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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地质学家全文阅读

作者:辣椒我爱吃     修真地质学家txt下载     修真地质学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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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返乡

    “道长,要搭车吗?”

    “咦,你是……”

    ……

    “啾!”

    一片人迹罕至,两旁耸立着巍峨青山的大峡谷中,一只山鹰从峡谷的上空振翅飞过。

    鹰啼声本应细小,在这狭长而陡峭的山谷中形成了无尽回声,是以显得格外的高亢而辽远。

    而在峡谷左侧的悬崖峭壁上,怪石嶙峋,可以远远地看到,一条狭窄蜿蜒的黄土大道从山的尽头处延伸而来,一直深入到大山的深处。

    道路之上,尚无行人。

    “!”

    随着一阵不急不慢的动物蹄声,以及“嘎吱”“嘎吱”木轮从地面碾过的声音响起。

    一辆破旧的驴车晃晃悠悠,颠簸颠簸着从远处缓缓驶来。

    掌车的是一名衣物上打满补丁,身材敦实的中年大胡子,一茬浓密的青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显得格外的豪迈。

    大胡子时不时把手一扬,“啪!”的一声,手中的驴鞭重重地击打在前方老驴两侧的地面上!

    老驴本欲要向两侧倒下的身体,陡然一直,鼻孔中喘出两道粗重白气后,“哼哼”几声,驴车行驶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上了两分。

    不过,好景不长。

    没走几步路距离,驴车前行的速度又再次放缓下来,看来这老驴确实是已年老力衰,不复矫健了!

    掌车的大胡子心中也早已明白,手中的驴鞭只是在老驴要倒下的时候,才抽上那么两下。

    其余时候,他却并不怎么催赶。

    见驴车又恢复了往先的平稳,大胡子提起左手握着的一个赭黄酒瓶,“咕噜咕噜”地往口中倒两口黄汤。

    随着双颊上浮现一抹酡.红,嘴中呼出阵阵白汽。

    大胡子一脸满足的微眯上双眼,轻晃着脑袋,一副悠哉悠哉,十分闲适舒坦的表情。

    “嗤啦!”

    “嗷吁!”

    大胡子这次眯眼的时间似乎稍长一些,他一个没在意,前方的老驴竟是再次身子一歪,引动后方的驴车也跟着狠狠颠簸了一下,险险倾倒,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大胡子神色一变,手中缰绳用力一拉,眼疾手快的急忙往后扯,这才止住了驴车欲倒的趋势。

    稳住了驴车,大胡子一边催赶着驴车继续向前,一边斜瞟着眼朝身后看去。

    还没等他彻底回过头去,一阵女人的破口大骂声,却是早已经从身后传来!

    “喂,喂!”

    “老刘头!……你给老娘我睁大眼了!你这一驴一车不值几个破钱,老娘这一副身家性命可全在你的车上!难道要老娘给你陪葬是不是!”

    “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

    原来,在驴车之后是几块粗木制成的木板,上面被胡乱地垫着些干草。

    此时,驴车之上的大半空间都被一个个小皮箱子给彻底占据了。皮箱鼓鼓囊囊的,似乎里面塞满了东西。

    有的垒了好几层高,有的堆成一堆,不时需要人上去扶一下,这才不至于从颠簸的驴车上抖落下去。

    所以车上剩下的空间本就不多了。除此之外,车上还坐有三人,此三人只得坐在驴车的边沿上,不时的伸手去扶两下皮箱子。

    也不知是在防止皮箱跌落,还是在防止他们自己不要从这拥挤的驴车上挤下去!

    其中一人,是一名膀大腰圆的壮硕青年,长得黑黑壮壮,鼻直口方的,活像一头乡下的大黑牛。

    青年虽是穿着白色长袍,作儒生打扮,倒更难以掩盖他身上质朴、粗犷的气息。

    另两人分别是一名面庞精瘦,背着背篓的少年货郎,以及一名穿着鲜红布衣,长相平平的红衣中年村妇。

    此三人分别坐在驴车的三面,护住了皮箱,两名男人坐在左右,而中年村妇则独自一人守在驴车的后面。

    因为叠起的皮箱挡住视线的缘故,中年村妇此时正高昂着头颅,伸长脖子,不断朝前方破口大骂道,

    “老刘头,你他*个死赶驴的!”

    “老娘这一趟可是付了你足足五十枚铜板,足够你和你那傻.瓜儿子吃用几个月了,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娘的!”

    中年村妇故意尖细起嗓音,一脸鄙夷的朝前方怒口大骂道,活像一名骂街的泼妇。

    “死八……哼!”

    老刘头闷.哼了几声,登时便要发作。随后他转念一想,不知又想起什么,只得忍气吞声的微微撇了撇嘴,低骂了两句:

    “小人得志!死婆娘,早晚有你他*的……”

    心里却早已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几十遍了!没办法,谁叫人家生了个好儿子呢。

    本来,是要到“青溪县”的铁匠铺去做学徒工的。谁知!竟机缘巧合地被铁匠铺的老板给看上了,要招赘为他家的女婿!

    要知道,那“青溪铁铺”的段老板,虽然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但在他们这些乡下人眼中,那至少也是衣食无忧,靠自己手艺吃饭的体面人了。

    和他们这群为了营生,而东奔西走的乡下佬,那有本质上的区别!

    老刘头越想越生气,凭什么她就可以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却得为了这个月的酒钱,受这窝囊气。

    再想起自己家里的那傻.瓜儿子,老刘头心里更是一阵来气,“唉,只有下辈子咯!”

    老刘头长叹了一声。

    也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真是粗心大意,正当驴车要拐过前面悬崖的一个弯道时,老刘头手上的劲道大了一点。

    “啪!”的一声。

    车前的老驴一受惊,绕过前方弯道的速度快上了不少,后方的驴车也是跟着拐了一个偌大的弯度。

    只听得车后的一声惊呼接连响起!

    “青牛,长贵!”

    “快!掌稳了,帮我把箱子都给稳住了!”

    李二嫂脸色倏然一变,急忙伸出一只手去。

    手忙脚乱的扶住高处的箱子。不过她本就是个弱女子,这么多箱子她根本照顾不过来。

    一旁的黑瘦货郎闻声,赶忙起身,站在驴车的边沿上。得亏他身手灵活,像只灵巧的猿猴一样,东颠一下西碰一下,这才不至于让皮箱子从驴车上抖落下去。

    而驴车的另一边,那长得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壮硕青年,则比他们都轻巧多了。

    青年只是伸出两只厚实的手掌,一手护住了高处的箱子,一手扶住了身前的箱子。

    整个身躯就如一面巨大结实的布匹般,将驴车的一面遮了个严严实实,可见其身材之高大。

    三人中就属他最为轻松了。

    而在青年身后的车沿上,还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白布包袱,浆洗得都有点泛黄了。

    包袱此刻被一柄古朴的长剑所挑着,从裸.露出的剑身上可以看到,这竟是一柄木剑!

    驴车拐了一个偌大的弯度后,终于是又恢复了起先的平稳,继续朝大山深处驶去。

    “好了,总算拐过来了,刚才差点把老娘吓死!”李二嫂拍了拍她起伏的前胸,惊魂甫定的说道。

    话未讲完,她把头一甩,看样子竟又是准备朝着前方戟指,高声大骂道,

    “好你个死赶驴的,眼睛长***上了吧!老娘这几大箱子中,可很有好几件贵重……”

    说到最后,李二嫂竟是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把话生生咽了回去,低不可闻了。

    李二嫂望着道路前方,渐渐浮现的,如长蛇般弯弯曲曲,九曲回环的山道时,心有顾忌。

    一向嚣张跋扈的她,也不得不选择暂时闭住了嘴。

    她生怕她骂得太狠,这老刘头冷不防地再给她震上一下,前路漫漫,她不在乎,可她那几箱子的货物可就要倒大霉了!

    “哼!回到村子里,再给你这死赶驴的一点颜色瞧瞧。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二嫂恨恨地咬了咬一口银牙,忿忿的想道。

    “青牛,长贵!刚才多谢你们了!”车前的人她不想搭理,车上的人刚才可帮了她大忙,李二嫂赶紧赔笑道。

    “呀,真是好人有好报!”

    “幸亏今早上在县里赶集,碰见你们二位,当时邀请了你们一同搭车回去,否则我一个人这一箱子货物怎么照顾得过来!”李二嫂乐呵呵地笑道。

    她虚掩着红唇,不停咯咯笑,故做样子的模样活像一只艳.丽的大公鸡。

    “应该的!二嫂客气了。”

    “嗯……”

    壮硕青年与黑瘦货郎闻言,均是面含微笑,客气的点了点头,显得十分和气。

    “对了!长贵,等会儿回到村子里后,我在你那买几件小玩意,给我还未出世的小孙子准备着!”

    李二嫂见状也是顺杆子爬,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看似随意的狡黠说道。

    那名叫“长贵”的黑瘦货郎,脸上立马露出喜色,喜笑颜开。

    他不停用手指着他身后的背篓,手足挥舞,嘴里还一边发出“啊呜!啊呜!”的吼声。

    看样子,此人竟是一名哑巴!

    李二嫂见状嘴角一弯,心里放宽了心,她知道她自己的如意盘算已经得逞了。

    接下来的山路可不好走,说不得还得倚靠这车上的两位,自己只要此时给他们点甜头尝,不愁到时候他们不尽力相帮!

    这可是免费的帮工,不用白不用!

    “哼!看来没在县里雇佣搬箱子的伙计,那是对的!何须花那劳什子冤枉钱!”李二嫂美滋滋的想道,颇为满意自己的小心思。

    她偏过头去,正准备朝那壮硕青年也说几句好话时,眉头微皱,却是感到有点犯难了。

    “此人离村已有四年之久。”李二嫂心头掐指一算,略一估摸道。

    她转念一想,发现自己根本就摸不清此人如今的心性和喜好,今天早上在县里突然碰见此人。

    此人背着一柄古朴的木剑,她还满以为是哪个挂单的道士。

    此人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前程算是已然全毁了。这四年里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干了些什么?好像听说是去做了一名道士?

    李二嫂满腹狐疑地思忖道,只得嘴唇轻碰,试探道:

    “青牛,这四年里你都上哪儿去了?村里的大家伙,可都很惦记你,为你担心呢!”

    彭青牛拿起车沿上的包,坐了下来,爽朗一笑,开口道:

    “观群山,坐东望西贯南北,不出我手中罗盘;望千星,临氏接亢属青龙,难逃我囊里星图……”

    “二嫂,我是去做那道士去了!”

第二章 青牛玉虎

    在“大晋王朝”西南角,莽莽的十万群山之中,坐落着许许多多小村子。

    这些村子大都依山而建,其中生活的村民也大多以狩猎、种田为主。平时劳动所获,除了拿去县里贩卖些钱财,置办些吃穿外,基本上也所剩无几了。

    是以,背靠着这片群山,这片山区的村民们虽不至于饥饿而死,日子过得也十分清淡了。

    在那大大小小的无数小村子中,有一个名为“小桑村”的地方,便是这众多穷苦小山村的一个。

    此时,落日西沉。

    立春的夕阳,照耀在这小桑村附近的数十亩良田时,田间的青苗似是提前被染上了一层金黄之色,美轮美奂。

    虽是正值农忙的季节,但夜幕将至,田间辛苦的村民也不得不停止劳作,一个个收拾好了农具,荷锄而归。

    而在小桑村最中心处的位置,是一块不小的院坝,由一块块青砖铺砌而成。算是整个小桑村里,路面最为平坦的地段了。

    其中原因,盖是因为此处原本是小桑村的“彭氏”一族宗祠之所在。

    不过,那都是十分久远以前的事了。久远到小桑村当初还不叫“小桑村”,久远到院落中那堆祠堂废墟,还并没有变成一断壁残垣之时。

    此时,在祠堂废墟的某块大石之上,一名二十多岁的白净儒生正端坐其上,摇头晃脑,孜孜不倦地诵读着手中的一卷经书。

    “据传东海有蛇丘,地险又潮,多渐洳,无人民,有白蛇,夜间化为人形……瓠犀发皓齿,专取过路男子腰间之物……”

    有村民刚好路过,三三两两地从院坝中走过去,言笑晏晏。

    那白净儒生竟似浑然不觉一样,仍旧自顾自地埋头读书,好似将心神完全沉浸在书中一样。

    仔细一听,他读的却又并不是经史子集,“之乎者也”之类的诗文歌赋。却尽是些讲山精鬼怪,奇闻异志之类的离奇之事,听起来,古怪至极!

    白净儒生正自读得高兴,突然觉察到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身旁有人喊道:

    “玉虎哥”

    “哼!我不是说过在我读书时,不要来打扰……”白净儒生脸色一寒,勃然微怒,立马准备起身朝来人训斥道。

    谁知他刚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浓眉大眼,黑黑壮壮的壮硕青年脸庞!

    一名体格健壮,和他相貌有五六分相似的高大青年。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儒生身后,一手搭着他肩膀,一边笑吟吟地望着他看。

    “咦,青牛!你怎么回来啦?”

    “你何时回来的?好小子,这四年里你都上哪儿去了,来!快让我好好看看!”

    白净儒生转怒为喜,神情异常地激动,连忙拉住青年手臂,连珠炮般的问道,显得万分惊喜。

    “嘿嘿!我也是刚到,搭李二嫂她雇的驴车回来的!”彭青牛闻言,颇为感动地揉了揉鼻子,也是爽朗一笑地答道。

    “青牛,你肯定还没见过你父母吧?”

    “走,我陪你一起回家去!他们这四年里可是天天都在念着你,看见你回来,肯定别提有多高兴了!”

    白净儒生眼神一亮,似是想起什么,急忙拉住青年手臂,就要往别处走。

    谁知彭青牛却只是愣愣地傻站在原地,笑嘻嘻地望着他看,不见有任何动作的。

    “怎么了?”

    在白净儒生略感诧异的目光中,青年方才“噗嗤!”一笑,他绕到二人身后那块大石上坐下,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玉虎哥,小弟刚才已经回过家了,家里现在没人!”

    “这可是小弟回到村里后,第二次看见堂兄你了,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在……”

    说完,彭青牛抓起大石上的一本书籍,装作埋头看书的样子,只是他有意开玩笑,将头埋得很低,几乎都要将脸贴在书上了。

    “啊!”

    “刚才我正在读一篇讲极乐海三十六岛的古游记,没怎么注意!青牛,这么说你已经来过了?”

    白净儒生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什么似的惊叫道,还一拍他自己的脑门。

    “是啦!”

    “小弟见你当时看书正看得认真,就没来打扰你。心里也着实很惦记爹娘,就直接先回家了!谁知回到屋里却没人!”

    彭青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含笑解释道。

    “现在正是农忙季节,二叔、二婶想必还正在田里忙活呢!天色已经不早,你等一会儿,他们自会回来的!”

    白净儒生心中的疑惑消去,这才抬头看了看天,好意地出言安慰青年道。

    彭青牛心里也是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咧着嘴乐呵呵一笑,也就不再多言了。

    “对了,青牛!”

    “我听二叔二婶说,这四年里,你不是跟着那姓马的道士,去做游方道士去了吗?这次怎么突然回来,难道说你已经出师了?”白净儒生眼神精光四射,突然有此一问道。

    他见彭青牛似乎并不急于回家,也就重新走了回来,又坐回到他二人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

    二人肩并肩,随意地聊着。

    “青牛,既然你已经出师!嘿嘿,来给我讲讲吧!”

    “这当道士的是不是都会抓鬼除妖,降魔念咒这些啊!我看那姓马的道士,当初路过咱村时,也没见他有多大能耐啊!”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年,始终想不明白,你如今正好给我讲讲!”

    白净书生双眼满含期待,一脸好奇地盯着彭青牛疑惑道。

    彭青牛正在想着其他事,被他这么突然一问,却是面目发愣,大感愕然,同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这位堂兄,名叫“彭玉虎”。

    其人什么都好,是这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好后生,但惟独有一点怪癖,却是令全村人都不得不感到头疼的!

    那就是此人,从小到大不知为何,对这世间所有鬼神之事,一切荒诞离奇,不合常理的灵异事物特别感兴趣!

    还记得以前刚上村塾之时,当别的孩童都在大声朗读着“之乎者也“的时候,就见他整日泡在一堆讲各种怪力乱神、离经叛道的杂书里,乐此不疲。

    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为此,他可绝没少挨家里长辈和先生们的打骂,想不到如今四年过去了,他这脾性竟是丝毫未曾改变的!

    “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色如土……”

    彭青牛不禁两眼一翻白眼,不由得随口嘟嚷了一句,感到有些无语。

    “什么?”彭玉虎显然是没听懂他说的话,神色略感诧异。

    “玉虎哥,道士要是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话,小弟我这四年里,又何苦跟着那姓马的道士东奔西走,四处给人安宅、卜卦、看风水、算命、办丧事。”

    “你知道干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只为了挣口饭钱吃吗!”彭青牛不禁感到一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什么!你跟着那姓马的道士,这四年里就干了这些?”彭玉虎脸露怀疑之色。

    “那要不然呢?腾云驾雾,还是降妖伏魔?亦或是吞火吐冰,撒豆成兵,千里之外取敌人项上人头!”

    彭青牛说完,一只手掌轻轻地劈砍在他堂兄的脖子上,显然也有点被对方给逗乐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神神鬼鬼,仙妖佛魔!小弟当年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你以为我会愿意去做一名游方道士啊?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玉虎哥,咱能不能清醒一点,行不行!”

    彭青牛盯着他堂兄有点魂不守舍的目光,显然对方此刻倍受打击,心中的信仰逐渐崩塌。

    不过,彭青牛却是丝毫不在意,毫不留情地继续诉说道,

    “道士这一行啊,水深得很!以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细细掰扯掰扯!”

    “不……你不是真的道士!”

    彭玉虎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懊恼无比,他眼神中的涣散又重新凝聚,不得不用新找到的理由捍卫着自己的信念。

    “哎!”

    彭青牛闻言,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他想仗着自己的亲身经历,让自己这位堂兄不要对那些虚无缥缈、无法捕捉之事那么上心,浪费时间的。

    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跟着那姓马的道士做了四年的游方道士,早已摸清其中的各种门道,也更加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了!

    不过这样也好,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劝说他堂兄不要再执迷不悟,自欺欺人了!

    彭青牛微微开口,正想张口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远处院子中人声嘈杂,同时有人遥遥地大声喊叫道:

    “彭青牛!请问,彭青牛在哪里?”

    “青牛兄弟!”

    “青牛,听见请回话!”

    接着,竟是四五个不同之人声音的陆陆续续响起,从院坝中接二连三传来。听他们的语气,竟然都是十分着急的样子!

    彭青牛耳廓微微一动,连忙站起身,朝院坝中回喊道:“在这儿呢,我在祠堂这里!”

    “!”又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从院子中陆续传来。

    不一会工夫,五六名各色衣衫,长相各异的村民,陆陆续续地拥了上来。一见面,就把彭青牛和彭玉虎二人,给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名模样端正,穿戴颇为整洁的蓝衣中年人一见到彭青牛,两眼大喜,立马凑上前来。

    他一边紧紧拽住彭青牛的双手,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青牛……青牛兄弟,求求……求求你救救我家娃儿吧!”

    “春生,我家春生他……呜呜呜……”

第三章 怪病

    “李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急,你慢慢说。”彭青牛紧紧握住来人的手臂,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找上他,但看他一脸慌慌张张的表情,隐隐心中有些感到不妙。

    其实,此人一靠近自己,彭青牛就已经认出他的身份来了。这人竟是刚与他同车归来,在村头作手分别的那李二嫂家的丈夫李大勇,李二哥是也!

    虽是四年未见,脸上容貌有了些许改变,但大家都在同一个村子生活那么久,彭青牛还是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而和李大勇一起同行的那几位村民,彭青牛粗略扫了一眼,也全都是村里熟识之人。以前大家都是互相走动着的,知根知底,是以并不感到陌生。

    “春生?可是你们家的那小儿子?啊,我走的时候,他才刚满两岁!”

    彭青牛睁大了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的惊讶。

    这也难怪,因为那李家大儿子入赘“青溪铁铺”段家的缘故,李二嫂他们家算是整个小桑村为数不多的几个富裕家庭了。

    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镇上置办几件东西回来。

    以前,那李家小儿子出生时,以及满月满岁之后,彭青牛可是跟着父母去上门做客,喝过好几回喜酒的。是以得了不少的口福,印象尤为深刻!

    “春生?春生他怎么了?”一旁的彭玉虎也连忙站起身,追问道。

    李大勇闻言,哭丧着一张脸,抹了一把眼泪,方才哽咽着说道,

    “今天下午,我照常从北山林场回来,就看见春生……春生他背靠在一根树桩上睡着了。当时我就没怎么在意,以为这孩子肯定又是在林场里哪儿玩累了,正在憨睡,就把他背回了家。谁知……”

    “谁知这孩子回到家里以后,一直到晚饭时分,都是不见醒转,我叫了他好几次,都叫不醒!这时他母亲刚好从外面回来,还是她们女人家心细,一摸……一摸春生的身子,竟是浑身冰凉,面如白纸,气息弱得就像、就像……”

    说到最后,李大勇竟是垂下泪来,可见其心中之焦急。

    “你们检查过了吗?春生他可是中毒了?”彭青牛感到有些奇异,不由得连忙插嘴问道。

    李大勇擦了擦眼泪,使劲地摇头道:“没有!我和你二嫂仔细地检查过春生的身体,全身上下连一道小伤口都没有,而且……而且他小.脸除了煞白、煞白的以外,也完全未有中毒的迹象!”

    彭青牛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很是相信对方所言的。

    毕竟,他们这些乡下人整日里上山下山,免不了会和山里的一些蛇虫鼠蚁,毒花毒草们打上交道,都有着各自的防毒、解毒经验。

    是以,绝少会看走眼的。

    而且,如果春生他仅仅只是中毒了的话,李大勇他夫妻俩断不会如此焦头烂额,心急如焚的。

    “是李二嫂她叫你过来的吧?”彭青牛略一沉吟,就猜想到他们来找自己的原因。

    自古,“道士”一职,主要分为“山医卜命相”五类,此乃道家之五术也。

    山,即修心养性,锻炼身体之秘术。因古代道士们多讲究避世修己,多选择在宁静的深山中修行,所以才由此而得名的。

    而“医”字,顾名思义即是指方剂、针灸、灵疗等岐黄之术;“卜”,则是指占星、占风、占雨、卜筮、卦课等术,主要讲究假借物事而预知事理,着重强调一个“知”字。

    “命”即是指理解万物本身,通过推理人事周遭环境、事理,时空命运来了解万物,穹达自然法则,进而“知天命而改之”的凭术,着重强调一个“改”字!

    “相”,则又可细分为天相、地相、人相三术,即为观察事物外观行止,以达晓其利害,趋吉避凶的目的之术法是也。

    由此观之,道士所学太过驳杂,太过繁多了,几乎囊括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所以平日里,老百姓们要害个什么疑难杂症,遇到什么无法解决之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近处的道士过来看一看!

    所以,民间也有“天上的神仙管一片天,地上的道士就管了半边天”的说法。

    今日,彭青牛回到小桑村的消息尚未传播开来,只有为数不多的那几人才知道。除了他堂兄彭玉虎外,恐怕也就只有当时在驴车上的那几位才知道了!

    是以,彭青牛粗略一想,就大致都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今日,李二哥他们夫妻俩来找上自己,恐怕则是为了他们的小儿子,来求一个“医”字了。

    “走吧,救人如救火,具体情况还得亲眼看看再说!”

    彭青牛顾不得对方回答他,立马反拽着李大勇的手臂,急匆匆朝院落的某个方向走去。

    彭玉虎和剩下的其他几位村民见状,也纷纷扭过头,追了上去。

    “不过,李二哥!小弟可事先说好,小弟才疏学浅,初出茅庐,如果到时候春生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弟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彭青牛走在半路之上,忽然转念一想,决定还是要事先说明一下为好。

    虽然此话听上去挺不近人情的。

    “嗯,这是当然!”李大勇此时心心念念着他小儿子的状况,只是不住地点头回应道。

    刚开始,还是彭青牛在小拽着他走,没过多久,竟是李大勇反扯着彭青牛的衣袖,一路小跑,就朝他家屋里跑去了。

    ……

    在小桑村的东南角,即是李二嫂家的住处。

    其实,李二嫂家的住处也并不算奢华,占地也不算大,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子而已。

    几间青砖砌成的厢房,一间接一间地紧挨着,房子四周还围着一道厚厚的土墙,形成了一个简单小院。小院土墙上还攀附着一些牵牛花、葡萄之类的蔓藤植物。

    不过,相比之下,这一切都比四周其他村民们的青一色土胚房,要好太多太多了!

    此时,李二嫂家的院子里,早已站立着不少村民。小村子就是这样,一家但凡要出点什么事,全村人都会跟上前去凑热闹。

    “乡亲们,请让开一下!”李大勇边跑边喊,几乎是半架着彭青牛,从院外火急火燎地赶了来。

    村民们急急忙忙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俩进去。

    彭青牛走进院子里才发现,其实这里的实际人数,要比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多许多。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咦,那不是彭青牛吗?”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了一声。

    “哎哟,青牛!啥时候回来的?四年不见了,怕是认不得我咯!”

    “青伢子?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第四章 陈年旧事

    “好好的后生仔,当年为什么要去干那种事?这四年里,怕是吃了不少苦咯。”

    “青牛,你放心!我们绝对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当年只是鬼迷心窍,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才会去干那种事!”

    “年轻人嘛,少年时谁不犯点错?”

    ……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和彭青牛打着一声声招呼。

    句句话语传进彭青牛耳朵里,令得他原本经过四年沉淀的内心,又是生起一丝波澜!

    手上不由自主的被李大勇牵着往前走,彭青牛目光迷离,脑海中的思绪,早已飞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个几乎是他人生中最难忘、最煎熬的一天!

    四年前的他,还和他的堂兄彭玉虎一样,只是小桑村村塾里的一名普通童生。

    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和母亲去卖家中老母鸡时去的青溪县。

    小小的脑袋里装下的唯一梦想,就是能通过县里的考试,然后顺利成为一名挂名的廪生。

    这样,就能用每月县里发放的例银,补贴下家里的家用,好让辛勤的父母少操劳一点!

    据村里的老人们讲,小桑村以前并不叫“小桑村”,而是叫做“彭家村”的。

    最开始时,是一对姓“彭”的兄弟在此安家落户,隐居于此,这才有了小桑村如今的雏形的。

    当时,村中之人大多姓“彭”。随后经过无数代的繁衍、发展,这才逐渐形成一个村落的。

    而那“彭氏”一族,原本也是村里的一个大族。不过,经过几百年的世事浮沉,开枝散叶,那彭氏一族也早已和如今的彭家祠堂一样,破的破败的败了。

    甚至连如今的大多数村民,也鲜有姓“彭”的,只剩下那为数不多的几支而已。

    因此,鉴于“彭家村”早已如此的名不副实,名存实亡了。经过小桑村村民们的提议,以及县里的首肯,这才改名为如今的“小桑村”的。

    彭青牛打小对他的父母都是心存感激的。

    因为当村里的绝大多数孩子,都被父母送去县里做学徒,或是送去当帮工时,由于他父母的开明,他得以留在了小桑村的村塾里。

    虽然每日枯燥的学习,经常令他百无聊赖,不过每当去县里做杂工的小伙伴们回来,向他抱怨在外所吃的苦,所受的累时,彭青牛打心底还是暗自庆幸他父母当时的选择!

    家中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彭青牛虽然当时年纪尚幼,但还是知道的。

    为了供养他上村塾的学费,彭青牛的父母几乎是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就连家里耕地仅剩的那头老黄牛,都给变卖掉了。

    所以,彭青牛学习格外刻苦。

    就在彭青牛心心念念,想着顺利通过县里的考试,然后成为一名合格的廪生时。

    在参加县试的当天,一件令彭青牛这一辈子都难以忘却之事,却是突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考试当天,彭青牛早早地赶到考场,考完上午的考试后,便去外面用过午饭,然后他照常赶回考场,静等下午的考试开考。

    然而,就在下午考试以前,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却是突然发生了!

    当监考人员照例对下午参加考试的考生搜查全身时,监考官们竟从彭青牛胸前的衣服里,搜出来一张奇怪的便条!

    取了打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地一笔一画写着:

    “儒者乐己而忧国,释者患此生而乐在彼世,问:其道者亦有忧患乎?……”

    监考官们纷纷脸色巨变,目瞪口呆。

    因为这张便条上所写的,赫然便是下午“策问”科要考的考试题目!

    彭青牛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夹带藏私”本就属考场大忌,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知道的!

    他只得不断地手足挥舞,朝监考官们,声嘶力竭地努力辩解道:“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然而,在他一声声不停咆哮的叫喊声中,监考人员早就招呼上两旁的衙役,将他给毫不留情地架出了考场!

    之后,跪在青溪县冰冷的县衙大堂里,彭青牛觉得他把一辈子能见到的官,都一下给见完了!

    在大堂上,在审问官们字字摧心的喝问声中,彭青牛只是瘫软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神情惨烈,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看在那张夹带便条上的字迹,确实不是彭青牛他本人所写。以及那张便条上就仅有这一道题目的份上,这才选择对其从轻发落的。

    虽然审问官们也难以判明,这事到底是属于考题泄露,还是这世上当真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过,“涉嫌窃取考题”一事可以不予追究,但这“夹带藏私”一事,却早已是人赃具获,不容抵赖的了。

    因此,彭青牛被从轻发落后的结果,就是虽然被免去了性命、劳役之苦,但也彻底将他开除了生员的籍贯,终生不得录用了。

    “……儒者乐己而忧国,释者患此生而乐在彼世,问:其道者亦有忧患乎?……”

    彭青牛在此之后的四年里,时常不自觉地吟诵起这句话来。

    然而,这句话到底是何人所写,又是何人嫁祸给他?为什么要陷害他,又是怎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放进他胸前的衣服里的?彭青牛却是始终未能想明白这些事。

    不只是他,甚至就连青溪县的整个县衙,都未能彻底追查明白此事。最后成为了青溪镇的案牍里,一件悬而未决的无头公案。

    之后,此事彻底传扬开来。在整个青溪县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小桑村自然也包括在内。

    村民们众说纷纭,议论纷纷,都说是这彭青牛一家子是不是想升官发财想发疯了!

    这种试图通过科考,而鲤鱼跃龙门的不切实际想法,是不是有点太过急于求成,太疯魔了?

    连考试作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简直不可想象。

    人们里里外外传了个遍,流言四起,沸反盈天,在那几个月里,几乎全村都是议论此事的。

    彭青牛听见这些闲言碎语,感到无可奈何,毕竟连他本人都未能弄明白这件事的起因,根本也就无从对他人解释。

    最后,经过郑重的考虑过后。

    他只得选择暂别家中父母,告别了小桑村这块故土,跟着一名恰好打此路过的,姓马的道士,去做了一名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游方道士去了。

    这一走,就是四年。

    彭青牛此刻望着纷纷上前,竞相和他打招呼的一位位村民。

    其中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他不禁有种历经人世浮沉,世事沧桑变化之感。

    “……其道者亦有忧患乎?”

    彭青牛心中喟然长叹一声,想不到事至最后,自己竟还真是去做了一名道士去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啊!

第五章 奇怪的病因

    一句句或是男人们,或是女人的声音,传进彭青牛耳朵里,而他的脚下步子却是不慢,早已穿过人群,进入李二嫂家的内屋。

    李大勇一走进屋,立马甩开他拽着彭青牛的手臂,连忙跑去床头见他小儿子的状况,可见其内心之担忧。

    彭青牛手上顿感一松,将心神渐渐收回,一边转过头朝屋子里看去。

    此时,李二嫂家的屋里也没别人了,围观的村民虽是有些好奇,不断在门口张望,却是始终未走进屋来。

    只见一个火红的背影,正兀自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做的木床沿上,哭哭啼啼的,正不停地拭着眼泪。

    李二嫂听见身后有动静,急忙回过头一看,见到彭青牛时的眼神充满惊喜,竟是一个扑倒在地,跪倒在彭青牛面前,哭喊道:

    “青牛,青牛啊!”

    “求求你救救我家春生吧!只要你能救我家春生,二嫂这辈子就是给你作牛作马,也心甘情愿啊!”

    “呜呜呜!”

    李二嫂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发丝凌.乱,脸上还清晰可见一道道的泪痕,毫无半分先前在驴车上破口大骂的女强人样子。

    “二嫂,你这是?”

    “快起来!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如果青牛能帮上忙,我自当会竭尽全力的!你先起来吧,让我先看看春生!”

    彭青牛也是猛地被她吓了一跳,大吃一惊,看来他们儿子的病情应该挺严重的。

    他心里也逐渐凝重起来,连忙上前扶起李二嫂。

    李二嫂听见要去给她儿子看病,也立马起身,用手抹了把眼泪,将彭青牛引至床边。

    彭青牛凝神朝床.上看去,这才看清李春生此时的样子。

    只见一个六七岁年纪,模样乖巧的小孩正紧闭双眼地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也不动,脸色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整个人好似完全睡着了一样。

    如果光从外表上来看,此刻简直与一具冰冷的尸体无异了!难怪会让夫妻俩如此惊慌失措,心急如焚的。

    掀开李春生盖着的被子,彭青牛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给李春生把着脉,庆幸的是,此时心跳依然存在!

    随后,他又去一一检查李春生的舌苔、瞳孔等情况。

    李二嫂安静地站在一边,她见彭青牛一脸郑重地替儿子检查身体,神色终于是好看了些。

    她一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一边口中缓缓的解释道:

    “从孩子他爹把春生背回家以后,他就一直没醒过,我也一直叫他不醒。他爹去找你时,我也再次检查过春生的身体,别的都没看出什么问题,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很奇怪!”

    “现在正是初春季节,天气十分凉爽,这孩子全身却是直冒冷汗,连床单都被浸.湿透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的,心里乱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青牛,你可要看仔细了……”

    彭青牛默然的点了点头,他伸出一只手臂探到李春生的背后,果然是触手冰凉,摸.到一把的水渍!

    “以前咱们村的杨大夫呢,今天你们怎么没请他来?”彭青牛将手中检查病人的速度放缓了些,忽然开口问道。

    “……”

    “杨大夫两年前就去世了,咱们村现在连个会看病的都没有!”

    “有点小病小痛的,采点草药自己就解决了,要害了什么大病,就只得强忍着痛,去青溪县医馆找大夫看病了!”李大勇连忙抢着答道,看来他对村里的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李二哥,春生他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彭青牛望了一眼李大勇,郑重其事地又问道。

    “异常举动?”

    李大勇愣了一小会儿,没料到彭青牛会问这,他想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没……没啥异常举动啊!”

    “这孩子和往常一下,喜欢在村里四处摸鸡追狗,最近似乎又特爱往北山林场那边跑。按理说那边也没啥可疑的,我每天都从那里砍树经过,否则绝不会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那边的!”

    李二嫂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的,终于是忍不住的插嘴道:

    “青牛,我家娃儿到底害的是啥病?可有得活不,你能给个准信吗?”

    “李二哥,李二嫂,你们都别太激动!”彭青牛顿了一顿,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张口道,

    “我刚才检查过春生的身体,春生他这是阳气受损的症状!”

    “阳气竭而心窍闭,故而长时间不省人事;体虚发汗可知内亏,伤到了根本,需要慢慢调养将息才是。”彭青牛摆了摆手,从床边站立起来。

    “阳气受损?”

    李二嫂夫妻俩同时惊疑一声,显得十分惊讶,面容震惊。

    “青牛,你没搞错吧?”

    “我家娃儿才刚满六岁,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平日里精神霍霍的满村乱跑,怎么会阳气受损呢?”李大勇满脸诧异之色,很有几分不相信的样子。

    李二嫂也是满脸狐疑地站在一旁,要说平日里,她家儿子的状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自家的儿子相信真要疯起来,几天几夜不合眼都不成问题!就是说他们夫妻俩阳气受损,也比说自己的儿子阳气受损要可信得多。

    彭青牛一看这夫妻二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了,不过,虽然此时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在微微纳闷。

    虽说这李春生的病相,无非就是气虚体亏,精血不足的症状。只要是个粗通医道之人,并不难以看出来,但这病因,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按理说,一般这样体虚、血亏的症状,多发生在成年的已婚男子身上,多是由于过度辛劳、积劳成疾,或是房.事过于频繁所导致。

    而且,一般这样的病状都有个逐渐恶化的过程,身体一天天的变差,绝不至于说突然爆发,就此昏迷不醒了!

    彭青牛内心在暗自揣摩,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跟着那姓马的道士,在外奔波了四年,见识过太多太多的人事物了。

    虽说别的本事没学到多少,但这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之事,却早已非曾经的那个愣头青了。

    他心里清楚,此时即使心里存疑,脸上也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否则,此刻若是他瞻前顾后,表现得犹豫不决的话,那身为病人父母的李二嫂夫妻俩,势必会更加不放心的!

    到时候摆在他面前的,也许就不是他能不能救的问题了,而是给不给他机会救的问题了。

    “青牛,你直接说咋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李大勇脸色露出狠劲,很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他一拉身旁李二嫂的小臂,少有的颇有男子气概地道。

    彭青牛眉尖一跳,又瞧了一眼身旁的李二嫂,见她苦丧着一张脸,始终沉默不语,显然也是默认了自家丈夫的意思。

    不过出于女人家的天性,平时虽是颇为要强,此时却是终究狠不下心来。

    彭青牛倒背着双手,思索片刻,又郑重其事地望了一眼这对夫妻,嘴唇轻碰,缓缓念道:

    “取天冬两钱,麦冬一钱,生地四钱,鹿茸四钱,去核的山茱萸与山药各四钱,牡丹皮、泽泻各一钱。以文火慢慢熬之,佐六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两次,徐徐服之,不可间断!”

    “待春生醒后,便改为每日佐六碗水,煎成两碗,喝掉其中一碗;如此再坚持十日,春生便能好转。”

    “谨记,谨记!”

第六章 破烂之家

    “李二哥,李二嫂!”

    “其中有几味较难寻觅的药材,小弟已按其药性,替换为了咱们平时常见的药草,有些甚至是咱们小桑村附近山上,就能采着的。”

    “如果这四年里,咱们小桑村没有什么重大改变的话,想来是不难寻到的!”彭青牛脸上微微一笑,神色认真的讲诉道。

    “青牛,你的药管不管用啊?”李大勇有些木愣的挠了挠头,忽然有些尴尬的疑问道。

    就是一旁默默站着的李二嫂,也紧抿嘴唇,把彭青牛盯得紧紧的,看来这对夫妻都对他很不放心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彭青牛对此丝毫不懊恼,他故意把脸一板,假装发怒道:

    “哼!既然如此,就请二哥二嫂另请高明吧!春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乡里乡亲的我何苦害他!”

    说完,彭青牛把袖子使劲一甩,赌气似的就要往屋外走。

    “我们信!我们信还不成吗?”

    李大勇夫妻俩见状急眼了,毕竟是全村唯一懂点医术之人,还指望着能救他们孩子性命呢,只得连忙拉住彭青牛手臂,不让他走。

    李大勇苦笑着,忙赔不是道:“青牛,刚才是我夫妻俩失言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一旁的李二嫂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副纸笔来,走到屋中的方桌旁,脸上不再露出怀疑之色,对着彭青牛客气地道:

    “来,青牛!麻烦你把这些药草都写在这纸上,我和你二哥两人,实在记不住这么多东西!”

    彭青牛本来也没真的生气。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故意的,所以虽然表情假装不情愿的样子,最终还是照做了。

    “二哥二嫂,等春生醒后,你们记得过来告诉我一声!那些草药你们要是自家没有,可以问问同村的村民,我写的都是一些寻常药草,应该不难寻到!”

    彭青牛走到门边,回头朝屋里知会了一声,就告辞走出门去了。

    只留下捧着那张记载有药方名字,正在细细观看的李大勇夫妻俩。

    “谢谢青牛!”

    “谢谢青牛!”

    听见身后传来道谢的声音,彭青牛心底会心一笑。本来还以为要耗费一番唇.舌的,想不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要知道,不管是当道士也好,还是当大夫也罢,这些职业都最为看重资历了。一般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也怨不得别人不信任你。

    所以,彭青牛故意显得很强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取信于人而已。

    当然,那张药方也是真实可靠的。

    彭青牛跟着马姓道士,奔波在外的四年里,唯一的收获,就是还算粗通一点的医术了。

    “山医卜命相”,这些在彭青牛看来,唯一有点用的就只剩下这医术了。

    虽然受限于那马姓道士本人的医术水平,彭青牛如今撑破天,也就和一般的江湖郎中、跌打医生一样的水准。

    但诸如什么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五行五色五窍这些基本常识,他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

    彭青牛一边暗暗思索着,一边迈过李二嫂他们家的房门,准备自行离去。

    “青牛!”

    “青伢子!”

    一只脚刚迈出房门,两道熟悉的呼唤声,却是一下令彭青牛愣在当场。

    他连忙偏过头去,面色毫无半分先前胸有成竹的样子,赶紧朝屋外围观的村民中寻去。

    只见两名身着粗布麻衣,相貌朴实的中年夫妻从人群中走出,正站在围观的村民前,伸长脖子,高踮着脚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爹!”

    “娘!”

    彭青牛一见到此中年夫妻二人,双眼顿时发热,急忙上前,紧紧握住两人的手臂,哽咽着叫喊道。

    “青牛!哎……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头上包着汗巾,身穿短衫的彭富山,紧紧搂住儿子的肩膀,不住地点头含笑道,眼角微微泛起晶莹的泪花。

    彭富山的身材,本也是极为精壮,只是与搂着的彭青牛相比,还是要矮上了一个头。

    此刻远远的望去,就犹如一头年迈的老牛簇拥着正当壮年,黑黑壮壮的小牛犊般。

    而彭青牛的母亲‘李氏’看起来就比较普通了,和一般的乡下妇女一样,相貌朴实。

    此刻李氏早已趴在儿子的怀里,哭得宛如一个泣不成声的泪人,不停地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周围观的村民见状,也纷纷有所动容。望着这看着长大的,如今也已四年未见的彭青牛,不胜唏嘘。

    ……

    ……

    夜晚,漆黑的夜幕罩下,笼罩住这片大山里的每一寸土地时。

    乡下的夜晚是安静的,黑黢黢的,有火光的地方便代表着住有人家。万家灯火,恰如黑夜中停靠的无数萤火虫,蛰伏于这绵延千里的十万深山之中。

    今夜,属于彭青牛他们家的那几间茅草屋,炊烟熄灭得要比往常迟一些。

    此时,从其中一间茅草屋的柴门口处,还依稀能看见零星的火光。

    在其中一间较为狭小的茅屋里,彭青牛此时正睁大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躺在身下破旧的竹床.上,直直地望着头顶茅草盖的破屋顶。

    身上盖着的旧棉被,已呈暗黄色,早也看不出它原来的本来面目,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离床大约半丈的地方,是一堵黄泥砌成的烂泥墙,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墙上早裂开了几道细长的口子。

    从这些狭长的裂口中,隐隐约约的照映出几道通红的火光,那是从隔壁灶房的火炉里传进来的。

    “孩儿他爹……明早你去请隔壁村的陈瓦匠来一趟吧。青伢子那屋这四年里不住人,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

    彭青牛的母亲‘李氏’一边铲着大锅里明早喂猪用的猪食,一边朝正在炉膛边烧火的彭富山,大声说道。

    “嘘……你小声点!”

    “我就说嘛……青牛他赶了一天的路,好好休息一下才是紧要的,咱们晚饭将就着吃了。”

    “你倒好,非要去杀猪宰鸡的,一顿晚饭直到现在才吃完。这不,如今还得准备明天的猪食,只怕这么一闹腾,青牛别想睡得清静了!”

    彭富山颔首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木柴,又扔了几根进火炉里,颇有几分怨气的埋怨道。

    “去去去!你懂什么,明天吃明天的,今天吃今天的,这有什么要紧!”

    “你要还有力气,把炉子里的火再烧旺些。哼,要你多嘴!”李氏忿忿不平的叫嚷道。

    不过,她还是将手中翻炒猪食的进度加快了一些。

    瞪着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珠,彭青牛愣愣的注视着头顶上的破烂房梁,耳边传来时有时无的隔壁灶房里父母的谈话声。

    他辗转翻了个身,引得身下的竹板床,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乱摇。

    显然是这张小时候睡觉用的竹板床,早已承受不住他如今壮如牛犊的大身板了。

    侧躺着面向那堵烂泥墙,一只蟑螂恰好从墙间的缝隙钻了出来,彭青牛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给打了上去。

    “哎!”

    直到将那只蟑螂打了个稀烂,彭青牛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才终于浮起一丝的波澜,他长叹一声。

    不知为何,如今四年没回到家,再回到这个自己曾居住过十几年的破烂小屋时,彭青牛却是始终无法宁静下来!

    这种感觉,就如同来到了一个陌生之地一样,说不出的不自在,十分的别扭。

    一切感觉都是如此陌生,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种熟悉之感了。

    “是经过四年,自己变了吗?”

    彭青牛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在暗暗嘀咕着,“还是我开始嫌弃自己这个破烂的家了?”

    老实说,这四年里彭青牛跟着马姓道士走南闯北,四处奔波,确实见识过太多太多的人事物了。

    如今的眼界,早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乡下小子可以相比的了。

    但要说他是个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势利小人吧,彭青牛自己对此却是要大大的不同意了。

    “明早去问问爹娘,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多帮衬着他们一点……”

    “抽空去看看春生,瞧瞧他病情是不是好些了……”

    “难道……难道以后当真便只有呆在这山高水远之地,穷乡僻壤之间吗……”

    “从此做一个十里八村闻名,平平无奇的游方道士,四处给人安宅、卜卦、算命、办丧事,就此终老一生,碌碌无为……”

    “嗯……有点困了……我还是睡觉吧……”

    彭青牛有一眼没一眼地胡思乱想着,终于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了。

    也许在他那一两句半真半假,似梦似醒的睡梦声中,才稍微吐露出潜藏在内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实想法。

第七章 深夜来客

    夜深人静,这片深山老林中的小山村,在经过白天的嘈杂后,又陷入往日的沉寂之中,

    此刻,万籁俱寂。

    时值初春,凛冽的寒风正趁着寒夜,无情地肆虐着这片深山老林,释放着一年当中最后的余威。

    寒风萧瑟,在这更深露重时,还是有些凉意的。

    彭青牛裹了裹身上盖着的旧棉被,耳旁“呜呜呜”的,不停有寒风从四周的烂泥墙间的缝隙中灌了进来。

    屋外的风声不停响起,被这墙间的裂缝放大了好几倍,鬼哭狼嚎一样,搅得他心烦意乱的,竟是一时半会儿再也睡不着了。

    不耐烦地瞥了眼墙上的裂缝,隔壁灶房里的火光早已消失不见,想来爹娘已经睡下了。

    彭青牛辗转翻了个身,将身上盖着的旧棉被一把提起,捂住了头,把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呜呜呜”

    然而,这风声仍旧如同附骨之疽一样,驱之不散,不停在他耳边响起,根本不让他安静下来。

    彭青牛只得又将身上的旧棉被放下,一脸无可奈何地盯着头顶的破烂房梁,微张着嘴,一副生无可恋的郁闷表情。

    “乒乒”“乓乓”

    忽然,在这阵阵“呜呜呜”的冷风声中,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引起了彭青牛的注意。

    “乒乓”“乒乓”如同什么东西打翻锅碗瓢盆的声音一样。

    彭青牛有些狐疑地转过头去,朝烂泥墙间的裂缝中看去,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隔壁灶房里传出来的。

    那道声音响了两声之后,就不再响起了,从隔壁漆黑的灶房里也并没传出任何照明的光亮。

    “是爹娘吗?”

    彭青牛歪着头暗瞅了两眼,黑漆漆的看不清。左右他睡不着,披上一件外袍就从床.上坐立起来,随意踏上一双布鞋,朝那堵有着数到裂缝的烂泥墙边走去。

    “哼唧”“哼唧”

    灶房里又是响了两声,不过这次不再是“乒乓”“乒乓”打翻碗盆的声音了,听上去就像是有什么动物在啃东西的声音。

    “是猪圈里的母猪跑出来了吗?”

    彭青牛靠近墙边,那道奇异的声响越来越大,趴在那堵烂泥墙上,彭青牛从墙间的缝隙中,好奇地朝自家灶房里望去。

    只见在漆黑的灶房里,一个矮小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站在灶旁的一个木桶边,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彭青牛认出那只灶边的木桶,那是他娘今晚用来装宰掉的猪、鸡等动物内脏用的。

    灶房的屋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被人打开了,银白色的月光从柴门口处宣泄进来。

    彭青牛半夜被这屋外的风声惊醒,本就有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轻呼了一声:

    “谁?”

    那道矮小的黑影,却是猛然被吓了一跳。仓皇间回过头来,经屋外苍冷的月光一照,竟是露出一张尖牙利嘴,贼眉鼠眼的诡异面孔出来!

    长长的脖颈上,一对闪着绿油油光芒黄豆般大的小眼睛,诡异的朝彭青牛看来。

    龇牙咧嘴的圆脸上,裸.露出细白色的犬牙,红嫩的牙肉中还在不断往外滴着血水、肉汁。

    仔细一看,这竟是一只皮光毛滑,身长恰及人腰的小黄鼠狼!

    彭青牛蓦然受惊,脑袋立马清醒不少。就在这一小会儿的工夫,那屋里的黄鼠狼却是抢先一步回过神来,一个向前急蹿,眨眼间便逃到灶房门口处!

    细长的身子刚要迈过门槛,朝墙间裂缝中的彭青牛望了一眼,随后又回过头去,眼神贪婪地盯着那只装满牲畜内脏的小木桶。

    眼睛拟人化地闪烁两下之后,不顾墙缝中彭青牛的窥视,竟是一个转身,再次又蹿了回去。

    前肢抬起,后脚站立,人立而起一下就将那只和它差不多等高的小木桶紧紧抱住,双“手”提起,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跑!

    在烂泥墙后一脸震惊的注视着,彭青牛脸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四年未见,小桑村的黄鼠狼莫非要成精了不成?

    ……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不比县城里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立春时,要忙着帮父母插秧;秋收时要忙着帮父母收粮;大清早的还要去外面放牛放羊,晚上还得将割好的猪草,及时给父母背回家去。

    他们并没有机会和县城里的孩子一样,接触到太多太多的新鲜事物。

    诸如什么“逛庙会”、“戏耍班子”、“捏糖人”之类的新奇事物,对于他们来讲,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但要说县城里的小孩,童年时一定要比大山里长大的孩子过得快乐吧,这倒也未必了。

    “三千里大山,黄金镶边。”

    这绵延千里的十万大山,本就是一个埋藏着无数新奇与未知事物的巨大宝藏!

    爬山涉水,摸鸡打狗,捕鱼捉鸟,抓长虫、套黄皮子、斗蛐蛐……这些便是像彭青牛他们这种,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在农忙闲暇之余,为数不多的几项娱乐活动了。

    每每回想起之时,彭青牛都觉得这是他一生当中过得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这其中,最令彭青牛在意觉得最有意思,最好玩的,则莫过于和村里的同龄小伙伴们一起去套黄皮子了!

    “狐黄白柳灰”,这几种畜生最是狡猾,每次与它们的交斗都无疑是一次斗智斗勇的过程。

    而得手之后的那种喜悦满足之感,也是再也没有的了。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黄鼠狼身上那一身宝贵的毛皮!

    要知道,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样小孩子们都能捕捉到的林间猎物了。那一身宝贵的毛皮,甚至比一整头野猪肉都要值钱!

    所以,每当大人们看见自家小孩提着黄鼠狼走回去时,肯定会大大地嘉奖一番的。

    毕竟,在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面前,什么顽皮捣蛋,不听大人话之类,为了贪玩而挨大人骂都通通不存在了。

    ……

    彭青牛望着从灶房门口处逃走的黄鼠狼,又抬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睡觉的这间破烂小泥屋。

    “这次回来,先让爹娘垫付了这间茅屋的修补钱?”想到这时,彭青牛心里暗自唾骂了几声那姓马的道士。

    当了四年小跟班,临走之时就被这厮打发了十几枚铜板。

    他二十岁的人了,此刻竟然穷得身无分文。要不是在青溪县恰好碰见李二嫂,只怕这十几里的山路,他还得自己走路回来!

    眯了眯一双乌黑的眼睛,彭青牛打算追出去先看看。

    虽然半夜捕捉到这猎物的希望不大,再加上是这狡猾无比的黄皮子,但他依稀记得那畜生临走时不是提走了一只木桶吗?

    且看它要提到哪里去。

    没准,就此顺藤摸瓜地发现一个黄鼠狼窝呢,那也是一件好事,以后有机会再去来个一网打尽,岂不美哉?

    低着头沉吟一下,彭青牛将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衣套在身上,穿好脚上的布鞋就出门去了。

    轻轻地掩上房门,然而等彭青牛追到屋外,却发现那只小黄鼠狼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不过,还算他眼尖。料想那小黄皮子贪得无厌,不自量力地提着一个比它自己还重几分的木桶,必定不会跑得太轻松。

    果然,在村北口的一处荒废的青草地上,彭青牛发现了一些清晰的拖拽痕迹。四周的草地间,还溅洒出不少不知名的汁.液。

    彭青牛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些地上的汁.液,放在鼻孔下细细一闻。果然散发出一股动物内脏特有的腥味,他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北边追去了。

第八章 皮馄饨

    在小桑村东北面,就是一片广袤无垠,郁郁青青的天然林场,此处名为“北山林场”。

    整个林场中生长着数不尽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盘根错节。而在其中,还时常能听见各种飞禽走兽,或鸣或吼的奇怪声音。

    有些即便是熟悉各种猎物的老猎人,都叫不出名字来。

    附近居住的村民有时嘴馋,要想换换口味,打打牙祭,或是家中短缺,想挣点银子花花的,都会到这林场中来转一转,碰碰运气。

    别说,不少的时候还都能满载而归。

    然而,自从“小桑村”的李二嫂一家,将这片北山林场承包过来以后,林中的人烟渐渐兴旺,动物的生气却是逐渐淡了下来。

    一路尾随那逃走的小黄皮子踪迹,彭青牛竟是追踪到这村子北边,北山林场一带。

    “呼呼!那小东西逃得可真快,现在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疲惫地弯下腰去,彭青牛不停地喘着粗气,微微张着嘴。

    望着眼前密不透光,寒风吹拂下如万壑松涛般的林场时,彭青牛皱了皱眉,显得十分的惊讶。

    林中的灌木不时摇晃两下,发出阵阵“沙沙沙”的诡异声响,林场的深处也偶尔传来几声“咕咕”的山鸥、夜枭的鸣叫。

    无奈地摇了摇头,彭青牛站在林场之外。

    他知道再追下去几乎不可能了。那小黄鼠狼钻进这片丛林里,恰如鸟出牢笼,鱼入大海一样,想要再把它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一想着到嘴边的鸭子就这样白白飞走了,彭青牛不禁感到好一阵肉痛与可惜,心中失落。

    本以为能替家中爹娘补贴一些家用的,他只得悻悻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大失所望的离去时,林场深处却是突然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响!

    “哼唧”“哼唧”

    这次声音的主人不再遮遮掩掩的了,发出的动静很大,站在远处都能听见。

    彭青牛停下准备离去的脚步,仔细一听,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想到什么。他脚下步子一变,朝着某处灌木丛之后趟去。

    在林场的外围,是一些矮小枯黄的灌木丛,有的只有齐膝高,有的生长得却格外茂盛,足够将一头完整的小牛犊遮掩住。

    一只矮小的黄毛身影,正站在一片灌木丛前的林间空地上,身前竖立着一只小木桶,黄影时不时地把一颗尖尖的脑袋伸入进木桶里。

    “哼唧”

    “哼唧”

    伴随着两道熟悉的啃食声后,黄影又再次将那颗小圆脑袋伸了回来,一脸满足的样子。

    愉悦地高昂着细长的脖子,不断有鲜红的血水从它牙齿间的缝隙中流出,显得十分的狰狞与恐怖。

    而在此距离几丈远的地方,一双乌黑的大眼,正静悄悄地躲藏在一株茂密的灌木丛后,默默地注视着前方动静。

    紧绷着身子,彭青牛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将一副高大魁梧的身躯完全蜷缩在灌木丛后。

    他知道这类畜生嗅觉最是发达,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今晚恐怕就真的只能铩羽而归了。

    为了躲过它异常灵敏的鼻子,彭青牛特意将位置选在了下风口,以至于不会让自己身上的气味惊动了此獠。

    这些零碎的狩猎知识,都是彭青牛幼年时和同龄小伙伴在捕捉小动物时学来的,也有的是听村里的老猎人提起过的。

    不过,彭青牛还是感觉有点可惜。

    此时,如果能有一只专门用来狩猎此类动物的工具“皮馄饨”的话,恐怕这只小黄鼠狼今晚早已是瓮中之鳖,砧板上的鱼肉了。

    皮馄饨,是一种山里的猎人们特制的皮口袋,属于富有经验的老猎人专门用来抓此类黄鼠狼、狐狸等的狩猎工具。

    袋子的外皮曾在熬制的过程当中,加入过许多鸡、鸭、鹅等牲畜的羽毛,本身就散发一股家禽特有的骚.味。

    再加入猎人特制的各种祖传秘.药,对黄鼠狼这类喜欢偷吃家禽的动物,天生具有莫大吸引力。

    而皮馄饨的袋口,则是狩猎的关键所在,内有乾坤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子。

    外口看似圆形,可向四周伸缩。

    不过,但凡有猎物钻进袋里,整个六棱形的袋口则会牢牢卡住,不让其挣脱。

    倘若猎物们往里钻倒还好说,一旦它们往外退去,六棱形的袋口则会越收越窄,直到将其彻底卡死为止。

    到那时,任其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再难以逃脱了。此物之所以高明所在,还在于它往往能活捉猎物。

    要知道,一只完整的黄鼠狼毛皮,与缺尾少腿的相比,那价格往往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了好几倍不止的。

    例如,一只普通的黄鼠狼毛皮,一般市价在二三十文左右,足够一户普通三口之家生活一个月了。

    但若是一张完完整整,没有丝毫损伤的黄鼠狼毛皮,这价格怕是要翻上五六倍不止了!

    ……

    彭青牛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黄鼠狼的举动,一边默默思考着等会儿要是没有皮馄饨的话,抓那小黄鼠狼时怎么办。

    前方,那小黄鼠狼终于是在此时有了动静。

    月夜下的黄毛身影,最后啃食一口木桶中的牲畜内脏,它那矮小的身体,看来终究不能将木桶中的内脏都装进肚里。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小黄鼠狼猩红的舌头伸出,接着再次前肢抬起,后脚站立,提起身前的那个木桶,竟是朝身旁的某棵大树桩走去。

    那是一棵格外粗大,约莫有七八人合抱粗细,好似一张磨盘的古老树桩。

    树身不知被什么利器,生生砍去了根部以上的主干,只保留了一根人高的树桩,看上去就像一面巨大的石头一般。

    那黄毛身影走到前方的大树桩处停下,放下手中的小木桶。

    随后,它竟是绕着那棵大树桩转了起来。每走几步路就停下,凑到大树桩的树根下刨几下土,接着又开始转起圈来,好像是在树根下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彭青牛在后方偷偷看着,略微有点纳闷。不知道这只黄鼠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想着是不是现在出手,正好打它个措手不及。

    直见到那黄鼠狼绕着树桩,转了整整一圈之后,伸到树桩下刨土的双手突然一停,似乎摸.到什么东西。

第九章 奇异初现

    长长的小圆脑袋露出一抹坏笑,本就狭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散发出黄豆大的阴森绿光,越发看着诡异、恐怖。

    小黄鼠狼的细长胳膊伸出,拔出一丛枯黄野草,带出一撂黑色的沙泥,显露出树桩底下,一个约莫狗洞大小的漆黑树洞!

    彭青牛瞧得仔细,眼神一直,知道这树洞赫然便是这小黄鼠狼的巢穴所在了。

    想不到这畜生如此狡猾,连隐藏巢穴这种事情它都懂,不由得越发打起精神,将那黄影盯得更加紧了。

    小黄鼠狼抹了抹嘴巴,双肩不停地抖动,活像个顽皮嬉笑的小孩一样,似乎很是满意它隐藏巢穴的手段。

    随着黄影突然从眼前一闪,小黄皮子就一下钻进树洞里去了!

    彭青牛脸色蓦然惊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急忙一个箭步,轻手轻脚,朝那棵大树桩处小心地挪去。

    走到那个被小黄鼠狼留在外面的木桶边上,彭青牛将木桶中剩下的内脏尽数倒掉。。

    随后他提起那只木桶,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漆黑树洞旁,每一步都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惊动了在树洞中的黄鼠狼。

    彭青牛将木桶高高地举起,底上口下地捧过头顶,眼睛死死地盯住树洞口处。

    就这样,没过多久,一颗毛绒绒的小圆脑袋从树洞中钻了出来。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眯了眯,笑意十足的就从树洞中爬了出来。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似乎没有任何察觉。这时,从树洞边上一抹黑影急速闪过!

    小黄鼠狼瞳孔陡然一缩,急忙往后退去。然而为时已晚,它的整个身体已经离开树洞,往后退却是万不如向前跑来得轻松。

    黑影铺天盖地的就朝它当头罩来,“噗通!”一声,就把它牢牢地扣在了地上。

    彭青牛顺势往前一扑,死死地按住木桶,一副小牛犊般的身躯将那个木桶按得严严实实的,纹丝不动。

    木桶中不断发出“砰砰”“砰砰”的撞击声,看来这小黄鼠狼还在里面,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待得时间缓慢过去,彭青牛按住木桶的双手仍旧死死不放,桶中的动静越来越小,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未有放松。

    将木桶紧贴着地面,稍微移动了两步,防止这小黄鼠狼从木桶中打地洞逃跑。

    这黄鼠狼挖地洞的本事也是不小的,彭青牛不得不防。

    又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木桶中终于偃旗息鼓一样,不再传来动静。

    彭青牛略一皱眉,手上劲道稍有放松,将木桶试着漏了一个半指宽的小角,接着又迅速地扣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同时,他嘴角冷笑了一下。

    “噗!”

    一声怪异的声响之后,木桶周围紧贴地面的缝隙里,不断往外冒出一股股黄绿色的气体,如同点燃的茅草堆一样。

    随着林中的夜风一吹,一股辛辣、刺鼻的恶臭扑鼻而来!

    彭青牛腾出一只手去,紧紧地捏住鼻孔,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感觉呼吸为之一滞。

    “好臭,好臭!”

    “哼,就让你这小畜生也好好尝尝自己臭屁的滋味!”

    彭青牛一边用手牢牢地按住木桶,一边用手扇着微风,恶狠狠地朝桶中大骂道。

    “嗷呜!”

    “嗷呜!”

    木桶中不断传出黄皮子哀嚎的声音,看来就连这小黄鼠狼自己,都承受不住它臭屁的滋味了。

    彭青牛听着黄鼠狼的痛苦哀嚎,不禁感到一阵又是好气,一阵又是好笑。

    这黄鼠狼极其狡猾,“装死”与“放屁”,乃其最为拿手的两样手段了。凭此两样杀手锏,不知骗过多少年轻猎人的耳目。

    果然,没过多久的时间,桶中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如同里面的小黄鼠狼,突然猝死过去一样,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

    彭青牛轻蔑的笑了笑,脸上一副早已看破黄鼠狼鬼把戏的表情,慢条斯理的从长袍上撕下两块长长的布条。

    轻轻掀开木桶的一个小角,待得将桶中的黄绿色气体彻底放尽之后,彭青牛将木桶又紧贴着地面,移动了几下,只刚好露出黄鼠狼的下半截身子。

    果不其然的,黄鼠狼如同一条僵死的老狗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面上,好像已僵死过去多时。

    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彭青牛乐见如此,取出手中的布条,顺手就将黄鼠狼的后腿给牢牢地绑住了。

    趴在地上的黄鼠狼,刚开始还毫不在意,依旧趴在地上装死。随后却是突然察觉不对,两条后腿使劲在地上一蹬,就想要翻身而起。

    然而为时已晚,彭青牛哪里会给它这样的机会,伸出一张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朝地上一按,就将黄鼠狼给死死的按在地上!

    随后他故技重施,又扯下一块长袍上的布条,将小黄鼠狼的双眼和前腿也给绑住了。

    充耳不闻的,任由这小畜生在地上不断的“嗷嗷”乱叫!

    彭青牛一脸满足之色地望着绑住的小黄鼠狼,从地上把它拎起,又扯下一块长长的布条,将黄鼠狼的嘴巴也给牢牢地绑住。

    望着手里再也不能有丝毫动弹的小黄鼠狼,彭青牛的脸色这才开始轻松下来,不由得咧嘴一笑!

    这小黄皮子似乎还真的颇通人性,自知它此刻已完全落入彭青牛手上了,竟老老实实地任由彭青牛把它抓住,并不乱动。

    一对绿油油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彭青牛,几乎要垂下泪来,彭青牛见了忽然感觉有些可笑。

    他怒拍了一下黄鼠狼的小脑袋瓜,朝手中笑骂道,“你还有脸哭!”

    “老实说,你偷过小桑村村民们多少只鸡,多少只鸭?干过多少件坏事,今天好歹也让你尝尝,那些被偷走鸡鸭所受的待遇!”

    彭青牛瞧得颇为有趣,不过这只黄鼠狼提在手里,才感觉个头还太小。

    尚在年幼,份量不是很足的样子,只怕卖不出多少价钱。

    不过聊胜于无,至少自己那破烂小泥屋的修补钱,这下总算有着落了!

    又仔细打量了手中的黄鼠狼两眼后,彭青牛就准备回家去了。

    这三更半夜的跑到这林场里来,深入到林场深处,此时周围黑灯瞎火的,即便是胆大如他,也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刚才一心一意地抓这小畜生,彭青牛并没注意到。如今环顾林场的四周,树影婆娑,林中遍布着无数的黑影,时不时地还传来几声树林深处夜枭的鸣叫。

    彭青牛哪儿还敢做片刻停留,拔腿就朝林场外跑去!

    突然,在刚才那颗被小黄鼠狼连根拔起,用来堵树洞的杂草丛里,一件奇特的物件引起了彭青牛的注意。

第十章 金矿与瓶子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小桑村附近几个村子后的十万大山之中,曾经埋藏有一座金矿。

    金矿招引了无数之人慕名而来,蜂拥而至,在这片群山中安营扎寨。

    人们白天便在山上不停地挖洞、掏金子,晚上则一个个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由于来人实在太多,每到夜晚之时,各个山头灯火一片,照得这附近的群山一派通明,如同白昼。

    或许是人们此等穷奢极欲的奢华生活,触怒了此地的山神。某日之后,一夜之间,此地群峰忽然间山崩地裂,摧枯拉朽,倒塌了数个大小的山头。

    其中居住之人也全被掩埋地下,无一幸免。而奇怪的是,就连此地盛极一时的那座金矿也一时间消失不见了,变得无影无踪。

    于是,经过短暂吵闹之后,这片十万大山中的深山老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再难有一人踏至。

    ……

    彭青牛一边回想起从村里老人们口中听来的古老传说,一边握着手中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沉默不语。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上握着半截虎头人身的神秘石像,头戴角盔,手提金戈,青面獠牙,显得面目十分狰狞。

    上面的杂草和泥土,已被彭青牛轻轻地拂去了,仍旧锈迹斑斑,附着许多青苔,可见年代之久远。

    彭青牛紧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知道此物赫然便是村里老人们口中时常提起的,曾到这大山里来的淘金客们留下的,供奉山神之物了。

    不管是山里的猎人,还是山里的药农,抑或是慕名而来的淘金客们,只要是在深山老林中乱钻的,都多有信奉此神的。

    在有的故事传说中,它呈现的是虎首人身的形象,有时又是鹿首人身的。不过毫无疑问的是,都是这种半人半兽的模样。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如果这世上当真有这种人,又岂会做出这等天降众怒之事!”

    彭青牛回想起,故事中那所谓山神的所作所为,紧握着手里的半截兽首人像,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显然,他并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虽说他是一名“道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清楚道士这一行当中的各种道道。

    “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色如土。”

    “符”是假的,医术粗通一点,而至于那些相面、卜卦、看风水、镇阴宅等术,则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这还算是一名比较“合格”的游方道士,而至于那些滥竽充数,骗吃骗喝,毫无本领的野道士,则更是如同过江之鲫一样,数不胜数了!

    这么说来,那马姓道士还算是其中比较有良.知的,彭青牛跟着他走南闯北,虽说也跟着说过不少胡话假话,但昧良心的事情还是从未做过的。

    不过,若说“道士”这一行,当真是一无是处,尽是些坑蒙拐骗的伎俩话,那倒也不尽然了。

    毕竟别人也并非蠢蛋,能否有成效,明眼人也是能一目了然,分辨得出的。骗得了人家一次两次,却终究骗不了人一世。

    道士的各种方术、伎俩尽能归结于“厌胜术”三字!

    “厌胜”,即厌而胜之之理,使其厌恶而除之。

    世间万事万物,有一强则必有一制,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强弱生克相制,此乃万物循环之理也。

    例如,如遇各种异蛇作祟,则需事先在符纸、木剑等法器上涂抹雄黄等物,便能有出奇制胜的奇效。

    如遇各种白蚁、毒蚁为害等,便用符纸蘸之米醋,行法时便能达到奇效;如遇各种豺、狼、虎、豹等大型猛兽袭击时,则需备之以硫磺、硝石等物,便能将其击退。

    更有甚者,有时遇见一些无法解释的玄异之物时,则需备以黑狗血、糯米、天葵、黑驴蹄子等物,有时也能收到不错的效果。

    如此种种,此皆乃“厌胜”之术也。

    彭青牛手握住这神秘的半截虎头人身石像,沉默了片刻,知道此物赫然便也应当属于“厌胜术”的范畴。

    祭拜山神是假,放于这深山老林中,倒也能起到一定的驱赶野兽效果。

    细细地瞧了两眼,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彭青牛就对其不感兴趣了。将其随意的丢到地上,提起手里的小黄鼠狼,彭青牛就准备回家去。

    “叮铃!”

    突然,虎首人身的石像掉落在地上,却蓦然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

    前进的步子骤停,彭青牛疑惑的目光闪烁了两下,再次蹲到地上,将那截丢掉的虎头人身石像,又重新捡了回来。

    “叮铃!”

    “叮铃!”

    彭青牛使劲摇晃着手里的石像,果不其然的,石像内不断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其中内有乾坤。

    翻来覆去地细看一会儿,彭青牛将手中提着的黄鼠狼紧了紧,防止这小畜生趁自己不注意时逃掉。

    他举起那半截虎首人身石像,手臂一用力,将石像狠狠地朝地面砸去!

    “哗啦。”

    看来此物确实是已年代十分久远,落在地面上,立马便碎成了一片片的小碎石块。

    彭青牛仔细地扒拉着地上的碎石块,找了一小会儿,从中掏出一件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一枚拳头大小,色泽土黄、表面脏兮兮的圆瓶状物体。

    似乎这是一个奇怪的瓶子。小瓶成细长颈状,表面沾满泥石、灰尘等污垢,似乎藏在这石像中已不见天日多年,早已看不清楚它的本来面目。

    “这是什么?”

    彭青牛伸出手去,将那小瓶状物体,从一堆杂乱的碎石块中捡了起来,握在手里仔细端详一会儿。

    脸上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这具神秘的虎头石像中,为何又藏着这么一个奇怪的小瓶子?

    将小瓶握在手里,在手上轻轻地掂了掂,感觉沉甸甸的,非常重,似乎并不是一般的小瓷瓶。

    “是金属制成的吗?”

    彭青牛对这突然出现的奇怪小东西,显然是产生了一丝兴趣,他用手轻轻搓掉瓶面上的泥土,瓶子本身的色彩终于是显露了一丝。

    黄灿灿的,十分好看!

    显现出泥土一般的深黄土色,瓶面上还刻有许多精美的花纹。花纹是土黄色的群山状图案,古朴厚重,苍劲有力,雕工一看就知道十分精细。

    彭青牛相信,即使是青溪县里手艺最好的雕刻师傅,恐怕都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手艺。

    “呸!”

    往瓶体上吐了一口唾沫,彭青牛又用手使劲搓.揉了一阵。

    拿住小黄瓶的右手高举过头顶,对着还算明媚的月色,彭青牛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的观看那个古怪的小瓶。

    如同水面的波纹,渐渐被风吹起一样,彭青牛脸上的笑容,逐渐堆积起来,随后他一脸的喜形于色,不可思议地惊讶道:

    “玉?……我的天,这瓶子该不会是玉石做成的吧!”

    大晋王朝,幅员辽阔。

    其中生活着数以亿计的子民。一户普通的大晋人家,几十文钱便足可够他们生活一个多月了。

    而像彭青牛他们这种,居住在山里的乡下人家,靠一方水土养活,自给自足,恐怕几文钱就够他们一个月的花销了。

    而大晋王朝的金银兑换比例,倒也十分简单,一两金子兑换十两白银,一两白银可兑换一百文的铜钱。

    彭青牛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小黄瓶,从裸.露的瓶体上看出,瓶体晶莹剔透,色泽深黄,确实像是某种古玉所雕刻成的。

    如果说这世上,当真有什么比黄金更为贵重的东西话,那毫无疑问的,便要属这些玛瑙翡翠、珍珠水晶之类的珍贵玉石了。

    彭青牛打小.便是穷怕了的主,两眼直放光的盯着手里的小黄瓶,满脑子都是这小瓶子能卖几个钱的想法。

    再次掂了掂手里的小瓶子,这小瓶至少也有二三两重,如果真的是由某种玉石制成的话,那可真是要发大财了啊!

    再加上瓶体上这精湛绝伦的雕工,彭青牛相信,绝对能卖个不菲的价钱!

    微微咂了咂嘴,彭青牛满脸堆笑地站在林场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不过,这玉石我听说过有绿色的,有红色的,或是紫色的,这黄色玉石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啊!”

    彭青牛满心欢喜的同时,但不知为何,还是感觉有点太不真实,兴许是从没拥有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他跟着那马姓道士做道士的这几年里,金银铜这三者间,他还是分辨得很清楚的。

    但对于珠宝、玉石这类贵重物品,则并不在行了。

    虽然经常跟着那姓马的道士,出入于各种达官显贵、士官豪绅们的府邸,替他们拿钱办事。

    但那也只是在他们的府上,远远地看到过此类东西,真正接触到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金手指来了^_^)

第十一章 奇怪的瓶子

    “咯吱”

    彭青牛轻轻地掩上房门,提着那只小黄鼠狼,握着那枚奇怪的小瓶,回到了家里。

    他动作十分的轻,不想惊动还正在隔壁屋熟睡的父母。

    将黄鼠狼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彭青牛从自己带回家的包袱里,取出火折子,将木桌上的一支松烛给点了起来。

    这是山里人自制的一种土蜡烛,用林子里山松的松油所做成,十分的简易,缺点也是非常明显。

    含杂质较多,所以烧得并不十分旺.盛,但胜在便宜耐用,所以山里人多用其来照明的。

    此时,彭青牛将这样的一支松烛给点了起来,四周的光亮,才刚好够照亮一张木桌的范围。

    墙角仍有许多黑漆漆的地方,看不清,可见其提供的光亮实在有限。

    坐在木桌前,彭青牛稍微休息一下,平复着自己外出一趟后的劳累,两眼直直地注视着松烛的光亮。

    足足过去半晌,才呼吸渐渐平稳,感受着手里的奇怪小瓶,彭青牛迫不及待的就去对着烛光细看。

    偶然间瞥见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那只小黄鼠狼。

    瞧见其虽然看似温顺的被五花大绑着,动弹不得,但一双狡黠的黄豆大绿眼,仍旧滴溜溜地转动个不停。

    不行,还是得找个什么东西,把这小畜生处置一下。

    带着这样的想法,彭青牛就又走出门去了。

    “咯吱”

    等到他再次走进门时,手里提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竹篓,以及端着一个装满清水的木盆。

    将那只动弹不得的小黄鼠狼,丢进那个紧密的竹篓里,彭青牛满意地笑了一笑。

    随后,他将竹篓放在桌上唾手可得之处,拍了拍手,这才心里彻底放下心来。

    “这东西会不会是玉石制成的?”做完这些之后,彭青牛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奇怪小瓶,歪着头喃喃道。

    只见在桌上松烛光线的照射下,此刻那奇怪小瓶子的真面目,总算是显露了出来。

    一枚色泽深黄,表面脏兮兮、沾满泥土的小瓶子!

    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黄瓶子,瓶体成细长颈状,用一只手就能将他全握住,比寻常药瓶还要小上那么一分。

    瓶体上沾满黄土,竟隐隐有种与瓶体的原本色彩吻合之意,可见两者是属于同一种颜色。

    皱了皱眉,彭青牛顺手端过木桌上盛满清水的木盆,将小黄瓶浸在水里,用手仔细擦了擦。

    这时,瓶体的整个原貌才完全显露出来。

    瓶子的本体竟还真是呈一种土黄色,如同泥土一样的色彩,显得有点老气。

    瓶子的顶端,用一个小巧精致的瓶盖紧紧地封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了。

    在瓶体上还印着整整一圈的土黄色花纹,花纹被雕刻成山脉状的图案,古朴厚重,惟妙惟肖。

    群山绵延悠长,绕了整个瓶子一圈。

    瓶体摸上去也没有凹凸的感觉,好像瓶子本来生成的图案一样,雕工精致细腻,就连山脉上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这些东西,都能一一分辨而出。

    群山上还漂浮着朵朵白云,意境深远,整个瓶面就如一幅展开的山水画一样,古朴雅致。一股沧桑厚重之意,从瓶体上扑面而来。

    彭青牛掂了掂手里的小瓶子,重量很沉,显然不是一般的瓷器,摸上去也有种温润、柔.滑的触感,看来也并非金属制成。

    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感觉。

    “如此说来,这还真有可能是某种玉石了!”彭青牛将小瓶牢牢握在手里,又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个小瓶子,应该确实是由某种他不知道的材料做成的。

    当他看到瓶体上牢牢密封着的瓶盖时,彭青牛不禁好奇心大起,试着用手使劲拧开,竟是一时间没拧动!

    里面不会装着什么贵重东西吧,彭青牛不禁暗想道,用手将瓶放到耳边,轻轻摇了摇,也并未感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双手再次牢牢地抓.住小瓶,使出浑身地解数,去拧开瓶盖!

    一下。

    两下。

    三下……,彭青牛卯足了劲,去拧小瓶的瓶盖。瓶体与瓶盖却如同通体铸造的一样,纹丝不动,盖子丝毫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

    彭青牛这下有些纳闷,这小瓶子的制造者故意设计这么一个瓶盖,不可能纯粹是为了好看,让人打不开的吧?

    “难道说,这上面还另有什么机关不成?”彭青牛歪着头,疑惑不解,有些犯愁地暗想道。

    然而当他将这小瓶放到眼皮底下,细细地又观看一会儿,却是仍旧没有什么新发现。

    “会不会是,这小瓶在石像里埋得太久的缘故,瓶身和瓶盖已经黏住?还是我打开的方法不对?”

    彭青牛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想法,显然对这小黄瓶充满好奇之意。

    “叮咚”

    “叮咚”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猝不及防地从屋门外传了进来。

    “谁?”

    彭青牛神色变动,有点被吓了一跳,表情发愣,不禁发出声道。

    “谁……是爹娘吗?”

    然而,柴门外却是始终没传来任何的回声,彭青牛只得暂时放下手里的小瓶子,朝屋门外走去。

    “咯吱”房门再次被轻轻地打开,然而屋门外却是一片空寂。

    寒风微怒从柴门前悄无声息的刮过,恰如被打入幽冥间的小鬼,在黑夜里恸哭哀嚎一样。

    彭青牛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否是夜风太冷的缘故,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谁?”

    “刚才那是谁!”彭青牛心里乱作一团乱麻,刚才那绝对不是风声在作怪,他听得很仔细!

    “啪!”的一声,又将房门给结结实实地关闭了。

    “砰砰砰!”

    突然,从屋门后又是传来一阵同样的敲门声,彭青牛从门边直接跳了开来,目瞪口呆地盯着身后那扇屋门。

    “砰砰砰”

    那敲门声十分的轻柔而又急促,如同雨点拍打在屋门外的声音。

    不过,此时外面可并没有在下雨……彭青牛呆呆地盯着那扇屋门,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敲门声响了两下,就又停止了。

    踌躇了片刻,彭青牛颤抖着伸出手去,将房门再次打开,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屋外。

    “这!”

    只见一个破破烂烂,沾满黄土的破瓷碗,正端正的摆放在屋前空地上,里面亮闪闪的,似乎还另装着什么东西!

第十二章 异客造访

    “咦?……这是什么?”

    充满狐疑地弯下腰去,彭青牛拾起破瓷碗里的一粒圆溜溜,亮晶晶的珠子状物体,不禁感到大为奇怪。

    “这破瓷碗到底是谁放这儿的,这圆不溜秋的东西……”彭青牛一边拿捏着一粒珠子放在眼下观看,一边眼中布满疑色。

    那破碗里的珠子状物体,黄灿灿,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耀眼。

    “这……这该不会是黄金做的吧?”彭青牛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眼神不由得剧烈一颤。

    他抬头又瞧一眼地上的破碗,只见那碗十分古旧,看起来确实像有点年代的老物了,边缘破损处还立有半个鬼头。

    碗底还沾有一层像是青苔,或是发霉一样的绿毛,整个破碗透露着森森鬼气,不知是从地底哪里挖出来的。

    彭青牛有些好奇地俯下.身去,准备去拣起碗里的第二粒珠子再好生观看。

    这次他有心留意才发现,当他一靠近地上的那破瓷碗时,一股若有若无,散发着淡淡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十分难闻,如同肉.体腐烂了一般的气味。

    强忍住心底犯的恶心,彭青牛干呕了一下,只想着赶紧拣起碗里的珠子,尽量不去触碰透露着古怪的破碗。

    然而,当他手指刚要接触到碗里的珠子时,“哗”地一声,诡异的一幕出现。

    只见一股飘忽不定,呈现墨绿色,如绿豆般大的绿色火苗从碗中心处急速窜出,渐渐变大!

    猝不及防之下,彭青牛赶紧将手缩了回来,一脸防备地盯着突然出现的绿色火焰,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这……这是什么!”彭青牛满是惊恐的张望着突然出现的火苗,“我撞鬼了不成?”

    他微张着嘴就想要大声喊叫,“啊呜……啊呜……”

    然而,喉咙却仿佛被堵住哑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彭青牛这下有些慌乱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那本是绿豆般大的绿色火焰,已经成长为烛火般大小,竟是从地上的破瓷碗中轻飘飘的飘了出来。

    同时,那如同鬼火般飘荡在夜空中的绿火,绕着站在屋前的彭青牛不停旋转,随后竟是分化开来,变作两团绿火。

    彭青牛愣愣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怎么也移不开眼了。

    眼睛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绿色鬼火看。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纱布一样,看不清楚。但他越看不清楚,就越是想看,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屋外走。

    那些绿火在他视野里,就如同一个个捉摸不定的鬼魅一样,飘飘忽忽的,一会儿远来一会儿近,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但说来也奇怪,彭青牛此时脑子里十分清醒,即使心里知道那些绿火极不寻常,不可靠近。

    可还是压抑不住他内心的欲.望,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那几团绿火。

    身体不听使唤的被绿火指引朝前走,已经走出屋门外好几丈远了。

    突然,“哐当”一声。

    一声巨大的响动,猛然从彭青牛背后的小屋里霎时传来,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地的声音。

    彭青牛被这声奇异的响动惊醒,仓促间慌忙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转过头去。

    只见在他身后的小破屋里,不知何时,五六只体型超不多大的小黄鼠狼,分散地站立在屋中的木桌上。

    那只桌上的竹篓早已被推翻在地,里面本是五花大绑的小黄鼠狼掉了出来,两只不知从何处钻出的黄鼠狼,正趴在地面上。

    不断用它们锋利的细齿,去撕扯那只被绑黄鼠狼身上的布条。

    瞧见彭青牛转过头来,那些本来忙作一团的小畜生突然加快速度。

    在彭青牛的眼皮子底下,竟是三两下就将那只被彭青牛绑住的黄鼠狼身上的布条扯下,除得一干二净。

    “嗷呜”

    “嗷呜”

    屋内传来小黄鼠狼欢快的吼叫声。

    虽然屋内的情形令彭青牛震惊不已,但他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东西,刚才吸引住他的那团神秘绿火呢?

    猛然回过头去,然而他的身后别说是绿色鬼火,周围黑灯瞎火的,连一丝蜡烛的光亮都未曾看到。

    “真是怪事!”

    彭青牛疑惑地嘀咕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好!”彭青牛面容失色,大叫了一声。

    原来屋里的那几只黄鼠狼,在解救了那只被绑的黄鼠狼后,开始逃窜开来,有的从本就破烂的烂泥缝中钻出。

    更多的则是朝彭青牛的这个方向,冲着门边直奔而来。

    彭青牛此时脑袋清醒了一些,一副虎背熊腰的身躯,正要上前堵住屋门。

    “叮咛”

    这时,一声清脆的敲碗声,从身后突兀传来。

    仿佛脑袋突然一下失神,就是这么一恍眼的工夫,屋里的小黄鼠狼全都一窝蜂似的,从彭青牛的裤.裆底下一穿而过。

    不一会儿的时间,就看见无数的黄影在黑夜里一哄而散,扬长而去,距离站在门边的彭青牛越来越远。

    整个过程,彭青牛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彭青牛回过神来之时,朝屋内一看,此时屋里哪儿还有半只那些黄鼠狼的身影!

    转过头去,只依稀看到夜色的极远之处,好几盏黄豆般大的绿色眼睛,如同黑夜中的小灯笼一样,渐行渐远了。

    “这些小畜牲,真是可恶!竟然连解救同伴这种事情都懂!”彭青牛恨恨地瞪了一眼极远之处,很不甘心地骂了一句。

    彭青牛满脸羞愤的收回目光,随即哀嚎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扶在屋外的泥墙上。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好像刚才进行了一场剧烈的脑力活动一般,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脑子里一阵剧痛。

    “怎么了……我今天这是都怎么了?难道真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么?”

    彭青牛虚弱的瘫软扶在墙上,虽然他一向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嗤之以鼻,但今晚的遭遇实在让他无法解释。

    想不到自己一名道士,竟然被这些不洁净的东西给弄成这副德行,这岂不是更加证明这职业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彭青牛自嘲了一句,站在门边又歇息了一阵,就拖着疲.软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

第十三章 风波暂歇

    “青伢子,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忽然,从隔壁屋里传来彭青牛的母亲李氏迷迷糊糊的关切声。

    彭青牛倔强的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为了不让父母操心,他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刚才所发生之事。

    “娘,我没事!有老鼠,你先睡吧。”彭青牛将牛犊般的身躯靠在门边,放大声音,朝屋内回喊道。

    “嗯……”

    从隔壁屋后传来彭青牛的母亲,若有若无的回应声,看来是已经又熟睡了。

    彭青牛有气无力地瘫软扶在门框上,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想到那逃走的小黄皮子,不禁感到又是一阵来气。

    他原本是打算卖了换些银子,给父母补贴下家用的,如今看来是白忙活一场了。

    虽说那黄皮子个头还太小,售价必定会大幅缩水,不过好歹也是整只活捉的,拿出去卖个二三十枚铜板,想必是不在话下的。

    彭青牛小心地琢磨着,此时他满脑子都是些精打细算,锱铢必较之类的柴米油盐之事。

    这也难怪,因为他打小就穷怕了,就是这小桑村里的所有小孩,哪个不是从贫困中度过来的。

    家中所有的积蓄,几乎都被他父母用来供养他上村塾时的学费了,所以他们家格外贫穷。

    而这,也正是一直萦绕在彭青牛心头的一块心病。

    他从小心里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多挣一份银子,这样家中的父母就能少操劳一点。

    谁知道,当年参加考试时,却是发生了那样之事!

    所以其实在彭青牛的心里,还是隐隐感觉对父母十分亏欠,很是内疚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而已。

    此次回乡,他主动辞别了马道士,回到这一无所有,穷乡僻壤的小桑村,便也包含有这一层的意思在里面。

    虽然现在自己没有任何本事,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但好歹也要陪在父母身边,为他们出一份力。

    “叮咛”

    彭青牛左思右想着,东张西望两下,就拖着疲乏的身子继续进屋,谁知脚上却被门边一样东西给绊了下。

    奇怪的朝门边看去,直见到一张乌漆燎黑的破瓷碗正翻倒在门边,

    先前见过破碗里那些亮闪闪的珠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碗的草木灰,好似刚烧过什么东西,倒出洒了一地。

    整整忙活了一夜,最后却一无所获,彭青牛确实有点身心俱疲。

    “刚才那团绿色鬼火,就是从这破碗里冒出的吧!只怕这破碗有些明堂。”

    彭青牛有些好奇,又有些惧怕地怔怔盯着脚边的破碗,终于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其捡了起来。

    拿在眼皮底下细细观看两眼,确实没发现任何的异常。

    彭青牛微微撇了撇嘴,一脸厌恶的将这散发着恶臭、长着绿毛的破碗,随手扔在屋檐底下,就走进屋去。

    ……

    半个时辰过后。

    彭青牛端坐在松烛光焰照射下的桌旁,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个盛满水的木盆。

    木盆中本来透明的清水,已经变得有些浑浊,好似刚清洗过什么东西,彭青牛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奇怪小瓶。

    经过这么一小会的冷静,他把刚才所发生之事,在脑海里又仔细回想了一遍。

    刚才扔掉的破碗,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只怕和那群逃走的黄鼠狼是脱不了关系的。

    难道是那群黄鼠狼,将这破碗放在自己门边,然后再借此迷惑住自己,伺机解救它们同伴的?

    彭青牛仔细回想了下,似乎很有这个可能,虽然他也不清楚,那群黄鼠狼到底是采取了什么诡异手段。

    才会令自己产生了幻觉,以至于迷失心智,看见那两团飘忽不定的绿色鬼火的。

    他越想越感到此事离奇,在这大山里也生活十几年了,虽然他知道大山里有些动物颇具灵性,但怎么也没料想会到这种地步!

    这些黄鼠狼,竟然连利用工具这种事情都懂。

    以前常听老人们说,山里的黄鼠狼精最会祸害人,会迷人心智,他还满以为是信口胡说。

    谁知今日撞见了,竟是果真如此。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彭青牛望了一眼手中雕刻着山脉图案的奇怪小瓶,索性不再去想那些烦人之事。

    说来,这小桑村附近的深山老林中,被人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他这也不算头一遭了。

    以前时常听说,小桑村或是其他附近几个村的村民,经常在这村后的十万大山中捡到一些破罐破碗、烂布衣服之类,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不过,大家也并未作他想,只当是大山里以前的过路客留下的,而对于那传的神乎其神的淘金客传说,大家也只是笑笑而已。

    毕竟,山崩倒是可以发生,但那淘金客的传说中活生生的一座金矿,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这不得不说是整个故事的败笔。

    金矿它自己又没有长.腿,又岂会说跑就跑,说消失就消失的。

    所以大家猜想,兴许是这村子后的十万大山中,确实曾经来过一只不知名的淘金客队伍。

    不过,这支队伍在没有找到金矿之后,就自行离去了。而此时,碰巧的是村后的十万大山中又恰好发生了一场声势不小的山崩。

    因此,这才被附近的村民们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直到现在的,以至于形成这么一个扑朔迷离的淘金客传说。

    否则,这么多些年过去了。要是在这大山里真的有这么一座金矿的话,小桑村的村民恐怕早就告别黄土,不再过这种起早贪黑的穷苦日子了。

    望着手中的小瓶,彭青牛的目光逐渐变得模棱两可起来,拿在手里反复细看。

    “咯咯!”

    这时从通红的烛光映照下的屋外,传来一道雄鸡的打鸣声。

    彭青牛有些困意地偏过头去,从墙间的裂缝中朝屋外望。雄鸡打鸣,意味着现在已经是五更时分了。

    远处的天边也已不再是如墨色般一团漆黑,墙间吹进的夜风也已经很是弱小。

    看来再过不久,便快要天明了。

    彭青牛微微摇摇头,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仍旧坐立在木桌边的条凳上。

    他疲惫地趴在桌上,一只手撑住有些困意的脑袋,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玩着手里的小瓶。

    松烛的光焰有规律的一齐跳动,也不知就这样过去多久,只见彭青牛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从坐着,直到趴在桌上,最后竟是消失不见起来。

    仔细一看,原来他已经躺在了他那张小木床.上,此时已经捂着头呼呼大睡起来!

    看来,他终究是抵挡不住沉沉的睡意,已经陷入熟睡中了。

    一床发黄的旧棉被将他魁梧的身躯遮了大半,呼噜声震天响,充斥着整间小屋,此起彼伏一样。

    桌上松烛的光焰也随着他震天的呼噜声,一齐有规律地跳动,似是被灌进的夜风吹得如此的。

    直至“嘭!”的一声,不知何时,燃至熄灭了。

    就在这若明若暗之际,松烛的光焰将熄未熄间。没有人发现,竖立在木桌上小黄瓶的瓶体上,一道若有若无的黄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了……

第十四章 铁矿的消息

    第二日。

    清晨,天灰蒙蒙的还刚刚亮。

    “青伢子,昨晚你做贼去了?”

    “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吃完饭,赶紧回屋睡觉去!”

    深山里炊烟四起,屋外传来阵阵雄鸡的打鸣声,屋后猪圈里的母猪,也正在不断“哼哼”的吵嚷着要吃食。

    彭青牛的母亲李氏,一边将大锅里的猪食全舀到一个木桶里,一边朝一旁正在灶房边吃饭的彭青牛,疑惑地絮叨道。

    “青伢子没睡好,还不是因为你……”

    彭青牛尚未搭话,一旁正在火炉边烧火的彭富山反而“吧唧”“吧唧”的抽着一口旱烟,准备接着昨晚,数落数落李氏两句!

    “去你的!”

    李氏似乎知道自己丈夫要说些什么,舀起一小勺猪食,就没好气地扔了过去。

    彭富山“嘿嘿”一笑,腚下的小板凳顺势一歪,就此躲了过去。

    而在灶房另一边,彭青牛此刻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饭桌上,嘴里扒拉着一碗饭菜,一双熊猫眼几乎掉成了两个大烟袋。

    他有气无力地瞧了自己父母一眼,埋着头回答道:

    “娘,没事……有点择床而已,没睡好不是你们的原因。”

    “嗯。”

    李氏低应了一声,提起她手里准备好的一桶猪食,就径直往她家后屋的猪圈里去了。

    “青伢子,李二哥家的那娃儿,到底害的是啥病呀?”

    “我瞧这里面有点古怪。”

    彭富山望着自己的老伴儿走远,敲了敲手里的旱烟杆,对着彭青牛气定神闲的闲聊起来。

    彭青牛此刻哪儿有闲工夫,和他父亲瞎扯。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冒金星,此刻头都要炸裂了,耳朵嗡嗡直响!

    “不行,得赶紧回屋补个觉去!”

    彭青牛胡乱应付父亲两句,三两下就将桌上的一碗饭菜给刨完了,只想赶紧回屋睡个回笼觉去。

    “爹!”

    “我回屋睡觉去了,什么事都别吵醒我,午饭时也别叫醒我了,你记得跟娘说一声!”

    彭青牛把手一甩,手里的碗筷往饭桌上烫手山芋般的丢掉,一溜烟的就朝他自己小屋里跑去了。

    “嗨,这孩子!”

    彭富山在一旁低声啐了一口,“吧嗒吧嗒”地又抽起手里的旱烟来。

    正待彭青牛刚要跨过他家灶房的屋门,准备朝他自己的小屋走去时。

    忽然,一群小桑村的村民蜂拥着从他家门前经过,热热闹闹地走过,并且边走,还同时不断的大声喊叫道:

    “发现铁矿了!……小桑村后山发现铁矿山咯!”

    “乡亲们,咱村发现铁矿脉了!”

    “真的,在哪儿发现的?”

    “真是老天开眼,小桑村穷了这么多年,难道要时来运转了?”

    ……

    彭青牛站在他家灶房的门边上,一只脚刚迈过小屋门坎,听见村民的喊叫声,强打着精神扭过头去,

    “铁矿?小桑村附近发现铁矿了?”

    彭青牛神色顿感错愕,脸色一变,睡意马上便消失了几分。这要是真事,那可算是一件关乎全村人的大事了!

    小桑村这村子这么贫困的原因,就是因为虽然背靠着一片大山,却没有一件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缘故。

    和小桑村一样,同位于这一片山区的其他几个村子,像“长乐村”、“吴家村”这些村子。

    人家虽然村民也并不富裕,但凭借着几样村子得天独厚的优势,要么是后山盛产草药,要么是毗邻鱼塘、桃林等。

    人家的村民生活状况,可比小桑村要优越得多。

    这要真是发现铁矿山了,小桑村以后的境遇可就大大不一样了,村民们完全可以凭借这些资源,借此令自己摆脱贫困。

    彭青牛缓缓走出屋门,站在门边,望着浩浩荡荡地从门边走过去的一众村民,若有所思地暗想道。

    “咦?玉虎哥,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发现铁矿了,小桑村哪里发现铁矿山了?”

    彭青牛偶然瞥见,跟着人群中随着村民一齐起哄的一个熟悉身影,将其一把抓住给拉了回来。

    “哎,青牛啊!”

    “你别拽,别拽啊!”彭玉虎面色一愣,不知身后被谁给紧紧抓住,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堂弟彭青牛。

    他原想一把甩开被抓的手臂,岂料竟一时间没甩开,不由得有些郁闷的尖叫道。

    “放手,你手上的力气大,轻点!”彭玉虎怒气冲冲地叫嚷道。

    “嘿嘿!脑袋有点迷糊了,不知道手上轻重。玉虎哥,抱歉啊!”

    彭青牛歉意的摸了摸后脑勺,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松开自己双手,朝着他的堂兄讪讪地干笑道。

    “哼,你呀!就是一头蠢牛!”彭玉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他本想回头数落彭青牛两句。

    谁知瞧见彭青牛满脸的憔悴,两个大大黑眼圈,像头健壮的黑熊精一样,似乎没睡醒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

    “咦?……你刚回家睡不习惯啊,怎么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彭青牛本来一脸好奇,听他嘴上这么一说,睡意又是被逐渐勾起,只感到好一阵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欲睡,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赶紧问道:

    “玉虎哥……到底是什么铁矿?小桑村附近哪里发现铁矿了?”

    彭玉虎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瞧见彭青牛一副好奇又疲惫的样子,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从前方逐渐走远的人群中,又是传出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村民们,走!去村长家商量分铁矿去,去晚可就没你们的份了,赶紧的!”

    “走咯,分铁矿去!”

    ……

    两人听见从人群前方传来,阵阵欢快的叫喊声,显然此时的村民们都极为高兴,一副欢呼雀跃的兴奋神情。

    彭玉虎略微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将事情的起因,对着彭青牛简要说了一遍。

    然后,他脚下抹油似的一撒丫子,一溜烟地就朝前方的人群中钻进去了。

    彭青牛木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堂兄逐渐走远,想起他刚才对自己的解释,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恍然之色。

    他这才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不是缘自别人,正是和与他搭同一辆驴车归来的那中年车夫老刘头有关的。

    昨晚,老刘头在外跑了一趟活计,估计又是挣到几个酒钱,想犒劳自己庆祝一下。

    他就和往常一样管不住自己,又是喝得好一阵酩酊大醉,烂醉如泥,趁着酒劲儿在村子附近四处溜达。

    岂料,这次他喝得醉醺醺的,竟是走得有点远了,迷迷糊糊,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村子东边的一处险地“藤蛇窟”一带。

    那“藤蛇窟”,本是小桑村背后十万大山的余脉,往小处说就是一片破碎曲折的山岭而已。

    一个山岭连着一个山岭,其中洞窟无数,并且都极深极大。

    然而,只有居住在附近的村民才知道,那小小的山岭中却是隐藏着无数的凶险。

    山岭与山岭之间,被雨水和山风侵蚀得支离破碎,有无数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有些地方甚至是就连地面,都是一层薄薄的土壳子,是一处天然的陷阱。

    人只要一旦踩上去,就会被跌进无底洞中,摔得粉身碎骨,甚至连尸体都难以寻觅到。

    每个山岭之间的直线距离很近,但是来往、穿梭其间的,却是只有通过其中的无数洞窟。

    然而,这些无数千奇百怪,由山风侵蚀而成的山体溶洞,从这头进入,又是通往何处的,甚至就连居住在附近几百年的村民们,都难以说得清楚。

    所以,外面的人喜欢管这地叫“藤蛇窟”,而在小桑村附近居住的村民,却管这地叫做地下迷宫,形容其极易让人迷路,难以脱困之意。

    附近的村民,平时对此地都是颇为忌讳的,不知是出于祖训,还是平时曾以身犯险过,他们也只敢在外围猎杀些兔子、袍子之类的小型动物,不敢太过于深入了。

    所以,当老刘头喝得酩酊大醉,意识到他已经步入这个危险之地时,立马便酒醒了大半。

第十五章 矿道

    老刘头睁大了双眼,望着四周黑夜下如崇山峻岭般的藤蛇窟,内心十分惧怕。

    整个山岭只能看见一个黑色轮廓,恰如一头蛰伏于黑暗中的洪荒猛兽般,要把人吞没似的。

    他正要扭头往回路赶,谁知一不小心脚下刚好踩进一个薄薄土壳子里,身体一个趔趄,立马陷进地上一个深窟窿里。

    在经过一阵七荤八素,跌跌撞撞地滚落之后,老刘头也不知道他掉进了地底何处。

    只感觉身处一个巨洞底部,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无法辨物。浑身被摔得青疼,感觉骨头架都快散掉了。

    老刘头奋力地挣扎着站起,望着四周的陌生环境,如坠冰窖之中,心想他此刻算是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了,不由得内心十分担惊害怕。

    这“藤蛇窟”的无数深坑,其中暗藏凶险,他可从没听说过有人陷进去,还能活着走出来的。

    不过,求生的**并没有迫使他马上放弃。

    而是心惊胆战的,强忍着浑身疼痛,在黑暗的地底下四处摸索,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不知在黑暗中摸爬了多久。

    最后,老刘头说他竟是误打误撞,天无绝人之路的进入一个废弃的地底矿道里!

    在老刘头的描述中,这个地底矿道四通八达,十分宏大,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般遍布于藤蛇窟的地底下。

    不仅是他,甚至就连整个小桑村的村民,都从未听说过有人知道这条地底矿道的存在。

    在地底矿道两侧的岩壁上,还能看见许多指甲盖般大,呈乳白色的微末石屑,散发着淡淡的月白荧光。

    老刘头见此激动万分,痛哭流涕,内心重新又燃起了对求生的渴望。

    他想到既然此处是一处被遗弃的地底矿道,那么有人能进入此地,那自然也是有来路出去的。

    想到这儿,他立马打起精神,借着两侧岩壁上发出的黯淡荧光,强忍着心头不安与恐慌,在地底矿道中四处摸爬,寻找出口。

    最后,几经艰难困苦,竟是天无绝人之路般的,果真被他找到了一条通往地面上的出口,借此一口气逃出了地底!

    在四处寻找出路的过程中,老刘头神秘地说,在那罕有人至的地底下,他还另有一个了不得的大发现。

    据老刘头所说,他曾稀里糊涂地钻进过其中一个地底矿道的矿坑里。

    在此矿坑之中,老刘头惊奇地发现。这个地底矿坑十分广阔,而在矿坑四周的石壁上,还长满一颗颗呈赤红色的块状石头,布满整个空间。

    这些石头色彩十分鲜艳,殷.红殷.红的,比寻常石头的颜色更红更深。

    老刘头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立马一眼便认出这一块块呈赤红色的石头,不正是埋藏于此处的一块块赤铁矿石吗?

    在此矿道的地面上,还另有许多遗弃在此处的铁锹、铁镐之类的挖掘工具,有很多都已经锈烂不堪。

    似乎它们已不见天日多年,在此经过了不短的岁月。

    这些东西不知是被何人,又是出于何种原因遗弃在此处的。

    当时,老刘头一心一意,迫不及待地只想着寻找此处的出口,逃出地底,也就没敢在那个奇怪的矿坑里多呆。

    不过,那个奇怪矿坑中的一切,十分特别,给他留下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

    虽然走出矿道后,老刘头已经酒醒了大半,无法再指认出那个地底矿道位于哪个具体的方位。

    不过在那罕有人至的藤蛇窟地底,确实有一条埋藏有赤铁矿,无人知晓的地底矿脉存在,这是老刘头可以肯定的。

    ……

    “青牛,你也赶紧过来吧!”

    “小桑村的铁矿是村子共有的,大家都有份儿,听听村长他老人家是怎么分配的。”

    “你记得把二叔也给一起叫上,你拿不定主意!”

    彭青牛站在小屋门边,怔怔地回想起刚才堂兄对他所说的话,耳边传来一句句彭玉虎的呼喊声。

    眼看着彭玉虎大大咧咧,兴高采烈地随着前方的人群一齐涌动,大张旗鼓的朝着村长他们家涌去了。

    “地下矿道?……铁矿脉?……”

    彭青牛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睡意令他根本就无法冷静思考。一双黑如重枣的眼皮似被灌了铅一样,足有千斤重,不停地直打颤。

    “什么铁矿脉,我现在只想睡觉!”彭青牛摇了摇头,轻声嘟嚷了一句,眼中布满血丝。

    索性瞥了一眼身后,瞧见他老爹此刻已经听见屋外的响动,缓步朝门边走来了。

    彭青牛也是乐见于此,凭自己老爹那喜欢凑热闹的性子,铁定会跟上前去,询问详细情况的,看来无须他去转告什么了。

    索性朝屋内一个闪身,就钻进小屋里去了。一进屋,彭青牛就闷头栽倒在自己的小木床.上,仰着头呼呼大睡起来。

    此刻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管不着,什么床太小,屋太破,不习惯,睡不着这些借口,也通通都不存在了!

    “呼呼呼~”

    彭青牛的呼噜震天响,震得他那间破烂茅草屋的房顶一颤一颤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般。

    ……

    也不知就这样过去了多久。

    彭青牛只感觉睡梦中无比香甜,整个身体都由衷散发出一股绝妙的舒适与愉悦,睡得无比踏实。

    夕阳西下。

    茅屋外照进来的阳光,也已从乳白变为黄白色,最后日上三竿,竟是变成橘黄一片起来。

    彭青牛睁开双眼,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引得他身下的竹板床又是一阵“咯吱咯吱”的乱摇。

    就在彭青牛迷迷糊糊,还有些尚未清醒之际,从茅草屋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青牛,青牛!”

    “别睡了,你快醒醒!”

    侧耳仔细一听,竟是他堂兄彭玉虎呼喊的声音,听他无比慌张的语气,似乎有些紧要之事,很是焦急的样子。

    彭青牛神情略微一怔,急忙踏上鞋走出门去,只见他堂兄彭玉虎正慌慌张张,马不停蹄地从院子外快跑过来。

    一见到彭青牛,彭玉虎立马两眼放光,赶紧过来紧紧拽住彭青牛手臂,使劲摇晃道:“青牛,大事不好了!你爹……”

    “二叔他跟着队伍进山,去藤蛇窟寻找铁矿失踪了!”

    (凌晨还有一章,尝试一下两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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