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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一章 神也是我,鬼也是我

    火锅热气腾腾的,咕嘟咕嘟的滚沸着,银鱼和醉蟹打底儿,里头满满的白鱼肉、野鸡肉、黄羊肉、鹿筋、冬笋、海菜……这叫“一品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关卓凡亲手开了一支“清酒”,再亲手替明氏斟上了,微笑着说道:“嫂子请!”

    这一声“嫂子”,多少带着一点儿调笑的意味,明氏面上微微一红,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托着,略做示意之后,放到嘴边儿,慢慢儿的干了。

    微微透了口气,放下酒杯,含笑说道:“这个‘清酒’,还真是……酒如其名!淡淡的,这个……‘清’的很呢。”

    关卓凡替明氏续了杯,笑着警告她说:“你别小看它!这个酒,味道虽淡,可是有后劲儿的!喝多了,不知不觉的,照样能醉!还是要悠着点儿。”

    “多谢王爷提醒酒壶放在我这头儿吧,斟酒的活儿,该我来做的。”

    “不必!还是我来嫂子平日里操劳辛苦,我难得有机会伺候您一回!”

    这句话,更具调笑的意味了,明氏脸上一红,臻首微垂,不说话了。

    “庭田典侍在咱们这儿,”关卓凡问道,“呆了多久啊?”

    “没有多久,”明氏说道,“我陪着略坐了坐,她就起身告辞了前后拢共不过一刻钟多一点儿吧!”

    想了一想,“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就是……嗯,平日里多承王爷的照拂,她们君臣,都十分感激,这个……嗯,‘擅造潭府’,向王爷转致天皇陛下的谢意,还有,嗯,礼物太菲薄了,这个,呃,‘微物不堪……聊且将意’。”

    虽说明氏已经会用“佐餐”、“小酌”这样的词儿了,可是,转述庭田嗣子文绉绉的原话之时,还是略觉吃力的。

    “没有说要见我吧?”

    “没有!”明氏说道,“她晓得王爷今儿上午视察、慰问外务部,下午视察、慰问顾委会,要忙上一整天的。”

    “她晓得?不是你跟她说的?”

    “不是,过朝内北小街之前,她就是晓得的。”

    庭田嗣子是下午三点钟过来的,她既晓得关卓凡今日的行程,自然就晓得这个点儿关卓凡并不在府上,事先又没有打招唿,则这一次的“拜访”,非但没有要见面的意思,简直是刻意避免见面的意思了。

    “还说了什么吗?”

    明氏仔细想了一想,“没有了。”

    见关卓凡沉吟着,明氏微觉不安,“王爷,庭田典侍这次过来……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你想哪儿去了?”关卓凡一笑,“哪儿能有什么不妥当?”

    顿了顿,“我是在想,不过就一箱子酒嘛,值得几何?居然劳典侍大人亲自送了过来?却又没有要见我的意思,这,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啊……是……我也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默谋片刻,明氏说道,“王爷,不晓得我想的对不对?我觉得吧……”

    说到这儿,看着关卓凡,打住了。

    关卓凡用鼓励的口吻说道:“说说看!”

    “庭田典侍的意思,”明氏说道,“是不是……想要王爷‘回访’她们?如果今儿个和王爷见了面,王爷似乎……就不必‘回访’了?”

    关卓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笑道:“嫂子一语中的!”

    “真的?”明氏笑了,“我胡乱猜的,不想就猜准了!”

    顿了顿,“我想,庭田典侍见王爷不难,可是,如果王爷不去她们那儿,和樱天皇想见王爷,可就难了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不错!”关卓凡含笑说道,“嫂子真正是位女诸葛!”

    明氏摸了摸自己的脸,“王爷笑话我呢!我的脸可是红了!”

    “那是酒气托的早跟你说了,这个酒,有后劲儿!”

    说笑了一、两句,明氏问道,“那……王爷会‘回访’吗?”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去,还是要去一趟的。不过,年前不剩几天了,还一大堆的事儿没办,一定是不得空儿的了,等开了年,再说吧!”

    明氏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年前,王爷要忙的事情可多了,且都是大事儿,实在不能分身!譬如……圣母皇太后为文宗皇帝静修祈福,经已功德圆满,过几天,就该从天津回銮北京了吧?”

    关卓凡看了她一眼,“是。”

    “哎哟!整一年啊!”明氏感叹着说道,“真心是不容易!平日来往的那些王公眷属,每一个都说,圣母皇太后做的这场功德,可是大了去了!”

    关卓凡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的,“确实是不容易嗯,大伙儿都这么说吗?”

    “当然!”明氏说道,“大伙儿都说,圣母皇太后真正是了不起!她可不是七老八十、心如止水了,才走去‘静修’的,她是在最煊赫、最得意的时候,一个人走去了天津,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替文宗皇帝‘祈福’的!黄帘子后头的那张宝座,搁在一边儿了;‘太后以天下养’,也搁在一边儿了!”

    顿了顿,“她不过三十出头,‘春秋正盛’呢!能耐得住这般清冷寂寞,那不是了不起?何况,她又是个爱热闹的脾气,一向喜动不喜静这,就更加难得了!”

    关卓凡表面平静,心境却极其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是惆怅、是惭愧?

    嘿,军调处那边儿的情报,可不包括“王公眷属”的私房话啊!

    “大伙儿都说,”明氏继续说道,“本朝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位皇后、皇太后做过这么大的功德!这可不是拿出一、两万的体已钱,替佛祖、菩萨装一装金身、添一点儿灯油比得了的!”

    关卓凡突生警觉:照这么说,两宫皇太后虽已“撤帘”,但慈禧回銮之后,她的声望,某种程度上,竟比出京之前,还要高一些了!

    他冒出一个念头来:早知如此,我就未必要替她“洗刷”了!

    这是一个十分可耻的念头,冒出脑海之后,他本能的想往回按它,可惜,按不回去。

    关卓凡心中苦笑:神也是我,鬼也是我唉!

    *(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圣洁的圣母皇太后

    她家王爷的心潮起伏,明氏并无察觉,自顾自的说着:“大伙儿都说,圣母皇太后这场功德,做的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她一个人在天津‘静修祈福’,北京这头,亲生儿子走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她自己个儿呢,又被不晓得从哪儿泼出来的一大盆脏水,兜头兜脑的浇了一身儿!唉!”

    从哪儿泼出来的一大盆脏水?就是从你旁边儿的这个男人这儿泼出来的呀!

    关卓凡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儿微微的发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如果不是王爷明察秋毫,”白氏继续说道,“圣母皇太后的后半辈子,可不就背上这个污名儿了?女人的名节脸面,那是比性命还要紧要的东西!真这么着,叫她的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呢?谁还能记得她为文宗皇帝祈福的大功德?,那不是千古奇冤?真正叫……‘六月飞雪’呢!”

    关卓凡的背上,隐隐生汗。

    明氏看向关卓凡,“大伙儿都说,多亏了王爷……”

    刚说了半句,发现王爷面色有异,不由一怔,打住了,不安的说道:“王爷,这些事情,是不是不该……随便议论呢?”

    “啊?哦……不是!”

    关卓凡定了定神,迅速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说道:“不过女人们私下底聊闲白儿,又不是拿到外头,大庭广众扯着嗓子喊,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顿了顿,“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

    见明氏兀自有点儿犹豫,关卓凡加了一句,“其实,王公眷属们议论些什么,也算是‘舆情’,掌国者,也该了解的,你不说,我也不能了解除了你这儿,我也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了解这方面的‘舆情’了!所以,尽管说!”

    这段话,明氏听出了分量,她踌躇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其实,她们都以为,我该晓得事情的底细的,都想从我这儿打听……尤其是……呃,穆宗皇帝到底怎么被个小太监给……”

    说到这儿,脸上不由微微一红,“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说,王爷在家里,从来不跟我们谈外头的公事的,所以,我知道的,不比你们知道的更多!”

    顿了顿,“她们就怂恿我回去向王爷问问清楚,我说,你们真正是异想天开!这种事情,是该我们女人管的吗?我又……怎么问得出口呢?”

    关卓凡心中一动:咦,这个事儿,或许,倒是可以通过明氏,发布一个有其实、无其名的“官方版本”呢!

    “王爷,”明氏看着关卓凡,有点儿怯怯的,“我这么说……合适吗?”

    “合适!”关卓凡点了点头,“得体的很!其实”

    顿了顿,“之前,宫里‘验身’,只查了宫女,没查太监这个,你是晓得的了。”

    明氏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关卓凡说的是什么?答了声:“是。”

    “后来我想,”关卓凡缓缓说道,“‘杨梅’过人,固然可由男女交合,但是,龙阳之癖,断袖之好,一般的可以沾染‘杨梅’。”

    “龙阳……之癖?断袖……之好?”

    “就是……男人和男人。”

    “啊!……”

    “穆宗毅皇帝生前,”关卓凡说道,“不上书房的时候,身边总跟着一班小太监,一块儿游戏、摔跤、打布库”

    顿了顿,“我就想着,这班小太监里边儿,会不会有身罹‘邪毒’者,以致……沾染了圣躬的呢?”

    “可是”明氏低声说道,“太监……那个,不能人道啊……”

    咦,您这个问题,和当初圣母皇太后的疑惑,居然是一模一样的有趣!

    “太监确实不能人道,”关卓凡说道,“可是,穆宗皇帝却是可以人道的。”

    “啊?啊……对,对,这是一码的事儿……”

    明氏的脸,又红了。

    “于是,”关卓凡说道,“我就叫他们将穆宗皇帝生前身旁的那班小太监都拘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查验,果然,在一个叫做严三儿的身上,查出了‘邪毒’。”

    “啊!”

    明氏惊叹了一声,然后,想了一想,嗫嚅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这个严三儿的‘邪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宫女不能出宫,”关卓凡说道,“太监却是可以出宫的。”

    “出宫?就是说,他的‘邪毒’,是从……宫外头带回来的?”

    “是!”关卓凡说道,“也没有动刑,略问了两句,严三儿就全招了”

    顿了顿,“这个严三儿,在宫外头有个相好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名字……不说名字了,他是个票友,有个外号,叫做‘小花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正经营生,靠着卖……呃,就是所谓兔子、相公那一类人了。”

    明氏晓得王爷说的这个叫“小花鼓”的“卖”的是什么,不过,她现在已经比较镇定了,点了点头,静静的听下去。

    “这个‘小花鼓’”,”关卓凡说道,“立即被抓了起来,也不必验身,单看他的脸面,就不大对劲儿了,一脱衣验身”

    说到这儿,摇了摇头,“都没法子看了!”

    明氏一阵激灵,“那,穆宗皇帝和严三儿……”

    “严三儿确实是伺候过穆宗皇帝上床的还不止一次。”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严三儿从“小花鼓”那里沾染了“杨梅”,回到宫里,穆宗拿他来“出火”,于是,“邪毒”过给了穆宗。

    怔怔的发了一小会儿的呆,明氏叹了口气,说道:“唉!哪个想得到呢?真正是……防不胜防啊!”

    “是啊!”关卓凡微微摇头,“防,也只能防着宫女;哪个想的到,还要去防太监呢?”

    “照我说”明氏秀眉微蹙,“唉,也不晓得我这么说对不对,可是,我觉得吧,也许……不防,或许还更好些!听人说,圣母皇太后向来是防贼似的,防着穆宗皇帝……跟宫女亲热,其实,如果早早儿的就替穆宗皇帝找一、两个宫女‘司帐’、‘司床’,也许,就没有太监这回事儿了!”

    “也许吧,”关卓凡微微苦笑,“不过,也许更糟糕些也说不定那一、两个宫女也被过了‘邪毒’呢?”

    明氏一怔,黯然说道:“那也是唉,这……都是命!”

    “这件事情,”关卓凡说道,“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了。那个严三儿,还有‘小花鼓’,虽说穆宗毅皇帝的龙驭上宾,辗转自他们二人而来,可是,到底也不能说他们犯了死罪严三儿侍候穆宗皇帝上床的时候,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过了‘邪毒’了。”

    顿了顿,“只好将他们两个,远远儿的藏了起来一直藏到死为止。反正,他们既然沾上了这样东西,也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是那个‘小花鼓’。”

    明氏心中,微微一寒。

    “此案有玷穆宗毅皇帝的圣德,”关卓凡说道,“是不可以摆到台面上的,经手之人,不论太医,还是侍卫,自然个个讳莫如深,咱们嘛”

    明氏连忙说道:“王爷放心,到了外头,我是一个字儿也不会乱说的!”

    你要是一个字儿也不说,这个“官方版本”,可怎么发布呢?

    “倒也不必‘一个字儿也不说’,”关卓凡说道,“反正,女人们私下底聊天儿,也不是什么‘摆到台面上’;如果真的‘一个字儿也不说’”

    顿了顿,“外头自然要胡乱猜测,到时候,还不晓得有多少稀奇古怪的说法流出来呢!反倒是麻烦!只是,嗯,说个大概齐的意思就好,细节譬如名字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明氏愣了一愣,臻首微垂,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是,王爷,我明白了。”

    关卓凡心中,默默的说道:舆论已经翻转了,你回到北京的时候,又是那个圣洁的圣母皇太后了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可是,之后呢?

    *(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海外伊人来电

    他正在出神,只听明氏说道:“光顾着说话了,王爷都没怎么吃东西,赶紧的吧!唉,都怪我,扯出这么一大篇儿的话来!”

    关卓凡回过神来,说道:“都是极有用的话要不是你,有些事情,我还不清不楚的呢。”

    明氏轻轻一笑,微微的垂下了头,脸上却是容光焕发。

    “我在府里的时候,”关卓凡微微的叹了口气,“是愈来愈少了往后,大约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有话,这个时候不说,什么时候说呢?”

    “可是,”明氏说道,“也不能耽误了吃饭!”

    顿了顿,“嗯,今儿个晚上,王爷还要见人办公事吗?”

    “人是不见的了,”关卓凡说道,“公事嘛,反正怎么办也办不完的索性,偷他一个晚上的懒!怎么,还有话跟我说,是吧?”

    明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不是我有话,是姐姐有话不过,也不是什么急事儿,王爷得空儿了,我就跟王爷说说;王爷不得空儿,往后放一放,也没有什么关系。”

    姐姐,就是白氏。

    关卓凡微觉意外,“哦……是收到她的电报了吧?”

    “是,就是昨儿个的事儿,”明氏说道,“可是,昨儿个晚上,王爷要见曾中堂,我自然不能拿女人家的鸡毛蒜皮去打搅王爷。”

    在美国“陪读”的白氏,同朝内北小街的函电往来,是很频繁的,不过,她打给关卓凡的电报,同打给明氏的电报,是分了开来的;反之亦然关卓凡打给她的电报,明氏打给她的电报,也是分了开来的。

    这是关卓凡的主张,说是“你们姐妹俩,有什么梯己话,自个儿说去,不必通过我不然,一定就说不痛快了;有的话,说不定还说不出口呢。”

    咦,有什么话,白氏不能直接跟我说,要拐个弯儿,通过明氏来张这个嘴呢?

    还有,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就绝对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了。

    “行,”关卓凡一笑,“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慢慢儿的说!”

    吃完了饭,关卓凡先回书房,他虽然说要“偷一个晚上的懒”,不过,明氏还没有这么快过来,趁着这个空儿,还是处理了好几件公事。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多一点儿,明氏也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侍女,端着一个倭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燕窝银耳莲子粥,因为是冬天,盛粥的碗,坐在热水里头。

    明氏自个儿,手里拿着一份开了封的电报。

    关卓凡的目光,掠过电报,落在托盘上,笑了:“哎哟,你真当我是饭桶了?这才刚吃过饭啊!”

    “哪里是‘刚吃过饭’呢?”明氏微笑着说道,“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了!”

    顿了顿,“方才吃饭的时候,话说的实在太多了,王爷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再晚些,一定会饿的!到时候再用宵夜,用过了就安置,对肠胃其实不好,睡的也未必踏实不如早早儿的用点子粥水,上床之前,再喝一杯***这样,对肠胃好,睡的也踏实些。”

    说着,将电报放下,亲手端起粥碗,放在了圆桌上。

    “我的手艺,比不了姐姐,更加比不了咱们慈丽皇太后,王爷将就着用吧!嗯,碗身还有点儿烫,王爷留意着点儿。”

    皇帝还在潜邸做公主的时候,彼时还是丽贵太妃的慈丽皇太后,替轩亲王“洗手做汤羹”的事情,朝内北小街这儿,也是晓得滴。

    唉,女人多了,就是麻烦,既已给你做了,你饿也好,不饿也好,都得吃……不过,经您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有点儿饿了似的……

    关卓凡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在圆桌旁坐下,一口一口,认认真真的,将一碗燕窝粥吃的干干净净。

    “成了,”他放下碗,笑着说道,“嫂子交下来的差使,我可是办好了!”

    明氏嫣然一笑,转头对侍女说道,“收拾收拾,你下去吧!”

    侍女退出去之后,明氏将电报推了过来,“这是姐姐的电报,王爷……看一看?”

    关卓凡连忙笑着摆手,“我可不能看!规矩可不能破!我哪儿能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呢?”

    顿了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心里头不由有些好奇:和白氏之间的电报,他自己的也好,明氏的也好;打给白氏的也好,白氏打过来的也好,都是明码,不能摆到台面的话,是不会在电报里说的这封电报,能说些什么呢?

    “姐姐倒也没有叫我问来王爷什么话,”明氏犹豫着说道,“其实……是我自作主张呃,可是,我觉得,她就是那个意思……”

    “是,”关卓凡温言说道,“你一定不会会错她的意思的有什么话,就说吧!”

    “唉,有些话,”明氏说道,“姐姐来说,大约是合适的;可是,我来说,只怕……呃,我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王爷会不会觉得我……呃,这个,觉得我……”

    “!”关卓凡笑着皱了皱眉,“你平时,可不是这副瞻前顾后、吞吞吐吐的模样啊!再者说了,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说到这儿,轻笑一声,微微压低了声音:“你如果觉得,书房这儿说话不方便,那咱们换一个地方你看,到我的卧房如何?我那张大床,尽够两个人坐的……”

    明氏的脸儿,“刷”一下子就红了,“你……你这个人!”

    不由就微微偏转了身子,过了一会儿,斜乜了关卓凡一眼,突然“扑哧”一笑,转过身子来,脸上红晕犹在,却已是恢复了那副简捷爽利的样子了:“好!那我就说了,你可别说我‘干涉房帷’什么的!”

    干涉房帷?

    关卓凡一边儿转着念头,一边儿说道,“嫂子‘干涉房帷’,我是求之不得……”

    “好了,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别再说风话了……”

    关卓凡笑了一笑,打住了。

    明氏拢了拢发鬓,说道:“姐姐以前就说过,咱们家,是‘娥皇女英’,不但两位正福晋,还各有各的府邸,都不和王爷住在一起的,王爷的这碗水,想要端平了,那是真心不容易……”

    *(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是爱人?还是敌人?

    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

    “一碗水端平”的话,慈禧也是说过的;现在,白氏也这么说了!

    慈禧说这句话,是替敦柔抱不平,白氏呢?

    关卓凡的脑海中,浮现出“白老师”为他排忧解难的画面那正是慈禧叫他要对两位福晋“一碗水端平”的那一天的事儿。

    那一天,距公主“降”,刚刚好满一个月。

    “大婚”不过一个月,理藩院胡同的荣安公主府,桃笑李妍,关卓凡流连忘返;相反,小苏州胡同的敦柔公主府,却令他隐隐生出抗拒之心敦柔奇异的淡漠,府里上上下下古怪的“盯防”,叫他苦恼不堪,于是,在慈禧的“一碗水端平”的刺激之下,关卓凡移樽就教于“白老师”了。

    对,当时,自己对慈禧这句话的定性,就是“干涉房帷”,现在,明氏引述白氏的话之前,先把这四个字抛了出来关卓凡晓得,这形同“种痘”,以求之后说的话可以在他这里“免疫”。

    只是,这四个字,是明氏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白氏说的?电报上,不能说这种话吧?

    如果不是电报上的话,那么,就是白氏去国之前,对明氏有所交代了。

    小留学生出洋,即将整一年了,如果真的是在去国之前,白氏就对明氏有所交代的话,则“白老师”的深谋远虑,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无论如何,明氏接下来要些说什么,关卓凡已经隐隐约约能猜出几分了。

    “本来就难,”明氏觑着关卓凡的脸色,字斟句酌的说道,“现在,两位福晋之中,又出了一位皇上,‘一碗水端平’,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

    “是,”关卓凡微微一笑,“多谢两位嫂子体谅。”

    “我们姐儿俩自然是体谅的,”明氏说道,“王爷的难处,大约也不会有人比我们姐儿俩更清楚、更明白的了!可是,单我们姐儿俩体谅……不够啊!最紧要的是,两位福晋要体谅啊!”

    关卓凡本来想顺口说一句“她们应该也是体谅的”,可是,嘴唇微微动了一动,话没有说出来。

    她们,真的是“体谅”的吗?

    皇帝,应该是“体谅”的,敦柔呢?

    够呛。

    “皇上入宫之前的事儿,且不去说他了;”明氏平静的说道,“皇上入宫之后,嗯,一直到今天,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王爷,你还没有去过小苏州胡同。”

    关卓凡呆了一呆,说道:“是吗?”

    是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种事儿,还有“是吗”、“不是吗”?

    “是的!”明氏看着关卓凡的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

    关卓凡心虚,不由就移开了视线,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呃,我都有些煳涂了……不过,你们姐儿俩,也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御极之初,宫里头的事情比较多,我不能不在宫里多呆些辰光,这个情形,我叫人给小苏州胡同那头打过招唿的……”

    明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还是方才说的,王爷的难处,我们姐儿俩,没有个不体谅的说句打嘴的话,皇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初初的……做了皇上,许多事情,大约还不大摸的着头绪,不得王爷在一旁看着、帮着?说白点儿,王爷是在教皇上怎么做皇上呢!既如此,这些日子,王爷不得从早到晚的呆在宫里头?”

    关卓凡眼中,灼然生光,“王爷是在教皇上怎么做皇上”一句,可是说的透彻了!

    没有想到,明氏还有这份儿见识!这个道理,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白氏电报上说的?

    不过,关卓凡虽然确实是“在教皇上怎么做皇上”,可是,他教皇帝做的这个“皇上”,和明氏、白氏想象中的“皇上”,不是一码事儿这一层,明氏也好,白氏也好,大约是想不到的。

    “这些个情形,这些个道理,”明氏继续说道,“我们姐儿俩,自然是明白的;就是不晓得,小苏州胡同那头,明不明白呢?”

    顿了一顿,歉然说道,“啊,我这么说不妥,公主冰雪聪明,有什么是她不明白的?只是”

    又顿一顿,用异常诚恳的语气说道,“王爷,有些事情,明白不明白是一回事儿,想不想的通、气儿能不能捋的顺,是另外一回事儿!公主,那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她”

    说到这儿,打住了,微微的摇了摇头。

    关卓凡哑然。

    明氏说的不错,皇帝进宫之后,一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去过小苏州胡同。

    他摆出来的“皇上御极之初,宫里头的事情比较多,我不能不在宫里多呆些辰光”,既是实在的原因,也是心虚的藉口。

    如果说,成婚之初,小苏州胡同的敦柔公主府,令他隐隐生出“抗拒之心”;那么,现在,对于那处所在,他生出来的,简直就是“畏惧之心”了。

    咦,怎么回事儿?咱们雄兵在握、大权独揽、无所不能的轩亲王……怕起老婆来了?

    是滴。

    上一回,关卓凡遵照“白老师”的教导,连打带拉,总算破了敦柔公主的“金钟罩”,暂时“收服”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女;可是,敦柔公主之“雌伏”,是有一个前提的两位公主福晋的身份的对等。

    荣安公主继统承嗣,这个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敦柔公主就“变身”了打那次“公主失踪事件”开始,关卓凡就觉得,自己拿敦柔无可奈何了。

    穿越以来,不论面对什么对手,不论过程多么曲折,关卓凡总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当然,有的斗争,还在继续,现在就说什么“最后”,似乎嫌早了一点儿反正,或者打压,或者拉拢,或者一面打压,一面拉拢,总之,对手总有就范的一天。

    对手是男人,关卓凡是这么做的;对手是女人,说句实在话,究其竟,关卓凡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对于敦柔,他既不能打压,也无法拉拢。

    他不能把她作为敌人看待她是他的老婆;兼之她是那样的一种脾性,打压,只会叫事情愈来愈糟糕。

    拉拢呢?

    不好意思,无可拉拢。

    因为,对于敦柔,关卓凡拿不出任何真正像样的筹码。

    *(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难,难,难!

    关卓凡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升敦柔的身份了,固伦公主、亲王福晋,这个身份,高的已是无以蔑加他又不可能再折腾出一个女皇帝来!

    物质上的补偿,对于敦柔的出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何况,再怎么补偿,比得了她堂姊的“富有四海”么?

    总不能比照慈禧的例,也替她修一个颐和园什么的吧!

    是,恭王“世袭罔替”了,可是

    唉,之所以锡加恭王“世袭罔替”的恩典,最重要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安抚敦柔,至于安抚恭王和“恭系”,反在其次。不过,这一招,安抚恭王和“恭系”,自然是有效的,可是,说到安抚敦柔

    也不能就说没效,只是,这个效力能去到几分,关卓凡是一点儿底儿也没有的。

    毕竟,女儿是女儿,老爸是老爸,不是一码事儿。

    何况,也不晓得,这个女儿,对这个老爸,是不是原本就一肚子怨气呢?照关卓凡先前的分析,敦柔可是把自己的“降”,看成了“和亲”呢!

    锡加恭亲王“世袭罔替”的谕旨明发之后,关卓凡一度觉得,自己对敦柔已经“有所交代”了,可以心安理得的留在干清宫了。不过,这份“心安理得”,本就是“皇帝的新衣”,穿在身上,实在不算踏实;现在,被明氏轻轻一戳,关卓凡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唉,一个皇帝、一个公主总是他在两个老婆之间挖的坑太大了,不晓得拿什么才能填的平!

    如果如果啊抛开名位纠葛,敦柔对夫婿本人是欣赏甚或爱慕的话,许多事情,会好办的多,可是

    嘿嘿,欣赏、爱慕?

    有可能吗?

    不知道。

    对于自己在敦柔的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关卓凡一直是模模煳煳、没有一点儿谱儿的。

    他的女人,白氏、明氏、慈禧、慈安、扈晴晴、杨婉儿、雅克琳、米娅……一路数下来,直到皇帝,也包括两个“试婚格格”翠儿和小熙,甚至,算上属于“露水夫妻”性质的大浦庆,每一个女人,关卓凡都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都明白自己于对方的价值所在哪怕这个价值,只是纯粹的**和利益的交换,譬如,大浦庆。

    敦柔是唯一的例外。

    每一思及,敦柔到底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个人”,关卓凡的眼前,就是一片迷雾。

    自己的能力纵横捭阖、杀伐决断、治国治军,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有多大的意义?有多大的价值?

    不晓得。

    这都不晓得,就别奢谈什么“欣赏、爱慕”了。

    有时候,关卓凡会想,一样是女人,一样是难侍候,他倒宁肯去对付敦柔的那位“皇额娘”。慈禧和他,其实是真正的“知己”,就算反面成仇,就算最终走到了“白刃不相饶”的那一步,彼此依旧是相互吸引和欣赏的说到底,他和慈禧,是一路的人。

    他和敦柔呢?

    唉,不晓得啊!

    关卓凡默然无语,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明氏看在眼里,心下不安,可是,该说的话,她不能不说。

    在她看来,关卓凡和敦柔之间,敦柔和皇帝之间,积患经已甚重,若不尽早有所更张,矛盾迟早有爆发的一天。俗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何况,这不是普通人家,这是大清的“第一家”!这个家如果不和睦,莫说家里的人不安生,只怕,整个国家,都要不安生了!

    真到了那一天,不但平平安安的日子过不成了,自己又如何向远在大洋彼岸的姐姐交代呢?

    “王爷难,”明氏缓缓说道,“皇上,其实也是挺难的,我想,对于王爷的为难,皇上只怕不晓得说什么好呢!”

    关卓凡心中一动。

    他听出明氏话里藏头露尾的意思来了:皇帝如果足够“贤惠”,本来应该主动劝谏夫君,“一碗水端平”的,何至于这么多天,一直将夫君拢在自己的身边儿?

    这就是皇帝的“为难”。

    可是,这倒未必能怪皇帝。

    皇帝虽然在紫禁城长大,但此番入宫,她的身份,不是公主,是皇帝,而怎么做皇帝,绝非因为她有一个皇帝爸爸,打小耳濡目染,就能够无师自通的,特别是,她还是一位几乎自古所无的女皇帝。

    某种意义上,皇帝此番入宫,其实是“两眼一抹黑”,实在很需要夫君呆在身边,拿明氏的话说,“看着、帮着”,就算她主动对关卓凡提出,你去“一碗水端平”吧,关卓凡十有**,也不会弃紫禁城而就小苏州胡同的。

    不过,无论如何,皇帝毕竟没有主动开过这个口。

    事实上,再怎么需要关卓凡“教皇上怎么做皇上”,他也不至于一天都不离开紫禁城的你看,昨儿个、今儿个,不都是在朝内北小街过的夜吗?

    唉,怎么也该给小苏州胡同那边儿打个一、两次的花胡哨呀!

    关卓凡终于说话了。

    “嫂子的教训,我不敢不领,只是……唉,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嫂子必有以教我!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那种阴晴不定的神情不见了,变得霁日光风,甚至,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调笑。

    明氏的回答却是很郑重的:“‘教训’什么的,我可不敢当,不过”

    顿了顿,“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女人的心,尤其要软一些,夫妻朝夕相处,慢慢儿的下水磨功夫,公主心里头就算有什么疙瘩,也总有解开的一天的王爷你说,是不是呢?”

    关卓凡不由颇为失望。

    首先,“朝夕相处”是不可能的;其次,“慢慢儿的下水磨功夫”,实在也不是关卓凡对待女人的风格。

    倒不是说,关卓凡一定不能对自己的老婆低声下气这没什么丢脸的,而是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又是好几头的家,摆在其中一头家的时间、精力,一定是有限的,“慢慢儿的下水磨功夫”,这个,呃……

    还有,敦柔不是普通的女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女人的心,尤其要软一些”,放在她身上,也不晓得

    嘿。

    唉!

    *(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特权子弟

    唉,看来,明氏其实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至少,没有上一回白氏的“打破金钟罩”带来的那种醍醐灌顶之感。

    当然,关卓凡也没有理由要求明氏必能拿出什么灵丹妙药来。

    “是,嫂子说的很是,”他点了点头,“事情的利害,我都是晓得的,该做的,我都会去做,这个事儿,你们姐儿俩,就不必太挂心了。”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一时言尽,书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哦,对了,”明氏打破了沉默,“有一个事儿,要跟王爷回的”

    微微一顿,“家塾的两位先生,教西学的史先生,说是在他们国内的‘大学’,谋了一个教职,开了春就要回国;教国学的王先生,家里的老亲下世了,要回籍穿孝,已请了长假我看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辞差了。”

    关卓凡一怔。

    所谓“史先生”,大号叫做史密斯,乃是美利坚人士,“西学”水准的高低,犹在其次,关键是他会说中国话,再找一位书既教的好、又说得一口流利中国话的洋人,并不容易,可惜了!

    关卓凡微感困惑:这个时代,做一个大国的掌国亲王的家庭教师,名声、地位,并不在大学教职之下,待遇就更加不必说了,关卓凡给家塾西席的“束”,是一年二千两银子,美国的大学,就算是名教授,也不可能拿的到这么多的薪水,何况,史密斯大约还算不得什么“名教授”。

    或许,因为只有一个学生,年纪又轻,教授的东西太过简单,史先生觉得所学不得展布?家塾原先是有两个学生的,小芸出洋之后,便只剩下小虎一个学生了。

    人各有志,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了。

    至于教国学的王先生

    “王先生的老亲”关卓凡疑惑的说道,“我记得,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了呀?”

    “不是父母,”明氏说道,“是一位族叔,王先生的父亲过世的早,小的时候,母子俩多承这位族叔照应的。”

    “哦……”

    两位西席,撞到一块儿辞差,可真是有点儿不巧了。

    “我已经关照账房,”明氏说道,“两位先生,每人多致送五百两的‘束’王爷看看,合不合适呢?”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关卓凡说道,“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好了。”

    略略沉吟了一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也不必着急,过了年,再找新老师就是了,耽误不了小虎的学业。”

    明氏一笑,“看王爷说的,我哪儿有着急呀?”

    微微一顿,“我想,教西学、教洋文的先生,只好到外头去找,这是没有法子的;不过,,学习国学,似乎不必一定要在家塾,送小虎去旗学就好了自己请老师,一年要多花二、三千两的银子,何必呢?”

    “咱们家,”关卓凡笑了笑,“倒不在意这几千两银子的……”

    “不是这么说,”明氏说道,“再大的家业,该花的钱,花;不该花的钱,不花!小芸在家里的时候,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到外头学堂上学,自然要自己请先生;小芸出国了,就剩小虎一个人了,可以到外头学堂上学了,还花这个钱,就不值得了!”

    “不能说不值得,”关卓凡说道,“不过,如果只是学习国学,家里、外头的区别,确实也不是很大……”

    “可不是吗?就叫小虎去旗学吧!”

    “现在的旗学……”关卓凡沉吟说道,“官学也好,义学也罢,都有些良莠不齐……”

    “八旗官学是有些青黄不接,”明氏说道,“不过,景山官学、咸安宫官学,都还过的去吧?”

    “这两个地方,确实要好一些,”关卓凡说道,“嗯,那是内务府办的……不过,实话实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那么回事儿……”

    顿了顿,决然说道:“这样吧,小虎别去什么旗学了,去宗学吧!”

    明氏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合适吗?”

    旗学大致可以分为官学、义学两类,官学是“中央办学”,八旗各有自己的官学;“义学”是“地方办学”,原则上,一佐领办一义学。

    经费来源,官学全由朝廷拨款,义学则由各旗佐领、各地驻防自筹。义学的学生,亦仿佛官学的学生,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不过,没有官学学生每年二两的“膏火银”补贴。

    最早的时候,是没有义学的,可是,官学的名额有限,录取率奇低,如果没有“义学”作为补充,大部分的八旗子弟,是没有书读的,因此,“义学”勃兴,遍地开花,最终成为广大普通八旗子弟最主要的进学途径。

    至于景山官学、咸安宫官学,则属于官学中的“重点学校”,因为是内务府办的,经费充裕,不但师资力量非八旗官学可比,学生的待遇,也好的太多,尤其是咸安宫官学,不但免费供给学习用品以及防寒、防暑的生活必需品,学生还有每月二两的“膏火银”和每季五石三斗的俸米,简直算得上“吃皇粮”了。

    留意,八旗官学的学生,也有“膏火银”的补贴,可是,那只是每年二两哦。

    如果说咸安宫官学是“重点学校”,那么“宗学”就是地地道道的“贵族学校”了只收宗室子弟,待遇、师资,较之咸安宫官学,尤胜一筹。这也罢了,关键是,宗学学生的出路,不是旗学学生能比的。

    每届五年,朝廷即简派大臣合试左右两翼宗学学生,由皇帝亲定名次,以会试中式注册,待会试之年,习翻译者赐“翻译进士”,以宗人府额外主事用;习汉文者与天下贡士同殿试,赐进士甲第,用为翰林或六部属官。

    也就是说,宗学的毕业生,资格等同金榜题名。当然,这个“金榜”的“含金量”,不能和“正途”出身的相比,可是管他呢,反正,一毕业就有官做!

    这正是明氏惊喜所在,不过,她的犹豫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小虎可不是什么宗室子弟。

    “有什么不合适?”关卓凡说道,“小虎是我的干亲,我是宗室,他自然可以算是‘宗室子弟’没什么不合适!”

    明氏面上飞金,站起身来,福了一福,“多谢王爷!”

    *(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事不寻常,“山人”古怪

    兵马司胡同,宝府邸。

    “老爷,”管家说道,“筱紫云到了。”

    宝“嗯”了一声,说道:“带了琴师过来么?”

    管家略觉奇怪:早就出了“国丧”,哪有“叫条子”不带琴师的?这不是多此一问么?

    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带了,就是那个叫‘刘刘’的,以前也到过咱们府上,也是筱紫云带着的。”

    宝微微打了一个呵欠,说道:“这样吧,这个什么‘刘刘’,你们先招唿着,叫筱紫云一个人到我的卧房去。”

    看老爷的意思,自然是要筱紫云先侍候几筒“福寿膏”,养足了精神头儿,再从容的听他的戏,于是管家连忙答应了,自去安排。

    来到卧房,筱紫云已经在里头候着了,他一见宝,立即上前,打了一个极漂亮的千儿,“给宝大人请安!”

    宝“呵呵”一笑,说道:“起来!”

    筱紫云站起身来,宝上上下下打量着,含笑说道:“有日子没见了,也不晓得胖了还是瘦了?等一会儿,倒要好好儿的掂量、掂量。”

    筱紫云白玉般的面庞上,极自然的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微嗔着笑道:“大人,每次见面,你都要拿这个打趣人家这儿还有几位姐姐呢!”

    “几位姐姐”,指的是屋里屋外的侍女。

    宝又是“呵呵”一笑,轻轻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廊下的也不必侍候了!”

    转头对筱紫云说,“走,咱们进里屋去!”

    侍女退出了明间,筱紫云极见机的,抢上一步,打起了里屋的帘子,宝抬步进门,见炕上已经摆好了烟盘,以及那支湘妃竹的身子、橄榄核儿的里儿、翡翠的嘴儿的烟枪。

    宝坐了下来,待外头的脚步声去远了,摸了摸自己剃的趣青的额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条子’,我还真是不敢多叫,不然,早晚要变成一个大烟鬼喽。”

    这两句话,皮里阳秋,筱紫云心中微微一跳,脸上就有点儿尴尬了,只好说道:“大人是愈来愈诙谐了!”

    宝“嘿嘿”一笑,“说的不错,就是开个玩笑你坐吧。”

    筱紫云谢过了,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

    “艾翁那头,”宝慢条斯理的说道,“又有什么谕示啊?”

    他脸上笑容犹在,不过,已经变得很淡,那种调笑风月的意味,更加是没有了。

    “‘谕示’二字太重了,”筱紫云连忙欠一欠身,“艾翁是一定不敢当的,呃,艾翁说过的,一切都要请宝大人指教的……”

    “你果然是艾翁的‘知己’,挺会替他说话的”宝似笑非笑的,“得,咱们都别瞎客气了,有什么话,这就说吧!”

    “是。”

    顿了顿,筱紫云说道,“前儿个有件新闻,想来,宝大人一定是听说过的了?”

    “新闻哪一件啊?”

    “肃顺的两个小妾,”筱紫云说道,“带着两个儿子,跑到朝内北小街去了”

    “哦,你说的是这一件啊。”

    宝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筱紫云紧盯着他,“大人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宝淡淡的说道,“‘山人’既许她们娘儿几个领受奉恩基金的资助,又做主恢复了两个孩子入读宗学的资格,这是大多的情面?到人家府上去磕几个头,说几句感恩戴德的话,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山人”某人的代号。

    “肃顺的老婆孩子这么做,”筱紫云说道,“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可是,那头儿朝内北小街那头儿,却也肯见她们娘儿几个?”

    “为什么不肯见呢?”

    “肃顺……是反贼啊!”

    “‘反贼’?”宝微微皱眉,“这个话,哪个说的?艾翁吗?”

    “那倒不是,这是我自己……不过,艾翁也觉得,这个事儿,古怪的很啊!”

    宝轻轻的“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什么‘反贼’不‘反贼’的,艾翁再怎么着,也不是唱戏的!”

    筱紫云微微涨红了脸这不是方才人前的那种故作羞涩。

    “这个事儿,”他用一种不服气的语气说道,“确不寻常!听说,肃顺家的几个,在朝内北小街大门的耳房里坐了大半个时辰,里头才传见的这不摆明了,当时,‘山人’不在家,肃顺家的几个突然打上门来,朝内北小街的那位明太太,不晓得该见还是不该见?于是,叫人快马向‘山人’问过了,‘山人’首肯了,这才见的!”

    微微一顿,“大人您看,就连朝内北小街自个儿,也觉得事不寻常,有些手足无措呢!”

    宝淡淡一笑,“这算什么‘事不寻常’?朝内北小街是什么地方?那是国朝掌枢亲王的府邸!肃顺家的几位,又是什么身份?‘罪属’!闲散宗室!彼此的地位,天差地别,在大门口等上半个、一个时辰,有什么稀奇?”

    顿了顿,“或者,彼时,那位明太太正在见别的客来的都是客,总得先来后到,一个、一个见吧!”

    筱紫云的神情,明显是不信服的,“不管肃顺家的几个等长等短,朝内北小街肯见她们,就不寻常!艾翁说,肃顺家的几个,朝内北小街其实是可以不见的,许她们娘儿几个领受奉恩基金的资助,又恢复了那两个孩子入读宗学的资格,足足够够了!不见,其实更加得体些!”

    宝沉吟了一下,说道:“艾翁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不过,见有见的道理,不见有不见的道理,似乎……也谈不上哪个更加得体些。”

    筱紫云受到鼓励了,“正是大人这个话见有见的‘道理’!朝内北小街的‘道理’,到底是个什么呢?”

    宝没有接话,筱紫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艾翁说,这个事儿,打银杏胡同那儿开始就古怪!就不寻常!辛酉年到现在,都七、八年了,从来没有人搭理过肃顺的‘遗属’,‘山人’干嘛把这个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呢?”

    “这不是‘山人’揽上身的,是肃顺家的打上门的在顾问委员会门口,叫人家给截住了呀!”

    筱紫云“嘿嘿”一笑,“大人,您焉知人家不是唱一出‘双簧’?”

    “你想的太多了吧?”

    宝再次皱起了眉头,“艾翁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朝内北小街到底有什么‘道理’?还是他只是一味觉得‘不寻常’、‘古怪’?如果只是这么想……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艾翁自然另有见地!”筱紫云的眼中放着光,“艾翁说,‘山人’不会是……要替肃顺翻案吧?”

    *(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那把暴走的刀子

    宝目光一跳,眉头向上一挑,脸上的神情变的古怪了。

    “艾翁此说,”他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一靠,忍不住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宝的反应,并不出筱紫云的意外,因此,也就没有介意他话中的对艾翁的不礼貌,从容说道:“艾翁说,宝大人初初听闻此说,未必以之为然,可是,嗯,这个,‘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山人’的所作所为,太特出了,一定是有古怪的……”

    他略略顿了顿,正要继续说了下去,宝已经插了进来:“后面还该有两句,‘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你晓得这四句话的出处和意思吗?”

    筱紫云脸上微微一红,“我……不晓得,不过,艾翁……”

    宝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过就算‘山人’要折腾什么妖蛾子,也‘妖’不到替肃顺翻案的地步呀?”

    微微一顿,“如果说,许肃顺遗属领受奉恩基金资助,恢复肃顺后人入读宗学资格……嗯,再加上在家里见了这娘儿几个一面如果说,这么着就是要替肃顺翻案了,那当年文博川查看肃顺家产的时候,准肃顺两个儿子带若许财物出去,又该怎么说呢?”

    说到这儿,竖起右手食指,虚点了点筱紫云,“你要晓得,许肃顺遗属领受奉恩基金资助也好,恢复肃顺后人入读宗学资格也好,其实都是照规矩办事,文博川那么着,才是真正的‘特出’呢肃顺一切家产,可都在‘查看’之列!”

    “何况,出面见肃顺家的,还不是‘山人’本人,只是他的义嫂而已!”

    “最紧要的是,肃顺可是‘山人’亲手拿下的!他替肃顺翻案,为的什么?为了打自己的脸吗?嘿!”

    说罢,连连摇头。

    筱紫云被宝抢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声“嘿”过之后,他总算觑着话缝儿了,说道:“拿下肃顺的,可不止‘山人’一人啊别的人不说,宝大人您,也得算上一份儿吧?”

    宝目光一闪,“你什么意思呢?”

    筱紫云没有直接回答宝的问题,“这里头,还有您方才提到的文中堂;还有恭亲王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头脑呢!还有慈安、慈禧两位皇太后,这两位,就更加紧要了!”

    顿了顿,“那个时候的‘山人’,说到底,不过一把刀子,地位其实并没有那么紧要吧?这个刀把子,是攥在两位皇太后和恭亲王手里的吧?嘿嘿,其实,就是宝大人您,还有文中堂,也得算是……‘攥刀把子的’吧?”

    这番话,不但在理,还不着痕迹的捧了宝一把。

    宝脸上的神情,慢慢儿的变过了,最终带出了嘻笑的意味。

    “好个可人疼的!这番道道,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

    “哎呦!”筱紫云微微拉长了声调,“宝大人笑话我了!我哪儿想得出这么大的道理?这都是艾翁的话。”

    “那,艾翁的意思……”

    “艾翁的意思是,”筱紫云的身子,往前靠了一靠,“如果‘山人’真的替肃顺翻案,这个‘打脸’就像您方才说的,最疼的那个,只怕不是‘山人’自己。”

    “嗯?嗯……”

    宝沉吟了一下,说道:“照你方才说的那套道道,我该比他还要疼些呀。”

    筱紫云“嘿嘿”一笑,“这个……还有文中堂,还有恭亲王,还有两宫皇太后!这个,愈往上头走,大约……愈疼一些吧!”

    “嗯……”

    宝目光闪烁。

    “大人,”筱紫云觑着宝的神色,放暖了语速,加重了语气,“目下,恭亲王可是‘退归藩邸”了,两宫皇太后也‘撤帘’了,您呢,嘿嘿!”

    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了,“辛酉政变的时候,‘攥刀把子的’,可就只剩文中堂一位了!”

    宝目光又是一跳。

    默谋片刻,说道:“刀身也好,刀柄也罢,都是一体;打脸疼多一些,疼少一些,都是个疼,‘山人’这么做,对他自个儿,有什么好处呢?”

    “有什么好处?”筱紫云冷笑一声,“好处大着呢!”

    顿了顿,“大人说‘刀身也好,刀柄也罢,都是一体’这是大人良善!殊不知,‘刀柄’以为和‘刀身’为一体,‘刀身’可未必愿意和‘刀柄’一体呢!说不定,‘刀身’觉得,没了‘刀柄’,他一个人,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宝微微变色了。

    “大人以为,这一巴掌唿出去,两宫皇太后、恭亲王、文中堂、还有大人,嗯,还有‘山人’自个儿,统统的都被打了脸了,可是,实情果真如此么?会不会,这一巴掌唿出去,只落到两宫皇太后、恭亲王、文中堂和大人的脸上,落不到‘山人’自个儿的脸上呢?”

    “怎么说呢?”

    “大人你想啊,”筱紫云目光灼灼,“两宫皇太后的‘垂帘’是怎么来的?恭亲王的‘议政王’是怎么来的?大人您又是怎么进的军机?辛酉政变之后,军机大臣中,只有文中堂一个人留下来了吧?别的人,都是新进去的吧?包括大人您!”

    “你是说,肃顺一案,如果翻转了过来”

    “肃顺的案子若翻转了过来,”筱紫云一字一句,“矫诏的那个,就不是肃顺了,就是两宫皇太后了!就是恭亲王了!就是文中堂和大人您了!”

    宝的脸色,隐隐发青了。

    他默然片刻,说道:“那‘山人’呢?肃顺是‘山人’亲手拿下来的,肃顺的案子翻了过来,他自个儿,可怎么处呢?”

    “他有什么所谓?反正,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只不过是一把刀子只不过是‘刀身’而已!”

    宝微微摇头,“哪有这么简单?真要追责,谁也逃不掉的……”

    “!就有责任,又大的到哪儿去?大人您想啊,‘山人’的一切功勋名位,说到底,都是从军功上来的,他今天的这个位子,其实并不关辛酉政变的事儿!既不关事儿,那么,辛酉政变孰是孰非,又能碍到他什么呢?”

    “不关辛酉政变的事儿?怎么可能?怎么说的通?”

    “怎么说不通?大人请想一想,辛酉政变之前,‘山人’是做什么的?是怎么个品级?”

    宝转着念头,“是……嗯,步军统领衙门的佐领,正五品。”

    “辛酉政变之后呢?”

    “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啊!”

    “他的左翼总兵,没做几天请大人再往后想一想。”

    “往后?你是说……上海知县?”

    “不错!”筱紫云重重的点了点头,“步军统领衙门的佐领,正五品;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正二品;上海知县,正七品!大人,咱不管事实上‘山人’从辛酉政变中得了多少好处,反正,台面上,辛酉政变没过多久,他就是个正七品了!比辛酉政变之前,整整降了四级!”

    顿了顿,“‘山人’可以这么说:就算我从辛酉政变中得了点儿好处,也一早就都还回去了!甚至,他还可以梗着脖子说,我其实根本就没从辛酉政变中落着一两银子的好处!非但没有落着好处,还吃了大亏!不然,怎么会被赶出北京,去做什么劳什子的上海知县?一口气降了四级呢!还有,那是什么美差吗?长毛围城,那可是送死的差使!”

    宝默默的看着筱紫云,不说话。

    筱紫云神色坦然。

    移时,宝轻轻一笑,“好家伙!我可是有些不大认得你了!”

    “我晓得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筱紫云亦是轻轻一笑,“我说的这些,都是艾翁的教训,我不过如数转述罢了艾翁若不说给我听,我一个戏子,懂得什么呀?”

    “嘿,艾翁的年纪,虽然……”

    话说半句,宝打住了,略一沉吟:“嗯,艾翁的洞鉴,我佩服的很!”

    *(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既然铜浇铁铸,何必兜兜转转

    “大人,”筱紫云说道,“最关键的是,‘山人’现在是‘皇夫’,接下来,听说,还要进什么‘辅政王’,是吧?”

    “嗯,”宝含含煳煳的说道,“似乎……有这么个说法吧。”

    “反正,”筱紫云说道,“只要今上在位,‘山人’就是‘皇夫’,就是‘辅政王’,他的位子,就是稳如磐石!”

    顿了一顿,“我的意思嗯,艾翁的意思是,今时今日,‘山人’的根子,全系在今上身上,已不干别的什么事儿了,翻辛酉政变的案,就算‘山人’沾上点儿边儿,背上点儿责任,也动不了他的根子!还是那句话,只要今上在位,‘山人’的位子,就是铜浇铁铸的!”

    再顿一顿,“至于今上的继统承嗣,就更加不关辛酉政变半钱银子的事儿了!今上是接她弟弟的位子,不论有没有辛酉政变,她弟弟嘿嘿,穆宗皇帝都是皇帝啊!谁叫……这个,文宗皇帝走的早呢!又谁叫……嘿嘿,文宗皇帝就穆宗皇帝一个儿子呢!”

    “就是说,”宝慢悠悠的说道,“‘山人’替肃顺翻案,只好好处,没有坏处并不怎么会伤及自身,却能够将两宫皇太后、恭亲王、文中堂、还有我一锅端了,留下他一个人吃独食,是吧?”

    筱紫云的眼睛,放着贼亮的光:“大人明鉴!正是如此!”

    他没有听出,宝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可是,”宝说道,“哎,仔细想一想,眼下,‘山人’其实已经是在‘吃独食’了恭亲王已经‘退归藩邸’,两宫皇太后已经‘撤帘’,我呢,就更加不必说了等同投闲置散!”

    顿了顿,“最关键的,如你所说,‘山人’已经是‘皇夫’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老婆推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了!一句话,他已经大权独揽了!既如此,又何苦这么折腾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筱紫云愣了一愣,说道:“呃,文中堂可还在军机里头啊……”

    宝一笑,“单单为赶文博川出军机,‘山人’就走去替肃顺翻案?嘿,咱们文中堂的面子,可是够大的呀!”

    顿了顿,“再者说了,文博川在军机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没有什么替‘山人’捣乱的意思啊!”

    “呃,艾翁说,”筱紫云微带疑惑的说道,“前阵子,醇郡王犯了事儿,‘山人’斩草除根,黜神机营‘出旗’,这件事情,文中堂是坚决反对的,如果没有后来的‘逃旗”,黜神机营‘出旗’的事儿,只怕就得搁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儿,文中堂和‘山人’唱反调儿,这不算……替他捣乱?’”

    “不算!”宝微微摇头,“文博川唱的这个‘反调儿’,其实是出‘双簧’,没有文博川在前头这么一拦,怎么显得出‘山人’……嗯,‘虚怀纳谏’呢?又怎么显得出他仁至义尽呢?看,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个儿作死!”

    “啊?”筱紫云愕然,滞了一滞,吃力的说道,“这么说,这个事儿,文中堂……事先同‘山人’勾连好了?”

    “那倒未必,我只是说,‘山人’留文博川在军机上,自有他的用处,有时候,他还需要有人跟他唱一唱‘反调儿’呢!何况,唱‘反调儿’什么的,于文博川,不过偶一为之罢了!”

    筱紫云有些发懵,宝说的,艾翁说的,颇不一样,听那个有道理,听这个也有道理,这个……

    “恭亲王呢,”宝继续说道,“其实已经不碍‘山人’什么事儿了,事实上,非但不碍他的事儿,若没有恭亲王,有的窗户纸,他还不晓得该怎么捅破它呢!今上的继统承嗣,正经‘劝进’的,恭亲王可是第一个!也是最有分量的一个!没有恭亲王的‘劝进’,‘山人’怎么才能够把自己老婆扶上太和殿的那张宝座呢?”

    “他把恭亲王‘端了’,再有个什么事儿,哪个来替他说话呢?别的亲贵,同恭亲王一比,哪个不是轻飘飘的呢?”

    筱紫云微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东边儿’的那位皇太后,”宝说道,“‘山人’就更加没有理由‘端了’人家了!‘东边儿’可是一力支持今上继统承嗣的呀!台上也好,台下也好,‘东边儿’只会替他抬轿子,不会‘搁’他的‘车’,他走去跟‘东边儿’过不去,所为何来呢?”

    说到这儿,微微一笑,“至于我宝某人吗,‘山人’确实是不大放心的,如果能够将我‘端了’,他大约还是乐意的,不过,我的这点儿分量,哪里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随便寻个理由就可以赶我回家抱孩子了!”

    顿了顿,摇了摇头,“走去替肃顺翻案?嘿嘿!这个圈子,兜的未免太大了!只怕……把他自己个儿都绕晕了!”

    筱紫云呆了半响,说道:“那……‘西边儿’呢?艾翁说,‘撤帘’,‘东边儿’或许愿意,‘西边儿’是一定不乐意的!”

    宝沉吟,“这个嘛,倒是可能的……”

    筱紫云来了劲儿,“今上的继统承嗣,那就更加不必说了!‘东边儿’虽然支持,‘西边儿’却是绝绝对对不会乐意的!”

    “‘绝绝对对’?何以言之啊?”

    “这不明摆着的嘛!大人!”筱紫云说道,“今上是丽贵太妃……啊,不对,已是慈丽皇太后了今上是慈丽皇太后生的,当年,慈丽皇太后可是在文宗皇帝那儿夺了‘西边儿’的宠的!‘西边儿’能乐意慈丽皇太后的女儿做皇帝?嘿嘿,这个公主,说是皇太后的女儿,可是,当年的荣安公主,其实只是母后皇太后一位皇太后的女儿罢了!另一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的女儿,嘿嘿,那是敦柔公主!”

    “你是说艾翁是说,”宝沉吟说道,“‘西边儿’的‘撤帘’,是被迫的,目下,她和‘山人’两个,已经……翻了脸?”

    “是不是已经翻了脸,”筱紫云说道,“既未亲眼目睹,就是艾翁,也不能遽下定断,不过,艾翁可以肯定,从今往后,‘西边儿’对‘山人’,一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就像大人方才说的‘东边儿’的那个样子,只替他‘抬轿’,不替他‘搁车’。”

    “嗯……”

    “艾翁说,这个情形,以‘山人’的聪明,一定是心知肚明的从今往后,‘西边儿’对他,就不是助力,而是隐患了!”

    “所以,”宝说道,“‘山人’要借替肃顺翻案的机会,彻底打倒‘西边儿’,这个……以绝后患?就算把‘东边儿’、恭亲王、文博川统统搭进去,亦在所不惜?”

    “呃,这个……嘿嘿!”

    筱紫云略有些尴尬,想了一想,说道:“也不见得一定‘统统搭进去’嘛……譬如,譬如,‘山人’可以寻出些什么由头来,叫‘西边儿’的责任重一些,‘东边儿’的责任轻一些,甚至,把屎盆子,都扣在‘西边儿’头上……反正,‘官’字两张嘴,目下的‘官’,是他自个儿,他爱怎么说,都成的……”

    “这都是艾翁的意思吗?”

    “呃,不是,这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宝一晒。

    过了片刻,脸上神情转趋郑重,“‘西边儿’和‘山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彼此纠葛太深,而且,到底深到了什么地步,并没有人晓得内情。‘西边儿’可能不乐意‘撤帘’,也未必乐意今上继统承嗣,可是,他们两个,不是那么容易闹翻脸的!你和艾翁,都不要想当然耳!”

    *(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粉墨登场,大戏开锣

    “‘想当然耳’?”筱紫云说道,“巧的很,大人这个话,艾翁也说过,不过,艾翁说的是,‘彼二人之间,只好想当然耳!’”

    “嗯?”

    “艾翁是这么说的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放到‘西边儿’和‘山人’身上,改一个字,或许更加恰当一些。”

    “哪一个字?”

    “改‘责’为‘恨’爱之深,恨之切!”筱紫云看着宝,“艾翁说,‘彼二人之间的情状,外人难窥究竟,只好照这六个字,想当然耳!’艾翁此说,大人以为如何?”

    宝目光霍的一跳。

    过了片刻,他“格格”一笑,说道:“宝某皮肤滥淫之人,若问这世间情为何物,却是一窍不通的,艾翁人在北京,‘西边儿’人在天津,莫说谋面,就是音信,也是不通的吧?怎么,倒像是……嘿嘿!”

    “大人太谦了!”筱紫云目光炯炯,“问世间情为何物?大人不是教训过紫云吗直教生死相许!情之深处何物?不过生死二字!‘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宝淡淡一笑,“‘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句话,自然是艾翁说给你听的了?”

    “是。”

    “那么,这句话的后边儿,还有一句,你晓不晓得呢?”

    筱紫云微愕,“还有?”

    “是啊,”宝说道,“‘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这十一个字,你又以为如何呀?”

    筱紫云心中一跳,他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将“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默默的念了两遍,心绪立时就乱了!

    这十一个字,真正是大堪玩味!

    还有,他原本以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艾翁自己的话,现在看来,这句话,原来是有出处的。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筱紫云就有些痴痴的样子了,宝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如此脾性,若只是拿去唱戏,怕不是好的?可是……

    唉。

    “那件严三儿的案子,”他平静的说道,“你和艾翁,大约也是听说的了?”

    筱紫云微微一怔,回过神儿来,说道:“是,听说了。”

    “这个案子,”宝说道,“名义上是侍卫处和内务府主办,其实,哪个不晓得,由头到脚,都是轩军的首尾?反正,整个大内,都已被轩军接管了!”

    顿了顿,“如果‘山人’果然如你们的‘想当然耳’,要借替肃顺翻案的机会,彻底打倒‘西边儿’,那么,他对这个小太监的异样,装聋作哑就好,则‘西边儿’身上的污名不除,不‘打倒’也‘打倒’了!他又何必究查严三儿一案?这非但是多此一举,简直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筱紫云一呆,“这个……”

    “还有,”宝说道,“此案有玷穆宗皇帝的圣德,是一个字儿也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可是,目下,外头关于此案的各种传言,活灵活现,如果不是有心人透露内情,故意播弄,未必如此吧?”

    “大人是说,”筱紫云迟疑的说道,“严三儿一案的内情,其实是轩军自己透出去的?为的是……呃,替‘西边儿’洗刷污名?即便‘有玷穆宗皇帝的圣德’,也顾不得了?”

    “不错!”

    “这个……”

    “方才你问我‘以为如何’,”宝说道,“我以为,今上继统承嗣,两宫‘撤帘’,‘西边儿’未必愿意,‘山人’和‘西边儿’两个,也未必没有就此吵过架,可是,若说他们从此就翻了脸,恐怕是一厢情愿了!”

    顿了顿,“‘爱之深,恨之切’,固然不错,可是,到底该爱、该恨?‘是惑也’,‘是惑也’!”

    筱紫云答不上话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宝微微皱着眉,“那个什么‘小花鼓’,既然票的好戏,又是靠……嗯,靠卖那个啥过日子的这么个人,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筱紫云点了点头,“非但听说过,还见过他到过我们班子的‘大下处’几次。不过,我和他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能算熟。”

    “哦?”宝目光一跳,“这么说,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喽!”

    “是啊!”

    “那,你看他的形状,确实是……得了‘杨梅’的样子吗?”

    “这就难说的很了,”筱紫云努力回想,“他的脸色,似乎确实是不大好的样子,不过,也没有挂出什么明显的幌子来……嗯,最近这半年,他似乎没有怎么露头,至少,没再到过我们的班子来。”

    顿了顿,“不过,应该有人和他更加熟识的,若他果真得了‘杨梅’,他的客人里头,未必没有被沾染上的,细细打听,应该打听的出来的。”

    宝摇了摇头,“那也未必”

    顿了顿,放沉了声音,“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去到处打听了,晓得吗?”

    筱紫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宝的意思,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个事儿,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闲极无聊打听底细的人,全北京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也不会就怀疑到我的头上吧?”

    “那可难说!”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你不晓得朝阳门内大街的本事!当年的揭帖案,那个什么‘松江军团总粮台驻京城办事处’……算了,不说了!总之,小心没过逾的!你的责任,就是替艾翁做中人,不要再去做别的了,不然,一不小心,就把艾翁和我扯了出来!”

    顿了顿,“这个话,你也替我转给艾翁!”

    “呃……好的。”

    筱紫云的样子,并不是十足服气,宝立即就沉下了脸,加重了语气:

    “你可别不以为然!当年的揭帖案,五用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自以为策划的滴水不漏,可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被人家给盯上了!一动手,便一网成擒!逸出去的,也终究是跑不出人家的五指山!你一个梨园行,手上虽然有那么点儿功夫,可是,比得了‘聚贤堂’那一大班子吗?”

    筱紫云忙敛容答道:“是,大人的教训,我都记得了。”

    “真正记得才好啊!”

    “是,是,紫云不敢或忘!”

    过了片刻,筱紫云觑着宝的脸色,语气中加了小心,说道:“大人,艾翁还说,就算‘山人’并没有替肃顺翻案的意思,咱们……也可以把他说成是有这个意思啊!”

    哦?

    宝心中一动,“你是说……挑拨离间?”

    “呃……是啊!”

    嗯,这条路子……

    倒不是不可以考虑呢……

    宝迅速的转着念头:这个“挑拨离间”的话,如果出自自己的口中,并不会令听者觉得多么突兀,因为,自己就是辛酉政变的当事人之一,对于轩亲王照应肃顺遗属有所“疑虑”,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如果听者也是辛酉政变的当事人的话,这个话,就更加的好说了。

    “这个嘛,”他慢吞吞的说道,“让我先想一想。”

    筱紫云察言观色,宝对他的建议,明显是动了心,不由暗喜,连忙说道:“是!一切都听大人的招唿安排!”

    “好了,”宝的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个非常闲散的姿势,“说了这么一大篇儿,也说的够了,先不说这些了!嗯,这段日子,你们梨园行,有什么新闻没有?有没有哪个班子,编了什么新戏出来啊?”

    “新戏倒没怎么听说,”筱紫云说道,“前段日子‘国丧’,就是编了新戏,也没法子排演啊!”

    略想了一想,“不过,新闻还是有的哎,其实也可以算是‘新戏’!‘三庆班’的‘卢台子’,将三十六出三国戏串连了起来,每天唱六出,连唱六天,唱完了,封箱过年!”

    “卢台子”大号卢胜奎,工老生,是“三庆班”的台柱子。

    宝的眼睛亮了起来:“三十六出三国戏,首尾相连,连唱六天?”

    “是啊!从刘表托孤、马跳檀溪唱起,一直唱到战长沙、收黄忠!里边儿有《弃古城》、《徐母骂曹》、《三顾茅庐》、《公子三求计》、《三搜卧龙岗》、《长坂坡》、《汉津口》、《临江会》、《藐江南》、《群英会》、《蒋干盗书》、《借东风》、《华容道》、《取南郡》、《夺荆州》……等等等等,拢在一块儿,就叫《三国志》!”

    他一口气说了下来,宝先喝了声彩:“你这个‘贯口’了得!不唱闺门旦,也可以去说相声了!”

    “大人见笑了,”筱紫云笑道,“说到底,都是吃开口饭的,嘴皮子得利落,记心得好。”

    宝感叹着说道:“三十六出三国戏,串在一块儿,连唱六天,洵盛事也!”

    顿了顿,“‘卢台子’的老生,确是一绝,原来他也会写戏的?文武双全啊!”

    “是啊,要不然,程老板怎么能那么器重他呢?”

    程老板,即程长庚,彼时“三庆班”的班主。

    “嗯,天魔大戏,异彩纷呈啊!”

    宝连连感叹,“可惜,我不能一睹为快!这个‘卢台子’,嗯,脑瓜子好用!哎,怎么就叫他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呢?”

    “有个名目的,说是……嗯,要以此‘为洪绪爷登基贺’呢!”

    宝的脸上,漾出一种古怪的笑意来,“‘为洪绪爷登基贺’?不文不白的……嗯,类似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国丧’过后,开禁的第一天,北京城的鞭炮响成了一锅粥,我那个学生王莼恩,听着实在不顺耳,以巡城御史的身份,命兵马司查禁,兵马司的吏目回报:老百姓说了,他们放鞭炮,是为了庆贺洪绪爷登基嘿!”

    “哎哟!”筱紫云笑道,“这个事儿,原来是真的呀?我还以为,就是大伙儿背地里开王都老爷的玩笑,胡乱瞎传呢!”

    “是真的,”宝微笑说道,“后来,王莼恩还跑到我这儿,大大的生了回闷气呢!”

    筱紫云“格格”一笑,“王都老爷生闷气的样子,一定好玩儿的很!大伙儿都说,王都老爷坐在南城兵马司的签押房里,听了‘坊里老爷’的回话,那张大胖脸,憋的紫红紫红的……嘻嘻!”

    一边儿笑,一边儿掩住了口,“闺门旦”的身段儿,不由自主的带了出来。

    他随即放下了手,歉然说道:“哎哟,我可不该背后说王都老爷的坏话!”

    宝“呵呵”一笑,“这不算是什么坏话,我也常开他的玩笑。”

    顿了一顿,笑容淡了下来,“不过,什么‘为洪绪爷登基贺’,多少也看得出……人心向背啊!”

    筱紫云一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所以,大人,咱们可得抓紧啊!艾翁说过好多次了,如果打赢了法国人,‘山人’就再也不复可制了!”

    “抓紧?”宝悠悠的说道,“还是先看戏!粉墨登场,大戏开锣,不要好好儿的看上一看?”

    筱紫云一愣,宝话中之戏,不知何指?是说“三庆班”的连台本《三国志》吗?可是,以他一品大员的身份,是绝无可能到戏园子里听戏的方才他自己也说“可惜”啊。

    难道,要叫“堂会”?可是,没几天就过年了,“三庆班”唱完这三十六出三国戏,就“封箱”了呀?

    这个话头,呃,不晓得该怎么接?

    憋了一会儿,说道:“大人,说到唱戏,有一个事儿,我要厚起面皮,撞一撞大人的木钟”

    “哦,什么事儿呀?”

    “嘿嘿,我年纪轻,资格浅,从来没有领过‘内廷供奉’的差使,什么时候宫里头传戏了,大人可不可以”

    “哦,你想进宫唱戏?为的什么呢?”

    “大人,这还用说嘛!哪个梨园行的不想进宫唱戏啊!领一回‘内廷供奉’的差使,一出宫,就有的说嘴了!这是扬名立万的不二法门啊!”

    “就为了这个?没别的想头了?”

    “没有啊!”

    “我可是有点儿不放心呢!”宝斜乜着筱紫云,“你的手上,很有点儿功夫,还晓得专诸、豫让、聂政、荆轲是做什么的嘿嘿!”

    “哎哟,大人!您想哪儿去啦?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我的脑子,并没有烧坏掉!艾翁也绝不会给我做这样子的事情的!”

    宝看着筱紫云,移时,淡淡一笑,“也罢了,不过,宫里头也不是常传戏的……”

    “呃,我听说,两宫皇太后是挺爱听戏的呀……”

    “爱听戏的是‘西边儿’,‘东边儿’于此道一向淡的很,‘西边儿’去了天津,整一年的功夫了,宫里头一次戏也没有传过。”

    “啊?那,明儿个,‘西边儿’可就要回来了呀?”

    “她是明天就回来了,可是,虽然已经出了‘国丧’,但儿子的棺椁,还摆在景山永恩殿里头呢!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传戏?至于吗?”

    “呃……”

    “过了年,开了春,两宫皇太后就要移跸颐和园了,在此之前,宫里头应该是不会传戏的;在此之后,传戏的机会,大约也是多不到哪里去的。”

    “那……慈丽皇太后呢?还有……呃,这个……今上呢?娘儿俩都是女人,能不爱听戏吗?”

    “她们爱不爱听戏,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众所周知,咱们的皇夫可是个不爱听戏的,他不爱听戏,老婆和丈母娘传戏的兴趣,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这……”

    “不过,颐和园那头儿,两宫皇太后移跸过去了,大约就会开始传戏了,而且,估摸着,还会传的很频繁……”

    筱紫云心中一跳。

    “到时候,你倒是可以进颐和园去,领这份儿‘内廷供奉’的差使给两位皇太后,特别是给‘西边儿’的那一位唱戏去。”

    “哎哟,那感情好!我在这儿先谢过大人了!”

    说着,筱紫云站起身来,一个千儿,打到了地上。

    “不必这么急着谢我,到时候,我能不能说的上话,且两说呢。”

    筱紫云愕然,“啊?宫里头传戏,不都归内务府管吗?”

    “那是‘宫里头’,”宝淡淡的说道,“两宫皇太后移跸颐和园之后,她们两位传戏,还归不归内务府管,可就谁也不晓得了颐和园,可不是内务府修的。”

    “这个……”

    “还有,传戏的事儿,就算依旧归内务府该管,可是,我这个内务府总管大臣,是个抓总儿的,之前,若非重大节庆,宫里头传戏,具体传哪个班子,我是从不过问的;如果突然改弦更张,未免启人疑窦。”

    “那……”

    “其实,你还有别的路子嘛!”

    “啊?”

    “艾翁那里,就是一条路子嘛!”

    “呃……这……怕是并不如何方便……”

    “好吧,我这儿,替你想一想法子你也不必着急,颐和园那是开春之后的事儿了。”

    “是,谢大人!”

    “到时候,嘿嘿,优孟衣冠,粉墨啁啾,袍笏登场,希望有一出好戏可看!”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执手相看泪眼

    圣母皇太后终于回銮了。

    轩亲王以“钦差迎扈大臣”的身份,赴天津奉迎慈驾;皇帝奉两宫皇太后此“两宫”非彼“两宫”,慈安、慈丽两位皇太后是也至正阳门火车站迎迓,不入八分辅国公以上亲贵、在京从四品以上官员从驾。

    这是本朝开国以来未之有也的“盛事”,整个北京城,都有些喝醉了酒、熏熏然的感觉。

    出火车站,入正阳门,就是棋盘街,棋盘街的尽头,就是大清门,大清门一路往北,就是**,因此,“四宫”一位皇帝、三位皇太后,拢在一块儿,谓之“四宫”的“回宫之路”,并不算长,这条不算长的道路自然由头到尾警跸了起来,不过,真正的热闹的,却不在这条路上四九城所有的主干道,路两边儿的商家和住家,全部在门口摆了香案,鲜花醴酒,望空舞拜。

    火车站内,翠盖雕轮,翎顶辉煌,旌旗如林。

    巳正三刻,火车入站。

    “从驾”的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都是见过钢铁巨龙喷云吐雾、唿啸而至的场面的,都算镇定,倒是现场地位最高的三个女人,颇有心旌摇动之感母后皇太后自然是已经乘坐过火车的了,不过,那是呆在火车车厢里头,像今天这样,立在站台上,眼见火车由远而近,真切的感觉着脚下的地面,震动的愈来愈厉害,却也是第一回。

    事后,慈丽皇太后悄悄的对女儿说,“火轮车开过来的时候,我的两条腿都发软了,险些就站不住了呢!”

    皇帝呢?

    她的反应,和生母刚刚好相反。

    皇帝的腿,也有一点点发抖,不过,那既是紧张,更是兴奋,火车喘定之后,她觉得,这条钢铁巨龙,似乎并没有完全停下脚步,它似乎是有魂魄的炙热的魂魄,似乎一路冲进了自己的体内,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隐隐约约的沸腾了。

    站台上,铺了一条极宽的红地毡,皇帝和两位皇太后就站在红地毡上,皇帝在前,两位皇太后并肩于后。

    红地毡两旁,各有一排轩军礼兵,持枪立正。这两排礼兵,不仅个个高挑,且都是一边儿的高矮,就是胖瘦,也几乎都是一样的,乍一眼看过去,能吓人一跳:嘿,哪儿找来的这几十号又高又俊的孪生兄弟呢?

    红地毡一直延伸至站台的边沿,火车停定之后,圣母皇太后“花车”的车门,刚刚好和红地毡相接,分毫不差。

    不管懂不懂行,许多人都心中暗赞:嘿,神乎其技了!

    一架木梯摆在车门口,和车身相接,梯身两侧都有扶手,坡度较之火车自身的铁梯,更是缓了许多。这架木梯的用处,大伙儿都是了解的:车门甚窄,既不能二人同行,圣母皇太后下车的时候,身旁便难有人搀扶,她穿着“花盆底”,上下不便,走这条木梯,就从容的多了。

    木梯上,也铺着红地毡。

    车门打开,轩军的军乐队,立即奏起乐来,曲调既欢快、又庄重,煞是好听。不过,好听是好听,在场迎驾的王公亲贵、文武百官,绝大多数都没有听过这支曲子这自然是一支西洋的曲子了。

    事后,有少数懂行的说,这支曲子,名曰“迎宾曲”。

    乐止,唱礼官高喊一声;“跪”

    “啪”、“啪”两下,马蹄袖打的山响,数百名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只留下三个女人,俏生生的站在红地毡上。

    一身戎装的轩亲王首先露面,他迅速走下木梯,转身立定,面对梯侧,侧对满月台的迎驾人群。

    片刻之后,圣母皇太后现身了。

    管带礼兵的军官,拔出军刀,斜斜上指,同时大喝:“敬礼”

    “哗啦”一下,本来单手持枪、贴腿拄地的礼兵,转瞬之间,已变成双手持枪、竖于胸前。

    这个动作,三个站立的女人,没有一个人看清了,是怎么做出来的?数百名“跪迎”的王公亲贵、文武百官,按照规矩,不能抬头仰视,单凭眼角余光,自然是更加看不清楚的,但数十礼兵,举手投足,犹如一人,“哗啦”一声大响入耳,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是一悸。

    轩亲王则举手齐额。

    圣母皇太后一步一步,走下木梯,她的身子,似乎略略的有些颤抖,不过,步子还算稳当。

    待她站定了,皇帝立即走上几步,撩袍跪倒,清清朗朗的说道:“女儿给皇额娘请安!”

    说罢,磕下头去。

    慈禧微微弯腰,伸出手来,虚扶了一扶,说道:“你很好!起来吧!”

    皇帝站起身来,说道:“皇额娘着实是辛苦了!”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我还好!”

    她说过这两个字,皇帝便侧了身子,让过一旁。

    以上的对话,都是事先说好的,一个字儿不多,一个字儿不少。

    并肩站立的两位皇太后,慈安先迎了上来,慈禧微微曲膝,福了半福,直起身子后,两只手伸了出去。

    这个伸手的动作,却是事先没有说好的。

    慈安连忙先回了半福的礼,见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不由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形格势禁,不能不也伸出手去,将慈禧的手,握住了。

    慈禧叫了一声“姐姐!”话音未落,眼圈儿已是红了,眼见就要垂涕。

    慈安大为着忙:这是什么场合,好掉眼泪的么?

    场合还不是最紧要的本来,反正是女人,姐儿俩“久别重逢”,又有一个儿子故世了的背景在,就是当着满朝的亲贵文武,掉几滴眼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眼下的局面,不能说是“姐儿俩”啊后边儿还有一个慈丽皇太后呢!

    眼下的局面,是“姐儿仨”!要哭,也得三个皇太后、六只柔夷交握在一块儿,“相顾雪涕”啊,就您们“姐儿俩”在这儿“执手相看泪眼”,留下人丽妹妹一个人在后边儿傻站着,算什么呢?

    慈安连忙说道:“妹妹功德圆满了,真正是可赞可叹!今儿个,咱们姐儿仨,可算是团圆了!哎……”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手上松着劲儿,同时,微微的偏过了头,眼角的余光,看向侧后方的慈丽。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心机皇太后

    慈安手上“松着劲儿”,目光瞥向慈丽,是给慈禧暗示:放开她的手,和慈丽见礼。如其所愿,慈禧果然放开了慈安的手不过,只放开了慈安的右手,右手依旧握着慈安的左手,同时,顺着慈安的目光,极自然的向慈丽伸出了左手。

    慈丽赶紧走上前来,先福了半福,喊了声“姐姐”,然后亦如方才的慈安一般,伸出双手,接住了慈禧的手。

    因为慈丽是两只手握住慈禧的一只手,慈安不由自主,也把自己的右手重新伸了出去,也变成了两只手握住慈禧一只手的态势。

    这下子,大致可以算做是“六只柔夷交握”了。

    慈禧微微屈膝,喊了声:“丽妹妹!”

    她这个“半福”,只有腿上的动作,没有手上的动作两只手都忙着呢。

    呃,这个……能不能算成“回礼”呢?

    三位皇太后的见礼,事先有这么一个约定:都是“半福”的礼慈禧先向慈安行礼,慈安还礼;然后,慈丽向慈禧行礼,慈禧还礼。

    礼都是平礼,不过,有一个孰先、孰后的区别,以此来区分老大、老二、老三。

    现在,这个“流程”,可是算是结束了吗?

    另外,“妹妹”就“妹妹”,这个“丽”字,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身为皇太后,慈禧的“姐姐”,只有一位,就是慈安;慈禧的“妹妹”,也只有一位,就是慈丽,别的同辈儿的女人,包括文宗其余的妃嫔、她自个儿的胞妹七福晋,在她面前,都是“臣妾”的地位,正式的场合,彼此都不能以姊妹相称。

    所以,慈禧称唿慈丽,喊“妹妹”就好,前头无需加任何特别的指代。

    还有,“丽”是慈丽做妃嫔时候的徽号,她目下是皇太后,她的徽号,已不是“丽”,而是“慈丽”了。

    因此,“丽妹妹”之“丽”,非但没有必要,简直就是不应该加上去的。

    当然,因为慈丽刚刚升了位子、换了徽号,一时半会儿,慈禧没能完完全全改过口来,也不算太稀奇。

    “姐姐说的是,”同慈丽“见过了礼”,慈禧没忘记接慈安的话茬,“咱们姐儿仨,可算是团圆了!可是,唉……”

    说着,眼见还是要垂泪。

    慈安素乏应变之才,加上“六手交握”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别扭,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往下劝慈禧了;慈丽第一次以皇太后的身份出席这种“大场合”,怯生生的,更加不晓得该说什么;皇帝和皇夫呢,限于辈分和身份,又不好说什么,这个场面,呃,眼见是有点儿尴尬了呀。

    如果圣母皇太后说着说着,扯出了穆宗毅皇帝

    幸好,跟在慈禧后头的玉儿走上前来,低声说道:“今儿是主子的大日子,还是不要太感伤了吧!”

    慈禧的眼泪,来的快,收的也快,自嘲的笑了一笑,说道:“也是,你们瞧我!”

    说着,松开了双手。

    慈安、慈丽如释重负,都暗暗的透出一口气来。

    皇帝觑到了空儿,说道:“皇额娘坐了几个钟头的火车,一定是很乏的了,这就请起驾回宫吧!”

    皇夫心想:现场三位“皇额娘”,皇帝的“皇额娘”前头,未加任何定语,倒也不会叫人分辨不清哪位是哪位,嘿嘿。

    火车站的出口,四架“黄金马车”一字排开,鎏金嵌银,在近午的阳光下,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打头的一架,是皇帝的,八匹雪白的“醇驷”驾辕,后边儿的三架,车子的形状雕饰,固然一模一样,驾辕的,也都是六匹深栗色的阿拉伯马这要是没有人指引着,三位皇太后自个儿,都未必搞的清楚哪一架才是自己的“銮驾”。

    慈安、慈禧、慈丽三位皇太后依次登车,皇帝最后一个上车,然后,数百名衣甲鲜明的轩军近卫礼兵前唿后拥,“四宫”的銮驾,浩浩荡荡的进了正阳门。

    慈禧心中,正在默默感叹,玉儿轻轻的“哎哟”了一声,说道:“主子请看,多大的一座彩坊啊!”

    慈禧看时,哟,果然是大!

    棋盘街正中央,立着一座气势无两的扎花彩坊,粗粗一眼看过去,几乎有太和门那么高、那么宽,同时,亦如太和门一般,有一大二小三个门洞。所谓“棋盘街”,其实算是一个广场,极轩敞的,但这座扎花彩坊规制的恢弘,给人一种它已将整条棋盘街都占住了的错觉。

    扎花彩坊见得多了,但这么高大的扎花彩坊,慈禧还是头一回见到。

    彩坊上头,用纸花扎了四个硕大无朋的字,“崇功报德”。

    “四宫”的銮驾,从扎花彩坊中间的门洞中,川流而过。

    “‘崇功报德’”玉儿说道,“主子,这个‘崇功报德’,自然是‘崇’主子的‘功’,‘报’主子的‘德’,皇上小两口儿,对主子,还是极有孝心的。”

    慈禧轻轻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四宫”的銮驾,过了棋盘街,进了大清门,一路到了**前。

    “哎呦!”玉儿又轻轻的叫了一声,“主子快看!那是什么?好像是……大象!”

    慈禧嗔道:“你个小蹄子,一回到北京,就一惊一乍的,怎么,在外头呆了一年,人呆傻了?这儿是什么地方?哪儿来的大象嘛……”

    话没说完,打住了。

    慈禧也看到了真的是大象!

    金水桥北、**城楼下、御道两边,一边两只大象,一共四只。

    这是什么花样?

    还有,每只大象,均施锦鞯,负宝瓶,打扮的华美异常。

    打扮成这种模样的大象,慈禧也是见过的不过,那都是雕像,或铜、或金,眼前的大象,可是活生生的!

    慈禧急速的转着念头:这是什么讲究呢?

    “主子,”玉儿说道,“这好像是……‘法驾卤簿’中的‘宝象’啊!”

    慈禧心头一震。

    皇太后的仪仗,一般不称“卤簿”,前头更加没有“法驾”二字,“法驾卤簿”,那是皇帝的仪仗的专用称唿。

    呃……不对呀!

    按照规制,只有在最重大的仪典,譬如登基、万寿、元旦,才会“盛陈法驾卤簿”,现在距离元旦,还有好几天的光景,绝没有今天就“盛陈法驾卤簿”的道理啊!

    难道是为了……迎接自己?

    这……

    不可能啊!

    皇太后的仪仗中,并没有“宝象”一说啊!再者说了,就算是自己的“万寿”,“陈设皇太后仪仗”,也只能摆在皇太后的地盘上或者长春宫,或者慈宁宫,总之,一定是摆在内廷,绝没有摆出前朝的道理,更加不可能摆到紫禁城外头来。

    至于“法驾卤簿”中有没有“宝象”,什么情形下可以“陈设”之,慈禧也不晓得外朝也好,内廷也罢,各种规章制度,实在是太繁琐、太复杂了,许多事情,不查“则例”,就是敬事房总管或者礼部仪制清吏司的司官,也未必说的清楚。

    “你怎么晓得这是‘法驾卤簿’的‘宝象’?”慈禧秀眉微蹙,“你见过不成?”

    “奴婢自然是没有见过的,”玉儿说道,“不过,在火车上的时候,听他们说起皇上登基大典那天的情形,说是**外、午门外,都陈设了‘宝象’啊,奴婢说的不大对,应该是这样子的:**外的,叫‘导象’,午门外的,才叫‘宝象’,拢在一块儿,就叫做‘仪象’。”

    叫什么名字,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确实是“法驾卤簿”中的……“仪象”了?

    慈禧的心跳,不由的加快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圣母皇太后的非分之荣

    銮驾过金水桥,入**。

    一过了**,慈禧就看见,御道的两旁,陈设着吾仗、立瓜、卧瓜……接着,她看到了五色龙凤旗

    哎哟!

    “法驾卤簿”之中,应该是没有五色龙凤旗的,只有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的仪仗中,才有五色龙凤旗!

    慈禧的心跳,愈来愈快了。

    銮驾过了端门,御道的两旁,赤龙扇、黄龙扇……陆续现身,紧接着,凤扇和雉尾扇出现了。

    慈禧的嗓子眼儿,微微的发干了。

    这些,都是她最熟悉的皇太后的仪仗。

    但是,她依然不能确定这就是她的仪仗,或许,“法驾卤簿”里头也有凤扇和雉尾扇呢?毕竟,“法驾卤簿”的花样,较之皇太后的仪仗,要多出好几倍,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旗、扇、幡、幢、伞、盖,哪个能够一一细辨呢?

    或者说,她还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的仪仗

    皇太后的仪仗,怎么可能陈设到外朝来?不,这儿不仅是“外朝”了,这儿已经是出了紫禁城了啊!

    不过,如果是“法驾卤簿”,如前所述,一样是说不通的啊!

    銮驾继续前行,御道两旁,赤方伞、素方伞、黄缎绣四季花伞……次第出现。

    都是熟悉的皇太后仪仗中的器物。

    这……愈来愈像了啊!

    慈禧似乎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午门在望,钟鼓齐鸣。

    咦,“五凤楼”的两翼,即东雁翅楼、西雁翅楼的前面

    东雁翅楼前,陈设凤舆一乘、仪舆二乘;西雁翅楼前,陈设凤车一乘、仪车二乘。

    凤舆、凤车这是只有皇太后、皇后仪仗才有的器物!

    慈禧可以百分百肯定,“法驾卤簿”之中,没有这两样东西!

    午门正前方,是皇太后仪仗中最具标志性的一个物件一顶硕大的黄曲柄九凤伞盖。

    黄曲柄九凤伞盖之后,十顶五色九凤伞一字排开。

    至此,慈禧再没有任何怀疑了:这一路“盛陈”的,就是她这位皇太后的仪仗!

    可是

    怎么可能呢?!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啊!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跟慈禧说,皇太后的仪仗,“可以”甚或“应该”于**而午门一路陈设,她一定认为,此人之谄媚,太过分了!要么无知之尤,要么另有阴谋,挖了坑给自己跳反正,绝不是为了自己好!

    别说真这么干了,就是只流露出一丁点儿类似的意思,朝野上下,就会轰塌了天!

    “垂帘”的时候、大权在握的时候,尚不可想象的事情,现在,“撤帘”了,反倒变成了现实?

    何以会给自己如此“逾格”的礼遇?

    他……是怎么想的?

    而且,这个“逾格”,尚不止于**而午门陈设皇太后的仪仗,**外的那四只“导象”,可非皇太后仪仗所有啊!那是“法驾卤簿”,是皇帝的仪仗!则这一番“礼遇”,不仅“逾格”,简直“僭越”了!

    他……想干什么呢?

    慈禧下死眼盯着那顶在风中猎猎飘动的黄曲柄九凤伞盖,脑中不禁微有晕眩之感。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前面就是洞开的午门了。

    不晓得进了宫后,还会有什么花样?

    “四宫”銮驾,自午门中门,迤逦而入,过内金水桥之后,沿右路继续前行,过贞度门、中右门、后右门,穿过了三大殿。

    果然,宫里还有“花样”:

    贞度门前,陈设黄直柄花伞。

    中右门前,陈设红直柄瑞草伞。

    后右门前,陈设青黑直柄九凤伞。

    这些,都是皇太后仪仗中特有的器物。

    就是说,圣母皇太后的仪仗,不但摆进了紫禁城内的“外朝”,而且,还摆进了最重要的“三大殿”的地头。

    时值隆冬,慈禧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肤,都滚烫起来了。

    嘿,什么“逾格之恩、非分之荣”,这一类的话,以前总是用在臣子的身上的,未曾想,今儿个竟可以用在自己这个皇太后身上了!

    他这一番安排,真是为了棋盘街那座大彩坊上的四个字“崇功报德”吗?还是为了那句话“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

    欲使吾居炉火上?可是,“吾”已经“撤帘”了呀!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啊!

    难道,真的为了“崇功报德”?

    他真的有这个良心?

    队伍进入天街,“四宫”的銮驾,在干清门前停了下来。

    随驾的贝子以上亲贵、二品以上重臣按班跪好之后,皇帝、慈丽、慈禧、慈安,依次下车。

    皇太后下车的时候,皇帝守在车门旁,做一个虚扶的动作只是虚扶,真正搀扶皇太后下车的,是她们自己的总管太监和贴身女官。

    既然是三位皇太后,皇帝这个“虚扶”的动作,就做了三次。

    待慈安也下了车,皇帝垂手说道:“三位皇额娘都辛苦了!这就请回宫歇息,迟一点儿,女儿过去请安。”

    按照既有的流程,皇太后这就换乘早已候在一旁的软轿,各自回宫,这出“三宫迎一宫”的戏码,就此告一段落,不料,圣母皇太后说话了:“皇帝!”

    皇帝微微一怔,连忙答道,“是,女儿在!”

    “今儿个的仪仗,”慈禧缓缓说道,“似乎……不是皇太后应当应份的,赶紧撤了吧!”

    皇帝又是一怔,微一踌躇,转向身后的皇夫,“轩亲王!”

    “臣在!”

    “你替圣母皇太后回吧!”

    “是,臣遵旨!”

    关卓凡走上一步,庄容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今日之仪仗,变易容或有之,逾距则必无之,一切皆为应当应份。”

    “变易容或有之……逾距则必无之?”

    “是!”

    慈禧沉吟了一下,说道:“国朝的典章制度,自然是你们军机上的人最为熟悉,我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今儿个的仪仗,以前,似乎……没有过先例吧?”

    “是!”关卓凡说道,“所以臣说,‘变易容或有之’。”

    微微一顿,“可是,‘垂帘’是没有先例的,‘撤帘’也是没有先例的,圣母皇太后出宫,为文宗显皇帝‘静修祈福’,长达一年之期,更加是没有先例的!因此,为崇功报德,典章制度,不能不因之略作变易,此‘与时俱变’之义也。”

    慈禧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我晓得了也罢了。”

    他这番安排,竟真的是为了“崇功报德”!

    *(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变了

    太极殿,长春宫,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嗯,为什么……会有陌生的感觉呢?

    慈禧微微的有些恍惚。

    卸了妆,脱下朝服,换上便服。

    之后,长春宫、太极殿“留守的”宫女、太监,进来磕头请安。“温谕”了几句,放了赏,太监宫女们退了出去,玉儿请示:“主子,要不要传膳?”

    早就过了传午膳的点儿了,不过,慈禧一点儿也不饿。

    一个是巳正十点钟的时候,在火车上用过一次点心;一个是异乎寻常的礼遇带来的高度兴奋,依然烧灼着她。

    正常情形下,就算之前在火车上吃过东西了,到底不是正餐,此时此刻,多少该有一点儿的饥饿感的,可是她一无所觉。

    “不必了,”慈禧说道,“不然,今儿个就要传四次膳了,再说也不饿。”

    “是。”

    “咱们出去走走吧,”慈禧说道,“一大早起来就坐车,马车、火车、马车、轿子……加在一起也没走几步路该熘熘弯儿了。”

    玉儿微微一怔,“请主子的示下是出长春宫吗?”

    “当然不是就在长春宫走走好了。”

    出了作为寝宫的后殿怡情书室,慈禧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廊下慢慢儿的遛弯儿,而是通过屏门,到了前殿,亦即正殿。

    殿前檐下,陈设着她的“仪仗”金节、金拂尘、金香炉、金香盒、金唾壶、金盥盘、金盂、金瓶、金交椅、金杌、金方几、金脚踏。

    全部都是“金”的当然,有的是纯金的,有的是镀金的。

    可惜了,慈禧心想,这些“仪仗”,陈设在这儿,除了长春宫的人,谁也看不见。

    这是今天的“礼遇”之中,她唯一“若有所憾”的地方。

    不过,慈禧也明白,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比那些旗、扇、幡、幢、伞、盖,这几样瓶瓶罐罐、桌椅板凳,典制中有很明确的规定,要陈设在“皇太后正殿前檐之下”她这位皇太后的“正殿”,可不就是长春宫么?

    总不成陈设到慈宁宫去?那就更加没有人看得到了连她自己也看不到了。

    再者说了,那个地方

    想到这儿,慈禧不由自主,轻轻的“哼”了一声。

    她从“仪仗”前慢慢走过,没进殿,缓步下阶,然后转过身来,抬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时过正午,“长春宫”的牌匾,上端的一大半儿,隐藏在殿檐的阴影里,下端的一小半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牌匾下方的“仪仗”们,则从头到脚,全部沐浴在冬阳中,一件件溢彩流光。

    好啦,至此,我的所有的“仪仗”,都“陈设”出来啦。

    慈禧无声的透了口气。

    默默的凝视了半响,然后,迈开脚步,拾步上阶,正殿、东配殿绥寿殿、西配殿平安室,一间间的进去、出来,里里外外,慢慢儿的“熘弯儿”。

    一桌一椅,一几一案,一鼎一彝,一瓶一觚,一枕一袱,一字一画……一切陈设,都和一年前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挪动。

    地龙烧的火热,到处纤尘不染。

    慈禧那种恍惚的感觉又出来了:好像……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似的?好像……昨天还住在这里似的?

    走出平安室,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慈禧清醒了一些。

    她的目光,落在太极殿后殿体元殿的抱厦上。

    这座宫殿,经已……物是人非了。

    其实,何止“这座宫殿”?整座紫禁城,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股酸热之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紧盯着太极殿的圣母皇太后,神情慢慢儿的变过了,这个,随侍的玉儿和李莲英,都看了出来,不由得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色。

    不过,太后的异样,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她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说道:“回去吧!”

    正准备想法子打个岔的玉儿和李莲英,都暗暗松了口气:是,太极殿就别进去了,睹物即思人,思人即伤心,何必呢?

    穿过屏门,回到后殿,又看了后殿的东配殿益寿斋、西配殿乐志轩,这才算“熘”够了。

    回到寝宫,玉儿奉上安神养气的蜜茶,待慈禧喝了两口,故作闲闲的说道:

    “主子,他们都说,今儿个的四九城,热闹极了!咱们走的是棋盘街,由头到尾警跸了起来,其实见不到正经的热闹,可惜了了!其余的地方,胡同不算但凡是条大路大道儿的,两边儿的商家和住家,都在门口摆了香案,鲜花醴酒、焚香祝祷,皇上和皇太后的车驾一出火车站,各处的钟楼就‘当当当’的敲响了,老百姓听到了,晓得主子出来了,一个个都望空舞拜呢!”

    慈禧的目光微微一跳,“哦?”

    “还不止呢!”李莲英跟着凑趣儿,“说是内城九门,除了前门,其余八门”

    微微一顿,一边儿扳着手指头,一边儿说道,“崇文门、宣武门、朝阳门、阜成门、东直门、西直门、安定门、德胜门……每一座城门,一进去不多远,就是一座扎花彩坊,虽然不比棋盘街的那一座,可也是顶高、顶大的!棋盘街那一座,自然是天底下独一份儿,再没有能比的了的,真正叫‘天字第一号’!那个大、那个高,哎哟,简直赶得上太和门了!老辈儿的人也没个见过的啊!反正,奴才这一辈子,是没有见过的!”

    前门就是正阳门,一进去就是棋盘街,这扎花彩坊,既然棋盘街已经有了一个“天字第一号”的,正阳门就不必如其余八门那样,再设一座了。

    李莲英说城门名字的时候,好像讲相声似的“报菜名”,慈禧不由先笑了起来。

    待他说完了,慈禧说道:“还有八座扎花彩坊?上头都扎了些什么呢?也有字儿吗?也是什么……‘崇功报德’?”

    “回主子,”李莲英说道,“都有字儿,不过,一定是一座有一座的花样,不带重样儿的!有的彩坊扎了‘母仪天下’,有的彩坊扎了‘德配天地’,其余的……呃,容奴才去打听了清楚了,再来回给主子。”

    “母仪天下”也罢了,“德配天地”?……

    慈禧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吧,你去打听打听。”

    “是!”

    “主子,王爷是真正用心呐!”玉儿觑着慈禧的颜色,“主子出宫,他用心;主子在天津,他用心;主子回銮,他……更加用心了!”

    这几句马屁,却似乎没怎么拍准地方,慈禧不出声,脸上的神色,慢慢儿变幻着。

    玉儿和李莲英,都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慈禧方才才淡淡的说道:“他用心,不假;在我身上用心,也不假,不过,他的用心,可不见得”

    顿了顿,口气更淡了,“不过也罢了。”

    说到这儿,打住了,端起茶碗,慢慢儿抿着茶。

    玉儿不敢就方才的话头说下去了,试着转移话题:“主子,您要不要歇个午觉?下午,婉贵妃、祺贵妃、玫贵妃她们,还有其余各宫的妃嫔,都要过长春宫来请安,得折腾上好一阵子呢!”

    “婉贵妃、祺贵妃、玫贵妃……”慈禧自失的一笑,“好,都升了官儿了……”

    顿了顿,“‘四春’她们几个,也都升了‘妃’了吧?”

    婉贵妃、祺贵妃、玫贵妃,原来的位子都是“妃”,洪绪皇帝即位,将老爸的小老婆们统统官升一级,这几位便都成了“贵妃”;至于“四春”,是指原来的嫔、吉嫔、禧嫔、庆嫔四位,官升一级之后,就变成了妃、吉妃、禧妃、庆妃。

    不过,“四春”只是宫里头私下底对文宗这四个小妾侍的称唿,从来没人敢在两宫皇太后面前这么提的,玉儿和李莲英都没想到,圣母皇太后居然也晓得这个说法,不禁都颇为尴尬。

    玉儿赔笑说道:“是……哎,这还不都是主子的恩典?”

    我的恩典?嗯,硬这么说,也没毛病,晋封这几个狐媚子的上谕,打头的一句,必定是“朕奉慈安端裕康庆皇太后、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懿旨”。

    慈禧突然想到:那位“妹妹”,现在只有“慈丽”两个字的徽号,还没有一个字的“端裕康庆”、“端佑康颐”一类的“恭号”,头顶上还是“光秃秃”的,一念及此,一股莫名的快意,涌上心头。

    脸上自然而然,带出了笑意,“嗯,还有容嫔、嫔两位啊,现在该叫人家容妃、妃了。”

    “呃……是。”

    “嗯,给她们的赏赐,都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玉儿说道,“离开天津之前,我和老李两个,一份儿一份儿,亲手拾掇好的,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差池的。”

    “好吧,”慈禧说道,“一大早折腾到现在,我也确实有些乏了,就迷瞪一会儿吧。”

    玉儿和李莲英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慈禧,刚刚闭上眼睛,突然一个莫名的激灵,又睁大了眼睛。

    她发现,回宫已近一个时辰,但是,触目所及,较之一年之前,这座紫禁城最大的一个变化,自己却一直熟视无睹!

    屋内烧着地龙,生着薰笼,她浑身上下的寒栗,却一下子都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姐姐妹妹,上上下下

    慈禧回銮的第一天,是婉贵妃等一众宫眷替她请安,从第二天开始,就该王公眷属进宫替圣母皇太后请安了。

    王公眷属很多,哪个先进宫,哪个后进宫,是有讲究的。这个“潜规则”,说白点儿,就是按照自身的地位高低以及同圣母皇太后的亲疏远近,来确定进宫的日期,地位愈高,同圣母皇太后愈亲近,就该愈早进宫,反之,就请自动自觉的往后排。

    如果没有眼力价儿,抢了本该排在自己前头的人的位子,不但被人笑话招人怨,还会叫长春宫作难。

    当然,如果到了该您去的点儿了,您却拖拖拉拉的,也是十分失礼的。

    若论“亲疏远近”,排第一位的,自然是圣母皇太后的胞妹七福晋;不过,论“地位高低”,现在的七福晋,可就排不上号了,她本人虽然还拥有“福晋”的名衔,算是郡王福晋的待遇,但她的老公,目下却只是一个闲散宗室,七福晋的身份,已经不能和正经的郡王福晋相提并论了。

    不过,圣母皇太后和七福晋两个,到底是嫡亲的姊妹,正经的一家人,早见几天、晚见几天,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倒也不必在乎这个“排位”的虚名儿。

    何况,不久前,七福晋还随侍母后皇太后去了趟天津,那几天,姊妹俩住一块儿,啥话不能说啊。

    上面说的“亲疏远近”,是指血亲关系,如果单以名分而论,“王公眷属”之中,同圣母皇太后的关系,有一位,是比七福晋还要近些的哪一位?轩亲王福晋、固伦敦柔公主是也。

    想那敦柔公主,可是圣母皇太后的“女儿”呀。

    论“地位高低”,敦柔公主更加是“王公眷属”中的第一人了。

    亲王福晋、固伦公主兼于一身,这个身份,“王公眷属”中再没有第二人了,在这个意义上,敦柔的身份,比生母恭亲王福晋还要高。

    就是辈分,也不比她额娘更低轩亲王和恭亲王是同辈儿的,因此,在宗法上,轩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就是同辈儿的。

    呃……好像有点儿乱,不过,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啦。

    还有,自老惠亲王过世之后,在世的亲王中,近支的也好,远支的也罢,已经没有“绵”字辈儿以及和“绵”字辈儿同辈儿的了,“奕”字辈儿以及和“奕”字辈儿同辈儿的,就算是最高的辈分了轩亲王就是这个辈分的啦。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轩亲王正妻”这个身份而言,敦柔公主和另一个人是平行的“今上”,天下第一人!因此,“水涨船高”,敦柔公主的这个“轩亲王正妻”,自然而然,凌驾于其他的“亲王正妻”虽然,大家都是“亲王福晋”。

    说了这么一大篇儿,无非一句话,第一个进宫替圣母皇太后请安的,应该是、也必须是轩亲王福晋。

    呃,可是……好像有那么点儿尴尬呀。

    轩亲王福晋进宫,是为了替圣母皇太后请安,可是,不能只替圣母皇太后请安,长春宫之外,钟粹宫、永和宫,都得去打个花胡哨的,三位皇太后的安,一位也不能少请的,不然就算“失礼”了。

    母后皇太后那儿,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咱们那位新太后……嘿嘿,想一想她和敦柔公主的关系,这娘儿俩见了面儿,不能没有一点儿尴尬吧?

    嘿嘿,说起来,目下,敦柔公主也得算是慈丽皇太后的“女儿”呢。

    这也罢了,关键是

    敦柔公主进宫,要不要……嘿嘿,觐见今上呢?

    本来,“王公眷属”进宫替皇太后请安,是没有觐见皇帝的道理的,可是,今上不同“往上”啊!

    第一,今上是女人,和轩亲王福晋之间,没有男女大防的问题;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她们两位,可是“姐儿俩”呀!

    这个“姐儿俩”,不是说她们两位是堂姊妹,而是说她们俩同侍一夫。

    以前,一个住小苏州胡同,一个住理藩院胡同,而轩亲王的高堂,又一早就下世了,没有什么侍奉公婆的问题,这两位正妻,大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既然进了宫,就算是“妹妹”到了“姐姐”的家里,这个,好过门而不入的吗?

    可是,见面儿?

    唉,真是替她们俩尴尬呀!

    放在今上登基之前,见面儿就见面儿,就算彼此看不对眼儿,台面上,应该都还敷衍的过去,“姐儿俩”都是固伦公主,都是亲王福晋,地位全然相等“平妻”嘛!

    现在呢?

    一个还是固伦公主、亲王福晋,另一个,“正妻”还是“正妻”,可人家已经不是“福晋”了,是皇帝了!你这个“正妻”,已经比不得人家那个“正妻”了!什么“平妻”不“平妻”,无从谈起了!

    唉,别的不说,单说见了面儿,怎么见礼呢?

    哦,有过一个说法,嗯……对了,“恭亲王福晋面圣,免行跪拜礼”,是吧?不过,“免行跪拜礼”,并不代表不行礼,你总不能和皇帝平礼吧!轩亲王本人见皇帝,正式的场合,也得单膝下跪呢!轩亲王福晋见皇帝,自然不能如轩亲王般用军礼,那……就是“蹲安”了抚膝,曲腿。

    “蹲安”不算“大礼”,可是,无论如何,上下之分,明明白白了!

    不晓得敦柔公主对着她“姐姐”行礼的时候,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平妻”,嘿嘿。

    “替她们俩尴尬”的人中,有的是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尴尬”归“尴尬”,更多的是莫名的兴奋;但有的人,却是真真正正为之忧心。

    对于关卓凡不能“一碗水端平”的忧虑,可不止于白氏和明氏拿现在的话说,这两位都得算是“家庭妇女”,其中的白氏,还长居海外,仅凭和明氏电报往来,就感觉到关卓凡对两位正妻的“燮理”,大有可议、可虑之处,何况有许多“外人”,在这个问题上,较之两位“家庭妇女”,有着更深一层的考量?

    皇帝和敦柔公主的“上下之分”已成事实,无可更改,为了保持相对的平衡,就需要在其他方面对敦柔公主有所倾斜和补偿,这个活计,只能轩亲王本人来做,那,让俺们来瞅瞅,轩亲王是怎么做的呢?

    嗯,给了恭亲王一个“世袭罔替”。

    这很好,可是,这毕竟是给老爹的,做女儿的,似乎……并不能直接从这个“世袭罔替”中沾到什么光啊。

    除非,敦柔公主屈己从人,一切以凤翔胡同为重,不拿自己的荣辱得失当回事儿。

    敦柔公主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了解小苏州胡同女主人脾性的,都说,这上头,她既不随她阿玛,也不随她额娘,反倒像极了她“西边儿”的那位皇额娘。

    那就不必多说了。

    恭亲王的“世袭罔替”,对于敦柔公主来说,两个字:不够。

    轩亲王,您还得再做点儿啥呀。

    那,轩亲王还做了点儿啥呢?

    呃,好像……没了。

    非但“没了”,好像,还有些……倒转过来了?

    今上登基之后,据说,轩亲王一次也没有去过小苏州胡同?

    我滴个天爷哎,这是咋回事儿啊?

    哎,说什么呢?哪个说“轩亲王一次也没有去过小苏州胡同”?这两天,他不都在小苏州胡同泡着吗?

    这两天?

    是啊!大前天,前天!

    昨天呢?

    昨天?昨天他得去天津奉迎圣母皇太后啊!

    哦,对……就是说,圣母皇太后要回銮了,他赶紧着跑到小苏州胡同那儿,临时抱一抱佛脚,以免老婆在皇额娘面前告他的状?

    啊?这个,这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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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那一年,懿贵妃风华绝代,肃中堂权势炎炎,洪秀全安然打坐,圆明园赤焰遮天。 那一年,胡林翼呕心沥血,曾国藩百战艰难,左宗棠英雄欺人,李鸿章羽翼渐满。 那一年,一名小博物馆的兼职讲解员,经历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死而后生,绝地求存,誓要凭一己之力,祸乱宫廷,颠覆王朝,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 吾今欲将大笔,重写春秋,天下尚且如此,况一家一室和几个嫂子乎? * * 一组签约作品,每天两更,不拖不欠,求收藏。乱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