,而是直接入了上境。

    北琳有鱼虽是芍华书院的弟子,但她在魏国没机会接触到招摇山,甚至连悬海观在哪里都不知道,在运气方面,她没有办法和雪夜太子相提并论。

    芍华书院是梨花书院的分院,本身也在山海清幽里面,但没有圣地的山海清幽,便与寻常山门没有区别。

    看着站在面前的雪夜太子,北琳有鱼略有嘲弄的说道:“这世间还真是有很多不公平。”

    话虽如此,但北琳有鱼并没有什么挫败感,世间总会有人比她更强大,她的心态算是很平和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芍华书院不走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我在世间行走(二)

    江子画、何峥嵘、沈霁月行走在前往琅琊城的道路上。

    感悟天地气运在哪里都可以,但他们也希望找到同伴。

    而琅琊城是他们内心里首要选择。

    但他们没有往前走出多远便止住了脚步。

    极其浓郁地血腥气味让得他们都皱起了眉头。

    眺目望去,跨越山坡,那里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画面,躺满了奄奄一息的修行者,很多都已经断绝生机。

    但零零散散也有站着的人。

    虽是如此,也是浑身血迹斑斑,只是很勉强的站着。

    江子画和何峥嵘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意外,而那几个站着的人里面,也有他们熟悉的。

    其中便有跟随雪夜太子一同来到姜国的道宫弟子韩幼清。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从山坡另一侧走来的江子画三人,韩幼清抱着鲜血淋漓的左臂,声音虚弱的说道:“遭到了袭击,应该也是进入千海境感悟的修行者,但不知道是谁。”

    说到这里,韩幼清有些颓废,他已经到了半步知神的境界,五境那道门槛触手可及,场间那么多修行者也不乏有四境巅峰的存在,但却是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江子画很诧异,说道:“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有其他勉强站着的修行者恨声说道:“我们又哪里知道,好好的走着,突然就杀了出来,根本就是个疯子,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

    沈霁月很疑惑的问道:“你们连袭击者的脸都没看到?”

    虽然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宫廷宴会,不可能每个人都相互认识,但总不至于在场那么多修行者全都没印象,除非是他们连看到袭击者脸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伤惨重。

    那样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面对沈霁月的问题,谁都没有说话,就连韩幼清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显然那就是事实。

    江子画当即神情严肃下来,说道:“能做到这般地步,袭击者看来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有机会在这么短时间里跨入五境的寥寥无几,究竟是谁如此残忍?”

    就算袭击也要有理由。

    而在场的修行者来自世间诸国,很多根本没有联系,不可能是有什么恩怨,好像真的只是偶然遇到,便直接痛下杀手。

    何峥嵘看着韩幼清,两个人的年纪其实相仿,但韩幼清距离五境门槛只剩半步之遥,修为比他强了太多,他不觉得韩幼清的资质就一定高过他,只是因为韩幼清在北燕道宫修行。

    他朝着周围观察了片刻,说道:“若那袭击者真的是疯子,为何没有把你们全都杀干净?”

    “既然是疯子,自然没有逻辑可言,谁知道他为何突然就走了。”

    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修行者实在懒得去考虑这种问题,虽然当时他们差点吓尿裤子,但现在缓过神来,心里只剩下恼恨。

    江子画此时说道:“先别讲这些了,赶紧治伤吧,你们来到这里,便是我们姜国的客人,这件事情迟早会弄明白的,只是暂时不清楚那袭击者是姜国修士还是他国修士。”

    在姜国千海境里发生这么事情,的确是很糟糕的。

    如果是在千海境里遇到正常的危险,那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他们一开始就明白的,但是有修行者暗地里下杀手,问题便不同了。

    韩幼清他们调养生息,而江子画则仔细观察着那些尸体,不多时,他便深深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正在疗伤的韩幼清等人,他把何峥嵘和沈霁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那些修行者的致命伤貌似是被剑造成的,而且隐隐有一丝剑意流露。”

    沈霁月惊讶说道:“山野剑修修不出剑意,而进入千海境的剑修,除了我们离宫剑院外,便只有西晋剑阁的那个杨麒和北燕剑庐的萧知南了。”

    江子画点点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更重要的是,那一丝剑意很熟悉,但我不敢确信,因为极大可能杀死他们的是四师兄的曲泉剑。”

    沈霁月和何峥嵘皆是心头一震,他们下意识把声音放得更低,说道:“四师兄为什么要杀他们?”

    江子画沉声说道:“剑意很微弱,我并不能十分确认,但杀死他们的剑确是曲泉,就算是拿四师兄的剑无意中丢失也无法解释,本命剑与剑主相通,根本不可能弄丢。”

    何峥嵘摇着头说道:“就算杀死他们的是曲泉剑,我也不会相信是四师兄所为,又或者是他们该死,其中另有隐情。”

    且不管他们如何猜测,这都是一件很严峻的事情。

    注视着心无旁骛在疗伤的韩幼清等人,江子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琅琊城下。

    堆积如山的碎石将得李梦舟的身影环绕,虽然傀儡在数息间便能复原,但飞剑从未止息,它们也从未停下进攻脚步的局势下,越来越多的傀儡涌上来,继而崩碎,让得最底下刚刚复原的傀儡很快就被碎石淹没,一重又一重,反反复复。

    在城头上,路追风神情略有些难看,千众傀儡不可能全部朝着李梦舟涌去,但怎么着也有数百,却被一把飞剑直接隔断,源源不断地傀儡居然长时间无法突破,而那头石虎傀儡虽然就站在李梦舟的面前,可也一直没能杀死李梦舟。

    这与他心里所想的李梦舟葬身在傀儡群里的画面严重不符。

    李梦舟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只能躲避着石虎傀儡的攻击,但那把飞剑却始终以最高速度在运行,让得其他傀儡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相信修行者的念力永远用不完,等到李梦舟身疲力竭时,便难逃一死,可他这么想的时候,阳光仍很炽烈,此时却已是晚霞当空。

    他方才察觉到,李梦舟的念力貌似真的用不完。

    若继续看热闹很可能凭生意外,他看热闹的前提是李梦舟肯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快

    ,事实与他的想法有极大出入时,路追风便不可能想要再耽搁下去了。

    他看向城头上其他修行者,阴声说道:“你们也都是眼睁睁看着李梦舟掉下去的,甚至在城头上向他出剑,若他活着回来,肯定会报复你们所有人,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梦舟必须得死。”

    那些修行者皆是心里恼怒,在李梦舟掉下去时,他们也觉得肯定活不成,再加上打不过路追风,才当作借口说服自己朝着李梦舟出剑,反而让他们不得不站在李梦舟的对立面,心里再是恼恨,也清楚事实会如路追风所言那样,已经别无选择。

    注视着那些修行者的表情变化,路追风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合力将那把飞剑击落。”

    二十多名四境大修士共同出手,而且毫无保留,仅仅是要把高速运行的飞剑击落,自然不是很难的事情。

    就算只是让得飞剑的速度慢一点,或是停顿片刻,也足够让那些傀儡全部涌上去。

    见此一幕的杭子玉忍不住喜笑颜开,朝着柳泽说道:“那些修行者显然是要把李梦舟置于死地,若那李梦舟真的是高尚之辈,他们何故如此?所谓的离宫剑院七先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货色。”

    柳泽没有说话。

    李梦舟能够独自面对那么多傀儡,已经证明其实力强大,但实力强大不代表人品很高,哪怕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完全相信杭子玉的话,可既然琅琊城上那些修行者如此作为,总归是有原因的,他心里一半想出手,一半又不敢出手,便很是纠结。

    他很怕自己救了李梦舟,但李梦舟真的如杭子玉所说那般,便会是很糟糕的事情。

    正在躲避着石虎傀儡的李梦舟也注意到了城头上的情况,他的视线只是在路追风身上轻轻扫过,面无表情地握着惊蛰刀,擦着石虎傀儡的身子滑过,一把薅住了它的尾巴,在不二剑被击落的同时,惊蛰刀也直接灌入石虎傀儡的脑袋,但没有将之崩碎,而是借此控制着石虎傀儡的方向。

    嘶吼着的石虎傀儡企图甩头把李梦舟弄下去,但毫无效果,它只能上蹿下跳,被利用着朝城头掠去。

    骑在石虎傀儡背上的李梦舟右手攥紧惊蛰刀的刀柄,左手一探,便召回了不二剑,在那些傀儡疯涌而至之前,便控制着石虎傀儡纵身跃起,踏着那些傀儡飞速接近南城门。

    城头上的路追风咬牙切齿,他没想到李梦舟居然还能玩出这样一招,绝不能让他靠近城门半步!

    “给我拦住他!”

    路追风率先出剑,紧跟着便是数十道剑气,自城头冲天而起,齐齐朝着李梦舟斩落。

    抬头望着那道道剑气,李梦舟左手持剑,剑意疯涌,猛地抬起,天空云层滚动,《离剑经》第三剑《照空流云》发动,一道道光剑穿透云层,照着城头砸落。

    紧跟着他迅速在石虎傀儡的背上站起身,再斩出一剑,地面崩碎的傀儡没等重新复原,便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尽数凝聚在一块,宛如剑气雪龙的剑气石龙傲然挺立,在呈现的瞬间便直接朝着城墙冲撞而去!

    轰隆隆!

    阵阵巨响在南城门炸现。

    《照空流云》拦截了城头的剑气。

    剑气石龙嘶吼着撞击在城墙上,但傀儡正在复原,很快便脱离下来,让得剑气石龙的破坏力大打折扣,可那些崩碎的石头有不少直接掉落在城头,甚至飞入城里,一头头复原的傀儡数息间便占据了城头,对着那些慌乱的修行者一阵撕咬。

    整座南城门也倾塌了一半,越来越多的傀儡涌了过去。

    李梦舟把惊蛰刀从石虎傀儡的脑袋上拔出,脚下轻踏,便借力飞上城头。

    望着路追风一剑斩碎一头傀儡,很是狼狈地想要逃离城头,他轻飘飘地落下,拦在了路追风面前。

    李梦舟的脸色很苍白。

    念力虽能被及时补充,但他的体力消耗很大,踏破城门的那一刻,他也一股脑的直接把气海灵元耗尽,现在他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但仍是装着很平静地看向路追风。

    “看热闹很爽吧?”

    “落井下石也很爽吧?”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没有死,你气不气?”

    路追风吞咽了一口唾沫,望着李梦舟那张平静的脸,他心里萌生了一股惧意。

    他虽然想不通若是李梦舟有这般实力,为何前面会在城下陷入苦战,但目睹着李梦舟掠上城头的画面,那剑气石龙仿佛要把整座城撕碎的场景,他只剩下两腿发软。

    “七先生!”路追风摆着手说道:“那都是误会!”

    李梦舟摇着头,没有再说一句废话,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惊蛰刀,他其实已经没力气斩出去,气海里也是空空荡荡,半点灵元都没有,但路追风此刻的恐惧,对他而言是很好的机会。

    只要他想,一开始就能运转所有气海灵元打破城门,但被傀儡围困,他没机会蓄力,在同石虎傀儡搏杀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机会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毕竟若是把南城门毁了,那么整座琅琊城都会变成傀儡的乐园。

    是路追风要对他赶尽杀绝,让他不得不把琅琊城一起毁了,反正这里的琅琊城也不是真正的琅琊城,之所以开始不想那么做,除了琅琊城里天地气运很浓郁外,也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否则在山野里更容易被傀儡围困,连安稳睡觉的空荡都找不到。

    而且谢春风和月从霜他们也都在各自守着一座城门,但凡南城门破了,傀儡里外围堵,他们便几乎没有了退路,可相比于此,李梦舟除了毁掉南城门,也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他向着路追风出刀。

    很是绵软无力。

    但正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路追风心里的惧意,城头上越来越多出现的傀儡,让其相当慌乱,根本察觉不到问题所在。

    可就算如此,凭借着路追风四境巅峰的修为,这绵软无力的一刀根本杀不死他。

    李梦舟有另外的想法。

    面对着袭来的惊蛰刀,路追风下意识的格挡,心里已经

    很是绝望,但他突然发现,自己轻而易举便挡下了那一刀,他微微愣神,看着面前李梦舟颤抖着的握刀的手,他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原来李梦舟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副平静地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

    重新涌起希望的他欣喜若狂。

    而此时李梦舟看着路追风脸上那瞬息变化,没有半点犹豫,基本上掐准了路追风想法改变而愣神的刹那,用全身力气冲撞过去,直接将得刚刚反应过来,正狂喜间的路追风撞下了城头。

    城头下,石虎傀儡抖落着碎石子,正欲攀上城墙,忽然看到有人掉下来,便张开血盘大口,仿佛等待喂食一般,轻松接住。

    ......

    李梦舟站在城头,注视着城下那副画面,他稍微感到有些头疼,《蚕灭卷》终究是一门感悟神通,若在气海灵元耗尽的情况下,念力也很难催发出来,气海是修行的根本,灵元和体力的消耗也会影响到念力。

    便例如在钱庄里存了永远花不完的银子,但你也得有力气把那些银子全都抗在身上。

    若是一点点取出来花,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气海便如同钱庄,钱庄出了问题,再想把银子取出来便会多出一些麻烦。

    哪怕他依旧有念力可用,却不足以驱策飞剑斩杀路追风,只能换一种方法。

    目睹着路追风死掉,李梦舟没有理会城头上那些修行者,正好有他们大呼小叫吸引着傀儡,李梦舟直接贴着外围走,下了城头。

    他得和谢春风等人汇合,尽快离开琅琊城。

    他没有察觉到南城门外的杭子玉和柳泽。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死,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杭子玉一拳搥在身旁的树上,将得那颗树直接砸断,面色极其阴沉。

    柳泽倒是很客观的说道:“那七先生真的很强,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杀死他。”

    杭子玉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还请柳兄再帮我一回。”

    柳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悄悄绕过往城里涌的傀儡,翻墙上了城头,朝着李梦舟离开的方向追去。

    ......

    空荡地琅琊城里四处响彻着傀儡的嘶吼声。

    街道两旁的门铺也都敞开着门,却不见半个人影。

    李梦舟脚步蹒跚地走在街上。

    夜幕降临,让得这座空城更显寂寥。

    气海里恢复了一点灵元,让得他的念力也能够自如催动,在那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异常。

    握紧手里的惊蛰刀,李梦舟朝着身后望去。

    夜空里的星辰很明亮,却看不到月亮的存在。

    南城门的方向浓烟滚动。

    但这条街上却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杭子玉渐渐出现在了李梦舟的面前,他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刀,笑着说道:“七先生,此时见到我,有何感想?”

    李梦舟的视线放在了杭子玉身边的柳泽身上,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恶心的蚂蚱,总是喜欢蹦跶。”

    杭子玉淡淡说道:“我比以前更强了,而你现在却变得很弱,若你说话好听一些,兴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虽然很明白你此刻那糟糕的心情,但为何不能和颜悦色点呢。”

    李梦舟轻吐一口气,说道:“你变得再强,也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在街上狼狈逃窜的模样,我记忆犹新,真的很像一条狗。”

    杭子玉青筋暴露,沉声说道:“你给我带来了最糟糕的经历,我恨不得杀你一万次,事到如今,你怕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哪来的勇气敢再来挑衅我!”

    朝着左右看了一眼,李梦舟径直走向一家门铺,从里面搬出来一把凳子,放在街上,稳稳坐下,再把惊蛰刀杵在面前,砸吧砸吧嘴,说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酒?”

    杭子玉深深皱着眉头,有点不明白李梦舟究竟在做什么,“你莫非在拖延时间?”

    但他想着,李梦舟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他很清楚李梦舟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恢复过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靠拖延时间恢复一点半点又有什么意义?

    柳泽望着四个方向,轻声说道:“南城门已经完了,那些傀儡解决掉剩下的人失去目标,有可能待在原地,也有可能进到城里,而其他三座城门外也有同样数量的傀儡,分别都有修行者在守着,他们都有各自的麻烦,就算察觉到南城门外的异动,短时间里也赶不过来。”

    闻听此言,杭子玉就更加搞不清楚李梦舟在玩什么花招了。

    “你不是想杀我么,直接弄死我有什么意思,你最起码得出口恶气啊,否则心里也会很不爽吧,不如咱们先来吵一架,渴了就喝点酒,慢慢来,反正我又跑不掉,也没有人能来救我,就算真的有人来救我,你想杀我抬抬手就做到了,半点影响没有,不要想那么多,咱们简单点。”

    望着侃侃而谈的李梦舟,杭子玉沉默了片刻,冷笑道:“你当我白痴啊,虽然搞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但不可能真的乖乖等死,我要是听你的,怕是要后悔死。”

    李梦舟有些无奈,说道:“没想到你原来不傻啊,抱歉,可能是我先入为主了,想着傻狗怎么可能不傻呢。”

    “你!”杭子玉恼羞成怒,正要直接出手,忽又顿住,深深地看着李梦舟那张无所谓的脸,说道:“你到底是想拖延时间,还是特别期待我去杀你,难不成你备着什么后手,趁我不察,要和我同归于尽?”

    终究是李梦舟的举动很是反常,让得杭子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哪怕很清楚直接杀死李梦舟是最好的选择,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可他却又有点不敢出手,毕竟李梦舟可不是一个弱者,难保不会有什么底牌。

    如果李梦舟真的是要拖延时间,不可能又故意说这些话,刺激他出手,杭子玉觉得这里面必然有诈!

第五十六章 我在世间行走(三)

    看着面前十分谨慎的杭子玉,李梦舟砸吧着嘴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吧,我都这样了,哪有本事和你同归于尽,更何况你们有两个人,如果想折磨我,咱们就慢慢来,如果非得要直接杀我,那你就来杀啊,能不能稍微有点主见儿。”

    他越是这么说,杭子玉越觉得有问题。

    可杭子玉又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在其踌躇不定的时候,柳泽忽然说道:“七先生果然很聪明,你以这种态度,让我们心生疑窦,不敢轻举妄动,但我很清楚,你的确已是强弩之末,纵使有什么底牌,也需要契机,你的气海灵元耗尽,任何招数都不可能施展得出来,你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拖延时间,以来尽量恢复灵元。”

    “而按正常情况来讲,气海灵元耗尽想要恢复过来,短时间里根本做不到,或许你只需要恢复一丝的灵元,便有机会动用底牌,但我不会给你那个时间。”

    这其实是很容易看透的问题,难就难在,不能保证是不是真的没有意外,就算看透,也依旧会有些顾虑,但柳泽却没有丝毫顾虑,因为他的想法很纯粹,纯粹的呆,也是纯粹的聪明。

    杭子玉听着柳泽的话,便恶狠狠地看向李梦舟,说道:“你果然是在唬我,其实仅仅是装腔作势,我居然差点上了你的当,实在可恶!”

    李梦舟握着刀,敲了敲街面石地板,淡淡说道:“随便你们怎么想,我就坐在这里,要杀便来杀。”

    话音落下,街上便有剑鸣声起。

    不二剑缓缓悬浮在李梦舟的面前,遥指向杭子玉。

    本来刚要有所动作的杭子玉,见此一幕,不由得再度停了下来,他没有忘记当初在朝泗巷被李梦舟完虐的画面,尤其在南城门外目睹着李梦舟破城的身姿,他心里本能的有些忌惮。

    看向同样露出诧异神色的柳泽,杭子玉压低声音说道:“柳兄,看来事实如我们所想的不太一样,若李梦舟真的气海灵元耗尽,为何还能驱策飞剑?”

    柳泽沉默了片刻,说道:“若他的气海灵元没有耗尽,在南城门又为何不用飞剑斩杀那名修行者,难道是他早就清楚我们就在城门外,刻意等着我们送上门来?”

    若果真如此,那七先生的心计便很可怕了。

    柳泽虽然不是剑修,但也并非对剑修毫无了解,剑修驱策本命飞剑是需要催动念力的,而若气海灵元枯竭,便是暂时丧失了所有手段,哪怕李梦舟有拖延时间,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到可以驱策飞剑的地步。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李梦舟的想法,但那柄飞剑出现的瞬间,他也难免有些踌躇了。

    李梦舟在南城门外驱策飞剑抵挡傀儡那么长时间,其本身当然也是有问题的,可在柳泽想来,那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足够强大,完全不会因此想到其他方面,更加不会去想到是李梦舟的念力有问题。

    杭子玉望着琅琊城四座城门

    ,神色阴郁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他的气海灵元没有耗尽,也必然消耗极大,若是这般我都杀不了他,还不如自己去死!”

    想得越多,便也会有更深的顾虑,杭子玉一瞬间抛开所有杂念,毫不犹豫的斩出一刀。

    他没有接近李梦舟,显然也是有所防备。

    那一刀造成的威势极大,街道两旁的门铺咣当作响,青石板地整个掀起,宛如刮起了一场风暴,沿路摧毁着一切。

    杭子玉确实变得更强了,已经站在了五境门槛外。

    李梦舟安稳地坐在凳子上,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但内心里却非如此,正如柳泽所猜测的那样,他确实在拖延时间,是为了尽可能的恢复一些气海灵元,哪怕只有半滴气海灵元的基础,借着《蚕灭卷》神通,他也能自如催动念力。

    可他也仅仅只能催动念力,很多招数都不能完美施展出来,能够依仗的只有飞剑。

    在那一刻,他便拼命催动念力,让得飞剑震颤着掠出。

    飞剑阻止了风暴的侵袭,青石板崩裂,无数碎石块飞溅,将得街道两旁的门铺弄得乱七八糟,亦有碎石自李梦舟身侧掠过,甚至直接砸在他的身上,哪怕有被药浴淬炼的体魄,气海灵元耗尽的情况下,让他也比往常虚弱很多,高速崩溅而来的碎石砸在身上,剧痛无比。

    飞剑停滞在半空中,试图前进,但在杭子玉继续斩出第二刀时,飞剑便承受不住压迫力,被一刀砍飞,李梦舟屁股下的凳子四分五裂,他闷哼一声,身形朝着后方飞去,重重砸落在地上,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柳泽轻皱着眉头。

    杭子玉很是恼怒的说道:“果然是在装腔作势,就算你能驱策飞剑又如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他快步奔上前,眨眼便跨越距离,举刀猛地砍向李梦舟。

    但李梦舟在那瞬间左掌拍地,身形抬起的那一刻,右手里的惊蛰刀狠狠地斩向杭子玉,两把刀相撞,轰隆一声巨响,街道地板再度崩碎,冲击力也让得两个人被震退。

    杭子玉回到了原地。

    李梦舟在半空中翻转身形,狼狈落地,又往后接连倒退数步,才持刀插入地面止住身形,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他站直身子,伸手召回不二剑,淡淡说道:“就算我给你机会,你也杀不死我。”

    杭子玉的脸色很难看。

    面对已是强弩之末的李梦舟,他居然也只是稍胜了半筹,这实乃奇耻大辱。

    “柳兄。”杭子玉当即看向柳泽,沉声说道:“还请你出手相助!”

    柳泽没有拒绝,他和李梦舟不是敌人,但和杭子玉是朋友,那么便也无需去纠结,他只需要打赢李梦舟就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千海境里杀人。

    望着执剑站在前面的柳泽,李梦舟神情略有凝重,虽然杭子玉已经很接近五

    境门槛,但尚未达到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的高度,可同样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柳泽,带给他的感觉却要比杭子玉危险得多。

    “你已经半只脚跨入五境。”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哪怕只是跨过去半只脚,跟仍站在外面的人相比也是天壤之别,若是在全盛时期,他或许可以不用很在意,但此刻只能动用飞剑御敌的他,柳泽便是强大到极致的敌人。

    他和五境门槛的距离甚至要比此时的杭子玉还要远一点,可他是剑修,而且有着能够跨越境界的《浮生烬》刀术,有着《蚕灭卷》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念力,只要不是真正跨入五境的修行者,他都能轻松应对,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变得很麻烦了。

    站在面前的柳泽,是要比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都要强一筹的存在。

    右手搭在剑柄上,柳泽看着如临大敌的李梦舟,说道:“魏国里虽然没有剑门,但观主却教出了一位大剑修,我很清楚你们剑修在同境三尺之地无敌的特性,那也是盛传剑修在同境无敌的原因,可那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事实。”

    “剑修在同境里只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只要被近身,就有极大可能结束战斗,但受伤的七先生,根本站不到我的面前,所以你便很难赢,除非七先生此时是在全盛时期,或者境界高过我。”

    柳泽无比自信。

    李梦舟摇着头说道:“原来你是魏国的修行者,但只要你不是出自悬海观,便没什么可怕的,魏国里有苏别离,有宁曦,还有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却很清楚,魏国年轻一辈里没有姓柳的强者,说明你也只是个藉藉无名之辈,哪怕你确实很强,可我前面说的那三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打败你。”

    柳泽深深皱眉,说道:“那三个人确实是魏国年轻一辈最强的修行者,可在你们姜国里,也只有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等人享誉盛名,难道除此之外,离宫剑院的其他先生,包括不落山门首席谢春风和摘星府首席钟溪言就是弱者么?若要这般论,七先生又算什么?”

    李梦舟说道:“我从来没有要和他们比较,他们是强者不假,我也不是弱者,因为我才刚刚踏上修行路两年时间而已,或许我家三师姐和四师兄,以及谢春风和钟溪言他们的名声在世间都没有很响亮,但至少世间有他们的名字,可柳兄你的名字并未在世间里,你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较,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较?”

    他略有不屑的说道:“正如你知道我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说明我在世间比你的名气更响,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柳泽沉默不语。

    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李梦舟继续说道:“我在世间行走,让得世间记住我的名字,且不管我现在的修为是高是低,但我终究站在世人眼睛里,而你,只配和杭子玉那废柴混在一块,你们都是在世间没有名字的废柴!”

第五十七章 我在世间行走(四)

    柳泽静静望着站在面前侃侃而谈的李梦舟,很认真地说道:“我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的国师,青羽宗是魏国里除悬海观和芍华书院外最大的山门,我叫柳泽!”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了那么多话,他真的有点口渴,便径直走向旁边不远的一家酒肆,取出一壶酒,美美地饮上一大口,方才把视线放在柳泽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的背景倒是很厚,有着魏国国师那般大人物的老师,又是所谓除去悬海观和芍华书院的最大山门青羽宗里的首席弟子,但那又怎样?你的背景深厚,却依旧在世间默默无闻,这只能更加说明,你确实是个废柴。”

    柳泽明显内心波动很大,但他却控制得很好,仍在很认真地说道:“正因我的背景深厚,我便不是寻常山门的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国师,我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魏国的脸面,我不能很高调,那不代表我是废柴,只是我从未走入世间,但现在,我已入了世间,世间很快就会有我的名字。”

    一直在盯着柳泽的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那你还真是一个乖孩子。”

    柳泽是很有涵养的人,纵使心里怒极,脸上也不表露丝毫怒意,但这种人除了自身涵养外,也是城府极深。

    李梦舟看向杭子玉,忽然眉毛一挑,说道:“我和柳兄并无恩怨,唯一的一次,便是你从我的剑下救走了本该死掉的杭子玉,但我没有去找你的麻烦,你何故来找我麻烦?”

    他有些不确定,柳泽仅仅是有涵养,还是真的城府很深,若是前者,那么问题就必然出在杭子玉的身上,他故意讲那一番话的目的,当然是因为很清楚自己目前打不过柳泽,便试图想办法动摇柳泽的心境,而很巧的是,他貌似一下子就找准了目标,柳泽很在意有人说他默默无闻这件事情。

    柳泽当时在朝泗巷外救走杭子玉,很明显就是巧合,纵使柳泽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但要针对他也要有个理由,除非是魏国青羽宗本来就和北燕道宫有着很深的牵连,否则柳泽此时帮助杭子玉的举动便很有问题。

    李梦舟此话一出,杭子玉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正要开口说话的柳泽,他当即率先开口说道:“柳兄,此人鬼话连篇,刚才还故意糊弄我们,说不定他又有什么诡计,千万不要再跟他废话,赶紧出手!”

    闻听此言,柳泽也觉得很有道理,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皱眉说道:“你是在故意说那些话动摇我的心境,七先生,你是剑修,剑修的剑是直来直去的,我向来也很敬佩,请不要再用这些肮脏手段来对付我。”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杭子玉,如果刚才还只是有些疑惑,但杭子玉那副急切打断柳泽说话的样子,便足够证明一切了。

    他把视线再度放在柳泽的身上,微笑着说道:“那我们便不说废话,还请柳兄赐教。”

    他把不二剑直接丢了出去,自己则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惊蛰刀。

    刚才那一番话虽有打算动摇柳泽心境的意图,但气海灵元也因此又恢复了一些,哪怕仍不足以进行战斗,但他驱策飞剑时便也更轻松了些。

    速度也翻了数倍。

    尖锐的破空声在街道上响起。

    眨眼间,飞剑便掠至柳泽面前。

    但飞剑的速度再快,没有其他攻击的手段,对于柳泽而言,便形同虚设。

    他瞬息拔剑,直接磕飞不二剑,身形一动,就已经站在李梦舟近前,幸而李梦舟早就举刀防备着,可惜柳泽那一剑太强,嘭地一声,便轰飞了李梦舟。

    没有剑在手的李梦舟,纵使柳泽主动接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何况他速度够快,剑够强,李梦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在柳泽要再度欺身时,飞剑便又掠出,让他不得不暂止脚步,转身迎击。

    与此同时,李梦舟翻身落地,毫不犹豫的狂奔向前,在不动用气海灵元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劈出一刀。

    柳泽也不愧是半只脚踏入五境的大修士,他在挥剑斩击来袭的飞剑的下一刻,便迅速调转身形,横剑在胸,剑身与李梦舟那一刀狠狠撞击在一起。

    他眼睛余光注意到再度掠来的飞剑,便很快腾出左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抓,急速掠来的飞剑便直接停滞在了半空中,然后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李梦舟的那张脸,轻声说道:“以七先生现在的状态,仍能顽抗到这般地步,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可你终究很虚弱了,哪怕尚有念力驱策飞剑,但我轻易就能让它变成废铁。”

    若非修为境界高过剑修,否则很难凭借念力压制住剑修的飞剑,能够做到的前提,便是那名剑修相当虚弱。

    李梦舟此时咧嘴一笑,说道:“我是很虚弱,但我用来驱策飞剑的念力,却一点都不弱。”

    他的话音落下,被柳泽用念力禁锢在半空中的飞剑忽然挣脱,让得反应过来的柳泽,猛地挥剑击退李梦舟,但飞剑来袭太快,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侧身躲避,飞剑仍是在他脸庞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见此一幕的杭子玉,咬咬牙,掠身朝着李梦舟奔去,一刀让得刚刚站起来的李梦舟再度趴在了地上,他薅住李梦舟的脖领,恶狠狠地说道:“我南天门圣殿修士全部死在你手里,我简直不敢想象回去北燕该如何交待,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你也没办法自救,让你死在千海境也算是便宜了你,我是高高在上的南天门山海修士,你在姜国带给我的耻辱,我会在此刻全部还给你!”

    他把李梦舟甩在地上,猛地一脚踹了下去,便又举刀狠狠砸落。

    但那一刀并没有砸下去,他忽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下意识回头,却见一把飞剑急速掠来,瞬间将他胸口洞穿。

    “噗......”张口喷了一口血,杭子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身子摇晃了几下,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

    的胸膛。

    这时,李梦舟缓缓站起身来,呸了一口血沫,抬起一脚便把杭子玉踹趴在地,惊蛰刀铿地一声便砸在了杭子玉的眼前,他一脚踩着杭子玉的背,低下身子,说道:“你刚刚踹我很爽嘛,我说你是傻狗你还不信,我可是剑修,我还有一把剑呢,你个白痴!”

    李梦舟踩着他的背部,狠狠碾着,鲜血甚至渗透了靴子,杭子玉惨叫挣扎着。

    非是李梦舟变得狠辣,如此折磨杭子玉,而是他现在确实很生气,他不是嗜血之辈,但他曾经杀过的人确实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反而自从来到琅琊城,成为修行者后,他便很少再杀人,因为敌人多数都比他强,而面对弱者,也无非是一剑了事。

    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杭子玉好过。

    “七先生,请住手!”

    伸手触碰了一下脸颊,看着指尖的血迹,柳泽神情依旧平静,但是看着正在折磨杭子玉的李梦舟,他却很是急切的喊道。

    李梦舟冷冷看向柳泽,说道:“你也是个白痴。”

    柳泽皱眉说道:“七先生,请不要说脏话。”

    饶是李梦舟此刻很生气,闻听此言也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他很怪异的看着柳泽,说道:“我那不是脏话,而是在阐述事实,若我所料不错,自你救走杭子玉后,他便对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但你又是否清楚他是什么人?”

    柳泽犹豫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其中有误会......”

    李梦舟伸手打断了柳泽的话,说道:“我是谁,你很清楚,而杭子玉是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他带领着其他圣殿修士混入千海境,目的便是要杀我,那是我和杭子玉之间的仇怨,跟你柳泽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你是魏国国师的徒弟,行事必须要低调,但也不该是个白痴,但事实上,你确实是个白痴。”

    柳泽怔怔地看着李梦舟。

    他回忆起即将前往姜国时的那一晚,老师专门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在世间行走,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懂得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纵使你有不俗的修为,可世间比你强的人太多,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也一直都很听话,但你是青羽宗首席,你将是未来青羽宗的宗主,你要让别人听话,而不是你听别人的话。”

    看着愣神的柳泽,李梦舟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脚从杭子玉背上移开,极度的虚弱,让他身子摇摇晃晃,但还是攥紧手里的刀,注视着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杭子玉,一刀砍了下去。

    李梦舟用刀撑着地,脚步蹒跚地重新走向酒肆,在柜台又取了一壶酒,直接全部喝下肚,把空酒壶摔在地上,他看着依旧在愣神的柳泽,轻轻摇头,向着西城门走去。

    而终于缓过神来的柳泽,注视着李梦舟的背影,再看向趴在地上已断绝生机的杭子玉,想着自己果然是白痴没错,他不免自嘲一笑。

第五十八章 我在世间行走(五)

    西城门外的傀儡在散去。

    站在城头上的钟溪言和陈子都皆是有些疲惫,虽然没有直接在城下同傀儡搏杀,但拦截傀儡攻城也是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和灵元。

    抬头注视着夜色,钟溪言说道:“看来到了夜晚,这些傀儡也需要休息,但安全只是暂时的,它们依旧在附近,待得清晨的光辉洒落时,傀儡的行动将会继续。”

    看着或远离城门,或直接匍匐在地上休息的傀儡,陈子都甩动了一下发酸的臂膀,把视线投向南城门,沉声说道:“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情况。”

    千海境里充斥着气运,按理来说神游的距离应该更广,但反而受到了某种限制,且筋疲力尽情况下,神游的消耗太大,纵使已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也无法看破整座琅琊城,他们只是察觉到了异动,并不知晓南城门发生了什么。

    想着路追风的事情,陈子都当即看向钟溪言,说道:“现在傀儡暂时安稳下来,有他们在这里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且去南城门瞧瞧情况。”

    西城门上也有二十多名修行者,纵使离开两个最强的,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钟溪言和陈子都正待下城头,忽然看到城门街道里出现了一个脚步蹒跚地身影。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上得城头,望着城外很安静地傀儡们,稍有些意外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先生?”

    看着李梦舟颇显狼狈的样子,钟溪言微微皱眉。

    陈子都连忙上前搀扶住李梦舟,同时解答了李梦舟对城外傀儡的疑问,又很担心的说道:“莫非南城门破了?”

    李梦舟朝着陈子都点点头,说道:“我还没有虚弱到让人扶的地步,南城门确实破了,但破掉南城门的不是那些傀儡,而是我。”

    钟溪言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李梦舟便很简单的把南城门的情况描述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既然那些傀儡到了晚上也会休息,想必其他三座城门也是这样,但南城门已破,等到傀儡把那里的修行者全部弄死,肯定会堵在南城门,若要弃城,我们得找个出路,若要继续守城,便得把南城门的傀儡清出去,但毁掉的城墙和城门却没办法弥补。”

    钟溪言思考了片刻,说道:“如此多数量的傀儡聚集在琅琊城,说明附近应该已经没有了傀儡,若要弃城寻找其他的落脚点,倒也相对容易,但千海境里琅琊城气运浓度最高,想要解决南城门的问题却也简单,那就是放弃南城门外城,有内城的大门挡着,便也无碍。”

    内城的大门自然没有南城门牢固,可若要守城,放弃外城,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李梦舟说道:“若有阵术的加持,莫说放弃外城,就算只是一个小小朝泗巷,那些傀儡也攻不进来,放弃外城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守住内城,若能保证在守城的过程里,能够有人跨入五境,自然不需要弃城,但不能保证的情况下,弃城要比继续守城好得多。”

    他当然也很希望能够待在琅琊城里,可现在的局面,如果守不住城,待在这里便会有很多麻烦,得不偿失。

    钟溪言点点头,说道:“我也很赞同七先生的意思,但在我看来,千海境里那些修行者应该多数都会朝着琅琊城赶来,被分散在各地的修行者,为保证在有限时间里能够安全离开,琅琊城都是首要选择。”

    “虽然在时限里,无论身处何地,最终都能被送出千海境,但正如我们来到琅琊城一样,他们总会到这里走一趟,相信他们很多人都想要在千海境里分出个胜负,而没有比来到琅琊城更容易碰见自己想碰见的人。”

    千海境是姜国的,而琅琊城是帝都,潜意识里都会有向着琅琊城聚集的念头,总比分散在外,孤零零来得好,纵使有少数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可大多数人都会有。

    来自世间诸国的修行者,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入得千海一观,姜国本来就是天下必争之地,钟溪言不会相信,那些来自他国的修行者没有什么任务,若能打压姜国修行者,他们绝对趋之若鹜。

    何况还有雪夜太子那个人。

    从未在世间行走的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的目的只会更不简单,千海境的开启不过是契机罢了。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若如你所言,那这城是非守不可了?”

    钟溪言说道:“我不能肯定,但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琅琊城不是非守不可,但至少能守的时候就必须要守,七先生要对自己有更多的信心,破入五境虽不能保证,但我们可以尽量去做,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若因此弃城而走,我们又何必入千海境顿悟,要做自然就要去做不可能的事情。”

    李梦舟的想法里,在明确守不住的情况下,继续守城便是很白痴的行为,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何非得走那条最难的?

    但是听着钟溪言的话,他忽然有些醒悟,修行本身就是世上最难走的路,何况琅琊城并没有被破,他没道理在此时此刻选择逃走,哪怕按照正常逻辑,弃城才是最聪明的行为,但修行里的事情,不能如此论断。

    他若想破入五境,便必须坚定信念,去走最难的那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世间行走肯定要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纵然有些选择会显得极其愚蠢,但有时候结果并非是最糟糕的。

    但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懊恼,如果他能跟着曹如山修习一些阵术,便能更好的守城,他曾经觉得阵术修习起来太麻烦,而且很耗时间,便很果断的拒绝了曹如山,现在想来,多一技傍身,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坏事。

    他也不会因此而后悔,无非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他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那些傀儡,说道:“如果能想到办法可以真正杀死傀儡就好了。”

    钟溪言说道:“这显然是极难的事情,除非千海境崩塌,但其实傀儡突然能够增强本身就有一些问题,或许也真的有能杀死傀儡的办法,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

    千海境里傀儡的存在,他们都是有听闻的,但等他们真的看到傀儡,才发现还是有些不一样,而那些所谓的不同之

    处,很大可能便是问题所在。

    陈子都这时说道:“我们还是先汇合谢春风他们到南城门看看究竟吧。”

    他又看向李梦舟,问道:“你伤势如何?”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没受什么伤,只是气海灵元耗尽罢了,慢慢恢复就好。”

    他在南城门外的确没有受伤,也就只是面对杭子玉和柳泽的时候,受了点伤,但也无关紧要。

    他们下得城头,钟溪言和陈子都分别朝着东城门和北城门而去,李梦舟则独自一人又回了南城门。

    南城门里匍匐着不少傀儡,它们就好像真的变成了石头,那些守城的修行者也都被傀儡杀干净,只有柳泽静静站在街道上,注视着那些傀儡。

    剑气石龙造成的破坏,仅仅是毁了上城墙,并非整座墙都塌陷,但那种高度对于傀儡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障碍,轻易就能跳上来。

    “我们打算继续守城。”

    李梦舟站在柳泽的身后,淡淡说道。

    柳泽回身,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城守不住,若南城门不破还好。”

    李梦舟说道:“所以要放弃这里,退到内城。”

    柳泽皱眉说道:“琅琊城的坚固皆在外墙,傀儡轻易打不破外墙,可却能轻而易举攻入内城,城里的修行者数量有限,何况还要守着其他三座城门,内城的门根本挡不住。”

    李梦舟说道:“那就要看是傀儡先破城,还是我们之中有人先破入五境。”

    柳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难以置信的说道:“为何要这么做?”

    他很难理解。

    守城的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若要守住,便需要至少有一人能够破入五境,但破入五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一旦守不住,整座城里的修行者全都要丧命,这本来应该是很好选择的答案。

    李梦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柳泽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若真的要守城,我或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梦舟看着他说道:“你在城里,当然要守,除非你现在选择离开。”

    柳泽摇着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破入五境的几率远比傀儡破城低得多,若要阻止傀儡破城的时间,便必然要以阵术加持,我的老师是魏国国师,青羽宗的宗主,但我还有一位老师,他教我阵术。”

    李梦舟很意外的看着柳泽,“你会阵术?”

    柳泽说道:“我魏国里很低调,除了帮着老师处理一些事情,剩下的时间便只有修行,难免也学了很多东西,阵术只是其中之一,我算不上什么阵术师,但想来抵挡住傀儡破城的速度还是能够做到的,希望七先生真的能够在城破之前,破入五境。”

    ......

    某州郡,某座城外。

    楚沧岚和杨麒走出这座空城,看着前方不远正在同傀儡搏杀的青年男子,神情颇有怪异。

    因为在他们入城的时候,那名青年男子就已经在了,等到他们在城里吃饱喝足走出来,青年男子还在。

    “那家伙是疯了么?”

    杨麒很不能理解青年男子的行为。

    虽然杀死傀儡的瞬间能够让得天地气运短暂变得浓郁很多,但不吃不喝,一直不间断的杀傀儡,便是相当怪异了。

    青年男子是一名持刀的修士,神情很是严肃,仿佛把杀傀儡当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杨麒忍不住好奇,大声喊道:“这位兄弟,你在干嘛?”

    青年男子一刀砍碎傀儡,回眸看了一眼杨麒,淡淡说道:“修行。”

    杨麒继续喊道:“就算是修行,也没必要这般疯狂吧,难道你就不累么?”

    青年男子看着复原的傀儡,挥刀的同时,冷声说道:“我要尽快破境,这便是我进入千海境的目的,外面有我必须要杀死的仇人,他很可能已经活不长,但他只能死在我手里,若我慢慢修行,我等不急,他也等不急,既然入了千海境,就要拼尽全力。”

    那头傀儡是四境巅峰的实力,其实青年男子应对起来很费力,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更好的修行。

    楚沧岚和杨麒沉默不语。

    注视着与傀儡搏杀的青年男子,也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等到青年男子再次杀掉傀儡时,楚沧岚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男子吐出口气,冷淡地说道:“姓井,名三三。”

    楚沧岚点点头,说道:“倒是很奇怪的名字,你有仇家要解决,所以才入千海境试图更快的提高实力,而且不敢有半点的懈怠,按理来讲,我不该说什么,但修行不是一蹴而就,你要把自己的心态放平,才能感悟到更多东西,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井三三皱眉看着楚沧岚,说道:“受教了。”

    他貌似很快便醒悟,直接放弃斩杀那头刚刚复原的傀儡,径直步入城里。

    杨麒看着井三三的背影,说道:“这家伙蛮怪的。”

    楚沧岚微微一笑,挥手间,破霆枪出,直接斩杀那头傀儡,说道:“我们也走吧。”

    杨麒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楚沧岚眯缝着眼睛,说道:“琅琊城。”

    城头上,井三三注视着楚沧岚和杨麒离去的身影,望着那头重新复原,四处徘徊的傀儡,默默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睡觉,这座城里的傀儡早就被他清空了,他可以很安稳的待在这里,直到破境。

    风正阳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井三三若要帮吕清蟾报仇,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风正阳死掉,千海境也是他唯一最快变强的机会。

    待得日后,他成功杀死风正阳,游历世间山野,专斩不平之事,名声大噪,便也都是后话了。

    ......

    坻水郡。

    有雨。

    白虹镇里的那条破落巷。

    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注视着漫天雨珠,轻声说道:“这里的雨很真实。”

    另外一把油纸伞出现,伞下同样是一位姑娘,她伸出手去,看着雨珠落在掌心,说道:“千海境本来就是真实的,我们更加是真实的,虚虚实实之间,本来就很难分辨,除了没有其他人不真实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第一把油纸伞下是萧知南。

    第二把油纸伞下是陆九歌。

    推开小院的院门,萧知南说道:“你懂得很多。”

    陆九歌轻笑着说道:“也只是懂得多。”

    望着萧知南熟门熟路的来到厨房里,陆九歌说道:“你当初和李梦舟住在白虹镇的破落巷,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会做饭。”

    陆九歌把油纸伞放下,撸起袖子,说道:“我来。”

    正如她所言,这里除了没有人外,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厨房里有肉有蔬菜,虽然很少,但也只是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老人,经常到外面蹭饭。

    而这里的东西也是当时李梦舟和萧知南买的。

    看着忙活着做饭的陆九歌,萧知南轻声说道:“我们已经找遍了坻水郡,只有一些寻常的修行者,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找下去,现在唯一的去处,只有琅琊城。”

    陆九歌说道:“萧姑娘当时在宫廷宴会里只接受了道生的挑战,未曾去挑战别人,为何在千海境里特意再去找那些人呢?”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时是那时,此时是此时,现在应该有很多人破入五境,那么我也需要重新一一拔剑。”

    陆九歌仔细观察着厨房里的东西,只有一小半袋米,和小半块肉,一摞青菜,一棵白菜,很显然能做的东西并不多,熬米粥,青菜炒肉,或者白菜炒肉,她在准备的同时,开口说道:“我曾听山主说起过一件事情。”

    萧知南看着她的身影,没有询问,只能等待着陆九歌继续说下去。

    而陆九歌没有让她等待,紧跟着便说道:“北燕琅嬛剑庐的上官剑主,是世间同离宫剑院的薛院长并称为剑仙之下最强的剑修,也是最接近剑仙的人物,但上官剑主虽建立了琅嬛剑庐,其实她有很多意难平。”

    萧知南轻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陆九歌继续说道:“上官剑主是女子剑修,虽然黄金时期便有一位女子剑仙,琅嬛剑庐也是传承自那位女子剑仙,可实际上上官剑主和那位女子剑仙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得到了那位女子剑仙的本命剑,从而产生了联系,修得了惊鸿剑意。”

    “但上官剑主并没有把惊鸿剑意修行至完美,表面上上官剑主是和薛院长齐名,最接近剑仙,但世间却很少有上官剑主的名字,萧姑娘从剑庐里走出来,让得惊鸿剑意重新在世间展现,那么便是很大意义上,代替上官剑主在世间行走。”

    陆九歌转身看着萧知南,说道:“你修得是上官剑主的剑,而不是你萧知南的剑。”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你果然懂得很多,但也确实只是懂得很多,身为蒹葭苑下任山主,你已经具备资格,但你不是剑修,也不是我,我代替老师在世间行走不假,可真正在世间行走的人是我自己,那是老师的路,也是我的路,但我的路,要比老师更高。”

    陆九歌微笑着说道:“我当然很明白,萧姑娘的剑极其高傲,自你破入五境的那一刻,便已经摆脱了上官剑主的影子,但你隐藏着那份心思,其实是很不好的事情,现在便没事了,我做饭很快,在蒹葭苑也经常做饭,味道还是不错的。”

    萧知南深深地看着陆九歌,轻声说道:“我有点明白,为何你会被海棠山主看重,不单单只是因为月从霜不想继承山主之位,她的资格只是因为修为高,但山主的位置不是修为高便能做好的。”

    陆九歌说道:“我只是很努力去拥有资格而已,其实师姐比我更合适,但既然担子落在我身上,我便不能让山主失望,也不能让我自己失望。”

    ......

    身穿着粗布僧袍的道生在山间行走。

    他望着穹顶那如一条条银线般垂落的雨水,眯着眼睛,把手里的那根木棍攥紧,视线转移到了周围的山林里。

    有窸窸窣窣地声音响着。

    那并非雨声。

    他以为会是傀儡出没,但等他看到那一抹身影出现时,不免有些困惑的开口说道:“四先生?”

    脚踩着被雨水打湿的山路,已经显得有些泥泞,宁浩然手里持着曲泉剑,披头散发,原本应该很干净的白袍也变得斑斑点点,有很多深褐色的痕迹,那更像是血迹。

    道生打量着这般模样的宁浩然,很是不解的问道:“四先生遇到什么事情了?”

    宁浩然的声音很平淡,但雨落声却没办法遮盖,“我在世间行走,却最终发现,自己并非世间之人,那种感觉很奇怪,心里也好似正被灼烧,像是有什么东西急需宣泄出去,在我尽力控制的时候,却貌似根本控制不住,在我提起剑的那一刻,在鲜血染红我的眼睛的时候,那种全身心的舒畅感,让我变得有些疯狂,那是极其美妙的感觉。”

    道生紧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四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宁浩然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我在说剑,用来杀你的剑。”

    道生神情变得凝重,手持木棍指向宁浩然,说道:“我希望四先生只是在开玩笑,哪怕你手里握着剑仙的剑,但你终究堕了境,我并非路追风,四先生便没机会打赢我。”

    宁浩然毫不犹豫的出剑。

    剑意斩碎了雨珠。

    在山野间刮起了一股风啸。

    道生猛地把木棍砸在地上,溅起了大片泥水,浩荡的灵元涌现,铿铿地鸣响在耳畔炸裂,十米范围内瞬间变成真空地带,半滴雨水也无法落下,也将得那股剑意拦截在外。

第五十九章 金刚坐禅

    他高抬左掌,有大量灵气聚集,山野间剧烈的爆炸,让得天地气运大乱,自穹顶垂落的雨珠倒回,凄厉的呼啸声在空气里乍现,仿佛有整座山被道生搬动,照着宁浩然砸落!

    宁浩然轻轻皱着眉头,挥剑斩出,便掀起了更大的风浪,嗤嗤嗤地破空声宛如利器切割,将得道生的攻势瓦解,剑意磅礴,轰击在道生的身上,粗布僧袍被划破,鲜血溢出,他整个人也被炸飞了出去。

    颇为狼狈地摔在泥地里,道生杵着木棍艰难起身,泥水自僧袍往下滴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宁浩然,沉声说道:“这不可能!就算四先生握着剑仙的剑,但你已堕境,就算我要拼尽全力才能接住那一剑,也绝不可能败得这么快!”

    他渐渐睁大眼睛,有些惊恐的说道:“你已入五境!”

    道生也是半只脚踏入了五境门槛,他自信哪怕宁浩然修着剑仙的真意,面对那一剑,也最多势均力敌,且宁浩然很难斩出第二剑,最终赢得必定是他,而反常的事实只存在着一个原因,那就是宁浩然已经再次破境,甚至极大可能直接越入了五境!

    宁浩然没有开口说话,他再次提剑。

    道生稳定着心绪,强自吞咽下涌到喉间的鲜血,说道:“我还是不明白,四先生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宁浩然的修为本身便很强,虽因有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导致他堕境,但在千海境里碰到奇遇,确有很大可能直接破大境,可现在宁浩然的样子,才是让道生想不通的地方。

    但他的问题必然得不到答案,宁浩然的第三剑已经斩出。

    尽管道生施展出浑身解数来抵挡,也是被瞬间击溃,再度倒飞出去。

    他张口喷了口鲜血,在泥水里打着滚,试图爬起身来逃走。

    而宁浩然步步紧逼。

    “四先生是在戏耍我不成?”

    道生终于心冒怒火,想着无念大师特意让他入世,绝不是要让他死在外面,但现在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自救?

    看着狼狈逃窜地的道生,宁浩然终于再次开口,他的神情也有些怪异,“你们南禹修士的金刚圣体真是超乎想象的坚韧,传闻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一部分便是由金刚圣体衍化而来,虽是半成品,但他们藉由气海灵元淬体,使得他们的体魄远远强过了南禹佛修的金刚圣体,可亲眼所见时,才明白,你们的金刚圣体也是非同凡响,普通的剑破不开,但剑仙的剑呢?”

    他初才一直用得是自己的剑,正如道生所想的那样,剑仙王乘月的剑意终究不属于他,他也只能施展出来一次,而且没办法同王乘月本人斩出来的剑相提并论,可也是异常强大的一剑。

    道生趴在泥水里,他想着宁浩然的那些话,忽有灵光闪现,南禹里有不少强大的神通法门,便例如莲花化劫之法,虽然道生施展不出来,但尚有其他神通能够一试,只要困住宁浩然半刻,他便有机会活命。

    他很快便想到了《神隐经》里的一门术法,名为《金刚坐禅》。

    不能肯定《金刚坐禅》是否能够抵御住已破入五境的宁浩然斩出的剑仙之意,但现在也已经别无他法了,他必须搏一把。

    毕竟他会得神通也不多。

    在宁浩然提剑的瞬间,道生自泥水里翻身而起,甩出了道道泥箭,他单手结印,迅速拂过木棍,一股淡淡金光呈现,基本上在宁浩然出剑的同时,木棍也跟着点出。

    一束金光乍现。

    坐禅金刚庄严肃穆,将得剑意镇压,罩在了宁浩然的身上。

    如同被钉在原地,宁浩然动弹不得分毫。

    剑意仍在前行,但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在坐禅金刚的注视下,便如同蜗牛,虽在爬动,却始终在金光照耀范围里。

    可道生看得出来,宁浩然很快便能挣脱束缚,他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以最快速度逃跑。

    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本事,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而也仅仅是数息的工夫,剑鸣声大放,坐禅金刚直接崩裂,化作点点金光,挟裹着穹顶落下的雨珠,便如同一颗颗金子洒落。

    宁浩然皱眉看着眼前空空如也,那未出完的一剑,再度斩出。

    曲泉剑撕裂着空间,朝着道生离开的方向掠去。

    待得飞剑回来,宁浩然注视着剑身上的一点血迹,眉头皱得更深,喃喃自语道:“不愧是皆然大师的徒弟,跟随着无念大师在南禹枯禅修行,纵使修为不算很高,却拥有着很非凡的手段。”

    飞剑斩中了道生,但是没能把道生杀死,若道生的修为再强一些,坐禅金刚无疑会把宁浩然困的时间更长,但饶是如此,道生也只是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活了下来。

    宁浩然没有再理会道生,他眺望着某个方向,咧嘴笑道:“又有熟人出现了。”

    那是江子画一行。

    ......

    琅琊城。

    深沉地夜,雨势颇大。

    但聚在南城门的傀儡并未离去,任由雨水拍打在它们身上,便如同一块块磐石。

    李梦舟回身看着出现的谢春风和月从霜等人,开口说道:“虽然傀儡们貌似睡着了,但我们依旧杀不死它们,或许等到柳泽布置好阵术,我们才能有时间找到杀死它们的方法,或者是驱逐它们。”

    柳泽说道:“我现在就开始布置,但那些傀儡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醒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李梦舟向着谢春风等人解释了一下,大家便开始行动。

    布置阵术其实是很繁琐的事情,对于大阵术师而言,当然相对轻松,因为他们已经很熟悉,而对于柳泽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布置阵术的步骤也极其复杂,不能有任何纰漏。

    谢春风和钟溪言、陈子都帮助柳泽布置阵术,而李梦舟则暂时待在街道旁的一家酒肆里休息,月从霜和南笙她们及谢宁则注意着傀儡的动向。

    在充斥着天地气运

    的千海境里,灵元恢复的速度也很快,但那是在观想的状态下,若是什么都不管,让其自然恢复,依旧是很漫长的时间。

    李梦舟在观想的过程里,心无旁骛,在周身流转的气运触碰不到,也很难感知到,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已经距离五境门槛相当近,若是在外界,哪怕触手可及,也很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光景才能破开壁垒,资质妖孽如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都在五境门槛前停滞了很久,但千海境的机缘能够帮助修行者尽快打破壁垒,问题关键是修行者在千海境里待的时间有限,李梦舟也不能保证能够在有限时间里破入五境,他只能尽量去做。

    渐渐地,夜色变得更为深沉,那些傀儡也都没有什么动静,让得柳泽他们很平稳地在南城内门布置好了阵术,紧跟着便又朝东城门而去。

    然而南城内门里布置下了阵术,南城门依旧是毫无防御的,月从霜认真思考了片刻,向南笙和谢宁说道:“我们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傀儡赶到城外,纵使南城门城墙破损大半,若有阵术在的话,傀儡也很难进得来,便能多一层防护。”

    谢宁有些犹豫地说道:“可若惊动那些傀儡,很可能半途而废,我觉得哪怕是要把城里的傀儡赶出去,也得等到那个柳泽把所有阵术都布置好之后再说吧。”

    现在的谢宁明显成长了很多,考虑的问题也很全面。

    但他能想到的事情,月从霜自然也能想得到。

    “柳泽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虽然并不是专修阵术,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也是有很高造诣的,其他三座城门皆有城墙阻隔,傀儡沉睡的期间,不会出现问题,而南城内门的阵术也已经布置好,所以就算这里的傀儡苏醒过来,我们也能很快躲到阵术里。”

    “换句话而言,布置阵术和阵术是否有用其实是两码事,若傀儡真的苏醒,也正好检验一下阵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有问题。”

    月从霜的想法很简单,若是柳泽的阵术没有用,或者一击就溃,那么等待柳泽把其他城门的阵术布置好,和现在直接检验南城阵术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如果那些傀儡不会苏醒,将它们送到城外,自然也是最好的事情。

    南笙这时说道:“我去问问李梦舟。”

    她转身便朝着李梦舟所在的一家酒肆跑去。

    月从霜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解地说道:“她问李梦舟做什么?”

    谢宁沉默不语。

    酒肆里,南笙悄悄靠近观想中的李梦舟,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李梦舟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她说道:“在观想的时候,虽然不怕被打扰,但有时候也会出问题,若非我的念力足够强,能够意识到外界的情况,你刚才差点让我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元散去。”

    南笙有些羞恼的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又不是在观想破境,能有多大问题!”

    李梦舟说道:“要不是你刚才打扰我,说不定我真破境了呢。”

第六十章 破境生,破城死

    他显然是在胡说八道,而南笙也没有相信,带着恼怒地情绪把月从霜的提议说出来。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行,虽然柳泽懂得阵术,但具体他的阵术造诣有多高,我们也不清楚,如果根本抵御不住傀儡的进攻,便是形同虚设,若有问题,当然提早发现更好,哪怕傀儡不会苏醒,等到柳泽把阵术布置好,我们也得等明日天亮,检验一下阵术的效果。”

    他在观想的过程里,虽然没能恢复所有的气海灵元,但也已经不影响他的发挥,有月从霜在,就算那些傀儡暴走,也能抵挡得住,毕竟城里的傀儡数量是有限的,基本上都在城外。

    颇有些奇怪的望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南笙,他又说道:“以前怼我不是很有气势嘛,现在怎么不行了,还没说几句话就气得脸通红。”

    南笙瞪着他没有说话,直接跑了出去。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想着,可能是每个月的那啥来了,没有力气怼他,嘛,这种情况就让着点吧。

    他走出酒肆,看着月从霜说道:“就让南笙师姐和谢宁他们守着,以防不测,我们两个人去探探那些傀儡。”

    只有柳泽在这里的时候,其实李梦舟便尝试过,轻微的动静是惊不醒那些沉睡的傀儡的,但不能保证大动静是否能惊醒它们。

    让得南笙和谢宁站在稍远的位置,李梦舟则和月从霜一起朝着那些傀儡走去。

    “我想起了曾经在坻水郡面对山野剑修百里川的时候,你要借我的剑,那时的你轻易就能杀死我,而现在的我,却已不弱于你。”

    闻言,月从霜微微皱眉,说道:“七先生的成长确实很明显,你虽未能跨入五境那道门槛,其实也已经在四境里真正无敌,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是我,也没有很大的机会能赢你,毕竟我同样没能跨过那道门槛。”

    她是能够很清晰感知到李梦舟内敛的气息,在同境里,如若不是修为更强一筹,都很难赢得过剑修,月从霜没有亲眼目睹李梦舟在南城门外的战斗,但她能够感觉到,将得南城门毁坏到这般程度,甚至也杀死了路追风,月从霜自问,若是她独自站在城外面对那么多傀儡,能够活下来都勉强,根本再做不了其他什么事情。

    但承认归承认,看着神情淡然的李梦舟,月从霜冷声说道:“你那番话的意思,是变得比我强,若遇到危险,便只能找你庇护么?”

    哪怕李梦舟没有那么说,但那种语气,也让得月从霜想到了很多,她当时虽是向李梦舟借剑对付百里川,但很大程度是强迫李梦舟跟她走的,她想着原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这般小心眼。

    李梦舟很无辜的说道:“月师姐貌似说的是实话,但我也没有那么自大,若月师姐真的跟我拼命,我也是半点好都讨不到,您毕竟是师姐,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身为师弟,保护师姐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月从霜淡淡说道:

    “那便请师弟把那些傀儡都扔出去吧,我来帮你掠阵,以防不测,虽然师弟肯定自己就能解决任何麻烦。”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我正有此意。”

    既然有着试探傀儡要经受多大的动静才会苏醒,借此检验阵术的效果,当然不可能小心翼翼,他走到一头傀儡面前,活动活动手脚,猛地一脚踹出,嘭地一声,直接将得那头傀儡踹飞出去,越过残破的城墙,朝着城外跌落。

    如此大的动静,让得周围沉睡的傀儡貌似有醒来的迹象,但也仅仅是貌似,它们并没有真的醒来。

    “难不成这些傀儡真的睡死了?”

    李梦舟有点不信邪,再度出脚,一个个把面前的傀儡踹飞,每一次都造出极大的动静。

    月从霜默默观察着,忽然神情微变,说道:“醒了!”

    李梦舟已经再次出脚,将得那头睁开眼睛的傀儡又一次踹飞,虽然傀儡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但毕竟是在气运滋养下诞生的灵物,基本的情绪是有的,例如愤怒大吼,但那头被李梦舟踹飞的傀儡,因刚刚醒来,突然身在半空中,显然是有点懵的,它发出吼叫声,呈抛物线掠过了城墙。

    城门里的傀儡已经没剩下几个,但它们也都纷纷苏醒过来。

    李梦舟没有继续出脚,而是好整以暇的转身,向着月从霜说道:“现在是检验阵术的时候了。”

    月从霜未说话,也跟着李梦舟原路返回,一直注意着那几头醒来的傀儡,摇头晃脑,渐渐找准了目标,喉咙里发出低吼,朝他们追了过来。

    李梦舟提着惊蛰刀,往前走着的同时,朝身后斩出,刀气轰击在那几头傀儡身上,减缓了它们的速度,望着站在原地发呆的南笙和谢宁,说道:“退回内城。”

    外城是很大的,哪怕只是南城,他们没有走得很快,但凡傀儡追上来,李梦舟便斩出一刀,等到入了内城时,他们站在门内,眼睁睁看着那几头傀儡气势汹汹的扑过来。

    南笙和谢宁都是有点紧张的,他们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敢离得太近,毕竟阵术是看不见的东西,傀儡近在咫尺,面前没有任何遮挡,难免心里有点慌。

    那几头傀儡纵身而起,便要扑向站在门内的李梦舟和月从霜,双方的距离触手可及,而就在那一瞬间,天地间忽有嗡鸣声起,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又好像本来就在那里,让得那几头傀儡直接撞了上去,嘭嘭几声闷响,崩碎开来,碎石头洒落一地。

    李梦舟挥手驱散烟雾,望着那渐渐消散的光柱,颇为满意的说道:“看来那柳泽对阵术确实有几分能耐,不仅仅是能够防护,如此一来,我们只需找到驱赶或杀死傀儡的方式,又或者能够破入五境,琅琊城便能万事大吉。”

    月从霜也很满意,朝着李梦舟说道:“去把这几头傀儡扔出城外吧,只要看不到我们,它们应该会继续沉睡。”

    李梦舟注视着南城门的方向,说道:“刚刚那头已经醒来被我踢飞的傀儡,找寻不到目标,确实没有了什么动静,而且城外的傀儡也没有被惊醒。”

    他以念力禁锢着那一地碎石,让得傀儡暂时没办法重组复原,直接悬浮起来,朝着城外飞掠而去。

    这是他在攻破南城门的时候,察觉到的能够驱策傀儡碎石的办法,便是那剑气石龙,但能禁锢的时间有限,傀儡一旦重组,剑气石龙便自然崩溃,但他的念力无穷无尽,将得那一地碎石以最快速度送出城,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着若是能够凭借念力控制住傀儡,便能把它们全部禁锢,但琅琊城里没有能够关押傀儡的地方,只要给它们时间,连坚固的城墙都能破开,纵使是关押在玄政司里特制的牢狱,也没有足够大的空间。

    若能像控制碎石那般,将得傀儡都送到距离琅琊城很远的地方,当然是最理想的方式,但那显然也是最困难的,念力消耗将是极其恐怖的,唯一有能力做到的只有李梦舟,可四千众的傀儡,就算念力能够及时补充,他也得被累死,明显也不是什么好方法。

    “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泽和谢春风、钟溪言他们赶了过来。

    察觉到南城的异动,他们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待得李梦舟解释一番,才放松下来。

    虽然明白李梦舟是有点怀疑他阵术的可靠性,但柳泽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说起来,他是很亏欠李梦舟的,居然被杭子玉利用,差点酿成大错,便也笑着说道:“其实这么大规模的布置阵术,我也是第一次做,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剩下北城门的阵术要布置,诸位还是想想怎么真正解决傀儡的问题吧。”

    他朝着北城门而去,钟溪言也跟了过去,但谢春风留了下来,开口说道:“琅琊城是能够暂时守住,但也不能确定究竟能守多久,若傀儡一直沉睡还好,我们能够守到千海境时限结束,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找个地方修行,只要能破境,就算没有阵术,那些傀儡也不足为虑。”

    虽然破入五境是很难的事情,但相比找到杀死貌似根本杀不死的傀儡的方法,似乎可能性更大一些,在确信阵术能够抵挡住傀儡的进攻,谢春风便不想再耽误时间。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若琅琊城被傀儡攻破,我们退无可退,便也只有死路一条,但破境便能生,我尚且没有忘记乌冬山里发生的事情,正好借此看看谁能先破境,到时,我会和谢首席一战。”

    谢春风深深地看着他,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带着谢宁离开。

    南笙犹豫地看着李梦舟,说道:“虽然你现在的实力不亚于谢春风,但他终究站在你的前面,要说破入五境,他比你更有可能。”

    李梦舟淡淡说道:“可能这种东西并不是事实。”

第六十一章 是四先生

    凤江城。

    沈秋白站在城头,注视着城外风景,方圆十里地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附近有很多傀儡,但都在沉睡,整个世界仿佛都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声响。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是杨昭上得城头,揖手说道:“师兄,该吃饭了。”

    沈秋白点点头,下得城头,他们来到凤江太清楼,整个凤江城都是空的,相当于这里的一切,他们都可以予取予求,但钱财在千海境里又用不着,更加不可能带出去,便也只有住的地方和吃饭的地方能够随意了。

    太清楼是叶氏族的生意,而叶氏族就坐落在凤江,凤江里的太清楼自然也是第一家。

    沈秋白和杨昭都不会做饭,在太清楼里忙碌的身影是白芨。

    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有荤有素,不同于萧知南和陆九歌在白虹镇的破落巷里,太清楼里的食材很多,能够让得白芨大展手脚。

    杨昭赞不绝口的说道:“白芨师妹真是有一手好厨艺,想来能够娶到白芨师妹的男子,该是多么幸运。”

    白芨稍微有点脸红,她偷摸瞧了沈秋白一眼。

    但沈秋白却很淡然,仅仅是微微一笑,便算是称赞,他没能领会到白芨的眼神,或许就算他领会到了,也会装作没有,他的人生里只有修行,带领着摘星府进入山海清幽,所谓儿女情长,在他眼里,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在吃饭的过程里,沈秋白轻声说道:“千海境虽是姜国的气运圣地,但其实真正能感悟到的东西也很有限,你们都已破入四境巅峰,若非得到大机缘,便很难再破境,尤其是破入五境那道天堑,但也不能因此便懈怠,若能多点领悟,便也能走得更远,缩短能够破入五境的时间。”

    杨昭很认真在听着,就连本来拿起的碗都重新放下,说道:“二师兄已破入五境,世间难逢敌手,想来就算是那魏国悬海观里的苏别离也终将被二师兄甩开,到那时我们摘星府便是天下第一门。”

    沈秋白皱眉说道:“自信是很好的事情,但切记不能盲目,虽然我们能入千海境,自然比外界的修士进步更快,短时间里拉开他们一大截,可山海清幽里的修行者,并不在此列,苏别离当年能够破入五境,肯定也是借助了悬海观里的圣地,我也仅仅是追赶上了他的脚步,若想打败苏别离,现在依旧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白芨倒是深有体会,虽然她对沈秋白很有好感,但苏别离曾到白鹿峰问剑,一剑便打败了已入五境的父亲,甚至很明显苏别离当时并没有尽全力,是很游刃有余的,现在沈秋白才刚刚破入五境,哪怕是资质妖孽,想要同苏别离相提并论,也是有点差距的。

    若是白芨没有见到过苏别离,当然很难有这种想法,毕竟苏别离传闻的再强,终究也只是传闻,她也是不假思索的说道:“那苏别离真的很强,我觉得他或许已入知神上境,我父亲闭关多年破入五境,本身便已经强过那些寻常的五境修士,但依旧轻易败给了苏别离,便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同样只是听闻的杨昭,便很难相信的说道:“那苏别离真的有这么强?”

    沈秋白说道:“观主的徒弟,又怎么可能会弱,观主明明不是剑修,却能教出苏别离这种大剑修出来,远非剑仙王乘月教出徐北寒可比,毕竟术业有专攻,观主是世间第一强者,苏别离也是世间年轻一辈的第一强者,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的。”

    说到这里,沈秋白忽然有点感慨,“苏别离入世的时候,唯有不二洞首席韩一能够与之争锋,甚至两者从未分出过胜负,若韩一还活着,必然能够和苏别离并驾齐驱,俯瞰整个世间年轻一辈。”

    除了苏别离外,沈秋白也很希望能够和韩一打一次,然而市井里虽有传闻韩一还活着的事情,但真实性有待考证,皇帝陛下曾派遣柳飞羽潜入北燕调查的事情,姜国知晓的人并不多,对于韩一还活着这件事情,也只是沈秋白的一种期望。

    但想到韩一,沈秋白的神情略微变得有些凝重。

    便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放下碗筷,说道:“有人到了凤江。”

    他们到了城头,视线里有穿着粗布僧袍的青年男子,深一脚浅一脚,浑身显得很脏乱,也有明显的血迹斑斑。

    “是南禹枯禅的道生!”杨昭惊呼道。

    沈秋白深深皱着眉头,他很快下得城头,将得凤江的城门打开,望着渐行渐近的身影,很有些不解的说道:“千海境里的傀儡应该无法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曾见到的傀儡最强也仅在接近五境的层面,虽然有传闻千海境出现了一头五境傀儡,到处猎杀修行者,可沈秋白始终没有见到过。

    道生不是他们在千海境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但却是第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

    若真有所谓的五境傀儡,又具备着杀不死的特性,那将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秋白,道生紧张的情绪有所放缓,精神也变得恍惚了起来,但他没有脆弱到就此昏迷过去,只是相当虚弱的说道:“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杨昭和白芨都睁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道生的声音虽然确实很小,但沈秋白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看着道生说道:“先进城吧。”

    带着道生去了太清楼,找了一个空房间,太清楼虽是酒楼,却也有休息的地方,沈秋白探知了一下道生的伤势,神情凝重地说道:“的确是被四先生的剑意所伤。”

    白芨带着白朔上仙的书信来到都城,便是住在离宫剑院里面的,跟宁浩然也有过接触,她不敢相信的说道:“四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秋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道生,希望他给出答案。

    道生依旧虚弱着,为躲避宁浩然,他以金刚坐禅之法脱困,又被宁浩然的飞剑斩伤,逃亡的一路上不敢有半点懈怠,完全凭借意志力撑到凤江,若非凑巧碰到沈秋白,觉得已经很安全,让他的

    意志力有些松懈,他必然还能坚持很久,但现在,所有的疲惫感全都袭来,让他想张口说话都变得很难。

    见此,白芨立即说道:“我去熬点粥来。”

    白芨跑出房间,杨昭也帮着倒了一杯热茶,交到沈秋白的手里,再由沈秋白递给了道生,他背靠着床头,很是感谢的朝着沈秋白和杨昭点点头,将得那被热茶饮下,胃里觉得暖暖的,便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

    终究是修行之人,若非极度疲惫,且身受重伤,也不至如此。

    他把空茶杯递还给沈秋白,勉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四先生身上貌似发生了什么,变得很不像他,说着什么在世间行走,却又并非世间之人这种很莫名其妙的话,他直接拔剑要杀我,而且很显然四先生也跨入了五境,让我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依靠着南禹枯禅的神通逃走,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一时说得有点多,他突然咳嗽起来,得到沈秋白示意的杨昭,连忙再倒了一杯茶,道生接过,用茶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好受不少,而沈秋白也轻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千海境里不可能会影响人心智,就算是那心境魔障,若看不破也就出不来,看来宁浩然身上确实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道生抿着苍白的嘴唇,说道:“在我见到四先生的时候,他浑身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或许四先生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杀很多人,我只是碰巧被他撞见。”

    闻听此言,杨昭很是震惊的说道:“莫非那所谓有五境傀儡四处猎杀修行者的事情,指得其实不是五境傀儡,而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但他又觉得很奇怪,再度说道:“可若真的是四先生,为何会传出是有五境傀儡的存在呢?”

    沈秋白神情严肃地说道:“要么是那些碰见宁浩然的修行者,不认得他,要么是被宁浩然碰见的修行者全都死了,而见过那些尸体的修行者,便误以为是傀儡干的。毕竟傀儡里面也有人类的形象,而被杀的修行者里面肯定也有境界颇高的,才会传出五境傀儡这种东西。”

    毕竟千海境里像道生这般存在的人物并不多,何况就算是道生也是借助南禹枯禅的神通术法才能逃掉,否则也是难逃一死,五境之下的存在,都很难接得下宁浩然的一剑。

    他想着宁浩然在进入千海境前,修为也只是刚刚恢复到三境巅峰而已,就算在千海境里顿悟,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便跨入五境,包括宁浩然性情大变,皆是很反常的事情,这里面必然有着很严重的问题。

    白芨双手端着熬好的粥,快步走入房间里,看着冒着热气的粥,道生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口水,向着白芨表示感谢,便开始狼吞虎咽。

    沈秋白沉默了良久,看着房间里的人,说道:“离宫剑院四先生宁浩然的事情很蹊跷,他的行踪现在捉摸不定,但若如道生所言,千海境里的修行者很可能在被不断猎杀,被分散的修行者很难聚集,我们只能先去琅琊城碰碰运气,毕竟那里是最有可能让修行者聚集的地方。”

    道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其本身便也已经是很接近五境门槛的大修士,千海境里又充斥着天地气运,想要恢复过来,其实也不需要花费太久的时间,待得道生的伤势养得差不多时,他们便启程朝着琅琊城而去。

    而基本上在千海境里的修行者,大部分也都在向着琅琊城进发。

    但也有些修行者悄然陨落。

    ......

    有狂沙席卷着山野。

    影影绰绰。

    江子画和何峥嵘背靠背紧紧贴在一起,他们的神情都相当凝重,时刻注意着周围。

    “你到底有没有看清?”

    面对着何峥嵘的询问,江子画沉默不语。

    虽然早就从那些修行者的尸体上察觉到很大可能是四师兄所为,但他们依旧是和韩幼清等活下来的几名修行者同行,但在行至某处时,天边有飞剑袭来,接着便卷起了漫天沙尘,韩幼清和沈霁月不见了踪影,而那几名修行者也全都丧命在飞剑下。

    江子画很清楚的看到,那把飞剑正是曲泉,四师兄的本命剑。

    现在貌似已经是事实。

    而他们之所以现在能够活着,便也说明着一种问题,是四师兄没想杀他们。

    这当然只是江子画的猜测,但他觉得就应该是事实。

    但漫天沙尘的出现很诡异,他们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

    在距离他们相对很远的地方,宁浩然手里执剑,眉头深深皱着。

    他也很奇怪这漫天沙尘的出现。

    若非沙尘的阻拦,他那一剑足够杀死所有人。

    神游意念扫荡着尘沙,他当然不相信是千海境在阻拦,而是有其他人出现在了这里。

    可他的神游意念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在沙尘的外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宁浩然,他正是要往琅琊城赶去的楚沧岚。

    杨麒从别的地方朝他走来,说道:“那个韩幼清和沈霁月不知道去哪了,没有找到他们。”

    楚沧岚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事,但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宁浩然是怎么回事?他若要朝着韩幼清拔剑,我倒也能够猜得出原因,毕竟姜国和北燕不睦,可也不至于在千海境里下杀手,何况那宁浩然连自己的师弟师妹都没打算放过。”

    他们只是凑巧路过这里,看到了宁浩然拔剑,若是平时,楚沧岚自然不想理会,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宁浩然的举动太奇怪,那把飞剑在杀死几名修行者后,径直便又斩向了江子画,出于心里的好奇,楚沧岚才出手拦截,将得宁浩然困在漫天沙尘里。

    许是因为慌乱,韩幼清和沈霁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事实上,楚沧岚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毕竟若非他出手,韩幼清和沈霁月直接就死在宁浩然剑下了。

    楚沧岚都想不通的问题,杨麒自然也是满头雾水。

    “也许是那宁浩然疯了?”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楚沧岚却颇有些赞同的说道:“若非疯了,确实很难解释,但宁浩然又为何发疯?”

    杨麒挠挠头,说道:“我不清楚。”

    楚沧岚微笑着说道:“你当然不清楚,就连我也不清楚,先把江子画和何峥嵘带出来吧,说不定他们知道点什么。”

    杨麒点点头,一步跨入沙尘里,漫天沙尘便自主分开道路,径直朝着江子画和何峥嵘所在的位置走去。

    ......

    漫天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

    沈霁月趴在地上,被沙尘埋住大半。

    在她意识恍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拽她,她很努力的想要去看清,却只是模糊的看见一道身影。

    那人把她背在身上。

    等到她的意识渐渐清醒,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侧脸,才发现正背着自己的是韩幼清。

    身材很瘦弱的韩幼清,却有很宽厚的臂膀,他的脸上隐隐有着汗珠,但被沙尘侵袭,混合着汗珠,让他的脸变得脏兮兮的。

    “是四先生。”

    韩幼清突然开口。

    因距离很近,就算有沙尘肆虐着,沈霁月依然听得很清楚。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韩幼清停下脚步,把沈霁月放下来,沉声说道:“我看到了,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做,按照道理来讲,你是四先生的师妹,我没必要救你,但事实证明,四先生连你也没打算放过,他是要杀死我们所有人。”

    沈霁月回过神来,略有些慌张的说道:“不可能!”

    韩幼清注视着她的脸,说道:“我看得很清楚,我没搞明白他上次为何让我活下来,但他又出现了,那次我没有看清楚,但这次,我看得很清楚。”

    “或许那次是四先生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才没有赶尽杀绝,但我们运气很不好,再次碰到了他,他不可能第二次放过我们,这沙尘来得很及时,虽然我同样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很显然是沙尘救了我们。”

    看着神色恍惚的沈霁月,韩幼清沉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们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要杀我,而且也要杀你,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我们必须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

    漫天的沙尘,让得韩幼清可视距离有限,而且神游意念无法穿透,显然并不是寻常的沙尘。

    他没有征得沈霁月的同意,便重新把她背起,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沈霁月的状态不是很好,若让她独自行走,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知道沙尘的范围有多大,也不知道宁浩然是否就在沙尘外面,又或者也在沙尘里面,但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纵使没有方向,也必须一直往前。

    韩幼清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正前方没有宁浩然。

    但他没有想到,那里虽然没有宁浩然,却有其他东西。

    并没有走出多远,他便不得不止步。

    在漫天沙尘里有着一团硕大的黑影。

    有很低沉地闷吼声挟裹着沙尘侵袭而来。

    是沙尘的声音掩盖了那阵阵低吼,让得韩幼清距离近到眼睛能看见,才察觉到问题。

    “是傀儡......”趴在韩幼清背上的沈霁月小声低呼道。

    韩幼清点点头,他当然很明白,而且是一头不弱的傀儡,他的伤势尚未彻底痊愈,若碰到四境巅峰的傀儡,便几乎没有活路,他显得颇有点小心翼翼,想要借着傀儡同样被沙尘遮住视线,而悄悄绕走。

    但他小觑了傀儡的能力,虽然视线很模糊,但傀儡却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沙尘之外的其他声音。

    在韩幼清刚刚有动作,那头傀儡便径直破开沙尘,冲撞了过来。

    那是一头大猫。

    直立起来有韩幼清两个那般高。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韩幼清果断把沈霁月丢了出去,同时拔剑出鞘,剑身狠狠地与大猫的爪子撞击在一起。

    铿地一声鸣响,韩幼清便倒飞了出去。

    在沙尘里翻滚几圈的沈霁月也很快拔剑,她虽仅仅在上境修为,但也要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

    那头大猫明显就是四境巅峰的级别,沈霁月的剑对它造不成任何伤害,被其轻轻抬爪,便击飞了出去。

    若韩幼清在全盛时期自是不惧,但现在却有点疲于奔命。

    他已经在千海境里破入半步知神的境界,有伤在身的情况下,他连发挥出四境巅峰的力量都很勉强,但他显然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朝着沈霁月喊道:“你离远一点!”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再度掠身而起,向着那头傀儡大猫提剑杀去。

    然而那头傀儡大猫却也懂得先拿软柿子捏,在韩幼清杀过来的同时,它便也朝着沈霁月奔去。

    这让得韩幼清不得不加快速度,凭着让伤势更严重的后果,瞬间跨越距离,猛地一剑斩击在大猫的脑袋上,但也仅仅是斩破了一个缺口,让得大猫的速度减缓,它甩头震开韩幼清,张着血盘大口,便要继续朝着沈霁月咬去。

    在沈霁月的视线里,是韩幼清一边吐血,一边拼命阻止傀儡大猫的前进,让她的眼眸一时变得有些模糊,她坚定神色,再度握起剑,沙尘朝她剑身凝聚,施展出《离剑经》里的第一剑,催发了她全部的气海灵元,重然轰击了出去。

    伴随着同时出剑的韩幼清,浩荡的剑意将得大猫半拉身子轰碎,但在大猫彻底崩碎前,它张口咬住了韩幼清,虽然下一刻它就崩成了一地碎石,但仍是让得韩幼清遭受重创,忍不住凄厉惨叫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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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剑仙介绍:
秋杀的季节,少年背着剑走出树宁镇,看到的是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
修行路漫漫,我本浮世游子,起于微末;当一世人,必登临绝顶,成就剑仙!【微博关注:棠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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