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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狮子     乱清txt下载     乱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零章 就要你这句话

    大公主和敦柔公主,都不是真能“管住”关卓凡的人,慈安是清楚这点的,但是,她们姐俩还是有不同之处的。慈安也喜爱敦妞,可敦柔公主是圣母皇太后的人,这个,众所周知;而大公主,慈安认为,是她母后皇太后的人。

    大公主和小皇帝两个,算是青梅竹马,她和小皇帝一样,从小就亲近母后皇太后,而不是圣母皇太后;文宗薨逝之后,丽贵太妃母女两个,更是把慈安视作了自己唯一的庇护人——事实上,慈禧并无意为难她们母女,可丽贵太妃如何能够相信圣母皇太后有这份心胸?当年,自己于她,可是有“夺宠之恨”的!

    敦妞嫁给关卓凡,会增加慈禧对关卓凡的影响力;丽妞嫁给关卓凡,会增加慈安对关卓凡的影响力——这一点,慈禧和慈安一样,心里面明镜似的。

    但慈禧却还是很大方地把大公主扯了进来,原因在于:

    一,如果候选人只有大妞和敦妞,在慈安属意的人选几乎必败的情形下,她很可能不会支持自己的建议;多一个丽妞,慈安既有胜算,便会赞成自己的提议。

    二,慈禧有把握,虽然丽妞容颜更美,但关卓凡会按照自己的筹划,选择敦妞。

    敦妞比起丽妞,颜色也许略逊,但也是地道的美人胚子;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好阿玛。

    丽妞呢?呃,她的阿玛,早就……不见啦。

    本来。上位者御下的手段。无非拉一派、打一派。分而治之,保持一个“动态的平衡”,以确保自己最终裁决人的角色不动摇。

    如果关卓凡娶了敦柔公主,担不担心关、恭两大势力结合在一起,难以控制呢?

    不担心。

    慈禧认为,到了关卓凡和恭亲王这个位面,裂痕一旦生出,永远不能真正消除——至少。根本不是靠一个翁婿关系可以黏合的。

    究其竟,是他们掌握的资源和权力太大,为了这个盘口,亲娘老子都未必会认,别说一个外父、一个女婿了。

    不说关、恭了,就是左宗棠、郭嵩焘,也算儿女亲家,一旦生隙,不是也几乎你死我活?现在两个人勉强“将相和”了,可这完全是因为“上头”的撮合。还有现实利益的驱使,跟他们的亲戚关系。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需要的话,还可以在关、恭之间打进新的楔子,这些,以圣母皇太后的手段,并不如何为难。

    还有,心理上,慈禧已经首先把敦妞视作自己的女儿,其次才是恭王的女儿。

    权衡利弊,她认为,敦妞嫁给关卓凡,对自己,利是大于弊的。

    *

    慈安既欣然同意,“挑公主”之议,两宫皇太后就算组成“统一战线”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要安排“两边的人”见一个面。

    敦妞,关卓凡是见过的;大妞,不晓得关卓凡见过没有?不过,两宫皇太后都明白,现在的重点已不是大妞,而是丽妞——怎么才能安排他们俩见一面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施当年芳斋堂赐宴侍卫故技,关卓凡以御前大臣身份带班,就是当年醇王的角色。小皇帝莅宴,大公主作为小皇帝的陪伴,如同当年的敦柔格格,一同与宴。这样,关、丽二人,就见上面了。

    但这个方案的麻烦之处在于,现在的侍卫里面,没有当年关卓凡之类人物,两宫皇太后赐宴已经比较突兀;而皇帝和公主都长大了,隆重与宴,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更加叫人看着奇怪。

    这可把慈安考住了。

    慈安为难了好一阵子,慈禧才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有了!他是皇帝的师傅,咱们请弘德殿的师傅们吃饭!”

    这个主意好!

    师傅是“西宾”,大户人家对师傅,向来视作半个家人,赐宴弘德殿,既自然,又亲切;另外,更可彰扬两宫尊师重道,传出去,绝对是佳话一段。

    皇帝是学生,当然要与宴;不但与宴,还要“执壶”——就是为师傅们斟酒,这,又会是一段佳话了!

    皇帝既然出席,大公主以皇帝陪伴身份出席,也就很自然了。

    唯一可虑的,是倭老先生的那张脸,别到时候板出什么花样来,搞得大家扫兴。

    慈禧说道:“在此之前,该和关卓凡打个招呼。”

    这是必须的,不然,“挑”个什么呀?

    可是,这个话,该怎么说?特别是,在什么场合说呢?

    总不成在养心殿东暖阁说吧?

    慈安又被难住了。

    慈禧心中暗暗冷笑,又装作想了好一会儿的样子,才说道:“这样吧,咱们到他家里说去!”

    临幸?慈安眼睛一亮,好!

    慈禧说道:“不过,如果咱们俩都在场,过于郑重,关卓凡那个狗熊脾气,怕他不肯好好说话,反倒耽误事儿。这样吧,姐姐,上一次是我一个人去他家里;这一次,你一个人去好了!”

    所谓“不肯好好说话”,意思其实是“过于好好说话”,就是弄出君臣对晤的格局,“太后圣明,臣不敢当”,等等。总之,口颂君圣,言不及义。

    关卓凡其实是没有什么“狗熊脾气”的,但慈安被慈禧唬住了,想到要一个人跟关卓凡谈这么“大”的事情,着实“情怯”。她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成,他一句话就能把我噎回来,还是你去吧。”

    慈禧不做声,心里却说:就要你这句话。

    *

    两宫皇太后商议“嫁女儿”,本来是极机密的,但第二天,丽贵太妃便晓得这件事情了。

    是母后皇太后的贴身侍女喜儿,悄悄地过来告诉她的。

    对于丽太妃而言,这是再也想不到的惊喜。

    此事牵涉多人:慈安太后,慈禧太后,大公主,荣寿公主,敦柔公主,恭亲王和福晋,当然,还有关卓凡和——丽太妃不知道和谁,但想来关卓凡那边,也会有人和自己一样,与此事休戚相关吧。

    还有一位,在这个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但必定也是非常关心的——小皇帝,他和两个姐姐:大公主、敦柔公主,都感情深笃。

    这么些人之中,最紧张的那一位,一定是丽太妃。

    丽太妃的年纪,比慈禧还要小两岁,但如果两人站在一起,立时便可看出荣枯变化了。

    丽太妃依然有着惊人的美貌,皮肤依旧白嫩细腻,头发依旧乌黑亮泽,但神情落寞,目光黯淡,容颜憔悴,已无复当年动人心魄的风采。

    她是温柔和顺的性格,善解人意,愿意屈己从人。文宗生前,终于受不了懿贵妃强势的性情,而移宠于她,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但这种性格的另一面,是抗压力差。文宗薨逝,慈禧垂帘,丽妃自以为大祸临头,日夕以泪洗面,如果不是有一个女儿放不下,几乎就要服毒自尽,随了文宗而去。后来虽然总算被慈安劝解了过来,但自觉过的,依然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

    其实对她的供养,一无所缺;也没有人,包括安德海在内,敢对她不礼貌。两宫刚刚垂帘,圣母皇太后就以皇帝奉请的名义,晋封她为皇贵太妃,而在此之前,她仅仅是“妃”,连“贵妃”都不是。晋皇贵太妃,等于一次连升两级。

    但她就是不能相信,慈禧会真正地放过她。

    丽太妃的日子,纯粹靠念佛写经打发,她在这世上,唯一挂心的,就是大公主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是她唯一念慈在慈的事情。

    清朝公主的婚姻,其实大多不如意。真正嫁得好的,非常之少。公主只能在宗室中择婿,但青年宗室,有几个是有出息的?特别是到了晚清,宗室里边,一眼望过去,都是纨绔子弟,个个吃喝嫖赌,人人一身恶习。

    公主、格格,大多寿促,这和她们不幸福的婚姻,有很大的关系。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战略威慑力量

    关卓凡这种女婿,真是一万个里边挑不出来一个——宗室里边真正独一份!如果丽妞儿果能嫁给他,丽贵太妃想,不但女儿,连自己也叫“终身有靠”。至少,有关卓凡在,是不用担心圣母皇太后会报复当年的“过节”了!

    关卓凡是个风流的性子,他连贼酋的老婆都敢“上手”;听说,在美利坚国还有两个洋姨太太呢。但丽太妃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如此勋名事业,收几个女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何况大伙儿都说:关贝子对女人是真好。他的女人,每个都安排得十分妥帖,从没听说过始乱终弃的情形,包括那位惹了麻烦的吕氏。听说,关贝子送了她去外洋,住的是大洋房,每年给好几万的银子呢。

    丽贵太妃想,对别的女人有情有义,对自己的福晋,更加错不了的。

    于是,她不能不盘算:怎么做,才能确保女儿“入选”呢?

    *

    关卓凡还不晓得,中国地位最高的几个女人都在打他的主意,都在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己手里的美人送到他的怀抱?关卓凡现在的全部注意力,全在万里之外——英国的朴茨茅斯,那里有两位洋美人,叫他魂萦梦绕。

    呃,不是雅克琳和米娅——都还在纽约长岛养胎呢。

    这两位洋美人,一位叫“翁贝托国王号”,一位叫做“杜里奥号”。

    蒸汽主动力,风帆辅动力。螺旋桨推进。铁制骨架。全装甲包覆,真真正正的铁甲舰!

    同时,也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舰。

    吨位:“翁贝托国王号”九千一百吨,“杜里奥号”四千五百吨。

    这是什么概念?

    两年前,叫关卓凡神魂颠倒的“阿斯本舰队”,最大的旗舰“镇吴号”,不过一千三百吨;那艘在太湖烟波里和金陵坚城下大展雄风的“金台号”,才六百吨。

    原时空。1884年,即还要过将近二十年才能下水的“定远号”,全蒸汽动力的“前无畏级”铁甲舰,亚洲第一雄舰,七千吨,还比不上“翁贝托国王号”。

    “定远号”的对手,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松岛号”,日本海军第一舰,四千三百吨,仅和“杜里奥号”相若。

    “翁贝托国王号”。“杜里奥号”,这两位“洋美人”。可是真正的朣朦巨舰啊,和它们比起来,在美国的时候,关卓凡对之大发愿心的那帮子内河浅海铁甲舰,不过澡盆里的玩具。

    这两大美女,就要投入老子的怀抱了!

    关卓凡此时的感觉,真仿佛国色天香的佳丽,即将裸呈于前,纤毫毕现,他肾上腺素飙升,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两艘巨舰是什么来历呢?

    单看他们充满拉丁风情的名字,就想到必和亚平宁半岛上的那群二货有关系了——不错,“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原本都是意大利海军的订货,但船造好了,意大利政府的财政却出了状况,一时间拿不出钱来了。

    意大利人要求延期付款,英国人不干,一转头,就把主意打到中国人身上了。

    之前,英国人已经在打中国的主意了。

    中国铁路建设的“一期工程”,好几千万银子的生意,几乎都落到了美国人手里,这给了英国人极大的刺激。舆论大哗,下议院专门为此召开了质询会,首相帕麦斯顿和相关内阁大臣,被骂得跟孙子似的,记者和议员们都义愤填膺,“谁失去了中国?”

    已经有议者说:中国人确实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现代化建设了,这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大蛋糕,大英帝国一定要厚厚地分上一份!——怎么做呢?我认为,应该调整对中国的政策,像美国人那样,对中国变得更加友好一些。嗯,之前和中国签订的条约,部分条款,可以考虑予以适当的修订。

    不过,这些还处在“务虚”的层面,“务实”的层面是:铁路的事情已既成事实,没有法子了;但其他方面,特别是大英帝国最擅长的领域,如造船、造舰,绝对不容有失了。

    于是,海军大臣找到了中国海军的“考察团团长”兼“留学生代表”——丁汝昌总兵,热情地说道:“俺这儿有现货,价钱格外克己,丁将军,回国的时候,带两艘走吧?”

    丁汝昌立即向国内的关卓凡报告,并极力主张买下两舰。

    其时,江苏以北的电报线路,已敷设了大半个山东,现已在济南过了黄河,到了德州,即将架进直隶。江苏以南的电报线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出江苏而杭州,继而南向;一部分以福州为中心,同时南北方向敷设。现在,南向的线路已经到了厦门;北向的线路,在浙江温州和从杭州南下的线路汇合了。

    江苏以南电报线路的建设如此给力,超过预期,主要是左宗棠做闽浙总督的时候,受关卓凡之托,以军兴的名义,配合上海电报总局,大力兴作。

    因此,关卓凡计划中的沿海电报线路,虽然尚未全部贯通,但比之以前,和外洋的联络沟通,已经方便的太多了。信使要走的路,只有香港到厦门的一段海路,和德州到北京的一段陆路,其余电报收发,瞬间而至。

    函电往来,关卓凡对“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的性能和装备,有了完整的了解。

    最早的装甲蒸汽动力战舰出于法国人之手,代表作是1859年下水的“光荣号”,五千六百吨。不过,“光荣号”只是简单地将装甲板钉在木质舷侧,还比较“原始”。

    第一艘真正意义上是“铁甲舰”——全装甲蒸汽动力战列舰,是英国人的“勇士号”,九千二百吨,1860年下水,1861年服役。

    “勇士号”装甲的敷设复杂得多:先在舷侧铁板外侧,置横、纵两排麻栗树角材,作为衬垫板,然后,在其上敷设锻铁装甲,每块装甲都用双螺母螺栓,固定在舷侧铁板上。这样,就比“光荣号”牢固得多了。

    “翁贝托国王号”正是“勇士级”战列舰。

    来看看她的火力配置。

    火炮甲板:中部,置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八门;其余部位,置六十八磅前装滑膛炮二十六门。炮架皆为可旋转二十五度的轴滑式。

    上甲板,前、后各置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一门,全炮塔式炮架。

    后甲板,置四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四门。

    全舰共有各型火炮四十门。

    这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海上巨兽,睥睨天下的大英帝国皇家海军自己,也不过只装备了两艘,一艘“勇士号”,一艘“黑王子号”,后者1861年下水,1862年服役。

    关卓凡想,在这个时代,这个“勇士级”基本就属于原子弹级别的战略威慑力量啊。

    事实上也差不多。原时空,“勇士号”和“黑王子号”,执行的都是让“女王很高兴”的礼仪任务,实际作战都是派小弟们就搞定了,还从来没有真正麻烦到两位大哥。

    不过,这位“翁贝托国王号”,既到了俺的手上,可不好让她闲着,今年就要请她开斋,哼哼,好好尝一尝日本生鱼片的味道。

    “杜里奥号”,设计思路和“翁贝托国王号”非常接近,算是小一号的“翁贝托国王号”。配置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六门,六十八磅前装滑膛炮十八门,四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两门。全舰火炮二十六门。

    较“翁贝托国王号”略逊,但在当时的海上食物链中,依然是最顶端的捕食者。

    结构上,唯一和“翁贝托国王号”有实质不同的,是“杜里奥号”的舰艏,安装了一支巨大的冲角。

    这是一个非常奇葩的设计,却流行于彼时的各海洋强国,其逻辑思路是这样子来的:进入铁甲舰时代,炮弹拿装甲没什么好法子了,怎么办呢?

    撞他娘的!

    不是已经装了蒸汽机、螺旋桨吗?动力比较够啊,撞击效果绝对好啊。

    于是,风帆时代的“大冲角”就复活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海军,海军

    这种大冲角设计的唯一战绩,产生于一年多之后——如果历史不发生偏转的话,意大利、奥地利这哥俩,将在克罗地亚的利萨岛,爆发海战史上第一场大规模的铁甲舰对决。战斗中,奥地利的旗舰“费迪南德号”,撞沉了意大利的旗舰“意大利号”。

    不过,这到底是精确计算后一击而中,还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是很有争议的。

    还有,大冲角威胁的绝不仅仅是敌人。发生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在风浪和混乱中,战舰的大冲角插进了本舰队姊妹舰的身体里。

    大冲角这种尴尬的战绩,表明:设计者明显对新生的蒸汽发动机的要求过高,特别是在机动性方面。

    这是这个时期的铁甲舰要保留风帆做辅助动力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是,风帆要占用上层甲板的大量空间,这就使得上层甲板只能布置少量炮位,战舰的大多数炮位依然得设置在船舷两侧,为此,这个时期的铁甲舰,保留了火炮甲板——即上甲板之下的一层,艏艉相通,两侧置炮,通过炮窗发炮。

    所以,这个时期的铁甲舰,外型上更像以前的风帆战舰,而不是后世“定远”、“镇远”那种“前无畏级”铁甲舰。

    不过,这个造型,关卓凡非常喜欢,反正已经不能再干风帆战列舰的活,那么,拿这个来意淫一下大航海时代也不错。

    这种蒸汽、风帆混合的设计,会保持十五年左右。1873年,法国建成第一艘取消风帆、全蒸汽动力的战列舰“蹂躏号”。但混合动力战舰并没有马上退出历史舞台。英国1881年下水的革命性巨舰、取代了“勇士级”地位的“英弗莱息白号”。就依然保留了风帆。

    原因无他。蒸汽发动机性能的提升有一个较长的过程,这个和“设计思路”、“作战指导思想”通通无关,谁也开不了金手指,包括穿越者关卓凡,谁叫他不是工程大能呢。

    就是说,至少十年之内,只要不和勇士级的两位英国姐妹硬碰,关卓凡的“翁贝托国王号”。就无敌于天下。

    不过,“英弗莱息白号”的革命性设计思路——主要是装甲防护的部位、形式,和火炮设置的位置、方式,俺是晓得的,这个并不涉及重大技术提升,需要的话,可以叫她提前诞生。

    报价方面,确实颇为克己:“翁贝托国王号”一百一十六万两白银,“杜里奥号”六十六万两白银。

    关卓凡记得,“勇士号”的造价。接近三十八万英镑,按当时一个英镑兑换三两白银的汇价。约翰牛这次,还真没赚什么昧心钱。

    原时空的“定远”、“镇远”,单舰造价是一百六十八万两白银。

    关卓凡致电英国:俺要了。

    这笔钱,他去美国之前,就准备好了。

    就是叫利宾存在渣打银行的那笔“官银”。

    “翁贝托国王号”、“杜里奥号”两舰,造价合计一百八十二万两白银,但实际支出,当然远远不止此数。因为不久后开回来的,必须是一支乘员齐备的“舰队”,而不仅仅是两艘“裸舰”。

    关卓凡派到英国的“考察团”兼“留学生”,不过一百几十人。这是中国海军的种子,但短时间内,还不能单独撑起这两艘朣朦巨舰,他致电丁汝昌:招用一切必须人员。

    同时,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名义,致电英国外交大臣和海军大臣,并请英国公使阿礼国予以协助。其中最紧要的,是为中国海军聘请“总教习”。

    英国方面,欣然答应。

    诸事妥当之后,关卓凡满足地叹气:感谢可爱的意大利人民,俺要提前开始建设俺的海军了。

    不能不对意大利吐两句槽。

    意大利对海军建设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从硬件上来说,十九世纪中后期,意大利海军多次在世界范围内领跑。单看军舰的技术数据,有时候比英国人的还好看。

    效果呢?

    上面提到的利萨海战,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意大利舰队有十二艘铁甲舰,奥地利舰队只有七艘铁甲舰,而且,意海军的铁甲舰比奥海军的更加新锐,奥舰队的火力不及意舰队的一半。

    然而,海战的结果,却是意大利惨败,连旗舰都覆没了。

    而意、奥之所以发生战争,是因为奥地利和普鲁士开打,意大利看出便宜,乃在背后对奥地利下手。普奥战争中,奥地利被普鲁士痛扁,奥、普战损比高达六比一,但依然有能力回头狠扇意大利一巴掌。

    这就是意大利的战斗力。

    关卓凡觉得历史真是幽默,普奥战争里面的意奥战争,基本上就是后世领袖坑元首的预演啊。

    意大利海军,和大清国那支北洋舰队,算是难兄难弟了。

    不过,二者也有不同之处。意大利对海军建设的“超乎寻常”的热情,是典型的“小孩子舞大锤”,就是说,意大利对海军的规划,超过国家实际需要;对海军的投入,超过国力能够承受的极限。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小孩子舞大锤,敌人还没咋样,自己先砸得头破脚折。

    订购“翁贝托国王号”、“杜里奥号”两舰,然后又无力付款,就属于这种情况了。

    原时空,风帆战舰到铁甲战舰的波澜起伏,让关卓凡有两点感悟:

    第一,法国人总能走在技术革新的最前头,但最后执牛耳的,却总是英国人。

    这说明,引领潮流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潮流保持敏感度,以前行者之成败得失经验,为自己选择最正确的路子,利用后发优势,后来居上。

    第二,意大利的事迹则证明,武器装备固然重要,但战争的最终决定因素,真的还是人啊。

    美人既已投怀送抱,就要赶快金屋藏娇了。

    就是说,中国的“海军”,人、舰虽然都还在欧亚大陆的另一头,但国内的军港和基地建设,现在就要着手进行了。

    中国北部军港的选址,单看地图就很清楚:一个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旅顺;一个是山东半岛的最东端,威海。这一北一南相对的两个点卡住了,渤海就是真正的内海,京津地区就能免于来自海上的威胁。

    不过,海军的真正作用是争夺制海权,而不是“专守防卫”,中国海军建设,决不能重蹈原时空覆辙。这一点,关卓凡有清醒的认识。

    即便防卫,也必须“前出防卫”,即在台湾、琉球、朝鲜——应是釜山,设置基地;日本征伐之后,要在日本本岛东岸,面向太平洋方向,设置基地。唔,江户内海——后世之东京湾如何?里面有一个叫横须贺的小渔村,应该不错。

    如此,控制第一岛链,辐射东太平洋,国土防卫才算圆满。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一口吃不成胖子,现在要先走好第一步。

    原时空,关卓凡见过北洋舰队威海卫基地的布防图,炮台和驻军星罗棋布,那时候只觉得眼花缭乱,但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却认为李鸿章的思路大有问题:火力点过于分散,想面面俱到,其实顾此失彼;想互相照应,其实各自为战;更加起不到海陆协同、保护舰队的作用。

    关键是北洋舰队威海卫基地的建设,指导思想纯为阻止敌军登陆——这是大错特错的,阻止敌军登陆不是靠岸防,而是靠夺取制海权,制海权一失,岸防再严密,也不可能阻止敌军登陆。

    所以,舰队基地的根本作用不是岸防,而是保护舰队。舰队不遭受重严重的损失,制海权不丢,敌人就不能保障登陆部队的海上补给线,就算上岸了也不敢向内陆深入。

    为此,海军基地应“要塞化”,即集中火力,高墙深垒,储备可用于长期作战的弹药、粮食,并且要有独立水源。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要塞的选址和建设,必须能够应付海面和陆地两个方向的进攻。

    舰队如果接战不利,可以退入内港。要塞不失,舰队无恙,在这个前提下,不断伺机出港作战。

    沿岸不该要塞管的事,不管;只要要塞不失,舰队能够保持时不时出港作战的态势,敌军就算登陆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廿六探花郎

    原时空,日俄战争前,俄国人对旅顺的经营,才是海军基地建设之正办。

    俄国人的计划,旅顺要塞要到1909年才能完工,而日俄战争爆发于1904年2月,就是说,战争开始的时候,旅顺海军基地的要塞化只完成了一小部分。但即便如此,日军也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不顾一切,才攻陷旅顺。

    日本拿下旅顺,才算真正掌握了制海权。日俄战争虽然还要再打大半年,但旅顺既已陷落,俄军便败局已定。之后,日军奉天会战的胜利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后来,对马海战之俄军,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了。

    日俄开打的时候,如果旅顺要塞已经竣工,以现有的资料,关卓凡认为,日本人打不赢日俄战争。

    历史的教训,该吸取的我要吸取。

    *

    还有一件大事,也和海军有关。

    左宗棠做闽浙总督的时候,在福州马尾山麓,沿江创办福州船政局,一,自然是设厂造轮船,二,办了一间“求是堂艺局”,左宗棠的想法是,既为福州船政培养才,也为日后的海军培训人才,“军、民两用”。

    这个想法,相当不坏,关卓凡表示大力支持,并请旨,于江海关和闽海关的关税中,拨出了福州船政局的第一期费用。

    同时建议左宗棠,这个“求是堂艺局”,就叫“福建船政学堂”好了。

    左宗棠刚兴兴头头地做起来。就接到了调督陕甘、督办西北军务的上谕。那么。这个福州船政局,该交给谁接手呢?

    这件事情,他要先和关卓凡商量。

    左宗棠原本的打算,是保荐原江西巡抚、现丁忧在籍的沈葆桢,来做这个福建船政大臣。左宗棠此举,并非因为他和沈葆桢的关系有多好,而是沈葆桢的经历和他非常的相像:都是先跟着曾国藩混,后来自立门户。掉转头来又同曾国藩不和。

    就是说,举荐沈葆桢,能够给曾国藩添堵——凡是能给曾国藩找不自在的事,左宗棠都爱干。

    左宗棠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关卓凡听完,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沈幼丹人地两宜,资历也足够,可是,季翁。如此一来,这个福州船政局。今后恐怕就轮不到咱们俩说话了。”

    这个“咱们俩”,左宗棠听得心里好生妥帖,再将关卓凡话中意思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贝子说的是!”

    沈葆桢的资历,不在左宗棠之下,他连曾涤生的账都不买,又怎么会买左季高的账?更何况沈葆桢是福建本地人,闽人办闽事,这个福州船政局,外省籍的人,以后还能插得进手吗?

    左宗棠说道:“既如此,我听贝子的——哪一位适合坐这个位子呢?”

    关卓凡沉吟片刻,说道:“我想到一个人,咱们一起参详——张香涛。”

    张香涛,张之洞。

    *

    左宗棠举荐张之洞出任福建船政大臣,这个消息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轰动。

    大家晓得左宗棠的后面是关贝子,可是,关贝子怎么可能属意张香涛呢?

    还有许多人在问:张香涛是谁呀?

    同治四年,即1865年,此时的张之洞,年纪:二十九岁,职务:翰林院编修。

    张之洞的“出身”倒是很好,同治二年——两年前,中进士第三名探花,后即授翰林院编修,算是地道的“少年清贵”了。

    可是,这点资历,和福建船政大臣比起来,就啥也不是了。船政大臣独立于督抚,直接听命于中枢,福建的藩司为其“提调”——即是说,闽省的副行政长官都要为福州船政大臣打工,这可是一个督抚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坐的位子!

    这叫“开府建牙”,一个翰林院编修,一步踩到这儿,岂不是“一步登天”了吗?

    还有,船政是“新政”,是“洋务”,关贝子怎么会找一个……翰林来办这个差使呢?

    因为反对新政的声音主要出于言路,所以“新派”、“旧派”,都有一个错觉:言路上的人最为守旧,抱团反对“新政”。

    因此,也开始有人批评言路“只擅空谈,不晓实务”,激烈点的,直斥“腐儒误国”,甚至“投畀豺虎而无所惜之哉”。

    之前,大家都隐隐地有个感觉,关贝子天天盯着言路,言官也好,讲官也罢,稍不如意,便“啪”地一个巴掌扇将过来。翰詹科道,在他面前,动辄得咎,下面已颇有“关某人刻意钳制言路”的说法在流传了。

    现在,这个说法可站不住脚了!

    翰詹科道这些“清秘之地”立即热闹起来,人们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众**誉:关贝子慧眼识英才!

    谁还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许多人心里**辣的,这下一位“英才”,会不会就是我呢?

    有原本反对新政的人,开始对新政“转变观念”了。事情明摆着,想走张香涛这条路的,第一,得支持“新政”——这不消说;第二,得了解“新政”。能知其然,亦能知其所以然,不然,关贝子怎么能看得上你?

    张之洞自然成了翰詹科道的“明星”,贺客盈门,他面上含笑谦逊,心里如坠五里雾中:是啊,关贝子怎么会看上了我呢?

    张之洞先去贤良寺拜左宗棠,这是他的“荐主”。

    左宗棠自然又大谈他的西征,张之洞耐着性子听着,觉得差不多了,乃向左爵帅请教福州船政局的差使。左宗棠倒也知无不言,只是说的都是“现状”,张之洞问他今后该如何措手,左宗棠难得不肯发表更多的意见,而是说:“这得向关贝子请益了。”

    于是,第二天,张之洞整肃衣冠,来拜关卓凡。

    这是关卓凡第一次和张之洞谋面,这位原时空和曾、李、左齐名的晚清重臣,关卓凡留在脑海中的印象,都是他晚年的:一部长长的白胡子,既儒雅,又气派。

    眼前二十九岁的张之洞,却是瘦得跟猴子一样,宽大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走起路来,飘飘荡荡。

    关卓凡暗笑,一定是形容不足,才留了一部超长的大胡子,以为“补充“。

    张之洞给关卓凡行礼请安,关卓凡亲手相扶。

    张之洞站起身后,关卓凡握着他的手,欢然说道:“香涛,久闻大名,终得识荆。‘志学则解元,廿六探花郎’,真正了不起!”

    古人十五岁为“志学之年”,张之洞直隶南皮人,十五岁赴顺天府乡试中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二十六岁中进士第三名,为“探花”。这两件乃张之洞生平大得意事,关贝子一见面便说起,张香涛不由满面欢容。

    而且,“志学则解元,廿六探花郎”这句话,张之洞是第一次听到,入耳通体舒泰,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舒服。

    当然是“第一次”,因为这是关贝子自己编排出来的。

    主人请客人换了便服,然后落座看茶。

    张之洞感谢贝子爷超擢,深恐自己才疏学浅,有负所托,实在惶惑。

    倒不都是客套话,张之洞对“新政”虽然一直密切关注,但并没有真正涉猎,他直到现在,还是不晓得,关贝子为什要挑自己“发财”。

    关卓凡微微摇头,说道:“香涛,万不可妄自菲薄。我看人从不走眼,张香涛外务虚而内务实,这份差使,你尽管放手去做,一定做得好!”

    张之洞飘飘欲仙,“外务虚而内务实”,明天,这七字考语流传出去,张香涛就要闻名天下了!

    关卓凡用张之洞,算是“一石多鸟”。

    *(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反面教材

    第一,张之洞确实是个人才,只是此时的他,其能尚不为天下人所知——莫说天下人了,就是张之洞自己,也还不真正晓得自己的潜力。但关卓凡作为穿越者,对此却清清楚楚。

    第二,原时空,张之洞大约十年之后,成为“清流”领袖之一。关卓凡现将张之洞从尚未成气候的“清流”中摘出来,等于在“清流”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断其一肢。哼哼,如此,这个“清流”,还长得大吗?

    第三,分化言路,分化守旧派,建立“最广泛的统一战线”。

    关卓凡认为,言路上反对新政的人,有不少并不是真正的守旧派,最多算是守旧派的“代言人”。既然只是“代言人”,如果好处足够大,又为什么不能为新政“代言”呢?

    反对派之所以成为反对派,有的是因为固有利益受到侵害,但有的仅仅是因为被排除在新生利益之外,如果发现自己也可以从“新政”中获利,他们又为什么要反对“新政”呢?

    前一段对待言路的政策,关卓凡以“大棒”为主,以为立威。威既已立,就该抛根胡萝卜了。

    这根胡萝卜一抛出来,其味道之鲜美,已令许多人心旌动摇;不久,关卓凡将发现,这根胡萝卜的功效,将超出自己最乐观的估计。

    第四,就如关卓凡和左宗棠说的,他未必控制得了沈葆桢,但张之洞一张白纸好画画,还不是他关贝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点很重要。只有这样。关卓凡才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经营福州船政局和福州船政学堂。

    原时空左、沈办的船务,实话实说,关卓凡是不满意的。

    起点太低,太仓促,太粗糙。

    福州船政局的正、副监督是两个法国人,一个叫日意格,一个叫德克碑,总揽一切事务。左宗棠和日、意二人签了合同。由二人代为招聘一切洋技师、洋教师,议定五年之内,监督造船十六艘,并负责培训中国工人和学生。合同期满后,洋籍工匠撤退,船务由中国技师和学堂毕业学生接管。

    沈葆桢接任船政大臣之后,萧规曹随,马尾船务基本上是按照左宗棠当初的规划开展的。

    这个规划,出发点不能说有错,先当学生。学成当家,问题是。怎么可能五年功夫就出师?!

    那个时代的中国人,不肯放低姿态,老实当学生,扎实学东西,心浮气躁,总是今天当学生,明天就和老师别苗头,这种肤浅的自尊、自大,误事无数!

    原时空,左宗棠1866年创办福州船政局,沈葆桢1867年接手,1874年辞退全部洋匠——嫌人家“挟技居奇,唯利是图”。

    之后,基本上就一直是中国人自己半闭着眼睛瞎折腾了。

    还有,日意格、德克碑二人,都是左宗棠的“常捷军”的洋将,职业军人出身,并非工业和教育的专才;他们在法国的“层级”不高,社会资源不多,经其手请来的技师、教师,水平其实很有限。老师不高明,教出来的学生又能强到那里去?

    这就是关卓凡说的“起点太低”。

    问题是,左宗棠除了日意格、德克碑两位,也不认识别的什么洋人了。

    十九世纪后半叶,世界造船技术狂飙突进,在这个大背景下,马尾船厂的技术进步却极其缓慢,而沈葆桢筹款能力不足,投入不继,船政内部管理更是混乱,船厂生产日见萎缩。

    中法开战,南洋水师全军覆没,马尾船厂被法国人炸得稀烂。战后,朝廷便在事实上放弃了福州船政,而将资源向北洋集中。

    船厂如此,船政学堂呢?

    比船厂还糟糕。

    不细表课程设置之粗疏简陋了,就说一条:作为海军学校,居然没有体育课!

    在这儿,狮子不能不多说几句,因为以下部分,对关卓凡今后的军队建设、特别是海军建设,有重大的参考作用——当然,是反面教材。

    英国海军军官寿尔曾访问船政学堂,在《田凫号航行记》中,他这样评价学堂的学员们:“他们是虚弱孱小的角色,一点精神或雄心也没有……下了课,他们只是各处走走发呆……从来不运动,而且不懂得娱乐。大体而言,在佛龛里被供着,要比在海上警戒,更适合他们。”

    这种精神面貌,原时空多看清末影像的关卓凡承认,确是事实。

    寿尔还观察到,学生们在练习舰上实习时,“不喜欢体力劳动,因为怕弄脏手指”;甚至,连最基本的爬桅杆训练也不愿意做。

    究其竟,整个学堂,主事也好,学员也罢,完全不晓得:学堂不是培养“儒生”的,而是培养“军人”的;毕业后,是要去“打仗”的,而不是去“做官”的。

    “培养合格的近代化军人”的观念,更是付之阙如。

    船厂办不好,其害止于自身;学堂办不好,流毒却是自南洋而北洋,最终几乎葬送了整个国家。

    北洋舰队的高级将领,除了提督丁汝昌之外,所有的总兵、管带,全部来自这个福州船政学堂。

    就是说,一个陆军将领,带着一班从没有上过一堂体育课的“海军学堂”毕业生。

    北洋舰队的将领们,大多有留洋英国的经历,这个,能不能弥补福建船政学堂之不足呢?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留洋英国”是怎么回事。

    朝廷自船政学堂第一、二期毕业生中,挑选了十二人,以首期海军留学生身份赴英,拟入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其中通过入学考试、并顺利毕业的只有六人;其余六人,三人考试失败,以“上舰实习”结束学业;余下刘步蟾、林泰曾、蒋超英三人,连入学考试都未参加,亦仅以“上舰实习”结束学业。

    诡异的是,留学生监督官李凤苞向朝廷奏报成绩的时候,刘、林、蒋三个却全入“甲等”;通过入学考试并顺利毕业的林永升,竟然被打入最末的“丙等”。

    这十二人回国后,李鸿章用了其中九人,做了北洋舰队的管带,其中,刘步蟾、林泰曾两个,日后升任舰队之左、右翼总兵,掌握舰队实权。

    关卓凡认为,毫不客气地说,大东沟海战之败,在这十二人“毕业”于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之时,便已注定了。

    北洋舰队打不过联合舰队,原因不在资金,不在装备,而在人事。

    两个字:无能。

    北洋海军并不缺钱,后期装备没有更新,不是因为谁谁挪用了海军军费,而是北洋认为“自守有余”,早已没有了更新换代的动力。不然,真以为几千万银子身家的李鸿章找不来这笔钱?

    总是被人拿出来说事的速射炮更是扯淡。北洋的大炮巨舰才是海军发展的主流,日本人是因为买不起这么大吨位的军舰,才用速射炮来弥补不足。敌人的发炮速度确实比你快,可你一炮顶敌人好多炮呀!问题是,你为什么打不中敌人?

    看看刘步蟾、林泰曾两位总兵的表现。

    “定远”舰上,刘步蟾违反最基本的战术规范,两军距离尚远,便下令提前发炮——作为舰队指挥,这是不可容忍的错误;“镇远”舰上,林泰曾从头至尾,不曾出现在舰长的岗位上,全靠副手杨用霖指挥——等于擅离职守。

    举止失措,草包底子,暴露无遗。

    大东沟败绩后,北洋舰队自旅顺撤回威海卫。入港时,“镇远”舰触礁,失去作战能力——不晓得林曾泰这个舰长是怎么当的?

    林曾泰乃引咎自尽。

    其后威海卫之战,“定远”舰中鱼雷搁浅,充“水炮台”用。数日后,弹药耗尽,刘步蟾自尽。

    刘步蟾、林泰曾的悲壮结局,证明他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这并不能减轻因为他们的无能而对国家造成的伤害。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我要办真正的军校

    沈葆桢“闽人办闽事”,不但没把事情办好,还间接地把北洋舰队变成了“福建帮”。刘步蟾、林曾泰这班福州船政学堂出身的闽籍将领,拉帮结派,一面架空提督丁汝昌,一面排斥舰队“总查”琅威理。

    琅威理是英国人,赏提督衔,总责北洋舰队训练。这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却因性格刚烈,治军严明,闽籍官佐素以之为苦。矛盾累积,终于爆发了“撤旗事件”。

    1890年初,北洋舰队泊香港过冬。2月24日,提督丁汝昌率一部出巡南海;3月6日,右翼总兵刘步蟾突然下令降提督旗,升总兵旗,以宣示代行指挥舰队。

    琅威理质问刘步蟾,丁提督虽然不在香港,但我这个“副提督”还在舰队里,怎么可以降提督旗?二人争执不下,官司打到李鸿章面前。李中堂说,北洋舰队哪有什么“副提督”啊?言下之意自然是支持刘总兵。

    朗总查大怒,愤然去职归国。

    英国政府也很恼火,拒绝李鸿章另聘英人担任海军顾问的请求,并撤回旅顺港顾问诺加,同时宣布,不再接受中国海军留学生。

    这是北洋舰队的命运转折点。琅威理去职后,舰队训练废弛,纪律松懈,军官携眷陆居,士兵去船以嘻,北洋舰队的战斗力迅速下降。

    四年后,李鸿章、刘步蟾等,终于吞下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撤旗事件中,李鸿章之所以支持刘步蟾,根本原因。是朝廷上下对英国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关卓凡认为。英国政府接受中国留学生。向中国派出顾问人员,固然希望增强英国对中国的影响力,但并无籍此控制中**队之意。这一类事情上,英国人的行为,还是职业的,是符合国际外交规范的。

    而我们疑神疑鬼,不肯予客卿真正的信任和礼遇,即不肯真正地自居于学生的地位。如此,又怎么能够真正地学出师来?

    后世居然有人认为,“撤旗事件”中,李鸿章、刘步蟾等人,“维护了国家的主权”,真是不知所谓!

    历史告诉未来,原时空告诉本时空,请问,关卓凡该怎么办这个福州船政局呢?

    首先,关卓凡建议左宗棠带日意格、德克碑两位去西北。“以为強助”。左宗棠是晓事的,答应了。

    调开法国人之后。我要用英国人了。

    船厂的营运模式,还是用左宗棠当初筹划的路子,聘请洋员总责管理和技术,中国人跟着当学生。这条路子,和上海自贸区船厂的“外资独资”颇有不同。关卓凡认为,第一,两条腿走路是必要的;第二,分工上,自贸区船厂主要负责制造大型船只,马尾船厂主要负责制造小型船只,即先易后难,技术学到手了,再由小船而大船。

    马尾船厂的洋监督、洋技师,关卓凡没有费心自己去找,而是直接请英国政府予以推荐。

    正常情况下,政府拥有的资源总是最多和最优质的,关卓凡相信英国人在这方面的“职业操守”,不会给自己塞假冒伪劣。何况,自贸区船厂的谈判已进入关键阶段,为了拿下上海的船厂,英国人也得在福建的船厂上落十分的心思。

    关卓凡在欧洲的资源,比不了美国,虽然也有花旗洋行的欧洲司,但卢卡斯毕竟是普鲁士人,和英国终究隔了一层,而福州船政用英国人是既定的章程。卢卡斯的任务,是对英国政府推荐的人选,进行“背景调查”,做最后“把关”。

    船政学堂呢?

    第一,要完全独立于船厂。

    原时空船政学堂的设立,初衷是为船厂准备人才——这个眼界太狭窄了,使船政学堂沦为船厂的附属,船政学堂办得不伦不类,相当程度根源于此。船厂只能作为学堂的一个“实习基地”,双方之间,不存在任何从属关系。

    第二,船政学堂自身再一分为二。

    原时空的福州船政学堂,本来就分为“前学堂”、“后学堂”,“前学堂”教授造船、轮机、设计,“后学堂”教授航海及驾驶。这“前学堂”也罢了,知道是教船舶制造的;可是这“后学堂”,您看得出是一间海军学校吗?

    怪不得教出一班奇奇怪怪的学生来呢。

    分开分开,本时空,“前学堂”易名“福州造船学堂”,“后学堂”易名“福州海军学堂”。

    一,部分教师,两校可以共用,但体制上,两校完全独立,互不相属。

    二,名实相副,造船的就叫造船,海军的就叫海军。

    还有,再也不叫什么“水师”了,名不正则言不顺,从现在开始,培养海洋观念!

    课程设置上,关卓凡决定,自己不要玩任何花样,全盘照搬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就好。

    为了搬得地道,不变形,不走样,不仅教师,更重要的是,校长也要用英国人。

    人选嘛,和船厂一样,请英国政府推荐,花旗洋行欧洲司把关。

    学员方面,第一,要全国招生,千万别再办成福州地方学校了;第二,通过入学考试,对学员进行严筛。

    这个“入学考试”,除了知识水平——至少得识字吧?更重要的是“素质测试”,即:能不能吃苦?有没有尚武精神?守不守纪律?有没有团队观念?肯不肯接受新鲜事物?

    还有,去跑个五里路,看看要花多少时间?

    清制一里,大约五百七十六米,五里即二千八百八十米。

    如果还以为上这个学堂是为了考八股中举人当官啥的——滚回家去,不送。

    入学之后,全军事化作训管理——军校啊!每年操死他几个!受不了的,提前滚蛋!保持淘汰率,不合格的学生,别想混到毕业季,反正决不允许废柴混进革命的队伍!

    如此严格,怕不怕找不到足够的生源?

    不怕,免学费,包吃住,奖学金,毕业国家分配,怎么可能招不到好学生?

    至于留学,关卓凡认为,重要是重要,但有个前提。

    这个前提是留学生的“底子”。

    如果学生的底子没打好,出去也是“留学垃圾”,回来了“海龟”只好做“海带”,哪敢叫他们真的“带海”?

    教训还不够多吗?

    学生的底子打好了,出去了才能真正更上层楼。

    所以,真正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军校办好。

    之所以选择张之洞来主持福州船政,一个重要原因,是关卓凡认为,在原时空,相比实业和新军,张之洞更擅长的,是教育。

    张之洞创办了三江师范学堂——南京大学,自强学堂——武汉大学,湖北务农学堂——华中农业大学,湖北工艺学堂——武汉科技大学。

    张之洞办教育,是从学前一直办到大学的,“是全梯级”的,除了以上几间字号响亮的高等学府外,还有:湖北武昌幼稚园——中国首个幼儿园,慈恩学堂——南皮县第一中学,广雅书院——广东广雅中学。

    全部都是一等一的“名校”。

    这是“纵向”,“横向”看,张之洞所办教育,涵盖实业教育、师范教育、国民教育,算是“全方位”。

    称张之洞为清末兴教第一人,不过誉。

    当然,军事学校有其自身的特点,但教育的原理是共通的,何况张之洞绝非未经干戈的一介书生,他办过团练,打过发捻,也是血里火里过来的。

    不过,张之洞毕竟没有还办过洋务,办福州船政,要和英国人密切交道,他需要一个精通英语、熟稔洋务的人做助手。

    这个人选并不好找,但关卓凡的运气不坏,机缘巧合,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

    居然是在香港的吕氏间接“推荐”的。

    吕氏到了香港不久,就给关卓凡写了封信,报告一切平安情形,并委婉地表示思念之意。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好好算一算

    字迹端丽娟秀,是女子的字,但不是吕氏的,吕氏仅是粗通文墨,可写不了这么漂亮的字;行文流畅平顺,语气抑扬吞吐,很符合吕氏的特殊身份,不过不失,十分得体,这番文笔,更非吕氏所能。

    必是有人代笔了。

    果然,最后注明,此信为“办理屋契之伍廷芳先生之夫人伍何妙龄女士代笔”。

    关卓凡眼睛一亮,伍廷芳?何妙龄?原来是他!嗯,又遇到原时空的名人了。

    伍廷芳,号秩庸,广东新会人,香港圣保罗书院毕业,现任香港高等法院译员。

    原时空,伍廷芳后成为获准在香港执业的第一位华人律师,李鸿章延为首席法律顾问,经手中法谈判、中日谈判,曾出任清国驻欧美多国公使,签订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平等条约《中墨通商条约》。

    辛亥之后,伍廷芳作为南方的全权代表,和北方的唐绍仪一起,主持南北和议,达成协议,迫清帝逊位。

    这个时候的伍廷芳,二十三岁,还只是香港高等法院的一个小译员。他去年刚刚结婚,娶何进善牧师长女妙龄为妻。

    吕氏到了香港,安顿下来之后,先要置业。她看上了位于太平山半山区的一处宅子,价钱合宜,但想要入手的时候,却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半山区起宅,港英当局把持极严,这个时代,原则上是不售予华人的。但晓得吕氏的身份后。港府立即“特事特办”。予以批准。

    第二个问题,这所宅子的屋契不全,前后两任屋主纠缠不清,这个,就连政府也是头痛的。

    伍廷芳得知此事后,自告奋勇,出面为吕氏奔走。他也真好本事,这件案子连御用大律师都觉棘手。伍廷芳却没花多少时间,便漂漂亮亮地办了下来。夫妻俩亦因此和吕氏成了好朋友。

    屋契之事,关卓凡是知道的,他在香港的“办事处”已经向他汇报过了,只是没说办这件事情的人叫做伍廷芳。

    关卓凡想,这个伍廷芳,拿来给张之洞做助手,岂非最佳人选?

    伍廷芳愿不愿意呢?当然愿意,如此主动巴结,报效之心昭然啊。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徐四霖从日本回来了。

    他到埠上海。不暇稍息,换船北上。天津下船,乘车进京。

    徐四霖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北京,来不及安顿,先到柳条胡同贝子府报到。

    关卓凡立即接见。

    徐四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连轴转的舟车劳顿,关卓凡含笑说道:“子绥,辛苦了!”

    徐四霖请了安,落座之后先灌了一盅茶,喘匀了气,开始报告日本的情形。

    长州藩的内战,胜负已分。不出关卓凡所料,“正义派”大获全胜,“俗论党”一败涂地。

    徐四霖叹了一口气,说道:“晓得‘正义派’能赢,可没想到这么快!从高杉晋作功山寺举兵,到两派决战于绘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胜负便已分出了!藩厅的镇抚军固然战意不足,但亦绝非不堪一击,这‘诸队’的实力确实可观!”

    “现在长州藩政,全由‘正义派’把持,长州境内,已全然没有了‘佐幕’的声音,是一边倒的‘倒幕’了!”

    徐四霖又把新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正义派’大胜,‘诸队’的主力是‘力士队’,这支‘力士队’的‘总督’——就是队伍的头领,叫做伊藤俊辅。这个人我以前没有怎么听说过,这次不哼不哈地突然就冒了出来,今后倒要留意。”

    听到“伊藤俊辅”这个名字,关卓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说: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

    和中国人一样,有身份的日本人,除了“名”之外,还有“字”、“号”,“俊辅”是此人的“字”,此人的“名”是:博文。

    伊藤博文。

    伊藤桑,你终于冒出来了。

    原时空的账,本时空咱们好好算一算。

    徐四霖说道:“有这么个说法,伊藤俊辅此人,和高杉晋作、桂小五郎不一样,早早地就不‘攘夷’了。这几年没怎么听说这个人,是因为他偷偷地跑到了英国,学习军事去了。这次算是学成归国,一鸣惊人。”

    徐四霖的情报,并不百分百准确。伊藤博文、山尾庸三、井上胜、井上馨、远藤谨助,后世所谓“长州五杰”,在英国领事的帮助下,扮成英国水手,辗转偷渡英伦,入读伦敦大学。他们的导师叫做亚历山大.威廉姆逊,是一位化学家。因此,伊藤等学的是近代的科学技术,不是军事。

    伊藤博文归国,也不是什么“学成”,而是为了调停日本和英法美荷四国的矛盾。不过没有成功,长州还是如期“攘夷”,终于招来四国炮击下关。

    关卓凡感慨,日本人真是绝对实用主义的“菊与刀”两面族群,一边热血沸腾的高喊“攘夷”,一边不肯闭上西望的眼睛。伊藤等人留学英伦,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藩政所派,只是为瞒幕府和天下人耳目,才用了“偷渡”的奇葩法子。

    而英国人为培养“带路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徐四霖说道:“‘诸队’如此强悍,以卑职之见,一个重要缘故,是其录用升迁,不问身份、门阀,这在日本,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这个见地,非常到位。

    徐四霖继续说道:“不过,高杉晋作此人,真正通达人情,他用人虽然不讲出身,但队员的袖印,却有‘武士’和‘匹夫’之别——这个‘匹夫’,是指那些没有武士功名的商人、农夫,如此,就算是维持了武士的颜面。因此,不论贵贱贤愚,都愿意为他卖命。”

    关卓凡点头,心想,高杉晋作所为,具体而微,诠释了什么才是最易收功的改革:既大力激发新生阶层的能量,又在一定程度上维护旧有阶层的权益,以便最大限度地减少改革的阻力。

    这个人,不可轻敌。

    徐四霖说道:“高杉晋作现在身兼数职,一个是‘用所役国政方’,负责政务;一个是‘海军兴隆用挂’,负责海军;一个是‘越荷方头人座’,负责和日本其他藩国的贸易。可以说是政、军、财大权集于一身。”

    关卓凡心中微动,长州本来人才鼎盛,但几位重要人物殁于“禁门之变”,人才已略觉窘迫,现高杉晋作被迫多头“兼职”,看来,没有了最核心的桂小五郎,长州的人事还是受到了相当的影响。

    徐四霖皱着眉头说道:“长州藩和英国人的交往愈来愈深!打败‘俗论党’后,高杉晋作曾经想出国考察,但那个英**火商古拉伯,却对高杉说,现在风云变幻,大局未定,主政者不宜远行;应该留下来提倡‘开国’,这样,军火接济,源源不断,对抗幕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关卓凡听得懂古拉伯的潜台词:长州藩应向英国“一面倒”。

    徐四霖说道:“这两年,英国拉拢长州、萨摩等西南诸藩,颇有一点效用,这一点,请贝子爷留意。”

    关卓凡心里说,我早就留意了。

    上海的船厂、福州的船厂、福州造船学堂、福州海军学堂,之所以都和英国人进行“全方位”合作;还有,购买“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等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征伐日本的时候,希望英国不会有所干涉,至少在幕、长之间,中、日之间,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

    萨摩藩那边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揭帖

    徐四霖说道:“萨摩藩的态度颇为怪异。藩内多有人主张对长州一战,而且认为此番长州内讧,是萨摩最好的机会,联合‘俗论党’,打击‘正义派’,既可报岛津久光被刺之仇,又可掌控长藩内政,从此萨摩彻底压倒长州——这可是萨摩一藩,上上下下多少年来的愿望!”

    “可是当政的大久保利通力主‘持重’,苦主岛津久光也是态度暧昧,凡有藩士向他慷慨陈辞,他都说自己要静心养伤,无力论及这些烦心的事情。”

    徐四霖说道:“英国人反复来往长州、萨摩之间,为两家做和事老,起劲得很!”

    “还有,”他喝了一口茶,微微喘了口气,“从鹿儿岛萨摩藩府透出来的消息,九成九可以确定,桂小五郎没有死!不是他命大,而是萨摩藩找了最好的英国医生,落了大气力抢救。有人说桂小五郎其实已经康复,但迫于舆论,岛津家还不能放他回去——而且,现下的情形,萨摩藩想杀他的人太多,桂小五郎功夫再好,怕也走不出鹿儿岛。”

    关卓凡心中嘿然,自己纵横捭阖,落了多少心机,使了多少手段,可别反倒间接促成萨摩、长州两家提前结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讽刺了!

    不过,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两个,就算有此意,也得顾及下面的人的感受,短时间内,萨、长是没有结盟的可能的,但夜长难免梦多,自己要加快行动了!

    幕府那边呢?

    徐四霖说道:“我到江户。拜见了将军德川家茂。想来之前德川庆喜已经做了足够的文章。将军没有多问什么。就说愿向大清借兵,还说有把握拿到天皇的敕诰。而且问了不止一次,大清什么时候可以出兵?”

    什么时候?等我的“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回来。唔,两位美人也差不多该启程了。

    关卓凡问道:“子绥,据你所见,德川家茂此人何如?”

    徐四霖说道:“他才十九岁,生的还有几分稚气。性情温和,举止稳重。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也许是因为脾气太好,难免优柔寡断,坐在幕府将军位子上,看起来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而且,他身体很不好,周身都是毛病,似乎已经不良于行。”

    关卓凡想,原时空,再有一年多点。第二次长州征伐惨败,不堪重负的德川家茂跟着就挂掉了。本时空。如果打败了长州,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多活几天呢?

    徐四霖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可能是模样生的俊,性格又平顺,家茂在大奥的女官中的风评倒是很好。”

    关卓凡晓得,关于十四代将军的人选,大奥是倾向于德川家茂的,并且在家茂继位上发挥了相当的作用。原因无非是家茂年纪轻,性格软弱,易于控制。这个心思,哼哼,和俺们那位御姐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一个脂粉堆里长大、易于为女人控制的男人,如何能够应付这千年未见之大变局?

    天下动荡,国赖长君,如果十四代将军选择的是已经成年的德川庆喜,幕府的命运会变得更好一点吗?

    关卓凡问道:“军费呢?”

    徐四霖说道:“军费一事,幕府答应照咱们的法子:由咱们出面,代幕府向银团借款,然后幕府分年摊还,以日本海关收入为担保。战后,日本各海关的税务司用咱们的人。”

    关卓凡眼睛一亮,说道:“好,答应就好!”

    征伐长州的军费当然得幕府来出,但幕府已经穷得快破产了,当然拿不出这笔钱。于是,关卓凡仿左宗棠借洋款,以及中国赔款英国故事,为幕府筹划了这样一个方案。其中,中国政府相当于幕府的保人,所以,日本海关的收入是押给中国政府,而不是押给银团,这样,关卓凡就能名正言顺地控制日本的海关,进而控制日本最重要的生命线——对外贸易。

    这个银团,当然是花旗银行领衔啦。

    再加上“征集军需”,这一趟走下来,即便单纯计算收支,也应该亏不了。

    徐四霖笑道:“不答应也不行。长州内讧,‘正义派’三下五除二便打垮了‘俗论党’,着实吓到了幕府,形势明摆着,第二次长州征伐不可避免。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萨摩的岛津久光,以身体染恙为由退出了‘参预会议’,少了萨摩藩,‘公武合体’便形同虚设。”

    “如果此时和长州见仗,各藩之中,除了一个会津藩,其他的一定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像萨摩藩这样的,还不知道会不会背后捅幕府一刀子。”

    “打长州,凭幕府一家子,是没有底气能够速战速决的,可拖得稍久,这仗就打不起了。环顾四周,除了咱们,幕府是再也找不到强援了。”

    关卓凡微笑,心里说:凭幕府一家子,也是能够“速战速决”的。只不过,不是幕府“速决”长州,而是长州“速决”幕府。

    日本的情形已经明朗了,现在还有另外两个关键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美国人的态度。

    美国已经答应为松江军团提供“运输服务”,并提供“武装护航”。关卓凡的要求还包括在松江军团登陆的时候,美舰提供“炮火掩护”,其实就是要求美国人先把沿岸的日本炮台敲掉,不然我怎么登陆啊?

    但这个美国人就比较犹豫了,因为这样一来,美利坚合众国就直接介入日本国的内战了,得失之间,美国人还要衡量。

    如果没有足够的炮火开路,松江军团就不能在长州沿岸登陆,而只能选择长州以外、幕府能够控制的地区登陆,然后陆路行军进入长州。

    这样一来,战争成本和持续时间都要增多。而且,日本这个时候,除了江户,哪些地方才算“幕府能够控制的地区”?颇不好说。可别闹得正主儿还没照面,先和其他的大名干了起来。

    本来,关卓凡选中的登陆点是下关——本时空,这个地方还叫“马关”。对关卓凡来说,这实在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如果不能在此登陆,未免遗憾。

    “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归来后,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别说一个长州藩,就是全日本所有的岸防炮和舰炮加在一起,火力也比不上一艘“翁贝托国王号”。对于翁大美女的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而言,长州马关的炮台不过是一堆易碎的靶子而已。

    可是,翁大美女美则美矣,惜乎还是个“雏儿”,“未经人事”,万一出点什么纰漏,擦破点皮,岂不心疼死关贝子?所以,万全起见,还是得把美国人拉进来。

    最多战后日本的权益,再多分点给美国人就是了。比如说,日本海关,中、美共管?

    美国人入局,也可以更好平衡英国人和俄国人的压力。

    总之,以中国目前的力量,是不可能吃日本的独食的——列强不会允许。这一点,关卓凡有清醒的认识。

    第二个问题,拿什么说服两宫皇太后,在朝廷内部达成一致意见?

    毕竟日本对中国造成的伤害,在本时空还没有发生。其中厉害关系,全世界只有关卓凡一人晓得。

    要有足够的理由。不然人们即便嘴上不说,暗地里也会讥之为“擅起边衅”。

    而且,日本在当时的中国人眼中,不过蕞尔小邦,打败日本人,和远征大洋彼岸、打败红头发绿眼睛的西洋人,“功勋值”是没办法比的。

    要叫人民群众明白并承认:关贝子跨海征伐东瀛,是有着伟大的历史意义滴。

    徐四霖掏出两本折子纸来,微笑着说道:“这是从长州藩流出来的一份‘揭帖’,现在,大约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请贝子爷过目。”然后站起身来,双手递上。

    所谓“两本”,就是“两张”,长长的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折成一叠。

    关卓凡接过来,略略一眼扫去,脸上已经露出笑意。

    这两张纸,都是日本特有的“和纸”,厚实细密,有着特殊的纹理和色泽。

    徐四霖在旁边介绍:“这一张叫做‘雁皮纸’,这一张叫做‘鸟子’,都是日本特产的纸张,咱们中国是没有的。”

    上面的书法是汉字,但明显“和化”,关卓凡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古拙?抑或,笨拙?再加点圆滑?总之,和中国的颜柳欧赵都颇不相同,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自日本人之手。

    这两份“揭帖”,洋洋数千言,内容却是相同的。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两边个别字句有所出入,不过意思还是一样的。

    其中一段,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听起来似曾相识:

    “惟欲征服清国,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清国。倘清国可完全被我国征服,其他如小中亚西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使世界知东亚为我日本国之东亚,永不敢向我侵犯。”

    (今天两更,晚上还有一更,不过时间会稍晚一点)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最可怕的敌人

    不错,这份“揭帖”,正是脱胎于后世着名的《田中奏折》。

    揭帖的“作者”嘛,自然是咱们的关贝子。

    《田中奏折》的真伪,原时空的学界,是颇有争议的。不过,关卓凡认为这不是重点。《田中奏折》即便是伪造的,也算为倭人代言,真正说出了岛人心声,不算冤枉他们。这份东西,不管是间谍偷回来的,还是自己发挥出来的,国民政府都打了一场少见的漂亮舆论战,要点个赞。

    《田中奏折》洋洋洒洒两万余字,关卓凡这个历史系研究生,也只从头到尾地看过一遍。全文重点,并非流传最广的那段,“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云云。而是很认真地讨论:大日本帝国拿下满洲之后,应该如何在那里进行铁路和金融的建设?

    本时空,拿这份东西来栽长州藩的赃,得先对其做适当删改。比如,这个时代的日本,很少用“支那”称呼中国,此时的“支那”也没有贬义,中国国内对这个称呼还没有任何敏感度,因此统统改为“清国”。

    对本时空来说,太过超前、太过违和的内容删去,但主体思路保留。全文骨架如下:某长州藩士,幻想打败幕府、统一日本之后,遂行对外扩张,占领朝鲜,侵入满洲。然后,想一想日本应该如何在满洲进行铁路和金融的建设呢?

    在行文之中,带出“长州系”治下的日本,“北上南下”的“大战略”。

    这么安排。显得更加煞有介事。不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绝对想不到:这居然是一份“伪造”的文件。

    事实上。这份揭帖已经在日本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因为揭帖最早从长州藩流出,关卓凡又在文中加入了“天既降大任于我长州,我等周长志士,必当仁不让,务自我砥砺,胼手胝足,克成王政”等语,全日本的人都认为。此文为长州藩士所做无疑。

    长州藩含长门、周防两个“令制国”,因此长州藩士自称“周长志士”。

    这支如缘巨笔嘛,想来不是高杉晋作,就是桂小五郎。或者,两位合作的也不一定?

    当然,桂君现身陷于萨摩国贼,不过,也许这是他对岛津老贼遂行“天诛”之前写的呢?

    最懵懂的那位是高杉晋作本人,虽然看得心潮澎湃,可是。这真不是俺写的呀!难道确是桂君的大作?他倒瞒得我好!

    这份揭帖在引起轰动的同时,也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有的人说。“写这个东西的家伙完全在痴人说梦啊。”你看啊,幕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推翻,就想着朝鲜、满洲尽入彀中了?

    有的人说,“雄心壮志可嘉,可是,太过张扬了吧?如果引起猜忌就不好了。”

    嘿嘿,何止“猜忌”?

    更多的人被这篇揭帖捣鼓得热血沸腾,本来就是“天下勤王志士之望”的长州藩,在激进派人士心目中,形象愈加“高大上”了。

    长州藩很快便发觉,可以利用这份揭帖加强自己“勤王倒幕”的号召力,于是对之采取了默认的态度。“长州志士着雄文”,乃成为不可移替的定论。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这份东西竟然是敌人陷害长州藩的“栽赃”。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长州藩最可怕的敌人,不在日本。

    至于幕府——怎么可能是幕府写的?幕府如果有本事写得出这样一份东西,大伙儿早就跟着德川将军混了,还倒个什么幕呢?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幕府固然不是揭帖的作者,却是传播揭帖的始作俑者。

    *

    短短数天之内,江苏巡抚赵景贤、浙江巡抚刘郇膏、福建巡抚李福泰、广东巡抚蒋益沣,先后上折,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日本国内异动,请朝廷留意,预为之备。

    他们的奏折内,都提到了一份揭帖,“狼子野心,枭獍之性,狂悖无度”。

    之所以这四位先行发声,是江、浙、闽、粤四海关,负责对日贸易,同时也就负有对日情资之责。

    在此之前,他们都接到了军机处关于调查日本相关事件的指示。

    接着,直隶总督刘长佑、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两江总督曾国藩的折子也到了,说的也是同一件事。

    其中,刘长佑力主对日用兵:

    “满洲为我朝龙兴之地,岂容倭夷觊觎?伏岂皇上先曝倭夷之罪,简大臣宿将有威望者起东三省之兵,出松花江以临库页岛;别命一军出朝鲜,以扼其西;而后选明习韬略、熟悉水师之将,率舟师趋长崎,以攻其南。”

    “凭庙算之长,海外有截,天戈远震,四夷戟兵。百世之忧一朝敕平,朝鲜、琉球亦庶可免蚕食之患。”

    军机处联衔上折,将日本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奏了一遍,并附上了两份揭帖的原件。

    两宫皇太后将奏折发下“交议”。

    一时间,朝议鼎沸。

    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大政的实施,军机上只要有了定案,便明发上谕,“交议”这种把戏,已经有日子不玩了。这一次,好大一事儿,朝廷居然表示要认真听取翰詹科道的意见,大伙儿无不振奋,这可要好好地表现一下子!

    这个事不同洋务,翰詹科道确实有发挥之处。

    折子雪片般飞入禁中,开始的时候,两宫皇太后还一份份地细看,到了后来,实在看不过来,姐俩商议,有关日本的折子,叫军机处来帮着看吧。关卓凡奏,为示至公而无私,请于言路上择一能员会同看折。于是,又加了潘祖荫。

    虽然没有看完所有的折子,但言路上的意见两宫已经非常清楚,几乎是清一色的慷概激昂,许多人的态度和刘长佑很接近:主张跨海讨伐日本。

    “唯兵不祥”这种话,几乎无人提起。

    有一个事,两宫皇太后印象非常深刻,几乎每一个折子,都提到了前明“万历朝鲜之役”。

    还有不少折子,提到了唐朝时候的“白村江之役”。

    这两场仗,慈禧原先是不知道的,慈安更不必说。这一轮折子看下来,这个“万历朝鲜之役”和“白村江之役”,莫说慈禧,连慈安都搞明白了。

    关卓凡想,很好,用不着我给你们俩科普了。

    (今天的第二更,略短)

    *(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扶顺灭逆

    “白村江之役”,唐、日同时介入朝鲜半岛内战,各找带路党,各有代理人。战争的结局没有悬念,彼时还没有真正开化的日本,被处于国力顶峰的唐朝,打得全军覆没。战后日本立即“全盘唐化”,一千年之内,不敢东望亚洲大陆。

    “万历朝鲜之役”,日本对朝鲜用兵,则是**裸的侵略,企图吞并朝鲜后进窥中国。中国援朝,既为履行宗主国对藩属国的义务,亦为免除东北边患。彼时日本正处于其封建社会的最顶峰,中国则早已走上了下坡路,此消彼长,这场仗就打得很辛苦。

    有赖张居正改革留下的殷实家底,明军最终还是把日本人逐出了朝鲜半岛。但实话实说,这场仗明朝是“耗”赢的,过程并不如何好看。

    日本人输掉了这场他们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的侵朝战争,国内战乱再起,几轮厮杀过后,德川家康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建立江户幕府,延续至今。

    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熟稔史实,有这两场战争打底,对于日本,只要关卓凡小小开个金手指,他们便会生出清醒的认识:只要肌肉一鼓起来,日本就会染指朝鲜,继而以朝鲜为跳板,窥伺中国。

    关卓凡从原时空取材、伪造的那份揭帖,就是这个小小的金手指了。

    加上现下内平发、捻、回,外平美利坚南逆之乱,读书人对国家的战争能力高度乐观,红头发绿眼睛的都打趴下了。一介倭夷岂在话下?此时不示人以慷慨激昂。更待何时?

    基于以上的判断。关卓凡才会将关于日本的事情“交议”。

    果然,一如关卓凡所料,言路上迅速形成了一面倒的求战的舆论。

    前戏做完,到了最后确定对日大计的时候了。

    *

    三月阳春的暖意,穿过门帘,透入养心殿东暖阁内。

    上面的两宫皇太后,下面的军机全班,都是精神奕奕的。

    正在说话的是圣母皇太后。

    “刘长佑那个折子。似乎是要把日本连根拔起的意思。我瞧着日本国内,也是有顺有逆的,如此不分良莠,玉石俱焚,会不会过了一点儿?”

    关卓凡说道:“圣母皇太后圣明。日本国内,真正生了不利我中华之心的,只有一个长州藩。日本的幕府,一向敬慕天朝,自开幕的德川家康以来,十四代将军。都对中国很恭敬的。”

    事实未必尽如关卓凡所言,但扶幕灭长是既定的章程。中国现在还没有能力吃下整个日本,对付日本,只能一步步来;还有,如前文所言,列强也不会允许中国独吞日本,像刘长佑那样激进,反倒会把事情办砸。

    他顿了一顿,说道:“臣以为,日本国内,这‘顺’,便是幕府,这‘逆’,便是长州藩。咱们应该仿美利坚平叛故事,扶顺灭逆。”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幕府’,自然就是他们的政府,这个‘将军’,自然就是他们的首辅,只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看你们的折子,日本这个国家,似乎皇上呆在一个地方,幕府呆在另外一个地方,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君臣之间,不大和睦?”

    这话问得犀利,关卓凡提醒自己,要小心回答。

    他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这是日本的国体,一千几百年了,都是这个样子,也说不上和不和睦。不过,臣有一个小见识,日本这个国家,自己人如果太和睦了,就要对外生事。像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君管君的事,臣管臣的事,对咱们中国,是最好的。”

    关卓凡的话,间接承认,日本“君臣之间,不大和睦”,这个两宫皇太后都听懂了。就中国国家利益而言,确乎是关卓凡所说的道理;同时,她们也自然而然想到:自己人“不和睦”,先生内乱,再招外侮,日本如此,中国何尝不是?

    两个女人,同时生出念头:咱们君臣之间,可得一心一意!

    慈禧说道:“咱们用兵,总要名正言顺。长州藩是日本国内的叛逆,不知道日本的这个‘天皇’,肯不肯向大清请兵?”

    关卓凡心中暗赞:御姐确实聪明,从日本君臣“不大和睦”,立即便想到日本天皇是否能如幕府所愿,向中国借兵?

    关卓凡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一定肯的。日本的孝明天皇,还是很明白事理的,晓得长州藩嚷嚷什么‘尊王’,不过是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之前,他下过一道讨伐长州藩的诏书,只是一征长州,斩草未除根。现在长州的叛逆,回过气来,打败忠于朝廷的那一派,把持全藩,势大难制了。”

    慈禧秀眉微蹙,说道:“这长州的叛逆,战力果真如此强悍?他不过一州之地,朝廷以一国敌一州,居然拿他们没办法,还得向外国借兵?”

    关卓凡说道:“回圣母皇太后,长州藩的叛逆,和日本的朝廷颇有不同。他们办洋务,以西法练兵,而日本朝廷在这上面,尚颇因循。所以,现在的长州,已非幕府可制了。”

    两宫皇太后不由同时轻轻“啊”了一声,姐俩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

    慈禧说道:“我们姐俩晓得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出兵,有足够的胜算吗?”

    关卓凡说道:“请两宫皇太后宽心。长州藩办洋务,以西法练兵,不过刚刚开了个头,战力固然非幕府可敌,但还比不上比洋人。臣说句大话,此番征伐日本,和当初赴美平叛,诚惶诚恐,戒慎戒惧,是颇不相同了。”

    两宫皇太后脸上都露出微笑,慈禧温言说道:“还是要小心。”

    这么说法,跨海征日之事就等于定了下来,关卓凡心中一宽,躬身说道:“是,臣谨遵太后训谕。”

    略略沉默了片刻,慈禧以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关卓凡。”

    “臣在。”

    “这次赴日平叛,你还是打算自己带兵吗?”

    这是不消说的。

    关卓凡说道:“是,请两宫皇太后允准。”

    黄幔后面,有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又略略沉默了片刻,慈禧以没有任何感**彩的声音说道:“总要处处留心,以策万全。”

    这就是“允准”了。

    关卓凡再次表示“谨遵圣谕”,顿了一顿,说道:“这次赴日平叛,是跨海征伐,军需粮路不敢都指望幕府,大半还得靠咱们自己办,所以维持海路安宁十分紧要。咱们自己的海军毕竟还未成军,臣请旨,是否请美国人助一臂之力?”

    两宫皇太后都是眼睛一亮,慈禧面露喜色,说道:“好啊,美国人愿意吗?”

    关卓凡说道:“既为盟国,就该守望相助,美国人必定愿意的。再说,打完了日本,他们也会有好处。”

    慈禧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暗暗舒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此最好,我们姐俩也放心一些。”

    她想了一想,说道:“你们想着,大致在什么时候出兵呢?”

    关卓凡说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臣等会议,现在就开始筹备,等到在英国买的两条兵舰回国了,诸事妥当,即行进军。两条兵舰已经启程,大约一个月后到埠。”

    慈安这时候开口了,是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说道:“听说是好大的两条船,唉,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关卓凡心中一动,说道:“是,到时候臣等具折奉请两宫皇太后巡阅。”

    慈安笑道:“哎呦,那不是得到海边去看?好远的路,说说罢了。”

    慈禧在一旁没有说话,然而,心儿却怦怦地跳动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心思

    “听说是好大的两条船,唉,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这句话,慈安只是随口感慨,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然而慈禧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太后说是“以天下养”,又“垂帘听政”,大柄在手,掌万千人生死祸福,但是,她们再金尊玉贵,再权焰炙天,也是“金丝笼里的囚犯”,基本没有行动的自由,甚至可以说没有真正的人身自由。

    因为她们是女人。

    在皇帝成年之前,她们走出北京城的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年下半年,文宗的寝陵定陵落成,举行奉安大典,她们作为文宗的遗孀,谒陵与礼。

    皇帝亲政之后,为示天下以“纯孝”,许会奉两宫皇太后銮驾,巡幸两次热河行宫?

    剩下的出京的机会,就是预先看一看身后事——巡视自己的陵寝工程了。

    说到行走的自在,最尊贵的皇太后,比不上最普通的村女。

    和大多数后宫嫔妃不同,慈禧少年时候也算走南闯北,这种前后之间过于明显的落差,会让她感受到更多的无奈、烦躁、痛苦,这些,在原时空,未必不对她的行为方式产生负面的影响。

    这是慈禧为什么对颐和园的山水如此心心念念的重要原因。

    如果两只大船到埠,真能以“巡阅”的名义走上一遭,对慈禧而言,确是有着常人很难想象的重大意义的。

    何况,她这辈子,既没有看过这么大的船。也没有看过无边无际的大海。

    更何况。“巡阅”的是“海军”。她还不晓得大清国未来的“海军”是什么样子,想来,旌旗招展,军刺如林,甲胄鲜明,吼声如雷!然后,会有无数铁血汉子齐刷刷地向她行礼——那是何等况味?

    想到这些,她便不由浑身微栗。掌心出汗。

    对了,还有那些她怎么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模样的巨炮——怎么可能一炮就把一只好大的船打得粉碎呢?

    年轻时候的慈禧,并不缺乏对于世界的好奇心,接受新鲜事物,也远比年老时候容易,但长时间关在一个四方天里,不和外界进行直接的接触,是人就会变迟钝,甚至变傻,慈禧亦不能例外。

    退朝之后。慈禧一直在心里盘算这件事情。

    难得他那一句“到时候臣等具折奉请两宫皇太后巡阅”——不知道打破了多少规矩禁忌!

    可是,万一。这个家伙只是随口敷衍呢?

    慈禧反复想了又想,觉得对关卓凡的意向并无足够把握。这个事既然是慈安挑起来的,就要着落在她身上,让她出面,在关卓凡那里敲砖钉脚,不容这个家伙悔赖。

    她算了算时间,征伐日本之前,恐怕是不大可能赶得及“巡阅”的,关卓凡说过,兵舰一到,即行出征。而太后出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要做很多的准备,何况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是“阅军”这种史无前例的事情?

    这一段日子,军机处和他本人必然要全力筹备征日事宜,是没有精力时间来管她“巡阅”的事情的。

    那么,打完日本之后呢?

    他说过打日本“最多三个月便见分晓”,那么就是说,今年之内一定班师凯旋——慈禧兴奋起来:打了胜仗,“阅军”就多了一层“慰劳将士”的意味,愈加光明正大,腹诽的人嘴上也不好说什么了!而且更加地荣耀光鲜,更加地有意思!

    慈禧被自己的念头弄得浑身燥热,想着传午膳的时候,就要撺掇慈安,在关卓凡那里“敲砖钉脚”。

    两宫的午膳在长春宫传。先陪着小皇帝用过了膳,慈安又絮絮地叮嘱了几句,慈禧说的则是“不许淘气”。小皇帝低眉顺眼地答应了,辞了两位皇额娘,一堆太监簇拥着,回弘德殿上“国语课”去了。

    姐俩这才开始正经进膳。

    慈禧正在转着念头,想着该如何开口,慈安先说话了,是发愁的样子:“唉,又要打日本了,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他的这个婚事,还来得及办吗?”

    慈禧微微一愣,“他”是谁,当然相互心照,不由心里微微苦笑:他的事情,这个姐姐还真是上心。

    又不禁在心底微微冷笑:老婆还没选定呢,就想着办婚事了?是不是觉着自己胜券在握了?

    表面上非常平静,说道:“恐怕是赶不及了,不过……”

    慈安突然想到什么,抢过话头,语气颇有几分兴奋,说道:“不过,可以先订婚嘛。等他从日本回来了,再办婚事也不迟!”

    慈禧嘿然,心说这个姐姐不傻呀?之前那些笨笨的样子,别是装出来的吧?

    这个方案,她不能反对;不过,她也没打算反对。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可以,就按姐姐说的办吧。”

    慈安笑道:“那可得麻烦你辛苦一趟了。”这说的是临幸贝子府,当面和关卓凡交代此事。

    慈禧想到就要和“他”见面,不禁心里一热,赶忙收摄心神,说道:“那是应该的。”顿了一顿,想我不妨把姿态摆得再高一点,说道:“去他家里之前,先得封了丽妞公主。”

    慈安这才想起,丽妞这位“大公主”,其实还没有公主的封爵,另外两位候选人,大妞和敦妞,可都是公主了。

    当下欢然说道:“哎呀,你想的真是周到,是得先晋封丽妞公主。”

    过了两天,旨意颁到了丽贵太妃的宫中:

    “典崇鳌降,帝女戒以钦哉;诗美肃庸,王姬咏其礼矣。既娴内治,宜被殊荣。咨尔和硕公主,乃文宗显皇帝之长女,朕之长姊。敬慎居心,教夙禀于在宫;柔嘉维则,誉尤彰于筑馆。风古允协,象服攸宜,是用封尔为荣安公主,锡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检,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之前,恭王上折,就如他在席上对关卓凡说过的,“臣女于国家无尺寸之功,乃滥叨非分之荣,福薄难受”,力辞敦柔格格的“固伦公主”。两宫皇太后拗不过他,只好同意,改封敦柔格格为“和硕公主”。

    这样,丽太妃所出之“大公主”封了和硕荣安公主后,关贝子福晋的三位候选人,地位就拉平了,都是“和硕公主”。

    只是,晋封丽妞和硕公主的诏书颁下来,向来精明的慈禧,没有想到,自己先吃了一个暗亏。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我想娶你

    敦柔格格封公主最早,而且,一封就是最高品级的“固伦公主”。但敦柔格格封公主是在恭王权势最盛的时候,封爵诏书的重点,完全放在恭王身上,极美恭王对国家的贡献,敦柔格格本人,只是一笔带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敦柔格格是“女以父贵”,封敦柔格格“固伦公主”,主要是为了笼络恭王。

    而敦柔格格改封“和硕公主”,几乎无声无息,因为,这是降级而来。

    大妞封“和硕荣寿公主”,是在关卓凡被黜出弘德殿这个非常尴尬的情形下,拟旨的人固然晓得两者之间的微妙关联,恭王本人更不愿张扬,因此,荣寿公主的封爵诏书,调子很低,泛泛两句就过去了。

    三姐妹比较,荣安公主的封爵诏书,洋洋洒洒,不吝嘉言,而且,重点完全是放在她本人身上,大力表扬她的美好品德,强调她文宗显皇帝亲生的“帝女”身份,这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自会品评高下,辨别荣枯。

    还有,诏书里的不少用词,如“敬慎居心,教夙禀于在宫;柔嘉维则,誉尤彰于筑馆”,更适合年纪更长、已经或即将“自立门户”的皇女;而年仅十三岁的荣安公主,还和丽贵太妃住在一起,并未别居一宫。诏书里的这些话,无形中进一步增加了她的分量。

    “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更在暗示。荣安公主即将出嫁。

    这些微妙的差异和暗示。慈禧并未察觉。还是那句话:她吃亏在“书读得不多”。

    慈安的书读得更少,更加想不到这一层,这份诏书的“高参”,是由丽贵太妃而辗转来自于宫外的。

    荣安公主晋封的颁赐,除了按照朝廷体例,“公中”例牌的那些之外,母后皇太后个人还有一份非常丰厚的赏赐。赏赐的东西似乎颇有深意:全部是关贝子历次进给母后皇太后的那些新巧的洋玩意,什么香水。香粉,钻石耳钉,墨晶眼镜,水晶石八音盒,珐琅瓷千里镜,镶着蓝宝石的金怀表,等等。

    有意思的是,这些洋玩意,荣安公主原先也有一点,来源呢。也是关贝子——关贝子进给丽太妃,丽太妃转送给女儿。

    关卓凡每次给宫里面送东西。并非只进给两宫皇太后,宫里其他有位份的妃嫔也有一份。一来,这是礼数,二来,也为赚口碑,“刷人品”。

    当然,小皇帝还小,一个老婆也没有的,所谓“有位份的妃嫔”,全部都是文宗所遗。

    这里边,进到了“太妃”级别,和两宫皇太后算是一个层级的,只有一个丽贵太妃,其他的,目前级别最高的,不过“妃”而已。

    文宗的妻妾,除了皇后和懿贵妃,位份最高的是丽妃——“妃”这一级的就她一位,接着就是“嫔”。文宗大行,除了丽妃连升两级,进为“贵太妃”外,其他媵妾,一律加封一级。因此,慈安、慈禧、丽贵太妃之外,后宫位份最高的就是“妃”了。

    丽妃能够“超擢”,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她诞下并抚育成人了除小皇帝之外、文宗唯一的血脉。

    关卓凡每次往宫里送东西,都要按级别一份份分好,这件工作,虽有专人为他打点,但他也得亲自过问。前三位——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丽贵太妃的东西,他更要一件件亲自选择、检视。不能不说有点小辛苦,但考虑到文宗选色的眼光,收俺东西的应该都是美女,关贝子也算累并快乐着。

    *

    圣母皇太后终于要临幸毅勇忠诚贝子府了。

    上一次皇太后临幸关府,是在去年的年底,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多久,关贝子帘眷之隆,实在是赫赫炎炎。

    只是这一次还是圣母皇太后一个人,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算一算,皇太后前后三次临幸毅勇忠诚贝子府,驾临的都是西圣一人。虽说圣母皇太后的嫡亲妹妹醇王福晋,在关府里面,有两个“妹妹”,明面上,圣母皇太后和关贝子的关系更近,但也不至于三次都是她一个人出面啊?

    上一次临幸贝子府,旨意出来的时候,说的是两宫同行,临到起驾的时候,母后皇太后凤体微恙,只好圣母皇太后一人去“走亲戚”了。这一次,未做任何特别说明,还是圣母皇太后一个人,这是咋回事呢?

    要说母后皇太后对关贝子有什么“看法”,人人都晓得的:绝无是理。

    总之,宫里面对皇太后临幸毅勇忠诚贝子府的奇怪安排,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想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一次圣驾的关防和扈从,和上一次基本是一样的。

    关防,由御前侍卫和轩军的近卫团共同负责。路上,轩军近卫团“前引”,御前侍卫“随扈”;到了关府,御前侍卫负责“外院”,轩军近卫团负责“内院”。

    扈从大臣两位,一位是关卓凡本人,另一位,是年轻的钟王。

    扈从大臣的工作,不是在太后旁边站站班就行了,而是要从头到尾,调度指挥整支队伍,责任重大。这是钟王第一次办真正的“大差事”,绝非之前传个旨、带个班可比,他兴奋地不得了,接了旨后,第一时间过来向关卓凡请益。

    关卓凡称他“王爷”,他却不肯当,反而一口一个“三哥”,既亲热,又恭敬。

    嗯,小伙子挺懂事的。

    闲话少叙,无关人事,略过不表。

    到了贝子的府,进了贝子的房。

    放下了帘子,掩实了门,慈禧的嗓眼儿发干,心儿剧烈地跳动起来。

    看着含笑向她走过来的关卓凡,她的双脚好像突然踩进了云朵里,身子不由就晃了一晃。

    关卓凡扶住了她——不对,是抱住了她。

    慈禧的手撑在关卓凡的胸前,颤声说道:“你先听我说……”

    关卓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扳开她的两只手,将她完完全全地揽入怀中,柔声说道:“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晓得的。”

    再也无可抑制,慈禧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圣母皇太后坚硬的心防瞬间崩塌了,无数委屈、烦闷、辛苦,和眼泪一起,破堤而出。

    泪水沾湿了关卓凡胸前的衣裳,慈禧强忍着没有放声儿,关卓凡静静地等着,等到她的抽泣声终于慢慢平息下去了,他用手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眼皮。

    慈禧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如果不是关卓凡紧紧抱着,她一定是站不稳的。

    关卓凡的嘴唇一路向下,捉住了她的嘴唇。

    慈禧的身体迅速变热了,终于,她开始热烈地回吻着关卓凡。

    关卓凡的手插进了慈禧的怀内,慈禧亦破天荒地回报以相同的动作。

    很快,两个人就都不着寸缕了。

    地上,衣衫尽落;床上,云起雨生。

    慈禧觉得,自己被一个又一个浪头向上托举着,失重和超重的感觉轮流捉住了她。

    当然,圣母皇太后还不晓得那叫“失重”、“超重”。

    她必定是喊出了声,因为后来关卓凡捂住了她的嘴。

    ……

    狂风暴雨结束了,海面上缓缓地浪涛涌动。

    慈禧伏在关卓凡的胸前,微微地喘着气。

    慢慢的,她的泪水又渗出了眼眶。

    关卓凡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光滑柔腻的脊背,不说话。

    最终还是慈禧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异常温柔:“有这么一个事,要先听听你的意思。”

    于是说了自己和慈安为他操办的婚事——三位公主,你想娶那一位呀?

    关卓凡长久地沉默着。

    慈禧很有耐心地等着。

    终于,关卓凡长长呼了口气,说道:“都不想。”

    慈禧微微一愣,随即轻声笑道:“三个妞儿可都是公主,模样儿、脾气都好——你都不想?那你想娶谁呀?”

    关卓凡说道:“我想娶你。”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香甜的夹生饭

    这是慈禧万没想到的一句话,她的心猛地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全身上下的神经都随之颤动。

    关卓凡清晰地感触到,怀中的酮体剧烈地一抖,然后微微地战栗起来。

    思绪如潮,卷入慈禧的脑海,掀起狂涛。

    可能吗?!可能吗?!

    极自然地,她就想到了国初的孝庄文皇后和老睿亲王多尔衮的那一段秘辛。孝庄文皇后和多尔衮有私情是无疑的,但是否有过“太后下嫁”,国史不述,密档不载,永远没有人知道其事的真伪。

    就算是真的,国初制度粗疏,关外遗风犹在,“太后下嫁”,勉强说的过去。现在两百年过去了,文明制度齐备,再说什么“太后下嫁”,那不是梦话吗?

    太难了!太难了!

    可是,这几年天翻地覆,又发生了多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怎么想得到天朝上国,万园之园,被红头发、绿眼睛的夷人一把火烧掉?

    怎么想得到三年之后,即兵发万里之外,打垮了另外一拨红头发、绿眼睛的夷人?

    怎么想得到这个世上有不需人抬马拉、便可自行奔走的“火车”?

    就是“垂帘听政”,也是“祖宗家法”从没有过的。

    慈禧的心,真的是乱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

    良久良久,慈禧低低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卓凡想:有点意思了。

    又过了良久。慈禧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我回去……该怎么和她说呢?”

    这个就……太有意思了。

    不再追问关卓凡“三个妞儿里面选哪一个”——就是说。她对关卓凡的那句“我要娶你”,是真的动心了!

    现在想的,是如何搪塞慈安了。

    再聪明的女人,**之后,**在心爱的男人怀里,也会变傻吧?

    像慈禧这种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恋爱”为何物的女人,在情关失守之际,也许会更加无以措手足?

    这位治国理政、杀伐决断的第一流女政治家。说到谈情说爱,对手不幸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男人。在感情的战争中,后者之于前者的“不对称优势”,犹如硕儒之于蒙童。

    慈禧也许不久后会醒过味儿来,但就糊涂这么一会儿,对关卓凡也“够用”了。

    关卓凡沉吟了片刻,说道:“看看这么说行不行?我晓得两位太后是要我在荣安公主、敦柔公主中间挑一位,不过她们两个年纪都还太小,形容未足,按西洋医学的说法。女子总要十五六岁之后,才好生育。才算母子皆宜。所以,这个事情,放个一、两年再说,更加恰当,也不算耽误两位公主。”

    慈禧扑哧一笑:“你倒想得美,选了两个模样最好的来挑——偏把大妞给你!”

    嘴上虽这么说,但其词若有憾焉,其实则深喜之。慈禧明显对关卓凡编的这个理由感到满意:关卓凡笃行西法,事关关家的子嗣,慈安可没有话说!

    她不晓得的是,这个理由,可不是“编”的。

    慈禧提到“大妞”,关卓凡的脑中浮现出荣寿公主后来那张著名的照片,心里不由滞了一滞。其实荣寿公主容貌端庄,长得绝不难看,那张照片是她长年寡居,老迈之后所摄,绝不能代表年轻时候的形容。可关卓凡没见过荣寿公主,第一时间“代入”的,自然就是这个形象。

    于是心想,太后你太调皮了,要给个处分才行。

    此念一起,身下的某个器官也跟着起来了。

    关卓凡柔声说道:“我都说了‘要你’,你还说什么大妞小妞?——要罚!”话音一落,翻身上马。

    身下的“马儿”轻轻一声惊呼:“你要做什么……你……哎呦,你怎么这么快又……你还要?你……哎呦……”

    *

    圣母皇太后回銮的时候,容光焕发,甚至可以说“艳光照人”,和来的时候,颇有不同。这一点,钟王、李莲英等呆在圣母皇太后左近的人,都留意到了。只是个中原由,除了太后贴身的玉儿,没有第二个人想得到。

    关卓凡扶着太后的大轿,送到了胡同口,然后,一直在那里呆到銮驾远去视野之外。

    叶赫那拉.杏贞没有想过,站在柳条胡同口的这个男人,还是不是她上一次临幸贝子府时候的那个男人?

    有什么变化发生吗?发生在什么时候?

    有的东西,一旦变了,再变回来,很难,很难。

    嗯,补充一句,关卓凡已经弄清楚了一个他原先颇感兴趣的问题:慈禧的本名,到底是“杏贞”,还是“兰儿”?

    是“杏贞”。

    “兰儿”源于她的“兰贵人”的封号,就是说,是专属于咸丰的一个昵称。

    话题先拉回来。

    真要“太后下嫁”,难度太高了。狮子不晓得关卓凡那句“我要娶你”,几分真,几分假?只是替关卓凡瞎想:和太后保持“特殊关系”,比较现实的路子是做多尔衮——不对,说是韩德让更恰当一些。

    还得低调,不能像多尔衮和韩德让那么招摇。

    多尔衮于孝庄文皇后和清世祖,韩德让于承天皇太后和辽圣宗,情形仿佛。但多尔衮身后被残酷清算,韩德让却生荣死哀,根本原因在于,多尔衮做为皇位继承人选之一,时刻都对他辅佐的世祖构成致命的威胁,而韩德让一个汉人,就算后来也像关卓凡一样,混进了宗室的队伍,但在法统上,永不会对辽圣宗构成威胁。

    到目前为止,眼瞅着关卓凡和韩德让走的路子,确实有几分相似。

    今后呢?

    先不管今后路在何方,关卓凡这个大龄青年,终究还是要结婚的——要么娶太后,要么娶公主。他叫慈禧转告慈安,“放个一、两年再说”,所用的理由倒不能说是编造的,两个公主年纪确实还太小,不适合生育;还有,关卓凡毕竟从现代穿越而来,老婆十四岁不到——心理上的这个坎,叫他怎么过得去?

    不过,更重要的是,关卓凡要为实现更大的目标争取一个缓冲期。

    更大的目标?是太后,还是其他的什么?

    如果,结婚的对象最终还是公主,那么,荣安公主和敦柔公主这两位,关卓凡属意于谁呢?

    关卓凡娶敦柔公主,最乐见其成的,一定是文祥、曹毓瑛这一班“亲关”的恭系大将。关、敦联姻,会被他们视作两派建立血亲联盟、甚至合二为一的标志,对国家,对王爷和贝子,对他们自己,都是最佳选择——他们自己,再也不必在关、恭之间摇来摆去,忍受良心的不安了。

    可以说,娶敦柔公主,是关卓凡收编“恭系”的捷径。

    可是,关卓凡判断,“恭系”中唯一未必中意这桩婚姻的,很可能是恭王本人。

    一派政治力量,有两位地位并尊的领袖,不算一个稳定的“体制”。关系、恭系一旦合流,就是恭王本人被边缘化之始。

    别的不说,军机处里一对翁婿,这算一种正常的情形吗?是不是有一个要“回避”?

    例外正出在恭王本人身上。关卓凡入直军机,正是顶恭王的岳丈桂良的缺。桂良、恭王翁婿同直军机,背景是恭王举手遮天、一力把持政府——可是,这正是恭王被黜,关卓凡取而代之的最重要的原因。

    同样的情形再来一遍?只是恭王从“婿“换成了“翁”?就算旁人不说,当事人自己也别扭吧?

    可是,恭王愿意“退居二线”吗?

    答案明摆着,他才三十三岁。

    当然,如果是太后赐婚,恭王本人对女儿的婚姻基本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但说不上话不代表乐意;不乐意,收编“恭系”的努力就未必顺遂。

    关卓凡屁股底下的位子刚刚坐热,他现阶段的任务,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中国的工业化开个好头,为国家未来的发展,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短时间内,政坛最好不要再兴什么大的波澜。

    所以,敦柔格格这锅饭,虽然香甜,现在就吃,却还有点夹生。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各取所需

    荣安公主呢?嗯,相貌最美啊。关卓凡还没有见过荣安公主,但他不缺乏相关的情报和资料。

    不过,虽然关卓凡“疾在好色”,但对他来说,荣安公主最大的吸引力,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阿玛。

    慈禧以为敦柔公主有一个“好阿玛”,然而在关卓凡的眼里,荣安公主的阿玛才是“好阿玛”呢。

    躺在金棺里的文宗,对未来的额驸,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得看额驸是谁。

    有人以此自高身份,但对关卓凡已经取得的地位和权力的“体量”而言,这种“尚主”起到的锦上添花的作用,其实是有限的。

    关卓凡所求不是这个。

    当他知道自己可能成为文宗的女婿后,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小皇帝像原时空那样早薨,文宗留在世上唯一的子嗣,就是荣安公主了。

    因为荣安公主是女子,所以不论在原时空还是本时空,上面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应该都不会让其时的任何一个中国人,生出关卓凡紧接着生出的想法。

    可是,关卓凡来自二十一世纪。

    在他穿越而来的那个时空、那个时代里,绝大多数的君主制国家,公主和王子一样,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就是说,按照这个标准,如果小皇帝早薨,并像原时空一样没有留下子嗣,那么,荣安公主便会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然后……

    这是一个过于大胆的想法,近乎天方夜谭。但,武媚娘取李唐而代之。不是更加天方夜谭吗?

    荣安公主可是文宗亲生。姓爱新觉罗的呀。

    再说。世界潮流,浩浩汤汤啊。

    如果关卓凡娶了荣安公主,将来这个计划有没有实施的必要,以及如果实施,能不能够成功,都还是未知之数。但,何防先把牌抓在手里?

    所以,关卓凡觉得。两位公主的味道,都非常鲜美。现在是还没到下嘴的时候,等到开吃了,他希望,能够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一双两好啊。

    又是一个天方夜谭,不过,这个世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走着瞧吧。

    还有。两宫皇太后各有心水,俺顺得哥情失嫂意。如果只娶一个,不论娶谁,都会有一位太后不高兴。太后不高兴,事情可大可小。为了社会的和谐,民族的团结,国家的长治久安,改革开放的顺利进行,俺就受点累,把两位公主都收了吧。

    *

    慈禧回到宫中,把关卓凡“放个一、两年再说”的意思和慈安说了。她原本以为慈安会非常失望,没想到慈安平静得很,说道:“也是,孩子们还小,就再等个一年半载吧。”

    慈禧颇出意外,正在疑惑慈安何以如此“顺遂”,注意力便被新到的两个折子吸引过去了。

    一个折子是两广总督瑞麟的,弹劾署理广东巡抚蒋益沣;一个折子是蒋益沣的,弹劾瑞麟。

    督抚同城,互相攻劾,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先看瑞麟的。

    瑞麟参劾蒋益沣,“任性妄为,劣迹彰著,伙同藩司郭祥瑞,朋比迎合,相率欺瞒”。

    就是说,还扯了藩司进来,一个折子参了两个二品大员。

    但细看全折,蒋益沣如何“任性妄为”,蒋、郭二人如何“相率欺瞒”,却语焉不详,一个实例也没有举出来。

    再看蒋益沣的。

    洋洋洒洒,瑞麟的种种“劣迹“,可就“详实”多了。

    先劾瑞麟“不学无术”。比如,广州米价大涨,瑞麟问幕僚是何缘故?幕僚回答:“市侩居奇。”瑞麟听得“市侩”二字,问道:“‘四怪’?那都是谁呀?”

    再劾瑞麟“任用私人,卖缺纳贿,无所顾忌”。折子里,蒋益沣指名点姓,谓瑞麟将总督府的公事都交给一个叫徐灏的幕僚把持,自己不理公事,一门心思,全放在讲究饮馔,以及和家中女佣胡天胡地上面了。

    折子里还有一句话,指斥瑞麟“以暗庸为宽厚,以推卸为能事”。慈禧记性很好,觉得这句话在哪里见过的,叫人去查以前的“折底”,果然,当初左宗棠为高连升部不得入粤事,攻劾粤员,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的两广总督是瑞麟,广东巡抚是郭嵩焘,左宗棠一笔将两个人同时扫了进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以郭嵩焘任事之猛,怎么可能“宽厚”、“推卸”?这两句话,明白是打瑞麟的。

    蒋益沣借了老上司的嘴,再喷瑞麟一脸唾沫星子。

    看完了瑞、蒋两人的折子,慈禧头疼了。

    理智告诉慈禧,这个案子,蒋益沣有理,瑞麟无理,但她却不能不维持瑞麟,原因,前文已经交代过了。

    一来,李鸿章取代官文为湖广总督之后,瑞麟乃为天下总督中硕果仅存的旗人,这个点缀,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而朝廷的夹袋中,有资格出任总督位子的旗人,只有比瑞麟更糊涂、更无能。所以,一动不如已一静,还是瑞麟好了。

    二来,瑞麟于她有恩。

    你对我好,我就要对你好;你对别人好不好,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关我事。

    这是慈禧的死穴。

    慈禧烦恼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总不成真的办成黑白颠倒?

    瑞麟这个奴才,实在不省心!

    突然间,她眼睛一亮:广东巡抚这个位子,“他”也在盯着哦。

    她的念头飞快地转着:甘肃也不设巡抚,由陕甘总督兼巡抚事,现在军兴,左宗棠这个陕甘总督未必有足够的兴趣、精力放在民政上……还有,四川也不设巡抚,总督骆秉章病故之后,四川总督这个缺一直空着,那么……好,跟“他”做笔“交易”!

    督抚相互攻讦,朝廷当然要派大员查办。河道总督吴棠接到上谕:驰赴广东,秉公查办。

    这是比较少见的安排。地方开府建牙的督抚之间,相互参揭,朝廷惯例是派京中大佬查办的。就算派地方大员查办,也必是曾国藩、李鸿章这类身上带着“大学士”衔头的,不然威信不够。

    现在派了吴棠,明白内情的人晓得,不管案子查成什么样,对查案的钦差,肯定是要有所安排了。

    而吴棠和圣母皇太后的渊源,朝野上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河道总督虽然也叫“总督”,入息亦十分丰厚,可这个位和实管一省几省的总督毕竟不能比,慈禧很想提拔吴棠更上层楼,只是吴棠才具普通,操守可议,合适的机会可不好找。

    左宗棠由闽浙总督北调陕甘,慈禧曾想由吴棠来接左宗棠的缺,可是吴棠自己却颇为别扭。因为闽浙总督虽然管辖福建、浙江两省,但浙省富,闽省穷,而总督府驻福州。浙江巡抚是刘郇膏,那是什么背景?吴棠自知手根本伸不过去。福建地方本来就苦,全省最重要的一项政务——船政,又插不上手。所以,闽浙这个总督,在吴棠眼里,还不如他的河道总督呢。

    因此,这个事也就搁下来了。

    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好机会!

    吴棠到了广州,装模作样地查了一番,然后如此上报朝廷:

    “蒋益沣久历戎行,初膺疆寄,到粤东以后,极思整顿地方,兴利除弊;惟少年血性,勇于任事,凡事但察其当然,而不免径情直遂,以致提支用款,核发勇粮及与督臣商酌之事,未能推求例案,请交部议处。”

    吏部苦笑,瞧吴仲宣这话说的,人家蒋芗泉又是“兴利除弊”,又是“勇于任事”,我们该怎么“议处”呢?

    最后拟了四个字出来:“平级调用”。

    调哪里呢?“西北军兴,置甘肃巡抚,驻兰州,着蒋益沣赴其任,帮办西征军务”。嗯,给老上司打下手,这不是人地两宜,皆大欢喜吗?

    广东巡抚谁接呢?丁世杰。

    吴棠去哪呢?“调补四川总督”。

    各取所需。

    *(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教案

    这桩交易里,慈禧是最大的赢家。

    瑞麟保住了;更重要的是,天府之国,膏腴之地,四川总督这个大肥缺到手,吴棠和慈禧,都心满意足。以吴棠的才具、操守和汉人的出身,两江、湖广、两广,这几个第一等的缺分,圣母皇太后再加照拂,也是轮不到他的,这个自知之明,吴棠还是有的。四川总督,是他的仕途能够到达的最高点。吴棠已别无所求。

    关卓凡次之。丁世杰抚粤,广东如愿以偿地落入了“关系”的手里。而且,吴棠婉言劝告瑞麟:督抚之间,不好再闹意气,以后,能放开手的事情,就放开手吧,只要保住内务府在粤海关里的那一块地盘就好了。吴棠还暗示:这是“上头”的意思。

    瑞麟办不了事,却会做官,吴棠的话他懂。丁世杰的后台,可不是蒋益沣能比的,再这么闹一回,去粤的恐怕就是他瑞麟了。到时候,圣母皇太后也未必庇护得了自己。当下连连点头:我就当个甩手掌柜好了。

    蒋益沣和左宗棠也不坏。蒋益沣平调,他和左宗棠的面子都维持住了。虽然说甘肃和广东的出息没法比,但蒋益沣是个愿意做事情的人,而西北现在正有大事可做,对于他来说,抚甘比留在广东和瑞麟顶牛更有意思。左宗棠也乐意,手下多了一个巡抚,等于多出了一处资源。何况蒋益沣是老部下,用起来,得心应手。

    真正的输家是四川人。骆秉章、吴棠这前后两位川督。论才力。论操守。相去都是云泥之别,四川人必定要吃几年苦头了。这一点,关卓凡是心有歉疚的。但没法子啊,他要先把沿海抓在手里,然后才顾得上内地。这个代价不能不付。四川的兄弟们,委屈你们了,过两年咱们再雄起啊。

    丁世杰抚粤之后,关卓凡在沿海省份的势力。便正式连成了线,其中,江苏、浙江、广东直接抓在手里;福建,通过福州船政,对闽省的军事、财政、行政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唯一略弱的是山东,张勇这个山东提督的影响力仅限于军事,何况他还并不到任。而且,即便是军事,前文说过,关卓凡在山东。做的也是“减法”。

    所谓正想睡觉,便有人送来了枕头。山东这个时候,爆发了黄崖山教案。

    此案的主角叫做张积中。

    张积中贡生出身,后屡试不第,遂绝意仕途,拜“太谷学派”周谷为师,传习其术。

    这个周谷和他的“太谷学派”又是怎么回事呢?

    嗯,据说周某人“贯穴六经,旁通老释”,又能“练气辟谷,符箓役鬼”,于是遨游士商之间,门徒寝盛。

    这一套很眼熟吧?不错,就是原时空二十一世纪所谓“大师”一类人物。这种人,如果仅是骗吃骗喝骗银子骗女人,社会危害还不算太大,可万一生出什么政治抱负、社会理想,就成了白莲教了。

    事实上,因为“太谷学派”发端于江苏泰州一带,被世人称为“泰州教”。

    这个“泰州教”,关卓凡很早就有留意,只是一来该教未成气候,还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法情事;二来,泰州在两江总督直辖范围内,关卓凡不好直接伸手,于是去信给曾国藩,请他留意。

    曾国藩对“泰州教”严加规止,“泰州教”在江苏立不住脚,活动重心北移至山东境内,张积中乃成为教门的“北派”领袖。

    那个时候,山东捻乱频仍,兵荒马乱,反倒给了“泰州教”更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张积中乃入济南府肥城、长清之间的黄崖山,聚众筑圩,购置子药弓弩甲仗,组织徒众习练战事。短短两年之间,山上深沟高垒,大小圩寨数座;山下屋宇麟次,渐成市集。积中还派人在肥城、济南、东阿、利津、海丰、安丘、潍县等地,设肆贸易。

    等到关卓凡从美国回来,一个颇具规模的“泰州教”独立王国,已经在黄崖山建立起来了。

    本来,战乱期间,地方士绅,办团练,筑圩寨,以求自保,事属寻常,因此,关卓凡在山东剿捻的时候,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黄崖山上边。但捻乱既平,黄崖山种种不正常的情况,便愈来愈显得扎眼了。

    愈来愈多的情报汇总到山东巡抚阎敬铭那里。

    张积中声称:“从学者,深戒吝财恋色,资装妻妾,勿须顾问。”规定:“凡入山者,不得私其财,纳其半立籍。”

    进谒张积中的,要以泥涂面,九拜,而积中正襟高坐,不答一言。

    黄崖山上,地位仅次于张积中的,是两个年轻的女性,一个是周谷的孙媳妇,叫李素心;一个是张积中自己的亲侄女,叫张静娟。徒众想见这两位,程序礼仪跟进谒张积中是一样的,也得“泥首九拜”,二女也是“高坐不言”。

    张积中在祭祀堂礼神,总是深夜进行。升降参拜,礼节繁复。李素心、张静娟二女,盛装持剑,左右侍立。旃檀燎烛,熏赫霄汉,十里外望其光。乡愚辙称张圣人夜祭,非其徒不能入窥也。

    还有,捻乱平复后,水落而石出,愈来愈多证据显示,黄崖山和捻匪多有勾连,不少东捻的骨干,出于“泰州教”生徒;东捻被围在寿光的时候,也曾想过向黄崖山方向突围。派人联络黄崖山,张积中表示愿意接应。这个,赖汶光已经向关卓凡证实了。

    这确实是一个脓疱,虽然还没溃烂,但得挤一挤了。

    阎敬铭下令山东布政使丁宝桢,提张积中到案对质。

    丁宝桢派了守备唐文箴、肥城知县邓馨、长清知县陈恩寿三个,赴黄崖山,谕张积中出山到省,承诺:“不刑,不杀”,只要他“遣散徒众,废圩毁寨”,即可“归乡,交地方官管束,以度余年”;而且,“除甲仗子药外,财物许任自携”。

    张积中避匿不出,唐文箴等在山上一直等到半夜。徒众汹汹,情绪愈来愈激烈,开始喊打喊杀。唐、邓、陈三个见势不妙,纵马回逃,教众在后追赶,随从吏员数人被杀。

    这下子就闹大发了,阎敬铭上疏,要求进剿。

    是否应该进剿黄崖山,朝廷内部多少是有争议的。

    这一来,张积中虽然不服朝廷政令,和捻匪也有勾连,但毕竟“反迹未明”。

    二来,“泰州教”是个很特殊的教门——它的正式名称既为“太谷学派”,就有一层研究学术的面纱;而且,由于这层关系和教主本人的特殊出身,教中有很多山东当地的官眷,甚至有的官员也是信这个教的。

    张积中自己,算是“世家”。大哥张积功做过临清知州,发匪攻城,举家殉难;儿子张绍陵因此过继给了长房,袭了云骑尉的爵,现在是候补知县;亲家秦云樵——即张绍陵的岳父,做过范县知县;张积中的表兄吴载勋,做过济南知府,是他在教中的最重要的追随者,以及在教外的最重要的庇护人。

    最后朝廷还是批准了阎敬铭的计划,但要求山东地方再做一次劝降的努力。

    这一次派出去的,就是张绍陵和吴载勋了。

    条件不变,只是多了一条:交出上次杀害吏员的凶手。

    二人苦苦相劝,张绍陵更长跪哭请,但张积中不稍为动,放言道:“乃公肯以磊磊落落之身,低首下心而乞活焉?汝辈惧,可自往也。”

    再劝,张积中大怒:“积中此生绝不履公廷也!必欲积中出者,积中出就死耳!积中亦丈夫也,伏剑而死则可,桎梏而死则不可!积中以身殉学矣,何出为!”

    吴载勋无奈下山复命,张绍陵终不能舍弃老父,留在了山上。

    黄崖山上,开始大肆备战。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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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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