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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天     敦煌天机txt下载     敦煌天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章 遇洪而开一百单八(1)

    接电话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声音:“您好,这里是康康西餐,要什么?”

    我低头看看,装外卖的方便袋上,赫然印着“康康西餐”的店名。

    “要全套测谎仪。”我说,然后报了地址。

    那女孩子甜甜地回应:“好的先生,您点的餐大约四十分钟送到,预祝您用餐愉快。”

    挂了电话,我拿起方便袋,仔细地看了看。

    大将军从这家西餐店订餐,而“康康西餐”只不过是表面伪装,实际却是大将军的另一个联络点,提供必要的后勤支持。

    “是否安全?”我拿着方面袋给大将军看。

    大将军有气无力地点头:“安全,安全……黄花会的网络分为数个等级,查爷他们是最末一级,左丰收的罗盘村是五级,我启用的是第四级网络,安全系数很高,从来都是单线联系,叛徒接触不到。”

    我走过去,扶起赵檀,把他放在沙发上。

    “我们一定会搞清那石碑的意义的……石碑反面的字十分奇怪,我相信,织田氏一定做过大量的研究,并且有了发现。唉,‘神列之墓’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而富士山又是岛国之根,两下里结合,一定是科学与玄学的大碰撞,能够产生难以想象的力量。”大将军的声音慢慢流畅起来。

    世界上每一个国家都人为地在国土之内划上禁地,提高进入门槛,往往只有掌握实权的大人物才能入内。

    普通人张望禁地内的风景,羡慕嫉妒的同时,添油加醋,制造八卦,一分道听途说,九分以讹传讹,把那里想象得多么诡异,多么美妙。

    政治是很残酷的,我的看法是,“神列之墓”的存在与51地区一样,都是为国家政治服务的秘密地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高层不愿意让民众看到的。

    赵檀是织田氏可以招募的人,备受皇室器重。那么,挖掘织田鬼奴的墓一事,就是赵檀回报皇室的实际行动之一。

    “你知道石碑反面的字?”我问。

    大将军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赵檀一直在卖关子,就能表明,那些字并不常见,一旦参悟,就具有了非常神奇的作用。我看过历代皇帝在两大故宫里的匾额题字,每一块匾都有警世意义。按照古人的价值观,凡是那些可以勒石刻碑记载的文字,都是掷地有声的湛湛真理。织田鬼奴把那么重要的石碑供在墓穴里,一定……”

    我们的猜测一次比一次漫无边际,渐渐脱离了正确的道路。

    有一件事,我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大将军撒谎了。

    石碑反面刻的字是一个焦点,既然网上、报纸上都没有资料,其内容就只能依靠赵檀提供了。

    按大将军的说法,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刻的是什么字。

    我轻轻点头:“不要着急,等到撬开了赵檀的嘴,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半小时过后,一个快递员送来一只两尺见方的包裹。

    打开包裹,催眠器材全都整齐地卡在内部保管箱里。

    我凭着对催眠测谎器材的认识,一件一件组装起来。

    赵檀人事不知,老老实实地任我摆弄。

    我把测谎仪的二十四个生物特征收集器给赵檀戴上,又将他扶正。

    收集器内部另有机关,可以在电脑操纵之下,射出极细的麻醉针,对测试者进行持续的误导,诱使他放弃警觉,跟着测试者的指挥棒行动。

    “好了。”我布置好一切,回头告诉大将军。

    “开始吧,预祝这一次能顺利成功。”她说。

    我按下电钮,麻醉针开始工作,赵檀的双手十指、双脚十趾都被麻醉针连续刺了十几下,剧痛使他清醒,麻醉剂却能让他浑身无力,连动动嘴唇都不能。

    这其实又是一场博弈,不过对局双方直接变成了我和赵檀,等于是图穷匕见。

    “赵先生,我们此刻说的话,大约在两小时后全部消失,不留痕迹。没有谈话记录,没有录音录像,只有当下我们在说的话。所以,不要担心任何问题,你很安全,我们都很安全。再有就是,我不代表任何敏感政治国家,也不代表任何帮派,只是代表我自己。我之所以会卷入这场战斗,只是因为一个误会。”我凝视着赵檀的眼睛,压低嗓音,尽量让谈话气氛趋向于柔和、自然、平静,如同两个好朋友聊天一样。

    最好的审讯,不是在审讯室里、刑具架上,而是在一个对方感觉温暖而惬意的环境中,非常顺畅地交流,然后互相吐露心事。

    我并不过度乐观,在麻药、麻醉剂、测谎仪的帮助下,我希望能于精神层面与赵檀打个平手。

    “我要一杯……清酒,只要清酒,来自美丽的北海道雪野的……清酒……”赵檀目光迷离,喃喃自语,“猫,我的猫,我的猫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

    大将军挣扎着起身,扶着墙边走到厨房去。跟着,那边的瓶子、水壶响了几下,很快她就端着一杯水回来。

    “是调制清酒。”大将军说。

    我接过那个杯子,向前走了两步,将杯沿凑近赵檀的嘴唇。

    “上等的清酒来了。”我说。

    他张开嘴,喝了一大口,嘴角慢慢浮出了满意的微笑。

    “说说‘神列之墓’那块石碑吧?石碑反面那些字,究竟是什么?”我问。

    “是……咒语,昭示着一些天象的奇特变化,懂的人自然就懂,不懂的人自然不会懂。很多人问……问了也不懂,我懂,我查了那么多资料,终于懂了,比任何人更明白……”他断断续续地回答。

    “是什么字?哪几个字?”我问。

    “欲走龙蛇,呵呵,就是这几个字。我永远记得,发现这些字的时候,我有多震惊?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我清楚,织田鬼奴曾经做过什么……”

    赵檀的话只说了一半,大将军便拾起铅笔,在纸上写了“欲走龙蛇”四个大字,然后将白纸竖起来给我看。

    古代文字十分晦涩,尤其是这种四字句,有时候字字用典,就算认识每一个字,不知其典故的话,仍然无法通晓连起来的意思。

    “看到石碑,我就知道,崛起的年代就要到了……可是,我告诉皇室大人物,我要到中原去,学习当年的织田鬼奴前辈,为吾国强盛而求经。求经?呵呵……连天下都是我的,难道还差一套经书吗?每当想到‘欲走龙蛇’,我就兴奋得难以抑制,狂躁得……睡不着觉,必须靠着药物,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我自己的秘密,秘密的核心就是我,没有人知道……”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看表情,他的情绪已经开始躁动。

    我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指了指,大将军会意,马上将电脑搬过来。

    为了控制赵檀的情绪,我把麻醉针的注射剂量加大两倍,让麻醉程度更深,以此来抵消赵檀浑身的躁动。

    “墓里还有什么?织田鬼奴的一生,只剩下一块石碑吗?那石碑从何处得来,没有文字说明吗?”我问。

    “遇洪而开,一百单八……只要理解了这句话,就明白了织田鬼奴的苦心。他给后来者留下的,是星空北斗一样的指路明灯,从那里挖下去,一直挖下去,就知道了最终结果……四十八天,我看着他们挖,一直挖到四十八天,就挖到了我想要的……”

    大将军手快,一手托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握着铅笔,将“遇洪而开、一百单八”记录下来。

    那八个字讲的是《水浒传》首章里的故事,但赵檀却用它来回答我的问题。

    在织田鬼奴的墓中,他先发现了石碑,然后开始向下挖掘,正是仿效了这本书中洪太尉的做法。

    “挖到了什么?”我问。

    “一个女人,一个画中的女人,是一幅画……”赵檀深深叹息,双臂颤抖,做出了向前拥抱的姿势。

    大将军肩头一颤,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异常惊愕。

    “怎么?”我无声地挑了挑眉,做了个询问的动作。

    她在纸上迅速写了一行字,并且又拿了一支铅笔,送到我手里。

    “五年来港岛古玩界有人出售明代仕女玉版画,说是来自富士山‘神列之墓’。”这是她写的话。

    我似乎看过这条新闻,但没留心。

    “顾氏家族收购了此画,再没展出过,关于此画的传闻遂一一平息。”她又写了一句。

    “那个女人刻在玉版上,眉目如画,反弹琵琶……”赵檀说。

    这一次,我和大将军同时一颤,又不由自主地同时“啊”了一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万万没想到,从赵檀这里梳理出的线索又跟莫高窟112窟反弹琵琶图搭上了关系。

    “玉版画来自织田鬼奴的墓中,画中人是反弹琵琶图中舞姬,玉版画被顾氏家族收藏,顾倾城到莫高窟来看反弹琵琶图……赵檀的挖掘很有目的性,他知道这次追寻的结果在哪里,墓中玉版画只是其一,焦木是另一个,这些目标与敦煌天机的交集又在何处……”我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但同时,各种复杂信息纠缠在一起,乱麻一般,越来越难解开。

    “再向下挖,玉版画之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径只有两尺……”赵檀的叙述渐渐指向了另一个更为诡异的世界。

    为了更清楚地表达当时的情况,我把他说的话重新排列组合如下

    首先,他力排众议,从织田鬼奴的墓向下挖掘。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织田鬼奴的墓要足够大,至少要像中国古代权贵的大墓一样,长、宽、高各十几米才行。

    然后,他连续挖掘四十八天,挖到了玉版画。这个工程量十分巨大,而且一定使用了小型的掘进、运输机械,单凭人力,已经无法胜任狭窄空间内的深井挖掘。

    他说,玉版画下面的黑洞直径为两尺,那么玉版画之所以存在,就像给黑洞加上了一个盖子那样。否则,上面的泥土一股脑儿填下去,就把那黑洞堵死了。

第226章 遇洪而开一百单八(2)

    最关键的问题在这里,发现黑洞之后,他没有任何惊骇,而是马上使用四台微型夜视摄像机,悬垂下去,继续探测。

    现代化的摄像设备十分便利,尤其是夜视系统,比人类的眼睛更灵敏,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里,也能拍摄到可以辨析轮廓的连续影像。

    按照赵檀的说法,在摄像机垂下去一大段距离后,拍摄到了四组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在极深、极暗的地底,竟然有无数人静默地存在着。那些人不是幻影,也不是壁画,而是真实活着。

    这一段叙述非常难以理解,从摄像机里看到“他们”之后,赵檀身边的助手和所有工人都吓得一哄而散,只剩赵檀留在那里。

    承载着摄像机的吊篮是可以转动的,当然,四台摄像机瞄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不必转动,也能将洞里的情况拍的一清二楚。

    赵檀停止了吊篮的垂降,那些人缓缓地围过来,对着摄像机张口说话,但声音设备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情形更加诡异,那些人的嘴一张一合,任何人都知道是在说话,却偏偏一点都听不到。

    逃走的助手带着一大批军警回来,这些在真实世界里能保护众人的军警,面对摄像机的诡异画面,却根本无计可施。

    “神列之墓”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禁区,这种情形持续了接近一天时间,直到四台松下摄像机的加厚电池耗尽为止。

    吊篮提上来之后,赵檀马上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第二组摄像机垂下去。这一次,吊篮中间安置了一个超强蓄电池,能够给摄像机供电四十八小时。只要摄像机的存储量够大,电力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从提升吊篮到二次垂下吊篮,中间耽搁的时间差不多在一小时左右,主要是在调试蓄电池的时候浪费了超过半小时时间。

    按照赵檀的设想,这种拍摄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同时,调集岛国最顶级的口型专家过来,把这些人“说”的话翻译成能听懂的话。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一定能跟这些人进行有效的交谈。

    当时,他并没有深层次考虑这样做的危险性,而是在现场狂热地指挥,热血沸腾,无比激动。

    平心而论,任何一个有危机意识的人都会退一步想,这些地底的“人”万一有危险性的话,无论是病毒还是细菌,都会随着吊篮传播到地面来。人类如果没有准备好足够的防火墙,一旦遇到瘟疫袭击,那将是相当致命的。

    各国新闻中都报道过,饲养场的家畜吃掉蝙蝠后感染瘟疫,而人又吃了这些家畜的肉,将动物瘟疫在城市中大面积地传播开来,无法控制。

    赵檀的身份特殊,又是皇室大人物的贵宾,所以“神列之墓”内部的管理者不敢违抗其命令,才会在他的安排下连续作业。

    等到皇室大人物、织田氏家族中的高层赶到现场时,吊篮已经第二次垂入了黑洞,正接近那些“人”居住之地。同时,赵檀已经将四台摄像机分别接到四台显示器上,同时观看井底拍到的四组画面。

    当时的拍摄时常为十七个小时,即使用二倍速播放,也得耗费**个小时。所以,他采取四倍速播放、四画面同放的方法,强迫自己在最短时间内看完这些内容。

    陪同大人物来的,是岛国最著名的大阴阳师栗原,他一见到画面中的“人”,马上拦阻大人物靠近,并大声喝斥赵檀,指责赵檀做了一件非常危险的大逆不道之事,将富士山的“伥鬼”带入了人间。

    “伥鬼”这种邪魔自古有之,中国的成语“为虎作伥”就是从此处而来。

    赵檀来不及解释,栗原一声令下,大人物身边的侍卫们便包围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然后将赵檀等人赶出来,立刻四面放火,将所有的摄像机、显示器等一起焚烧。

    栗原大阴阳师在岛国的位置相当于其它国家的国师,他说的话,连大人物都得好好参考。所以说,栗原比赵檀更有权力。

    既然第一次拍摄的资料全部被烧掉,赵檀就寄希望于第二次的长时间拍摄。很遗憾的是,当吊篮载着摄像机第二次进入深井后,竟然再也看不到那些“人”。

    按照缆绳的刻度,第一次拍到那些“人”的时候,是下探至六十米到六十五米之间。第二次,缆绳一路下垂,到了一百米左右,仍然不见“人”影,却已经到达了黑洞的底部。

    “伥鬼躲起来了。”栗原如此解释。

    赵檀知道这解释十分武断,但当时的情形,他又无法拿出有力证据来反驳。唯一庆幸的是,他在观看资料过程中,曾经用手机摄屏,拍了总共十一段那些“人”张口说话的短视频,加起来约二十分钟左右。

    这些短视频是唯一保存下来的挖掘织田鬼奴墓穴的内幕见证,而那块玉版画,则被栗原没收了。

    栗原告诉赵檀,要用自身强大的法力,消灭隐藏于玉版画里的伥鬼,保护岛国百姓的安宁。

    后来的事更为离奇,栗原带走玉版画的当夜,寓所无故失火,他和自己的女学生兼情人死于大火,玉版画也不知所踪。

    在赵檀的催眠呓语中,不断提到那玉版画,也重复过无数次“遇洪而开、一百单八”这八个字。但是,我反复追问,也无法深入了解这八个字的含义。

    赵檀还提到,那些“人”虽然被栗原大阴阳师称为“伥鬼”,但他并不这样认为,而是觉得,那些都是被囚禁的灵魂,每一个张口“说”话时的表情,都仿佛是在做着“让我出去”的绝望呐喊。

    赵檀的想法十分奇特,因为他至少说过五次“我释放了那些灵魂”这句话。不过,按照他的描述,当时除了摄像机拍到的画面,其它任何事都没发生过。

    以上就是我通过催眠测谎获得的赵檀内心的想法,大部分都是怪诞不经的,无法进行追溯。包括“伥鬼”的部分,也是难以想象。

    现在,如果玉版画还在顾氏家族手中,我至少可以通过顾倾城的关系,去了解玉版画中隐藏的秘密。

    “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大将军帮我收拾测谎仪的时候,不无遗憾地说。

    “没错。”我笑了,“至少我们已经尽力。”

    大将军摇头喟叹:“其实,中国近代有很多异能大师,其催眠术比电子仪器要强上一万倍,只要一个手势、一个响指,就能让测谎对象说出真话,把任何深藏心底的秘密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比如胡、邵、程、张四大奇术世家的掌门人,每一位都有这种本事,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啊可惜,上世纪初期,这些人面对满清的懦弱、民国的混乱,愤而出国,隐退江湖,再也没有消息了。中华民族有五千年辉煌历史,如果不能善加保存与传承,一项又一项,就这样日渐式微、无声灭亡了。”

    提到“胡、邵、程、张”四大奇术门派,我知道雷动天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跟四派掌门人都有交情。

    正如大将军所说,如果以上四大门派有高手出山,无需借助于测谎仪,就能简单地解决问题。

    中华民族奇术门派虽多,但却十分分散,各派之前互不来往,以至于真正的高手隐匿幕后,江湖上只剩下擅长自吹自擂、卖弄风骚的鸡鸣狗盗之徒。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用这句话回应。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我们正在用自己的方法接近赵檀的秘密,虽然进度缓慢,却也是有所收获。

    赵檀昏睡过去,这种催眠加测谎的过程十分耗神,相信他至少要睡七八个小时,才会醒转。

    大将军打了电话,刚刚送箱子来的快递员再次赶来,把测谎仪带走。

    我有种预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查爷就要到了。

    “真的累了。”大将军洗净杯壶,重新沏茶,端到院里的石桌上。

    “查爷要来了,最多半小时内。”我说。

    “是吗?早来早解决问题,免得老是悬在心里。”大将军说。

    “这都是些小人物,如果不那么贪心,不十分激进的话,自然可以在巨人脚底下捡一些面包渣果腹,在大帮派的夹缝中侥幸活下去。可惜,这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又没有眼力,完全看不透现在的江湖形势,一个个急火火地跳出来抢着收割粮食。唉,上天注定劳碌命……该死的命。”我说。

    雷动天曾经说过,江湖上所有的小人物都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需过分可怜他们,因为他们做的事实在是该死、该杀。

    “我一直觉得,查婶是个好人。”大将军幽幽地说。

    “好人?好人会在我们的车子轮胎下面放置”我说到一半,就闭嘴,因为我看到大将军的表情已经越来越忧郁了。

    “龙先生,好人也会有犯错之时。”大将军分辨。

    我点点头,改变了谈话口吻:“你说得对,也许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不给敦煌的多事之秋再添麻烦。”

    既然查爷、查婶都是小人物,那么,我和大将军没必要在这些人的生死去留问题上起争执。

    她要他们活下去,我没意见。

    只是,这些人未必肯领情,大概早就被黄花会的金山晃瞎了眼。

第227章 遇洪而开一百单八(3)

    “谢谢,谢谢你肯给他们活路。”大将军由衷地说,脸上的阴翳消散了些,露出一线阳光般的清朗微笑。

    “不是我,是你。你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才有命继续活在敦煌。否则,市立五院那一次,他们已经”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市立五院七楼,我和大将军联手,杀查爷等人易如反掌。但是,我们没有大开杀戒,而是趁乱掳走了赵檀。

    归根结底,我并不嗜杀,与很多江湖人不同。

    “我总觉得,剥夺另外一个人生的权利,非我所能。”大将军说。

    我微笑着点头,不愿在继续这个话题。

    查爷是危险人物,我怀疑,他的野心足以超过了他的智商。

    茶只喝了三杯,查爷果然如期而至,并且带着一个令大将军瞬间脸色大变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男人,最多不超过三十岁,蓄着短胡须,鼻梁上架着茶色太阳镜。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咖啡色的公事包,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放着笔记本电脑。

    不等查爷开口,年轻男人先向大将军打招呼:“大将军,久违了。”

    “原来,当时你就在市立五院的701房间里?”大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表**哭无泪。

    “对。”年轻男人耸耸肩膀,“当时我在。查爷说,有一大笔无主的巨款,只要参与,就能分得一亿。我想了想,既然黄花会倒了,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答应了。现在,黄花会在敦煌所有的落脚点都反水了,我通知你一声,免得还抱有希望,把每一个联络点都当成救命稻草。”

    当时,我帮外卖小哥捡东西,701房间共要了五份宵夜,正好对应着查爷、查婶、老盛、赵檀以及年轻男人。

    “我是唐辉,黄花会设在亚洲地区的电子信息总管。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新的一页翻开,我现在是个自由职业人士、电子管理专家,希望有机会跟龙先生合作。”年轻男人向我伸出手来。

    出于礼貌,我也伸出右手跟他相握。

    唐辉是个外表阳光时尚、谈吐爽朗痛快的人,我并不怀疑他会一见面就动手脚,所以,马上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喀的一声,他的名牌西装袖子里突然弹出一只钢环,通过我们紧握的两只手,落在了我的右腕上,随即收紧,死死卡住了我的腕骨。

    “不要乱动,这种东西叫‘离别钩’,听听字面意思就知道,你要乱动,右手就要跟右臂离别了。”唐辉得意地微笑起来,“我喜欢古龙大师的小说,所以对他的《七种武器》一书颇有体会。”

    他缓缓松手,我也张开五指,任他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查爷说,大将军爱上了龙先生,所以,打蛇打七寸,我只能出这种下流主意。我查过龙先生资料,如果正面对抗的话,十个我也打不过龙先生一个。所以,抱歉了,抱歉了。”唐辉向我拱手。

    “赵檀在屋里,我们对钱不感兴趣,黄花会已倒,没人会主动追究你们所做的任何事这样可以了吗?”大将军问。

    人、钱都是查爷等人追求的,大将军主动提出放弃,正是兵临城下的求和之举。

    “不好,不可以。”唐辉摇头,举起左手里拎着的提包,“这里面,有大将军即将展开的跨国界大行动,只要补充完整,又能值几个亿。或者,转卖给北方大帝,会更值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黄花会一倒,所有人的命运齿轮就要开始缓缓转动了。你们都在我的账目计算之内,也包括龙先生。”

    屋内有动静,我无法回头看,但能想明白,五人中只有查婶没有露面,想必已经从后院潜入,控制了赵檀。

    “你想没想过,我拼着不要右手,只凭左手,就能杀了你?”我问。

    “为什么要杀我?”唐辉夸张地挑了挑眉毛,“这是一笔交易,我只是情报掮客,不承担任何人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我永远不会杀你,而是借助于所有人的存在,将利益最大化。龙先生,想一想,你不是杀手,绝对不会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你杀了我,大将军的人生就失去了一些有趣的变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是黑客,是帮手。”大将军哀叹。

    “没有他,换头行动无法进行?”我问。

    大将军点头:“对,一切信息都在他的网络终端枢纽里。看起来,黄花会从前的选人机制有大问题,竟然没有选对一个人,尤其是在关键节点上。”

    我也为黄花会感叹,大树一倒,所有猢狲不是散去,而是反噬其树,将原来栖身的大树当成了摇钱树。

    “我是黑客,你是变量。按照常规,要想让事情稳定下来,就得先锁定变量,减少多余变化。要知道,每多增加一位数,变量就会原先数值的九倍,如此递增,永无休止。现在,简单来说,你就是那个‘一位数’,我不得不锁定你,让数值变化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唐辉说。

    我不关注这些物理名词,但我明白,我的确是这场敦煌之战的最大变量。

    所有帮派定制敦煌计划时,并未考虑到我的出现。某些帮派知道我的存在,却并未把我计算在内。

    在世人眼中,我已经退隐,变成了无所事事的画家,没有经过“金盆洗手”的仪式,却已经造成了“金盆洗手”的事实。

    我一旦卷入,就成了令各个帮派始料不及的变量。

    举例来说,如果没有我的拼死阻击,左丰收的“炼蛊师之矛”或许已经洞穿了“金山银海翡翠宫”的门扉,长驱直入,独占鳌头。

    再比如现在,如果我不在,大将军早就东渡日本,不会阻挠赵檀的行动,更不会戳破了查爷等人的发财梦。

    “云无心以出岫。”我说。

    唐辉夸张地笑了:“哈哈,龙先生是个有趣的人,嘴上无心,心里却有意。你喜欢顾小姐,对吧?”

    他突然提到顾倾城,令我顿时警觉起来。

    “只是朋友,大家同为港岛人,在敦煌遇见,自然会有亲切感。”我回答。

    唐辉摇头:“我有不同看法,龙先生遇到顾小姐之后,立刻查询了她的资料,顺带查了顾倾国先生以及顾氏家族的业务领域。顾小姐当时与明水袖小姐同行,所以龙先生又顺带查了很多明水袖、亡明一战、李自成攻陷京城、张献忠起义军动向……等等等等,一系列资料。这些,我都监控到了。龙先生可能没想到有人会对你如此关注,所以在这方面有些大意了。我是黑客,是信息调度员,是一切行动计划的编订者,是黄花会设在亚洲的望哨……我只能一天比一天更警觉,逼着自己每天只睡一个小时,即使这一个小时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哈哈,开个玩笑,龙先生别介意。我猜,你对我的身份背景也会感兴趣,有可能去暗网里查询。不过,我劝你还是别费工夫了,因为我没有背景资料,早就抹掉了,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早有准备的人一样,从一出生就隐藏自己,像空气一样活着。我站在这里,你们都知道我是唐辉,但我转过身去离开的时候唐辉是谁?抱歉,我是空气,因为在暗网的领域里,我的网络代号就是‘空气’,比如上一次,我发送收费资料给你的时候,用的代号就是‘空气’,还记得吗?”

    我觉得自己两颊**辣的,胸膛里像装着两个大风箱,开始不由自主地呼哧呼哧喘粗气。

    对方了解我,我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我所倚仗为秘密消息来源的暗网,对方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唐辉”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全球华裔范围内,不知有几千几万个“唐辉”。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取了一个普通名字,干的却是最高深莫测的工作。

    “好,要什么条件,才能取下这个手铐?”我问。

    唐辉点头:“很好,很好,看起来,龙先生已经完全明白我说的话了,也很愿意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和解与合作。很简单,我想请龙先生帮一个忙,一个普通人不愿意而龙先生却有可能欣然同意的……忙,可以吗?”

    “要挟我?”我问。

    “对,是要挟,也是邀请,因为这个忙是很有趣的,帮忙的同时,龙先生也可以获得一些迫切需要的资料,比如现在最令你困惑的‘遇洪而开、一百单八’这八个字。”唐辉直视着我,目光如炬,在我脸上上下扫视着。

    我的确为这八个字感到困惑,也为赵檀在测谎过程中描述的那些事而焦虑。

    挖掘织田鬼奴墓穴的事很重要,可是赵檀说的话很不连贯,那些最重要的细节全都变成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断句。

    我恨不得能钻进他的脑袋里去看看,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全都挖出来,摆到桌面上,那样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单单是听赵檀的混乱描述,隔靴搔痒一般,实在叫人难受。

    “龙先生,不要听他说,不要动心,他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大将军突然叫起来。

    我猛地警觉:“不好,我已经动心了。”

    唐辉的洞察力、分析力太强,就算是我现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已经晚了。

    “不是我叫你动心,而是你自己动心。我的存在,只是创造条件个,更好地满足大家的**。”唐辉笑了。

    “在黄花会,他的外号叫‘****’。”大将军补充。

    唐辉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微笑:“是啊,大将军说得对,我的外号的确是叫‘****’。谚语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我这把钥匙,却是能开世界上任何一把锁,而且自带只能升级的功能,由一个人的心锁开到另一个人的,就这样无限制、多层次地开下去,像著名的谷歌搜索引擎所释放的网络爬虫一样,沿着人类的人际关系网,爬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第228章 万能的钥匙(1)

    这种比喻令人不寒而栗,被网络爬虫入侵之地,就再没有个人秘密可言了,全都被公开于网络上,任何人都能免费地自由查询。

    在****面前,任何门户都四敞大开,主人设置再多的锁都没用。可以说,在黄花会中被称为“****”,唐辉的能力一定深不可测。

    “可以吗?龙先生?”他问。

    我摇摇头,他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嗯?龙先生拒绝我?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帮我这个忙,你也是受益者。我希望龙先生能重新考虑我的请求,否则的话,最终感到遗憾的,可能未必是我啊?”

    “查婶呢?叫她出来。”我说。

    唐辉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盯着我的脸。

    “叫查婶出来,别惊动赵檀,他累了。”我说。

    唐辉皱着眉挥手,查爷绕过我们,进了屋子。很快,他就带着查婶出现在我们面前。

    正如大将军所说,查婶真的是个好人,见到我俩,居然还会脸红。

    “大将军,得罪了。龙先生,得罪了。”查婶红着脸,垂下头给我和大将军鞠躬。

    大将军微笑着回应:“没事,查婶,有时候人必须为自己打算。我没怪你,你看,我和龙先生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是。大将军福泽深厚,上天保佑。”查婶说。

    我只能苦笑无语,当时如果不是发现了车轮下的**和**,上天也保佑不了我们。更过分的是,在小屋的门把手内部也装着**,存心是想送我和大将军上西天。

    “没事了,没事了。”大将军柔声安慰,并且向我望了一眼。

    “好了,查婶。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大家站在不同立场上做事,没有对错,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能宽宏大量地“原谅”查婶,给足大将军面子。

    “是啊查婶,你看,连龙先生都原谅你了,这件事就翻过去了。”大将军补充。

    “好了,好了,好了。”唐辉叫起来,“我们是来谈正事的,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礼节上。龙先生,说说你的条件吧,要怎样才答应合作?”

    我愿意跟聪明人合作,只不过要看其目的究竟何在。

    “我们不如坐下谈?”大将军说。

    唐辉欣然答应:“好啊,难得这样的好天气,三五知己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增进友谊,联络感情,岂不美哉?”

    查爷和查婶对望了一眼,走到唐辉背后去,默默站着。

    看来,在唐辉面前,他们只能沦为下人,看唐辉的眼色行事。

    “请你帮的忙很简单,去到赵檀的思想深处去,把他不愿说的秘密都拿出来,怎样?”唐辉说。

    我淡淡地一笑,不予理睬。

    “对你而言,很容易的,反正你曾经帮助玉狐禅到达了日本大忍者草菅的思想里。轻车熟路,再做一次?”唐辉问。

    “那并不成功。”我摇头。

    当时,在基地内部,借助于日本人的精密仪器,我的确曾经探索过草菅的精神世界,但收获甚微。

    这种尖端实验的原理和过程都甚为复杂,不能简单地将失败的责任归咎于个人或者仪器。

    “很简单,我带了最先进的仪器,保证万无一失呵呵,倒也没有这么绝对,但是,我保证,失败的几率非常小,因为这仪器是德国精微公司的最新一代纳米产品,五千例临床试验,没有一例出现意外。”唐辉说。

    我和唐辉要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目标都指向了赵檀的秘密。

    这个“帮忙”看起来十分容易,我怀疑,天上掉好事的结果,就是演变成一个大陷阱。

    “很好的提议,后续呢?假如成功获取资料,后续还会怎么做?”我我问。

    “一个长久的合作,合作期限之长,超过你想象。”唐辉说。

    “黄花会倒了,这次你为谁工作?”我追问。

    “我从来就不为任何帮派和机构服务,就像汽车的传动轴一样,我只传递能量和动力,既不参加做功,也不参加驱动。我的未来,不用你担心,你的收益,可以付现金,也可以参与整体回报,自由选择,怎么样?”唐辉回答。

    我希望知道织田鬼奴墓穴发掘的具体情况,如果我能进入赵檀的思想和记忆,他曾经看过的,我就能自由浏览,明确地知道那些地底“伥鬼”的模样。

    栗原大阴阳师名震寰球,他的死讯被岛国**封锁,直到两年之后,才传播到港岛,但官方消息是心原性猝死,而非其它意外事故。

    那些“伥鬼”的出现与消失都很诡异,我有个怀疑,那就是

    “唐辉,你是在跟北方大帝合作吗?跟踪研究赵檀的工作,是不是跟北方大帝的“地球玄学大战布局”有关?”大将军问。

    唐辉冷冷一笑:“抱歉,我是在跟龙先生谈生意,其他任何人的问题,我都拒绝回答。”

    “我们是一体的。”我立刻反驳他。

    “一体的?对于这种说法,我拒绝承认。现在,如果龙先生愿意,我们可以开香槟庆祝合作了。”唐辉说。

    他出现的时机十分恰当,如果我没有用测谎仪探知“伥鬼”的事,肯定对合作不感兴趣,就会一口回绝。

    这不是某种巧合,而是经过了唐辉的精确计算。

    他是信息专家,擅长于各种层面的计算,将各种物理因素熔于一炉,才会算无遗策,战无不胜。

    “没有香槟,击掌吧。”我抬起右手。

    唐辉呵呵笑着,走过来跟我击掌。

    “现在,可以摘掉这手铐了吧?”我问。

    唐辉摇头:“不,这其实不是手铐,而是身体生理数据传递器。我的仪器是靠两组圆环来传递的,一组传输能量,一组传输数据。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赵檀了。”

    所有人一起进屋,查爷、查婶担当警戒工作,我和唐辉则架着赵檀回到其卧室。

    在唐辉指挥下,我把床垫掀到地上,然后将赵檀安排在床上躺下。

    “你躺在床垫上,形成信息流动性高差。”唐辉说。

    他从包里拿出两个圆环,分别扣在我和赵檀的头上,然后在赵檀右腕上也戴了一个,跟我戴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连接过程中,最关键的仪器是一个扁平的盒子,黑色,大小如同一盒老式录像带。盒子上有各种规格的插孔,其中四个,通过四条黑色线缆与我们头上、腕上的圆环相连。还有两个插孔,与唐辉的笔记本电脑连接。

    赵檀一直半睡半醒,偶尔睁开眼睛,毫无生气地向四周看看,接着就闭上,应该没有什么思想意识。

    “首先,我们会进行信号测试,圆环有一个收紧、扭曲、妥帖的过程,不会有痛感,放心吧。”唐辉一边说着,一边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

    我感到两个圆环连续发生了扭曲动作,环的内壁紧贴我的皮肤,不留丝毫空隙。

    表面看,圆环是精钢制成,具有极高的强度,但它的内壁上有一层柔软的塑胶层,其材质与人的皮肤接近,所以,圆环收紧,这层塑胶就与我的皮肤紧紧贴住,像是要粘合在一起式的。

    套在头上的圆环与我的眉心、太阳穴、后脑紧贴,这些都是与思想、脑神经有着紧密联系的要害部位。平时,不会容许别人触碰,现在为了跟唐辉合作,只能被逼着门户大开,降低自己的底线。

    “我知道,你们刚刚对赵檀进行过测谎,他说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对吧?可惜,他的精神力量太强大,你们一定对获得的资料不够满意。我可以问一下吗?他到底说了什么?”唐辉问。

    我脑子里立刻跳出“神列之墓、织田鬼奴”的名字,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唐辉已经继续说下去:“他是织田氏的乘龙快婿,深得长辈们喜爱,所以很多织田氏的秘密,他都耳熟能详,尤其是关于织田鬼奴的。织田鬼奴是京都的骄傲,去世后埋葬于富士山‘神列之墓’,那真的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据说常常有‘伥鬼’出现”

    “伥鬼是什么?我怀疑,伥鬼是虚像,能够随着摄像机一起离开黑洞……”我抢着说。

    栗原大阴阳师喝令手下烧毁了赵檀的营帐,那大概也是他能想到的消灭“伥鬼”的唯一方法。但是,结果如何呢?只有天知道。

    挖掘墓穴的闹剧结束后,赵檀毫发无伤,栗原却死了。

    这样的结果只能证明,伥鬼已经开始作乱。

    骤然间,我感觉到遍体生寒,烈风阵阵,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林木茂盛的高山上。

    “关于伥鬼,资料甚少,谁都无法做出明确回答。要想知道答案,就必须……”一阵狂风吹过,唐辉的声音飘远了。

    “赵先生,赵先生,醒醒,醒醒?”有人在我耳边叫。

    我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此刻马上睁开。

    “赵先生,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我们可以下床了。”那声音继续响在我的右耳边。

    我转过头去,一个全副武装的中年人陪着笑脸面对着我。他的防暴头盔上印着“警察”的名称,但却是日文。

    “到哪里了?”我问。

    “‘神列之墓’的东门,从这里进去,直行二百米,右拐七十米,然后登上四十五级台阶,就能到织田鬼奴的墓穴了。”那中年人回答。

    “这里是富士山?这里是……‘神列之墓’?我倍感诧异。

    一分钟前,我在中国西部的敦煌城内,一分钟后,我却到了富士山“神列之墓’。从地理学的角度,不可能实现这样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思想出了问题,进入了幻想阶段。

第229章 万能的钥匙(2)

    既来之,则安之。

    这大概是唯一探知赵檀思想的方法,就算冒险,也值了。

    “先生,我们伟大的……正在等您,请跟我来。”他说。

    他说了一个名字,那代表的是日本皇室中最有实权的大人物。

    我下了车,才发现刚刚乘坐的是一辆超级防弹车,从轮胎到玻璃,全都额外添加了防弹护甲、防弹网,安全措施已经是民间所见的最高级别。

    “赵先生,请这边。”他在前面领路。

    我迅速调整情绪,知道自己应该已经进入了赵檀的记忆之中。现在看到、听到、摸到的,都是赵檀曾经看、听、摸过的,接下来,应该能够亲身参与织田鬼奴墓穴的挖掘行动。

    向前走了五十米,我们遇到了第一道岗哨。

    道路正中摆放着钢制防撞杆,两边拉着三米高的高压电铁丝网,一直延伸到灌木深处。

    防撞杆后面,既有沙袋工事,也有铁皮哨兵室。明岗共有八人,全都荷枪实弹,胸前的***保险栓一律打开。

    带我过来的人被哨兵拦下,我在另一个哨兵的带领下,继续向前。

    山风很凉,远处黑黝黝的密林中不断传出山鸦乱叫声。

    我脚下踩着的是一条十米宽的混凝土路面,分为左右两条车道。从地上标志线的反光程度看,画线时用的是夜光漆,与飞机场的跑道线一样。

    另外,我还发现密林中每隔五十米,就隐藏着一间树屋,其材质是刷着迷彩漆的钢板,可以抵抗远距离的狙击步枪子弹。

    这些都是地表以上可见的防御力量,我能想到,地底肯定还有强大的地堡工事,而且是建立在要害部位,进可攻,退可守,与明岗、铁丝网形成一个强大的立体防御网。

    我以前就从资料中得知,“神列之墓”的构造与51地区近似,是隐蔽的官方军事机构,建造标准、设施等级居国内首位,平民难以想象。

    到了举国大战时,这里就会被改为核心指挥所,所有国家命令都从此地播发出去。

    可以说,这里就是岛国的核心,一旦沦陷,等于是灭国之灾。

    看到这些,我能联想到的就是阿拉伯世界的几场大战。

    当时,伊国也有类似的终极堡垒,以为可以逃过一劫,但完全想不到,美国钻地**的威力远远超过了此前媒体披露出来的数据,伊国的每一平方地面都在**洗劫范围之内。所以,最终伊国前总统之败,败得心服口服。

    转折两次,过了四道岗哨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座至少有八米高的宫殿。

    我看到那宫殿的外貌,立刻知道那就是织田鬼奴的墓穴。

    从任何角度看,那都是一座唐朝的宫殿,屋顶颜色、飞檐样式、门窗结构、台基高度等等,全都符合唐代建筑的特点。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是一座古建筑,而不是近代仿古建筑。

    这就非常了不起了,在日本的现代化政治军事核心区域里,竟然能将古代建筑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如果这种建筑放在中国,应该早就搬迁到博物馆里供人瞻仰了。

    那宫殿的外面,站着一大群人。

    我刚走近,他们便簇拥过来,与我握手。正中那一个,就是现代人经常在媒体中见到的皇室大人物。

    赵檀挖掘织田鬼奴墓穴的行动发生在十年之前,那时候,大人物还算年轻,行动敏捷,声音宏亮,握手的时候也非常有力气。

    “赵先生,织田氏与皇室的关系无需赘述,所以此次行动,完全由赵先生指挥,请吧。”大人物说。

    一行人走入宫殿,并未多作停留,而是笔直穿过,到了一个地势低平的院子里。

    我注意到,宫殿的左右供奉着两尊立像。左边的是织田鬼奴,右边的被黄布遮盖住。

    按照逻辑分析,我觉得右边那尊立像应该是天照大神。这样一来,就跟京都的民间祭拜习俗一致了。

    那院子的中央立着墓碑,上面用中日两国文字写着“护国师织田鬼奴大人之墓”的墓文。

    “赵先生到了,就可以挖掘了。”大人物说。

    我点点头,随着他在长廊一侧的椅子上落座。

    负责掘墓的共有二十名民工,按照五人一组的交替工作程序,每隔半小时轮换一次,使用的工具则是铁锹和十字镐。

    同样是干粗活,这些人颇具技巧,挖掘速度极快,但看起来并不费力。通常,只有长期进行挖掘工作的盗墓者才有这种本事。

    “赵先生,你曾在电子邮件中告诉我,怀疑织田鬼奴给后代留了一些资料在下面。可是,他为什么要留在下面,而不是交给织田氏的后人,正大光明地流传下去?我问过织田氏的几位老前辈,他们都对这次挖掘行动表示怀疑,等着看笑话。赵先生,对于这一点,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吗?”大人物故作谦逊地问。

    我不是赵檀,即使进入他的思想,也无法将那些细微之处全都挖掘出来。

    所以,对于大人物的问题,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朝代更迭之时,任何一个家族都难以自保。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代受宠的家族到了下一代,一定会遭到压制甚至抄斩。把资料葬在地底,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才不受人力、时间的影响,始终存在,保持原貌。”

    “伏藏与掘藏,是不是就是同样的道理?”大人物又问。

    我点点头:“正是。”

    岛国皇室非常注重学习,无论男女老少,个个博览群书。这一点,真的值得国人学习。

    用“伏藏、掘藏”来解释织田鬼奴的行为非常贴切,其实,只要看看织田鬼奴的经历,就明白这一点,他正是借鉴了“伏藏、掘藏”的模式,将一生所得流传下去。

    他是求经者,经书来自大唐,也来自天竺,而天竺又是佛教发源之地,这种“藏、掘”的艺术,正是天竺僧侣们饱经战火洗礼后提炼出的绝顶智慧。

    “报告,下面挖到墓道了。”民工过来禀报。

    很快,横截面三米见方的石砌墓道显露出来。又挖了四个小时后,墓门出现了。

    挖掘过程异常顺利,又过了两小时,我们就进入了织田鬼奴的墓穴。

    那是一个长十二米、宽八米、高四米的地底石室,位于地面以下六米的位置,外面的覆盖土没有经过任何防腐、防潮处理。

    石室中没有棺木,只有一张石砌供台,上面横卧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我从民工那里要了一把羊角锤,从底面敲碎了供台上的台面,便看到了石碑背面的字。

    赵檀说过,石碑背面写的是“欲走龙蛇”,可是,不亲眼看到这石碑,就根本猜不到,那上面其实是两个字“欲、赵”。

    “赵”字由一个“走”字和一条龙、一条蛇的交叉组成,也就是说,龙蛇交叉之后,横亘在“走”字的一捺上,形成了一个怪字。

    那么,准确来说,石碑上并没有“欲走龙蛇”,而只是“欲、赵”两个字而已。

    看到这两个字,我不禁愣住。

    皇帝是龙,草莽之王是蛇,或者说,胜者为王,败者为蛇。

    古往今来,那些占据京城、改朝换代、登基坐殿、面南背北的都是龙,能够稳坐朝廷,把国号一代一代传下去,譬如唐、宋、元、明、清五帝,都是如此。

    以上五代立国之时,都有异姓王者争霸天下,最终败走,或逃亡海外,或遭擒诛杀。

    那些逃了、死了的王,就是巨龙脚下的蛇。

    石碑上刻了这个字,其意义极为深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明白的。

    “你说过,挖下去就有所得,是吗?”大人物问。

    我点点头:“对,就在下面。”

    有人立刻传令下去,等我们退出墓穴,民工们便涌入开挖。

    “那个立像是什么?”我向大殿里指了指。

    大人物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可以过去参观一下。”

    我从来没与皇室大人物距离如此之近,当我们并肩进入那大殿时,大人物挥手,其他人就退出去。

    那立像上蒙着的布极长,一直披垂至地,上面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如果要观其全貌,就得把这块布扯下来。

    “我几次过来,都没注意到立像是谁,这块布一直蒙着,似乎从未拿下来过。”大人物说。

    我向旁边看,在媒体上看过那么多次织田鬼奴的塑像,对他的形象已经十分熟悉。

    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在历史长河中立下“为吾国强盛而求经”的铮铮誓言,毅然决然跨海西去。他的壮举,与玄奘西天取经是同等境界。

    能够与他同列在一座殿中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喂,你过来。”大人物向殿外招手。

    一个着警服、戴眼镜的中年人跑步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大人物面前。

    “鸠尾,你是看守这边的主官,这立像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大人物问。

    中年人点头:“是,卑职知道,这立像的名字叫‘蛇墟’。”

    我有些惊诧,因为我一直觉得,立像应该是天照大神才对。

    “这名字十分古怪,那么它是什么模样的?把布弄下来,我和赵先生想看看它的样子。”大人物说。

    那名叫“鸠尾”的中年人摇头:“先生,我看过这座殿的记录,很多人因为想看立像而遇到了奇怪的事。如果没有特殊原因,还是请先生打消这个念头吧。”

    好奇心作祟,大人物来了兴趣:“是吗?什么奇怪的事?这样,你把记录拿来,我看看。”

    鸠尾回答:“是,请先生稍候。”

    他转身跑出去,消失在左面的一条鹅卵石小径上。

    “赵先生,真是怪了,一座立像会带来奇怪的事?你相信吗?”大人物问。

    我笑了:“不管我信不信,您已经信了,是不是?”

    刚刚,我从旁边观察,当鸠尾说到立像带来怪事时,大人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震惊。

    取下立像蒙着的布易如反掌,只要拽住一角,向下拉扯就是了。他先索要记录,证明已经胆怯,不敢碰那块布,也不敢轻易去看立像。

    “蛇墟是一种禁忌,我在皇室的百大训诫里看到过。”大人物缓缓回答。

第230章 万能的钥匙(3)

    “训诫上怎么说?可以见告吗?”我问。

    在岛国,皇室训诫类似于中国帝王的“治国方要”,都是每一代君王血与泪的教训叠加起来的,其中不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格言警句。

    每一个矢志于治理天下、励精图治的皇室大人物都反复阅读,直至倒背如流。

    “关于蛇墟,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他看到你内心的弱点。”大人物说。

    我不禁皱眉,这句话说得十分晦涩,不是太好理解。

    “斯芬克斯的谜语。”大人物补充。

    斯芬克斯指的是埃及狮身人面像,那个著名谜语的谜底是“人”。

    “不能让它看透人心?不能让它具有人的思想?”我问。

    大人物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吧,每个人对这句话的理解不尽相同,但是,越来越多人畏惧蛇墟,将它视为世间最大的不祥。”

    “那么,算了,我们不碰它就是。”我以退为进,故意显示胆怯,以观察大人物的表现。

    在全球观察家的文章中,将大人物一直视为“皇室中兴的脊梁”。这一点,从大人物的中学时期已经初露端倪。

    媒体披露,大人物中学时至少花费了三分之二的精力在剑道、空手道、忍道上,是其他同龄人的数倍。当时,由于他的坚持,皇室聘请了国内最优秀的剑道高手来当他的老师,即天下闻名的宫本家四十一代传人宫本大石。

    从中学到大学,大人物全力以赴修习剑道,终于出师,成为当时岛国最著名的“年轻一代十剑客”之一。

    唯一强于他的高手,是绯雨家族号称“七臂剑猿”的绯雨野鹿。

    对“七臂剑猿”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谷歌,此人曾蝉联过两届奥运会击剑冠军,尤其在花剑、重剑两个项目上,天下无敌。

    我举绯雨野鹿的例子,是为了说明大人物身为皇室一员,并没有沉迷于声色犬马,而是相当自律。只有那些身怀野心的人,才会严于律己,将精神与体魄锻炼至百毒不侵的境界,随时准备迎接“天降大任”。

    很多接近过大人物的记者,都提到过,大人物是一个极具勇气、不知胆怯的真正男人。环球政坛之中,唯有北方大帝能够与其匹敌。

    我不相信,在蛇墟面前,大人物会望而却步。

    果然,大人物微微一笑:“在我的国家,总要有人敢于打破禁忌。即使有不祥诅咒,真正的勇士也能一肩担当。赵先生,就像你一样,织田氏是如此看重你,把你尊为家族的希望,此刻岂不也应该拿出点勇气来?”

    我沉默地点头,不动声色,以免被大人物看穿。

    “你退后,我把这块布拉下来。”大人物说。

    我摇摇头:“我们一起动手吧,如果有不祥之事,两个人分担,会更容易一些。”

    普通人总是趋吉避凶,有好处抢着上,有坏处急着躲。

    我却知道,很多时候,只有那些迎着困难冲锋的勇士,才能获得上天赐予的礼物。

    无限风光在险峰,要想获得非凡之福,必须得有攀登险峰的勇气。

    我有种预感,蛇墟会改变我和大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当我们共同面对一个古老诅咒时,就会变成共同进退的战友。

    当我有机会进入赵檀的思想,并不仅仅以了解织田鬼奴墓穴为终极目的,而是珍惜每一分钟,尽可能地制造更多变化,力争比赵檀更了解“神列之墓”的情况。

    想更多、做更多、看更多,才真的不虚此行。

    “好啊,难得大家都有挑战极限的勇气,开始吧。”大人物笑着点头。

    我们各自抓住那块布的一角,同时后撤,将整块布都拉下来。

    布上覆盖着灰尘,一拉之下,灰尘弥漫,十步之内,不见人影。

    我并没有急着躲避灰尘,而是在大布滑落的第一时间,仰面看着那立像的脸部。

    透过烟尘,我看到了一个人身蛇首的怪物。

    我眼睁睁看见,那蛇首在轻轻蠕动,双眼睁大,射出青碧色的光芒。既然是蛇首,就一定有蛇信。当我注视它时,它的蛇信正在快速地吞吐着。

    至少有十秒钟,我确信这人身蛇首的立像是活着的。

    当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时,烟尘飘散,吹进我的眼里。

    我低下头,使劲揉了两把眼睛,再次抬头观看,那蛇首已经昂然不动,目视前方,与对面织田鬼奴的立像遥遥相视。

    这十秒钟非常宝贵,如果为了躲避灰尘而闭眼的话,根本无法看到。十秒钟一过,立像只是立像,毫无诡异之处。

    我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情形,从道理上讲,也根本讲不通。

    “啊,好多灰尘,把眼睛都迷了。”大人物叫起来。

    我从失态中警醒过来,立刻后退,双手在面前挥舞,拍打灰尘。

    “这就是蛇墟,不过如此。”大人物仰着头向上望着,语气中充满失望。

    “是啊,只不过是一尊立像。”我附和着说。

    大人物丢下手里的布,走近去,拍打着立像的手臂,发出“啪啪”的响声。

    “先生,先生。”刚刚那中年人鸠尾飞奔回来,手里捧着一台平板电脑。

    当他看到覆盖蛇墟的布已经被扯下时,脸色立刻变得极其难看。

    “鸠尾,你看,没事的。我跟赵先生一起,把这块布扯下来了。我告诉你,对某些传说别太迷信。我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要向前看,要向那些有着‘无神论’信仰的国家和人民学习。”大人物说。

    “先生,电脑上有二百四十张图片、四百篇文字介绍、二十二段视频,都是讲述蛇墟的。”鸠尾说。

    大人物哈哈一笑:“鸠尾,不用看了,再多传说都没有吓退我和赵先生的勇气。看吧,我们好好地站在这里,根本没有被蛇墟击倒。那些图片什么的,我就不看了,如果赵先生感兴趣,可以随意浏览一下。”

    我本来想看,被大人物一说,改变了主意,也摇摇头:“不必看了,我们已经用事实打败了谣言。”

    除了我最初十秒钟看到的奇怪一幕,蛇墟的立像再也没有表现出其它非同寻常之处,只是一个立像罢了。

    墓穴中的挖掘一直在继续,大人物中途接到密报,向我告辞离去,派鸠尾跟随并无条件协助我。

    大人物走后,鸠尾的紧张情绪完全缓解,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军用酒壶,连喝了几大口。

    “我们揭掉了蛇墟上覆盖的布,害你担忧了。抱歉。”我说。

    “在文字记录的第九篇上,有一段话,大概意思是‘龙来了,蛇墟就苏醒了’。视频的第四段,则是一条龙、一条蛇在新干线的上空激烈搏杀的真实记录。赵先生,我从镇守‘神列之墓’的第一天起,就希望有人能揭掉那块布,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布上的土有多厚,我的希望就有多迫切。”他说。

    鸠尾应该是一个有轻度酒精依赖的人,几口酒下毒,颧骨立刻赤红起来。

    “每个城市中都有类似的传说,细查起来,全都没有真凭实据。”我说。

    “不,不。”鸠尾大力摇头,右手举着酒壶,在空中挥舞着,“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蛇墟的出现……伥鬼的出现……海中鲛人的出现……全都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回归。不要对此视而不见,我们都不能视而不见,全世界都不要视而不见,大航海时代又要开启了,无敌的时代……”他的酒意上涌极快,几分钟时间内,就已经语无伦次。

    其实,大航海时代有其特殊背景,是与当时的通讯闭塞、生产力低下、种族沟通能力差等等不良因素密不可分的。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现代,连地球都已经变成了“地球村”了,更何况是几大洲之间的联络?

    “你醉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指着大人物坐过的椅子。

    “我没醉,你知道吗?醉了的人才是醒着,醒着的人全都醉了,这是两个完全颠倒的世界。蛇墟别让蛇墟看透你的思想,否则,你就是蛇墟的伥鬼,就失去灵魂……”鸠尾大喊大叫起来。

    四周的人向这边望了望,但他们的级别应该低于鸠尾,所以没人过来制止他的叫嚷。

    “关于蛇墟,你还知道什么?”我问。

    鸠尾又拧开了酒壶的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醉态更加严重。

    “我还知道什么?我们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绝对不要惊醒了蛇墟的睡梦,嘘不要惊醒了它的梦……”鸠尾一跤跌倒,背靠台阶,闭上了眼。

    我知道,挖掘一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刚才,鸠尾把平板电脑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我想把它拿出来,看看里面的内容。

    其实,如果我的动作足够轻巧的话,就不会惊动他。

    我向前俯身,右手垂下,伸进他的军装右侧口袋里。

    平板电脑的外壳普遍是由塑料制成,平滑而坚硬,只要摸到一个角,两根手指一捏,就能把它夹出来。

    奇怪的是,我在鸠尾的口袋里没有摸到电脑,那口袋竟然是空的。当我的手伸向口袋底部时,一条滑腻、柔软的绳子突然缠上来,卷住了我的五指,随即抽紧,无法挣脱。

    “蛇,是蛇。”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和大人物刚刚揭掉了蛇墟上蒙着的布,报应转眼就至蛇来了。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向后缩手,发现缠住五指的是一条青碧色的小蛇。

    “蛇墟的眼神也是这种颜色,是来自蛇墟的报复?”我扭过头,向那人身蛇首的立像望去。

    就在那时,它的眼睛再次睁大,向我望过来。

    从那双蛇眼之中,我看到了死亡的诅咒。

    “一切尽失,灵魂质押给魔鬼,永远无法解脱,蛇墟的伥鬼席卷海与地,还有草原,收割一切,包括死亡。”我听到有个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来,似是诅咒,又似是宣判。

    “危险,危险,龙先生,醒醒,马上面临重大危险了,醒醒,赶紧醒醒……”同时,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黄花会的“****”唐辉在叫,我的思想立刻跳出了躯体,想起自己应该是在敦煌的民居之中,正在与赵檀的思想进行深度沟通。

    眼前一切,皆是虚妄。

    所谓蛇墟,也不过是赵檀看到的诡异幻象而已,而且已经是过去式。

    正是因为有“****”存在,我才能在虚拟与现实、现在与过去、本我与赵檀之间自由穿梭。

第231章 虎牢关(1)

    “龙先生,龙先生,醒醒,醒醒。”这次是大将军在轻声呼唤我。

    我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头部、腕部已经被那钢环箍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放松,放松,只不过是一条印度无尾蝮蛇,小意思,没事,没事。”查爷也开口了。

    我低头看,右手五指上竟然真的缠着一条青碧色的小蛇,约有一尺半长,头部极尖,尾巴极短。

    “这是什么?”大将军惊问。

    唐辉摇头:“我不知道,有些问题,不是物理知识所能解决的。这种无尾蝮蛇不会出现在本地,而是泰国、印度那边的品种。”

    我看着那条蛇,慢慢回忆起鸠尾脸上那种暴躁癫狂的表情。

    “是蛇墟。”我明白了。

    我和大人物一起揭开了那块布,蛇墟已经震怒。

    查爷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一个帆布袋子套在我手上,猛然一撸,那条蛇就落在了袋子里。

    “好了,没事了。”查爷说。

    唐辉拿出两把精致的螺旋钥匙,打开了四只钢环,把我和赵檀都解放出来。

    “事情进行很顺利,我怀疑,赵檀隐瞒了很多事,也编造了很多事。”我说。

    蛇墟的出现,让事情朝着玄学的方向肆意发展,而赵檀却从没说过。

    “同一件事,每个人所站的立场不同,感触就不同。他以为整件事之中最重要的是地底伥鬼,而你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一些他没有注意到的事全都深挖了出来。有个好消息,我的人已经打入到皇室的核心资料室,找到了挖掘时的影像资料,可以跟赵檀说的、你看到的对比修正。一小时内,资料就会传送过来。”唐辉说。

    我点点头,假如有第三方资料出现,所有已知信息合起来,就能够得出真相,不怕某一方故意篡改事实,误导我们。

    “龙先生累了吧,先回房间休息吧。睡够了觉,精力才能恢复。”唐辉善解人意地说。

    我站起来,向众人打声招呼,然后回自己的卧室。

    “龙先生,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其它的事我来考虑,不劳费心。”唐辉在我背后叫。

    他似乎胸有成竹,对未来的事情考虑已定。

    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现在,被蝮蛇缠过的右手手背火辣辣的,像是被刮去了一层皮似的,钻心地疼。

    我知道大将军会跟进来,故意将房门留了条缝。

    大将军无声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盒饭和果汁。

    “吃点东西吧?”她说。

    “我刚刚经历了一些事,没有心情吃饭。”我说。

    “我们的情况不妙,你得好好吃饭,因为下一顿饭我们不一定有时间吃了。唐辉有阴谋,我们得带着赵檀走。”大将军说。

    虽然唐辉对我越来越客气,但我对他却没有好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另外的目的。

    人心隔肚皮,现在大家都是表面上装得可以亲密合作,背后却是彼此防范,势同水火。

    “不能走,我得借助于唐辉的仪器,继续探索赵檀的精神世界,尤其是‘焦木’。”我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与虎谋皮的事,太危险了。”大将军摇头。

    我的确是在跟唐辉与虎谋皮,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

    他要的是织田鬼奴之墓的秘密,而我要的,则是赵檀全部的精神世界。眼下看来,他腹中似乎有千条妙计,掌握着大量的外部信息,完全处于上风,我却对未来知之甚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处处被动。

    “普天间。”大将军忽然说。

    那是五角大楼驻扎在岛国的军事基地,是美国的“第一岛链”的重要控制点,其军事反应能力,位居美国全球军事基地的前三甲,亦是美国自二战后反制亚洲、反制泛太平洋地区的重拳之一。

    “我偷听过唐辉的电话,他刚刚说的资料,就是来自于普天间的某个要员。”大将军补充。

    我舒了口气,这就是对唐辉忍让的收获。他这边聚集的资料越多,我就会越轻松,只要在关键时刻出手,他口袋里的东西就能变成我和大将军的。

    “我有一些短小而精悍的武器,就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包括袖箭、连珠弩、捕兽夹、强力胶水。将来,或许能用得上。”我说。

    小范围交火中,枪械虽然实用,却会引来**烦。即使在枪口拧上消声器,在有经验的警方高手耳朵里,也能轻易分辨出枪声和生活噪音的区别。所以,我最不主张用枪,而是要用冷兵器解决问题。

    那些强力胶水的作用很大,只要涂在门把手上,就能将开门者的手牢牢粘住,非得扒掉两层皮甚至一片肉,才能挣脱。

    如此一来,在残酷的战斗中,对方就会失去一只手的力量,而且是最灵活、最常用的那只,等于是自废一半武功。

    “我是担心你的精神会遭别人控制,唐辉是著名的‘****’,没有人愿意挑战他。在我看来,他比刚刚那条无尾蝮蛇可怕多了。”大将军说。

    “他有弱点。”我斩钉截铁地说,“他有很严重的信息依赖症,只要切断他一切外部信息来源,他就会精神崩塌。反之,如果将外部信息全部掉包成假的,他就坠入了信息的**阵。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只蜘蛛,如果失去了蜘蛛网,蜘蛛还有什么本事呢?”

    现代化的信息人员的确像蜘蛛一样,在一张巨大的立体“信息网”中生存,通过切换频道、搬运信息、系统分析、后台生成来保持自己的工作能力。

    断掉这张网,信息员的精神之源就消失了。

    “这不容易,你知道吗?唐辉的家族上溯四代,全都是间谍界的翘楚。他的四个叔叔、两个姑姑、一个舅舅、一个哥哥、五个姐姐都是国际间谍,至今仍然活跃在全球关键地区。他的网,不是我们能碰触到的蜘蛛网,而是类似于五角大楼的宇宙空间战所使用的‘天网’。”大将军说。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唐辉不姓唐,而是姓惠。”

    惠氏家族是全球鼎鼎大名的间谍家族,向上追溯起来,最经典的,莫过于他们在二战中诺曼底登陆战、珍珠港事件中所起的巨大作用。

    关于这个家族的故事,市场已经有太多书籍、电影、电视剧、纪录片进行过报道和演绎,即使用所谓的“间谍之王、间谍之后”之类的称谓去赞美他们,也早就毫无意义。

    类比来说,亚洲最著名的女谍川岛芳子跟他们相比的话,很可能连给惠氏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唐辉出自这个家族的话,其实力之深厚,无可探测。

    “算了,龙先生,不如算了。”大将军说。

    “什么意思?”我问。

    “我们认输吧,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更没有希望的战争,我们绝对不是唐辉的对手。他在电话中说,这一次要让莫高窟变成他手里的火柴盒,喜欢打开就打开,愿意关上就关上。这种比喻……呵呵,简直恐怖至极。”大将军苦笑着回答。

    我在卧室里来回踱步,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唐辉为何而来?”

    如果他的弱点不是信息网,那么就一定是“贪生怕死”。

    那种钢环连接装置是一种伟大的发明,但他必须依靠我才能探索赵檀的精神世界,而不是自己亲力亲为。

    我能判断出,即使面对最想得到的结果,他也不愿冒生命危险,而是迂回前进,时时刻刻安全第一。

    那样的话,假如我手里握着秘密,将自己置于高危境地,唐辉就不敢接近,被迫与我谈判讲和。

    这样做的关键点有两个,第一是提前攫取唐辉想要的秘密,第二是必须处于唐辉不愿尝试的高危地带,比如赵檀精神世界中的黑暗区域。

    “我还会再试一次那些钢环。”我说。

    “你一定是疯了,龙先生,你想想,当你进入赵檀的精神世界时,他也同时进入你的,就像水和酒的交融一样。到了最后,分不清哪是水哪是酒,这样一种状态下,你还是你吗?你又知不知道,或许赵檀也在期待着进入你的精神世界”

    大将军突然闭嘴,双手捂住了脸。

    我缓缓地停在她面前,足足等了一分钟,当她把手挪开时,我才低声问:“什么?”

    她并非不擅长隐藏心事的人,但刚刚那些话太冲动,以至于说出了某句暴露内心秘密的事。

    “没什么。”大将军摇头。

    “你知道一些真相,但现在还不肯告诉我,是吗?”我问。

    “我们输了,不要问了。”大将军转过身,再次双手捂脸,肩头无声地颤抖着。

    我的确无需再问,大将军的表现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

    “一切都是唐辉的圈套,小圈套之外还有大圈套,环环相扣,躲过一个到第九个,一定躲不过第十个到第一百个。”我意识到了危机,这危机就是来自于唐辉。

    我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下面的角落里按了个按钮,床垫、床板缓缓掀起,露出下面那个扁平的钢制保险柜。

    这是一个武器柜,也是我最后的求生工具收藏柜。

    自人类发明枪械之后,冷兵器日益成为摆设,被那些喜欢走捷径、抄近道的年轻人抛弃。可是,很多人想不到,枪械的组装步骤、击发程序太多,任何一个环节上的故障,都有可能导致射击失败,错失了杀敌自救的良机。

    在杀戮的世界中,只有冷兵器不会误人误事。

    我按下密码,保险柜的门自动弹开。

    “需要什么?”我问。

    保险柜里准备最多的就是袖箭,容量最大的九连发,最小的是单发再加上手动装箭。其有效射程为七米,最佳射程为两米,即两个陌生人面对面交谈时的最普通距离。

    大将军摇头:“对不起龙先生,我不需要。这一战,再怎么准备,都是徒劳的。”

    我挑选了两支袖箭,卡在左右小臂上,然后用衣袖盖住。另外,我又拿了两支九连发袖箭,卡在小腿上。

    “不试试,怎么就要放弃呢?”我微笑着反驳她。

第232章 虎牢关(2)

    “关于蛇墟和伥鬼,都是岛国玄学领域里最诡秘的东西,此前不知有多少人已经为此死无葬身之地了。即使勉强求战,也是死路一条。”大将军回答。

    现在,我对任何话都不敢深信。

    大将军“水酒交融”那几句话,让我对唐辉的阴谋有了重新认识。

    试想一下,我们一开始谈合作,目标直指赵檀的秘密。如唐辉所言,各自出力,利益平分。

    这是一种很普通的江湖合作方式,二一添作五,或者叫“见者有份、见见面劈一半”。任何人这样说,其他人都不会怀疑其中有诈。

    况且,这项合作正中我的下怀,因为我对赵檀经历过的事非常感兴趣,而且怀疑,那些仅仅出现过一次的“伥鬼”已经通过摄像机的捕捉作用离开了地洞,到达了我们这个世界。

    更进一步想,摄像机是通过夜视仪系统看到伥鬼的,假如没有夜视仪呢?地底的情况就会是一团漆黑,人类不可能从监控仪中看到它们的存在。同样,如果这些人透明的、不可见的,那么,它们随着吊篮、缆绳一起上升到地面时,人类就根本看不见它们,任其游荡离去。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当人类以为伥鬼消失时,伥鬼已经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我们身边的世界,就如同某种新型细菌病毒一般。

    基于这方面考虑,我得清楚赵檀、织田氏、大人物在“神列之墓”展开行动的详情,才能想办法做补救。

    “我探索赵檀的时候,他也在探索我。我没有什么好探索的,既没有复杂经历,也没有复杂目的,既不能影响国家政治,也不能左右世界格局。他要来,来就是了,我的精神世界是不怕看的。”这就是我的第一层想法。

    第二层想法其实更加奇妙,我从前修习过一种奇术,名为“虎牢关”,其宗旨是“思潮如虎、我心为牢、画地为牢,擒龙捕虎”。简单说,任何进入我思想的异端,都会被我的心牢牢锁住,非但不能对我造成伤害,而且对方会瞬间遭受反杀,失去这些激进的思维。

    这种奇术之所以用“虎牢关”命名,就是把敌人的异端思潮当成了三国时的温侯吕布,狂浪不羁,勇冠三军,但最后仍然受制于大仁大义、大忠大勇的桃园结义三兄弟。

    异端虽狂,始终逃不出一个“奇”字。我以“虎牢关”应对,是用胸中一口正气,直击一切奸佞邪恶,以正辟邪,无往而不利。

    第三层意思,我之前跟大将军说过好几次,现在,我们想找线索太难,好不容易有一条可以深挖的线索,就得竭尽全力维护下来,即便是冒着被人利用的危险,也得向前走,总胜过空手而归。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形,一切仍然是未知数,还不到唐辉马上翻脸露出獠牙的时候。

    “相信我,没事的。”我说。

    大将军无奈地摇头:“好吧,如果你坚持,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我都支持你。”

    我喝了那杯果汁之后,躺在床上休息。

    大将军没有出去,坐在沙发上,替我护法。

    我刚刚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人身蛇首的诡异立像。它凝立不动,但身边却多了几百条来来去去的影子。

    “难道那些就是赵檀看见过的伥鬼吗?”我忍不住低语。

    蛇墟的立像是在殿中,当我向外面眺望时,暮云低垂,冷风四起,山中已是黄昏。

    据赵檀说,那些民工挖掘了长达四十九天时间,才找到了玉版画。这句话很不可信,我看过那些民工的速度,真要下挖四十九天的话,只怕已经接近地下水源层,将这里挖成了一口水井。

    “赵檀的呓语不可信,我们对他测谎时,他因势利导,也在用谎言反击我们。他的精神力量果然强悍,根本不会被其它外力催眠”我刚刚想到这里,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卷入那些影子之中,耳边传来波涛拍岸般的一阵一阵有规律的呢喃诵经声。

    我对诵经并不反感,对各个宗教的经文也有所了解。

    大概在几分钟后,我细细分辨,察觉,那并非诵经,而是一种充满了愤怒、痛恨的邪恶诅咒声。就算不知道语言的本义,我也能感知到,呐喊者声音里那种激昂迫切的恨意。

    “是伥鬼的声音。”我立刻警觉起来。

    那种声音不但进入我的耳朵,而且长驱直入,直达我的内心。

    我无声地攥紧双拳,小臂交叉,横挡在胸口。

    那诅咒声在我胸膛里横冲直撞,如同一阵妖风,寻找着可攻击之处。

    “尔等大胆,敢无端挑衅,死”我以心声断喝,同时,双拳中迸发出两股灼热力量,沿着经脉上行,直达胸口,瞬间将那阵妖风切断。

    那声音不断传来,我凝神定心,慢慢感知到它的来处,就在蛇墟立像的背后。

    我向那里走去,但影子们奔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连串的巨大漩涡,在我身边卷来卷去,似乎每一个都想将我卷入暗昧深处去。

    “斩妖除魔驱鬼送神急急如律令。”我松开双拳,十指屈伸,重新捏了个“古松定风”剑诀。

    禅宗擅守,道家擅攻。

    既然我内心有“虎牢关”镇守,没有性命之忧,那么在外部就可以放手进攻,破除一切邪魔鬼祟的放肆挑衅。

    以指作剑,剑诀所到之处,影子们纷纷退避。

    在我眼中,影子都是些“非人”。远观虽有人形,近看却都是兽面、兽形,没有一个具有正常人的身体和五官。

    很快,我绕到了立像的背后。

    出乎意料的是,那里竟然悬挂着一盏黑色的灯笼。灯笼里面燃烧着的,并非蜡烛,而是一条摇头摆尾的两寸长白色小鱼。

    我走到灯笼前面,耳朵里听到的呐喊声越来越沉重。

    “是谁在那里?”我问。

    “是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在那里……”灯笼下面,突然有了漫长而幽远的回音,一连二十几声,悠悠荡荡,久久不绝。

    我轻轻蹲下,向着地上望去。

    灯笼距离地面约有两米,外罩由密实的黑色皮革制成。所以,小鱼发出的光芒被拢住,只有向着我的这一面透出光来,其余方向,黑暗依旧。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灯笼下面是一个直径两尺的黑洞。可惜的是,我手边没有电筒,没法察看黑洞里到底有什么。

    “龙飞,龙飞?”一个苍老的从遥远的地底传来。

    那声音极为陌生,以前从未听过,但我隐约觉得,呼唤我的人并不陌生,竟然给我一种亲人久别重逢的温暖感觉。

    “谁?是谁?”我俯下身,向黑洞中徒劳地张望。

    “龙飞,龙飞,是你吗?”那声音又叫。

    我急速地思考了几秒钟,马上回应:“是我,我是龙飞,你是谁?”

    当我的声音进入那黑洞,立刻再次引发了阵阵回声:“我是龙飞你是谁?我是龙飞你是谁……”

    “是我,是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忽然,那立像转过身来。

    我抬头看,灯笼慢慢升高,照着立像的头部。

    那诡异的蛇首再次复活,眼中碧光阴森森地投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面对着它。

    “龙飞,是你吗?”这是我刚刚听到的深沉的呼唤声。

    “是我,是我,呵呵呵呵……”这是诡异邪恶的阴笑声。

    两种声音全都来自于蛇首,发声的同时,伴随着它口中的蛇信倏忽吞吐的丑陋动作。

    “在这里,一切都要遵照蛇墟的规则。”它说。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听到那遥远的呼唤声之时,我已经被蛇墟看透了思想,它已经找到了我的破绽。

    我一直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破绽,甚至包括思想在内,永远都能清醒自制,不会给任何人以攻击的缺口。可是,我一听到那种深情的呼唤,内心紧闭的门扉立刻敞开,有一种游子怀归、近乡情怯的特殊感受。

    除了雷动天,没有人给我如此亲切的感受。可是,那声音却又绝对不是雷动天发出的。我熟悉他的声音,任何时候都不会听错。

    “难道说,蛇墟竟然看到了我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禁浑身一震。

    我从小在港岛孤儿院长大,自己的根源在哪里,从来无人知晓。

    如果连这一点都能看透,那么蛇墟的力量就太强大了。

    “击败你的,是你自己。在这里,蛇墟是万神主宰。”它说。

    我忽然觉得太阳穴剧痛,仿佛有两根尖锐的凿子从两边插进来,要将我的脑袋洞穿。

    “不要再来打扰蛇墟的安宁,外面的世界是你们的,这里的世界,永远属于蛇墟。”它说。

    “我的来历……我从哪里来?我的家人在哪里?”我**着,太阳穴的痛越来越剧烈,直至无法忍受,然后突然醒来,一下子坐起来。

    窗外星斗满天,室内一灯如豆。

    大将军斜躺在沙发上,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卧室的门关着,外面没有任何动静,静谧得如同星空下的荒原。

    我单手抚胸,平静自己的情绪。幸亏有“虎牢关”的防御,蛇墟的诡异力量才没能彻底地掌握我的思想。

    眼睛能够看见的敌人并不可怕,真正让我担心的,就是从赵檀的摄像机里消失的那些伥鬼。

    我轻轻下床,开门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客厅里的落地灯开着,唐辉正襟危坐,似乎有所期待。

    “在等人?”我问。

    这是我的家,我才是唯一的主人。其他任何人进来,都不能鹊巢鸠占。

    “对,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能带来一些消息,但不知道是好是坏所以,非常忐忑。”唐辉回答。

    “要不要喝一杯?酒或者茶?”我问。

    唐辉摇头:“谢谢,都不必了。为了等这个人,我已经茶不思、饭不想。”

    “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唐先生如此苦等?”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当然,大将军说过,唐辉联络的是来自普天间美军军事基地的线人。

    “我等的是一个能决定岛国命运的人,你说,值不值得苦等?”唐辉低低地笑了。

第233章 虎牢关(3)

    如果真的有一个那样的人物要来,当然值得苦等。

    “你相信吗?”唐辉问。

    我摇头:“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相信与否,并不重要。唐先生自便,不要客气。”

    我走到厨房去烧水,暂时离开客厅。

    大家都如此关注岛国,即使是国际上的亚洲事务观察家,也未必做到这般专注。

    唐辉站起来,跟着我走到厨房来。

    “龙先生,你修习过‘虎牢关’?”唐辉问。

    我不由得一愣,因为“虎牢关”是隐形功法,无论发力或者进攻,都是无影无形的,只有被攻击者能感受到,外人无法得见。

    如果唐辉能看得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练过这种奇术。

    “是啊。”我坦然承认。

    高手面前,不打诳语。否则的话,就太没有谈话效率了。

    “那种奇术已经近乎失传了,而以龙先生的出身,似乎跟该奇术扯不上任何关系,不是吗?”唐辉单刀直入地问。

    “你精通信息学,这样的问题,何须问我?”我反问。

    作为“****”,唐辉对于信息的搜集一定是广泛而博智的,要想查清我在孤儿院的历史,几乎是弹指间就能完成的事。

    “对,对。”唐辉点点头,脸上微微有挫败感。

    “茶?咖啡?”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响,我没有急于关火,而是轻声询问。

    “茶是什么茶?咖啡是什么咖啡?”他忽然问。

    我知道,他是想通过我对不同种类的茶、咖啡的选择,来确定我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在心理学上,这被称为“生活习惯依赖症”,是洞悉一个人思想品质的有效方法之一。

    “随便,架子上有什么就喝什么。”我回答。

    我们一同向墙上的玻璃橱柜望去,只看见了两种东西。茶是铁观音,咖啡是雀巢速溶。

    这些日常物品都是孟乔来购买摆放,我一直不太留意。

    现在我才知道,大将军沏茶的时候,用的是自带的茶叶,并没有使用这些市面上的大路货。

    “这不是你的风格。”唐辉一语道破。

    这件寻常小事让我突然陷入了沉思,乌龙茶与雀巢咖啡的确不是我的风格。我不清楚,这会不会是孟乔的风格?或者,这不是任何人的风格,孟乔把它们摆在那里,只是为了让厨房看起来更像是厨房。

    如果由我来布置,宁缺毋滥。

    “垃圾桶在哪里?要不要我替你丢掉它们?”唐辉咄咄逼人。

    他的目光非常锐利,一直盯着我的脸,细致观察,缜密分析,能够看透我心思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不,它们无所谓。”我的思想受到了重大打击,精神层面的较量立刻处于绝对的下风。

    垃圾桶就在我脚边,是酒店里最常见的不锈钢翻盖垃圾桶,里面套着的黑色垃圾袋没有铺好,半边露出了垃圾桶,皱皱巴巴地耷拉在桶外面。

    孟乔是个好人,但不一定是个好的女朋友、爱人、贤妻。当然,我并未把她定位为这三种角色。在心里,她只有一个角色,就是战友。

    从小到大,我们的友谊之中不带任何性别色彩,只是共同抵抗困难、艰苦奋斗的战友。我们曾看到彼此最难过、最穷苦的时候,已经再没有心灵秘密可言。所以,我们只能是战友,而不是其它。

    爱情是个太沉重的问题,我们无力讨论。

    “顾倾城是个很棒的女孩子,我每年都在港岛待一段,见识过不少香江名媛,但能比得上她的,寥若星辰。更叫人嫉妒的是,她的实力如此深厚,连几届特首都得给顾氏家族面子。钱,对于顾倾国、顾倾城两兄妹而言,只是一堆数字和小数点罢了。这样的人中之凤,才配得上龙先生,不是吗?”唐辉改变了话题。

    我笑了,取了两只水杯,先在水龙头下清洗了几遍,用纸巾擦干净,才慢慢倒入半杯热水。

    孟乔和顾倾城完全是两种人,不能拿来比较,就像中国的小米与美国的牛排一样,不同产地,不同性质,不同功用,毫无可比性。

    唐辉提到顾倾城,不过是在从另外的层面分析我对女孩子的偏好。像顾倾城那样谈吐优雅、温柔淡然的女孩子,港岛找不出十个,即使是大名鼎鼎的赌王、船王、地产王三代子女中,也没有一个人能与她比肩。

    我只能说,顾倾城太完美,完美得不像是现实世界中的女孩子。

    “对于明水袖,你怎么看?”唐辉再次转变话题。

    当我保持沉默,他就无法向我的思想进攻,只能轮番调动话题,反复刺探我的情绪弱点。

    明水袖是个谜,她本人、她的存在、她在反弹琵琶图前的失态、她自述的来历……都是谜。

    如果我是个懒惰的人,就会简单地在她身上贴一个“亡明公主”的标签,不加考证,人云亦云。

    雷动天、顾倾城都不是懒惰的人,所以即使明水袖将同样的话重复一百遍,他们两人仍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甄别求证,绝不冒遭人愚弄的危险。

    我也不是懒惰的人,拒绝在明水袖身上贴任何标签,更不会轻易相信“亡明公主穿越时空”这样的故事。

    找到充分的证据,我可以相信明水袖的身份。但是,没有证据,她只能是她,一个港岛来的身份存疑的女孩子。

    大明之亡、李自成之败、张献忠之死都存在很多吊诡之处,直到现在,探险家仍然在九宫山、川中找寻李自成自大明皇宫搜刮的宝藏以及张献忠沉没的运银船。

    “明水袖的来历很有意思,龙先生愿意听吗?”唐辉追问。

    在“亡明公主”这件事上,他似乎觉得能够借机撬开我的思维硬壳。

    “虎牢关”的威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因为它融合了禅宗的“禅定”和道家的“心修”,等于是一扇门加上了反正面两把锁,任何开锁匠都不可能站在门里或者门外,一连打开两把锁。并且,这种锁不是物理上存在,而是无影无形、无可捉摸,只存在于我的思想深处。

    对于一种看不见的“锁”而言,要想攻破,首先得具备比我的思想更强大的想象力、捕捉力、定力、忍耐力。

    我并不认为唐辉这类“聪明人”能静下来修习一种费时费力却又不能即时见效的奇术。就算他曾修习“虎牢关”,也只是停留于“关外皮毛”罢了。

    “龙先生,你已经很久没说一个字了。”唐辉提醒。

    “‘虎牢关’很复杂,对吧?”我答非所问。

    “嗯,的确是。”唐辉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端起了其中一只杯子。

    他的动作很轻,右手下垂时,指甲一弹,一些乳白色的药粉就落进了剩下的那只杯子里,大约有一两克的样子,落水即溶,不留痕迹。

    “奇术是挑人的,某一种奇术只有某一类人能够抵达巅峰,其他人就算逆天修习,也只能是徒劳地浪费时间。关于‘虎牢关’,我只知道皮毛,唐先生见笑了。”我说。

    “是这样吗?”唐辉轻呷了一小口水。

    “是。”我正色回答。

    “愿闻其详。”他说。

    “唐先生,我们可不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合作,就诚心合作,分成比例不管是五五、四六还是三七,谈好了就按协议来。总不能,我在前线东挡西杀,你在背后上屋抽梯,绝了我的退路,然后将所有成果据为己有。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是停止合作吧。”我说。

    唐辉面不改色:“哦?我不是太明白龙先生的意思?”

    我向自己的太阳穴指了指:“我们的目标是赵檀,不是这里。”

    太阳穴仍然隐隐作痛,那个梦来得太奇怪,与探索赵檀思想的过程联系得太紧密,所以我才怀疑,唐辉持有更复杂的仪器,其力量和用途远远超过那四个钢环。

    “多心了。”唐辉回答。

    “喝了它?”我指着剩下的水杯。

    “什么?”唐辉皱眉。

    “你刚刚在水杯里弹进了什么?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强力致幻剂吧?先侵入我的梦,被我发力挣脱,然后又直接给我投下致幻剂?”我不动声色地问。

    唐辉很淡定,并没有因为我揭破了他的计策而恼羞成怒。

    “龙先生,误会,误会。”他连连摇头。

    “当着我的面喝下它,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把杯子推给他,继续坚持。

    我并不确定唐辉弹入水杯的药粉是什么,只是在赌他敢不敢喝下了药的水。

    “龙先生,何必强人所难?惊扰了其他人的好梦?”唐辉再次摇头。

    “我们两个动手单挑的话,你猜,谁会赢?在回答之前,我得提前说明,这是在我家里,你落脚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藏着致命的机关埋伏。人死不能复生,你大概只有一次机会。”我说。

    我不想杀唐辉,只是他逼人太甚,已经触碰了我的底限。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可以喝,但有个条件。你既然怀疑我在你的杯子里下了致幻剂,那好,我们交换杯子,你喝我的,我喝你的。这样一来,大家都放心了,如何?唐辉笑着说。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我面前,拿起了另一只。

    “三二一,一起喝?”他一边问,一边把杯子凑到唇边。

    我也端起杯子,靠在唇边。

    致幻剂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帮人迅速达到目的的**。我们双方现在的样子,都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合作,却又不得不相互制约。

    “三、二、一好了,我认输,我认输。”唐辉倒数了三个数字,突然改变了主意,垂下手,把杯子里的水倒进水槽里。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要向我下手?”我问。

    “我想打开‘虎牢关’,看看关内有什么。”他回答。

    “关内空空如也,这关,只是一座空城。”我回答。

    “不可能。”唐辉摇头,“‘虎牢关’经过唐宋元明清五代发展,早就成了奇术界的扛鼎之术,其中更是包含着‘阳明心学’里的精髓。据我所知,这种奇术必须在三岁到七岁之间练成,否则一过了这个合适的年龄段,就会产生人体阴阳逆转的恐怖结果。如果不是为了埋藏最深的秘密,就没有人甘愿修习这种大风险、高门槛的奇术了。你说,你内心深处的‘虎牢关’只是一座空关、空城,那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第234章 不速之信(1)

    “你已经试过也看过了,是不是空城,难道还没有概念吗?”我问。

    唐辉“啊”了一声,突然双掌按住太阳穴,脸上露出异常痛苦的表情。

    事实上,厨房就是我们的战场。一走进来,他就在用各种入侵敌人思想要塞的奇术向我发动进攻。徒劳无功之后,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向杯子里弹出了致幻剂。

    如果没有“虎牢关”护住心脉,我早就是他的精神俘虏了。

    屡屡进攻无效后,他的心力全都耗尽,就出现了这种全身虚脱的症状。

    “我不相信,但我却没有办法证明……我的精神力量还是不够强大,败在‘虎牢关’脚下,心服口服……我还有办法,我还有其它办法,只要你给我机会,我就能证明给你看,‘虎牢关’绝对不是一座空城,天下没有这样的怪事,‘虎牢关’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关系到你的人生、世界格局……”唐辉断断续续地说。

    “好,很好,我等着你,绝对给你机会,挖掘‘虎牢关’里究竟有什么。”我说。

    我不杀他,他不杀我两者之间的道理完全相同。

    我们有共同的追求,那就是解开世间一切秘密,获取最大限度的真相。

    杀人是最愚蠢的手段,只有作坊里的屠夫,才能找到“宰杀的快感”。

    所以,我和唐辉都耻于杀人。

    我们是智者,不是屠夫。

    足足挣扎了十几分钟,唐辉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但已经汗湿发脚,头顶升腾起缕缕白雾。

    “‘虎牢关’果然厉害,我没入关,应该是万幸。”他说。

    “虎牢关”的智慧心锁分为七步,“关外”只不过是第一步,即便攻击失败,仍然有机会全身而退。假如他入侵到第二步“吊桥”或者是第三步“内城马道”,就演变成进退两难之势。

    再深入搏杀,假如他入侵至第四步“通心大街”,我就无法控制局面,只能与其正面拼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第五步“十字口”、第六步“冤屈鼓”、第七步“坐大堂”,已经深入我的心脉、脏腑、任督、丹田。到了那时,我遇到的就是绝代心术高手,必定会展开决死反击。当然,如果对方能够长驱直入,突破“虎牢关”,我也就没有必要坐以待毙,必然会放弃“守心之战”,或一退千里,或猱进鸷击,寻找另外的迎敌之策。

    唐辉还是太急躁了一些,以为可以轻易拿下“虎牢关”。躁进之下,反而自戕。

    “我出去……我要出去了,我等的人就要……到了……”他说。

    我注意到,他的两条腿一直都在瑟瑟发抖,脚尖几次触地,都绵软无力,无法硬撑着起身。

    “你别动,现在,逞强不是上策。”我说。

    “我的客人……就要到……了,我得去门口迎接……不能失礼,不能失了礼数……”他越急,双腿就抖得越激烈。

    “我代你去迎接。”我说。

    “不行,不行,对方只认我,不认其他人……会死人的,这不是小事……”唐辉急急地摇头,“不如,不如,你……搀扶我出去,这样最好,这样就能两全……齐美了。”

    最终结果,我没有代他出去,也没有搀他出去,而是背他出去。同时,我右手里还拎了一把折叠椅,供他坐着等待。

    我们出了屋门、院门,在路边停下。

    夜深之极,如同永远不会等来黎明那样。

    我从不畏惧黑夜,因为我心里无时无刻充满了光明,也高悬着希望。

    “就在这里吧,朋友就快到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就……好了。”唐辉说。

    从屋内到这里,他在我后背上几次运气,想控制自己波动起伏的心情,但始终未能如愿。

    我先撑开折叠椅,然后慢慢地搀扶他到椅子上坐好。

    “我没事了。”唐辉勉强装出微笑。

    “那就最好了,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时候你没有一点点防御能力,就算是普通的社会小混混,也能任意处置你。你确定要我回去?你确定不需要人照顾?”我问。

    唐辉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咬着牙,尝试站起来。

    蓦地,他的心脏狂跳起来。近在咫尺之间,我听到了那种恐怖的“噗通噗通”声。

    我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探察他的心跳。

    其实,也不必从腕脉上找答案了,他颈下的大动脉正在高速鼓荡,至少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五十次以上。

    我没有耽搁,立刻单手插入他的腋下,将他的身子抄起来,接着一脚踢飞了椅子,然后让他平躺下来。

    “别说话,控制思想,深呼吸,仰望夜空,去想遥远的北极冰海,或者是南极大陆上的冰川。让自己的血凉下来,就像是三九天连吃了三盒冰淇淋一样……”我的右手转移到他的颈后,大力按压其大椎穴,左掌按住他的左胸心脏,用力向下捋压,通过外力将不断强攻心脏的动脉血柱反向压迫,给他的心脏降低压力。当然,这些外部的辅助措施见效甚慢,只有他自己主动将自己头部的热血冷却下来,才能控制思想,免于血灌脑髓,走火入魔。

    “嗒、嗒、嗒、嗒”,女子高跟鞋落地声敲碎了沉寂的暗夜,从南面一步一步地过来。

    我全力以赴营救唐辉,甚至顾不得向那女子来处多看上一眼。

    “我……我没事,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来……了,我没事……我得起来……”唐辉极力挣扎。

    “你得躺着,不想死,就躺着。”我斩钉截铁地说。

    “走火入魔”是禅宗、道家的玄学术语,与现代医学的“心源性猝死、急性心肌梗死”表现接近,但又不是完全相同。

    玄学高手能够通过控制思想来结束这种暴躁、混乱的状态,不需要外部药物的帮助。反之,如果唐辉不能控制思想,就算有进口良药,也未必能助他度过难关。

    “看起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有个温和而柔美的女声在我背后说。

    既然对方是唐辉的朋友,而且据大将军说是来自普天间军事基地的人,我自然不想多惹麻烦。

    “唐先生病了。”我说。

    “我可以帮忙吗?”那女声说。

    “请吧,只要能帮唐先生冷静下来,请不要吝于出手。”我说。

    “好,那就不客气了,请多指教。”她说。

    我抬起头,她已经轻轻蹲下,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

    “啊,这种病有点小小的麻烦呢不过,我可以试着帮忙,不当之处,请不要见怪,献丑了。”她说。

    我一直蹲在唐辉的肩膀旁边,女子自然就蹲在了他的脚边。

    等我意识到她说的处理办法时,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她的左手扣住了唐辉的右脚脚腕,右手突然一挥,唐辉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不敢怠慢,马上抬起左手,捂住了赵檀的嘴,免得他的惨叫惊动更多人。

    “心跳一百三,正在降速,这办法虽然粗糙,但也算管用。”她轻轻地说。

    直到此刻,唐辉的脚腕侧面才有一道血箭飙飞出来,射出一米多远。

    原来,这女子右手的指缝里藏着极其锋利的刀片,一掠之下,就在唐辉的脚腕上切开了一条口子。从血箭飙飞的力道看,至少有两条支系毛细血管被切开,不流掉一百毫升以上的鲜血,伤口是自愈不了的。

    这种“放血疗法”岂止是她说的“粗糙”,简直就是暴力之极,等于是最极端的以毒攻毒手段。

    如果要靠放血的手段来救唐辉,我早就动手了,根本无需她帮忙。

    “你是唐辉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这样救人?”我问。

    她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灵活地一转,愕然反问:“谁是唐辉?”

    我不免惊诧:“你不是唐辉的朋友,为什么要帮忙救人?”

    她也满脸诧异地反问:“不是你要我帮忙救人的吗?我停下来之后先问过你,你说可以帮忙,我才喂,你这人,不会反咬一口碰瓷吧?我只是过路的,要到前面去送一封信,看到情况紧急,才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主动停下来问。哎呀,早知道这样,我绕着走就好了,根本不用理你呢。”

    我无语地长叹,没想到大半夜的,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乌龙事件。唯一值得欣慰的,放血之后,唐辉的心跳已经降到每分钟八十次,狰狞扭曲的五官也舒展开来。

    他是一个外表修饰非常讲究的人,如果脚上那道伤口留下疤痕的话,一定会耿耿于怀,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

    “你这人好没道理,要我帮忙,又长吁短叹的,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算了,算了算了,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她嘟囔着站起来。

    当她向前跨步时,似乎站立不稳,险些撞到我身上。幸亏她的身手还算敏捷,虽然穿着高跟鞋,仍然轻巧地旋身,避开了我,跳到路中央去。

    这是一个长发披肩、身材玲珑的女孩子,刚刚我只注意到她那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没来得及注意其相貌。

    现在看来,她的气质与举止,不像是敦煌的本地人,带着一股韩国、东南亚的舶来味道。

    这么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孤零零地出现在街道上,似乎并不安全。

    “既然他没事了,我就得先走一步了。”她说。

    “多谢了。”我苦笑着回答。

    “不必客气,下次要人帮忙的话,先得说清楚分寸。放血救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唉,你们男人好奇怪啊,明明我好心帮忙,现在却像是做了一件错事似的。走了走了,不管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嘟嘟囔囔地向北走去。

    “感觉好些了吗?”我低头看着唐辉的脸。

    “已经好了。”唐辉单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

    我伸手相搀,却被他一把推开。

    这种情形之下,我就变得十分尴尬了,由一个帮忙者变成了帮倒忙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孩子。

    唐辉站起来,扶着椅子坐下。

    “伤口很小,不用包扎。如果你不需要人陪,我就先回去。”我说。

    “你自便吧,我没事。”唐辉冷冷地说。

    事到如今,除了苦笑,我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我进了院子,忽然发现,赵檀的卧室里有手电筒的光柱倏地一闪。

    那光柱来得极不寻常,跟普通的手电筒光柱完全不同,而是蒙着黑布的笔形手电一亮即灭产生的。

    通常情况下,只有窃贼才会采取这种照明手法,点亮一次电筒,基本就将屋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凭着记忆力,在黑暗中摸索,对可能下手的目标逐一洗劫。

第235章 不速之信(2)

    我轻轻闪身,到了赵檀的卧室窗下,侧耳倾听。

    房间里没有脚步声,但我谛听了十几秒钟后,便听到了手指与纺织物摩擦时的唰唰声。

    赵檀一直在沉睡,而这窃贼似乎明白这一点,行动极为大胆,手法轻妙之极,很快就搜索完了整个房间。

    眼下,我的卧室也空无一人。

    我相信,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那边。

    这座平房是我和孟乔的备用住所,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即便是我床垫下面的保险柜,也只藏着武器,而不是金条或现钞。

    所以,窃贼搜索一圈后,一定没有太大收获。按照“贼不走空”的黑道原则,对方就会以周围邻居为目标,继续出手。

    我没有迟疑,立刻沿着平房侧面的铁梯登上了屋顶,站在屋脊最高处。

    窃贼从屋内出来,不会仰望高处,而是只顾俯身疾行,断然不会料到高处有人。

    情不自禁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为唐辉放血疗伤,一切行为,甚为诡异。

    “应该留住她”我隐约觉得,她的出现是一种新的危机。假如刚刚留住她,或许就能及时地化解危机,度过一劫。

    很显然,她不是敦煌人,锦衣夜行,有些不合情理。

    我想掏出手机来看看几点钟了,手伸进口袋,却发现多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是那女孩子动的手脚。”我立刻明白了。

    她临去时的脚步踉跄都是装出来的,接近我的一刹那,把这信封塞进了我的口袋。

    当时,我忙于照顾唐辉,无暇顾及其它,才会大意之下着了她的道。

    屋顶没有光,就算拿出信纸来,也看不清字迹。于是,我索性暂不管它,只是全神贯注于平房四周巷道里的动静。

    嗒的一声,有人从我的卧室窗户里翻出来,落在后院的角落里。

    我凝立不动,盯着那个角落。

    窃贼的轻功不错,稍稍移动了几下,轻轻一纵,手搭在墙头,飘然落在墙外。

    我不再忍耐,从屋顶一跃而下,在墙头上一起一落,直扑窃贼的后背。

    对方是窃贼,不是杀手,我不可能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所以,落地时,我只是单手扣向对方的右肩,仅仅擒拿制服,将偷走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也就够了。

    我的右手刚刚扣住对方右肩,冷不防,对方泥鳅摆尾一般地扭动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几乎跟我撞了个满怀。

    一瞬间,三道寒光从对方的双手中、嘴里闪出来,同时袭击我的眉心、咽喉、腕脉。

    那不是飞镖或者小刀之类,而是三枚极窄极细的刀片,两枚在指缝里,一枚在唇齿间。

    更令我惊讶的是,我再次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距离我的面部不足一尺,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上身后仰,一个倒翻,三处要害全都避开刀片,同时双脚连环飞踢,准确地踢到了对方的手腕。

    我只用了三分力气,不敢全力以赴。否则,对方的两只手腕就保不住了。

    当然,正是因为看见了那双眼睛,我的“金刚铁板桥、鸳鸯迷踪腿”才会瞬间收力,给对方留了活路。

    “好朋友,又见面了。”女孩子笑起来,穿花蝴蝶般一翻,避开了我的双脚。

    “什么人?”我沉下脸来。

    “给你送信的人。”女孩子笑嘻嘻的,靠着墙角,大眼睛忽闪着,并不急于逃跑。

    “谁来的信?”我又问。

    女孩子摇头:“哎呀,我不知道,别人托我送信,我就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只管送信,不管回答问题。再说了,皇帝不遣饿兵,我白白送信,不拿报酬,反而被你又追又捉又踢的对了,我还免费帮你救人,浪费了我的时间。做了这么多,难道还当不起你一个笑脸吗龙先生?”

    她知道我姓龙,托她送信的,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

    “小姐,我打开信封看信,你最好不要跑,否则一旦误伤,就很没有意思了。”我低声警告她。

    “好啊。”她点点头,“你想看信,没有亮光怎么看信?”

    我不理她,掏出手机,打开了机身附带的手电筒。

    信纸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黄褐色牛皮纸信封里,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我抽出信纸,轻轻抖开。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所以我的目光向那些字扫了一眼,立刻被落款处的一只手绘仙鹤吸引。

    能使用这种落款的,我只认识一个小白,我孤儿院里的好朋友。曾经,孟乔、我、小白一个头磕在地上,义结金兰,成为生死姐弟。很遗憾的是,大概在我和孟乔离开孤儿院的前一年,小白于一个雨夜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是小白的朋友?”我的心突然被刺痛了。

    “算是吧。”女孩子点点头。

    “谢谢,谢谢。”我强忍着泫然欲涕的冲动,再次看信中仅有的一句话。

    “明晚十点来访。”这句话其实仅有六个字而已,但却让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盆火,越烧越旺,不能自抑。

    小白是我的好兄弟,多年没有消息,一朝出现,真的是巨大的惊喜。

    “我给你送信,你怎么谢我?”女孩子问。

    “把所有偷到的东西丢下,然后你就可以平安离去了。我保证,没有人会为难你。”最后一句话,我是说给另外一个黑暗角落里的大将军听的。

    看起来,窃贼入屋,早就惊动了她。

    大将军极擅隐忍,不肯跳出来发难。

    “我什么都没偷到。”女孩子耸耸肩膀。

    “我可以作证。”大将军从暗处走出来。

    女孩子不屑地摇头:“我才不需要别人为我作证,想走的话,谁都拦不住我。”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凭什么告诉你我叫金小碗?”女孩子皱眉。

    她说话也真的有趣,嘴里说不肯告诉我,实际已经自报家门。只不过,“金小碗”这个名字可不普通,是全球很多国家的警察耳熟能详的一个名字,也可以说是一个代号。

    韩国第一偷窃天团“金手帮”的另一个名字叫“金手妙取帮”,一向只在亚洲活动,从不越界。帮主金铉的独生女儿就叫金小碗,三岁起开始练习金氏的神偷绝技,从幼儿园一路偷到大学。大四毕业时,金小碗已经进入全球十大盗窃高手之列,排名于第七“千手观音”与第五“无影佛”之间。

    “失敬了。”我抱拳拱手。

    “何必前倨后恭?你是为这封信感到失敬,还是为金手帮感到失敬?”金小碗问。

    “当然是前者。”我说。

    “哈哈,果然被白公子说中了。他说,只要你看到这封信,就会重重地酬谢我,因为龙先生是个大好人。这位呢?是否就是孟乔姐姐?”金小碗问。

    夜色太暗,她看不清大将军是谁,以为只要跟我在一起的女子就是孟乔,也不奇怪。

    “深夜送信,不辞辛苦,不如进来喝杯热茶,慢慢聊?”大将军说。

    “白公子说过,孟乔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果然没有说错。哪像这位龙先生,一上来就冷着脸东问西问的,连声辛苦也不说。”金小碗蹦蹦跳跳地走向大将军,然后一把搂住了大将军的胳膊。

    亚洲各国中,韩国盗窃天团层出不穷,本国容不下,已经向东南亚、俄罗斯两个目的地发展。每到一处,就把当地的盗窃集团打得无法生存。所以,东南亚各国都知道,韩国小偷与韩剧一样所向披靡。

    我不敢轻视金小碗,这样一个外表娇滴滴的小姑娘实际已经是**湖了,单单看她身上藏着的刀片就能知道,这个女孩子就像罂粟花一样危险。

    “龙先生,先回去吧,我烧水沏茶,招待金小姐。”大将军说。

    金小碗皱眉:“哦?这么说的话,你竟然不是孟乔姐姐?你是谁?孟乔姐姐呢?”

    大将军摇头:“这些问题,回去慢慢说。”

    我向大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唐辉,他的朋友一直没到,恐怕出了意外。”

    金小碗吃吃地笑起来:“啊,我知道了,原来你们半夜坐在外面是为了等人。一小时前,我在五条街以外碰见了一个有趣的人古板、骄傲、冷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自于美**队的亚裔。他被一群小混混戏弄,一个不小心,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密码箱丢了。我为了帮他,追了七八条街,才把箱子弄回来,真是累了个半死。”

    “箱子在哪里?”我问。

    依我看,金小碗才没有那么好心,为了帮陌生人追赃物跑那么久。她肯出手,不过是为了黑吃黑而已。

    “箱子,箱子在刚刚那个卧室。我知道,那个怪人就是为了给龙先生送箱子而来,他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跟白公子给我的,一模一样。”金小碗回答。

    我向前伸手:“把你拿走的,全都交回来。”

    那箱子是送给唐辉的,不是送给我。万一金小碗盗走了其中的某些东西,弄不好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我什么都没拿,箱子里只是高科技仪器,我一点都不感兴趣。”金小碗说。

    “我相信她。”大将军说。

    金小碗雀跃:“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好人,肯帮陌生人说话,哪怕没有一点好处。不过,我不会白白让人帮忙的,你看看右边的口袋,里面是不是多了一些东西?”

    大将军皱着眉,手伸进右边的口袋,再抽出来时,竟然是满满的一大把金项链,至少有四五十根的样子。

    “金小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你这样大肆偷东西,是犯罪,被抓到的话,是会坐牢的。”大将军说。

    金小碗摇头:“我没偷,是我捡到的。”

    我立刻戳破她的谎话:“是不是找回密码箱的时候,从小混混身上缴获的贼赃?”

    金小碗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们。我没有主动勒索任何人,是他们为了少挨打,心甘情愿地献上来的。”

    我跟韩国人打交道不多,但是,金小碗却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她不完美,但却十分有趣。

第236章 不速之信(3)

    “我去看看箱子。”大将军说。

    金小碗不放开大将军的手臂:“我陪你,我陪你。”

    韩国盗窃天团与亚洲其它帮派水火不容,但金小碗的出现,却没有给我们如临大敌的感觉,而是十分好玩,娇气可爱。

    “好,一起去看看箱子,希望它没事。”大将军只能苦笑着答应。

    混江湖的人,最难处理的就是“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问题。金小碗本来就长得漂亮,行事如同没长大的孩子,就算我和大将军心里有再多火气,也不好意思发作在她身上。

    “喂,龙先生,白公子说了,小时候的友谊永志不忘,情比金坚。哈哈哈哈……好有趣,他那么放浪不羁的一个人,一提起你们在港岛时候的友谊,眼里竟然会掉泪,真是有趣极了……”金小碗向我挥手,然后跟着大将军翻墙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卖弄轻功,而是老老实实跟在大将军后面。

    她是个孩子,也是个**湖,擅长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行事作风,圆滑老练,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吃亏。

    这样一个人杀到敦煌来,对其它帮派一定是个巨大的冲击。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韩国金手帮看上的,必定是个大买卖。

    我很感谢她给我送来小白的信,但这却是一封不速之信,不该送到敦煌来。信的出现,只能证明,小白的失踪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另一场江湖腥风血雨的伏笔。

    小白是个极聪明的人,比我小一年,出生记录纸上,同样填的是十一月三日,天蝎座。

    本来,我应该把这个“好消息”立即告诉孟乔的,但直觉告诉我,还是暂缓为妙,必须先见到小白,探探他的路数,再跟孟乔沟通。

    “金手帮”在亚洲帮会中的名气不算好,所到之处,神挡杀神,佛挡**,越是跟其较劲的,越是被偷得倾家荡产。

    由此可见,一个已经加入“金手帮”的人,很有可能不再把老朋友当朋友,而是唯利是图,金钱第一。

    我绕到院门口去,望见唐辉仍然端坐在折叠椅上。

    “不会来了,你的朋友出了点小问题。不过,他准备送来的密码箱已经提前送到屋内,是韩国‘金手帮’的朋友帮了忙。”我说。

    “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唐辉问。

    我点点头:“是,算是帮忙吧,反正你朋友要送的密码箱平安无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唐辉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低下头沉思了一阵,忽然抬起头:“龙先生,密码箱里全是文件,绝密的而且百年之内绝对不会解密的档案。如果散播出去,恐怕会引起太平洋沿海国家的大恐慌。”

    我笑了:“美国人的档案解密期限不是五十年吗?难道这些会例外?”

    唐辉郑重其事地点头:“对,这些属于白宫经过两议院特别行政委员会批准后亲自封存的,在美利坚合众国存续期间,永不解密。”

    我不敢再掉以轻心,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唐辉的话并非是刻意地耸人听闻。

    美国的国会制度、两议院制度、在野党****制度决定了白宫、总统、五角大楼只是具有“有限权力”,很多事都无法以“一言堂”的形式来做决定。

    如果秘档属于两议院批准、白宫封存的保密程度,“永不解密”的情况并不鲜见。

    网络上曾经披露出来无数例子,比如“亚丁湾星门事件”“德国纳粹元首复活事件”等等。起初网民们以为这是某些团体放出的哗众取宠消息,最后却被证实,一切铁证如山。

    “你的意思是”我冷冷地问。

    如我所料,唐辉的右手横在喉咙上,无声地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这是国际间谍们常用的处置方式,简单高效,而且不留遗患。运送秘档的过程中,连箱子内部都有自毁装置,只要出现劫持事件,立刻全部销毁,劫持者即使杀光所有运送者,也只能得到一箱子毫无意义的灰烬。

    “我没有办法,这是国际公认的处理方式。龙先生,请原谅。”唐辉又说,“尤其那女孩子还是韩国‘金手帮’的人。”

    我无法赞同唐辉的处理意见,金小碗的出现是个意外,如果她拿到密码箱之后马上远走高飞,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些事了。

    “龙先生,当机立断吧?”唐辉催促。

    “先处理好送箱子的人。”我冷冷地说。

    “那人来自普天间,无论在这里还是回去,都会死,无需我们处理。”唐辉说。

    我轻轻摇头:“我说了,先处理好你的渠道,再研究‘金手帮’的事。”

    所有的江湖规矩我都懂,但我不想为难金小碗,因为她是替小白送信的人。

    在孤儿院结拜时,我们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现在怀疑,金小碗与小白之间有恋人关系。那么,小白不在,保护金小碗的责任就全部压在我肩上了。

    “龙先生,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唐辉的右臂突然一抖,袖口里露出一段黑洞洞的枪管。

    “你杀不了我的,最好的做法就是亡羊补牢,先补好普天间那边暴露出来的窟窿。”我淡淡地说。

    开枪需要四个环节,分别是扣动扳机、机头张开、机头击发子弹底壳、子弹抛壳出膛。总体计算,从射击者的食指产生动作到子弹冲出枪管,至少需要零点七秒时间。

    那么,袖箭杀人只需要三步,即触碰机关、机括动作、袖箭射出。

    近距离内,袖箭无敌,至少能够领先半秒钟。

    “我杀不了你,普天间的机动特种部队、暗杀团、超级间谍呢?你敢说他们也杀不了你?龙先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讨论,解决问题非常简单,就是杀了韩国‘金手帮’的人,灭绝任何可能泄密的渠道……我一直在为你考虑,你懂不懂?杀她,是最好的选择了。”唐辉哀号起来。

    我对韩国“金手帮”并无好感,但金小碗与小白有关系,我不得不保她。

    “说实话吧,那个女孩子,我保定了。”我说。

    唐辉愤怒地连拍着折叠椅扶手:“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像你这种聪明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我们现在在干什么?是在探索赵檀的秘密,是要弄清楚敦煌天机的秘密,是在干一个天大的项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呢?你想干什么?就为了一个‘金手帮’的小姑娘,坏了我们的大事。那可是关系到中国五千年历史里的不解之谜、关系到日本崛起之谜的大事啊……弄清楚这一点,下一轮的世界格局就要改变了,无论有没有三战,世界列强之间的格局都会改变……我们是要改变未来的人,这个‘金手帮’的小姑娘要坏我们的事……”

    他已经语无伦次,只差破口大骂了。

    我当然知道,弄清楚赵檀的秘密之后,世界各国的格局有可能产生巨大的变革。

    日本能够在百年之内两次崛起,一定有其特殊的秘诀。

    或者可以说,天皇之所以选择在1945年的秋天登上受降船,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掌握那秘诀,岛国就不会真正地灭亡。

    “赵檀的秘密那的确是大事。”我说。

    如果小白在这里,也会同意我的看法。那么,如果唐辉因为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要杀金小碗,小白会怎么做?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伸入口袋,捏紧了那个信封。

    “做决定吧?做、决、定、吧?”唐辉难以抑制愤怒的心情,再次全身颤抖起来。

    “处理完送箱子的人,看看箱子外面的封条是否完好,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唐辉死死地盯着我,右臂一直都在哆嗦着。

    我做好了他按捺不住怒气愤而开火的准备,那样的话,两败俱伤,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好,好,我联系送箱子的人,先处理自己的事。呵呵,我真的想不明白,龙先生,你都有了顾小姐那样的绝色女友,还有大将军这样的红颜知己,你到底要什么?天底下美女那么多,你能照顾得过来吗?”唐辉的嗓子哑了,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我无法回答,也无需回答,因为唐辉说的并非实情。

    顾倾城不是我的女友,大将军也算不上我的红颜知己,金小碗更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太多时候,是形势所逼,不得不硬撑着向前走。

    唐辉收起枪,取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与电话里的人用英语交谈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他说的意思是“箱子找到,马上过来办理交接。麻烦已经够多,不要管其它事,先管箱子,所有人,启用18号预案。”

    表面看,这段话没有任何问题,足以表明唐辉对箱子的重视。

    实际上,最大的问题出在“18号预案”这几个字上。

    在老百姓生活中,“18”两个阿拉伯数字代表的是“要发”或者“一发”,属于吉利数字。那么,同样的数字放在间谍领域、刺客领域,则代表“送去十八层地狱”,也就是一个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讯号。

    看来,唐辉不仅仅要杀金小碗,还想做更多。

    我有些怅然,没想到讨论了这么久,唐辉还是一意孤行,要按照他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去做。

    他想送我们去十八层地狱,那么,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在赵檀、织田鬼奴之墓、伥鬼、蛇墟等等所有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因为密码箱事件,我和唐辉之间的合作不得不断开,而且是两个只能活一个。

    物理学上说,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关于“变和不变”,世界上唯一的“不变”就是“变化永远存在”。

    江湖也是这样,因为利益的不断变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在变来变去。任何妄图“守一”的人,最后总会失去一切。

    既然唐辉做了他的决定,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第237章 普天间要塞(1)

    “他们还要隔一段时间才到,我说一个有趣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唐辉问。

    我点点头:“好,洗耳恭听。”

    唐辉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身子,未开讲先笑:“其实,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非常荒谬,以为又是网络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写手们造出来的段子,本来想一笑置之的。可是,我后来得到了一些来自普天间的手写版内部解禁资料,与听来的故事相结合,立刻发现,这不是段子,而是真实的历史。”

    这个开篇十分无趣,毕竟随着互联网的蓬勃发展,网络上的假消息越来越多,满天乱飞。很多歪曲历史、颠倒黑白的段子反而能够哗众取宠,让众多八卦者如获珍宝。

    这种“历史虚无主义”绝对是现代文明社会的毒瘤,必须严加批判,彻底杜绝。

    假如每一个国家的人都数典忘祖的话,那么人类赖以生存的信仰、道德、传统、良知都会崩塌,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思想洪流溃坝奔涌,终将毁灭一切。

    “你姑且说,我姑且听。”我说。

    我无法相信唐辉说的“隔一段时间才到”,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危机随时会来,我能够做的,就是看紧唐辉,不让他有金蝉脱壳的机会。

    “这个故事跟1945年东京湾受降船有关,那艘船的资料一直保存于普天间,其服役期结束后,也是停靠于普天间的修理港内。有一个好事者或者说是一个对历史极其感兴趣的文化军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登上了受降船,从某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一份计划书。该计划书为日文,上面盖着跪降天皇的印鉴,签署日期为1945年8月1日凌晨两点半。这位军官熟知二战史,一看内容,便知是非常重要的日本官方秘密文件。他是一个对国家非常忠诚的军人,怀着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马上便将资料上交给基地内务部,并且写了一份简报,要求上级对受降船进行全方位的地毯式搜索,找到那份文件里提到的一些东西。结果,提交文件七十二小时后,他就获得了上级的回报秘密处决。”唐辉停下来喘了口气,无声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普天间作为五角大楼安插在太平洋西岸的重要军事基地,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责任。

    第一岛链的稳固与否,直接关系着世界强国间的格局变化,而普天间又是岛链系统里的龙头,其一举一动,都受到各国间谍系统的重点“关照”。

    该基地自从建立以来,就出过很多诡异莫名的事。在此,我不想赘述那些“莫须有”的传闻了,因为此前互联网上已经流传了太多太多,比如“无面女、子母双妖、下雨讨饭鬼”之类。

    依据五角大楼官媒报道,所有传闻都是谣言,毫不可信。

    既然普天间建立在岛国本土,那么,岛国媒体的报道或许是更为真实的,尤其是驻军与原住民围绕着“女子骚扰案”发生的种种冲突案件中,也旁敲侧击地提到了那些诡异事件。

    现在,唐辉说的这个故事中,那位揭开真相的军官被处决,也证明了普天间方面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简单的掩盖、扑杀、辟谣、毁迹,并没有更高明、更文明的手段。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条真理,适合于所有场合。”我说。

    那位军官因发现历史遗留问题而死,唐辉告诉我这些,恐怕也是有其目的。

    我这样说,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告诉我一些会引来麻烦的故事。

    “龙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把这件事当故事。我说你听,没有任何危险。”唐辉说。

    “好。”我点点头,不再开口。

    我、大将军、金小碗、赵檀四个人是平房里最重要的,必须要活着离开。至于唐辉、查爷、查婶能不能活,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要战,那就下杀手。”我已经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面对普天间那边来的人,第一不能掉以轻心,第二不要妇人之仁,必须以快刀斩乱麻之势,给予迎头痛击。

    “那些文件对,文件是装在一个人鱼皮包里,历经海水浸泡、盐分腐蚀而不受任何影响,连纸张和笔迹的色泽都没变过。里面的内容十分可怕,记录了一个皇室卧薪尝胆的计划,这是二战后的战胜国绝对想不到的。战后这八十多年里,这个计划一直都在偷偷实施,而且卓然有效,比如‘星门事件’,就是这计划里的一个小小分支。”唐辉又说。

    “直接说重点吧?”我说。

    唐辉点头:“好啊,重点就是,文件中指出,‘敦煌天机’是岛国崛起的唯一捷径。投降之后,有很大一部分军人解甲归田,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研究‘敦煌天机’中去,强盛崛起之路,就此展开。”

    我有些不解,到现在为止,“敦煌天机”并未出世,但岛国经济已经崛起多年。

    危险信号就在此刻传来,以我和唐辉为中心,至少有三个方向传来了异常的动静,分别是东南百米的屋顶上、西南三十米的暗巷里、正西十五米的民房围墙后面。

    “别浪费时间了,唐先生,如果非得靠战斗解决问题,恐怕我们都会失去在敦煌的落脚点。”我说。

    “也许吧,但我不得不放弃柔和手段,采取一些更暴力、更激进的办法,因为现在的形势对我大大不利,而龙先生又不肯与韩国‘金手帮’为敌。不过,只要龙先生退避,我会低调行事,抓了那小姑娘就命人撤退,绝不骚扰其他人。”唐辉说。

    “那个小姑娘,我罩定了。”我寸步不让。

    “你管不了这事,甚至我都管不了。普天间那边的人跟我没有上下级关系,他们要做事,我也拦不住。所以,你就算胁迫我也没用,他们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大不了我死之后,他们再找其他合作者。他们来了,我们看戏吧,好不好?”唐辉问。

    在交战中,平房的优点是撤离方便,缺点是不能形成坚固工事,很容易遭受敌人的四面加上房顶的多角度攻击。

    “唐先生,我相信你的话,你最好没有骗我。”我说。

    唐辉大力摇头,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怎么会呢?杀了你,对我是最大的损失;杀了赵檀,后面的工作就没法继续下去;杀了大将军,换头行动就中途夭折于情于理,你都该相信我,我只想杀了‘金手帮’的人,免得那密码箱里的秘档外泄,给大家都带来麻烦。现在,好了,我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作壁上观,请各路英雄大显神通,解决今晚的麻烦。”

    我在唐辉肩膀上拍了拍,迅速闪入黑暗中。

    大将军与金小碗在一起,应该能够给予她一定的保护。

    我要做的,是从外围粉碎敌人的进攻。如果有漏网之鱼,就交给大将军去处理。

    平房之间的巷道很暗,原有的路灯全都坏掉了,而且是屡修屡坏,每次都是刚刚修好,当天就被人故意破坏。

    很多江湖人不喜欢明亮的环境,而是喜欢走夜路、下黑手,所以那些方便老百姓的路灯会让他们十分“不方便”,才会不断出手,消灭路灯。

    对于进攻者与防守者来说,黑暗都是一种有效的保障。谁能善加利用,谁就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我向正西面过去,耳朵里听到给短枪拧紧消声器的声音。

    看来,进攻者有些大意,都已经十分接近目标了,才想起应该使用消声器,这已经犯了特种兵实战战术的大忌。

    我从墙角闪出,已经扑到了两名黑衣人的背后,双掌“手刀”砍下,同时切中了两人的颈后。

    “喀嚓”一声,两人颈骨同时折断,两声同步响起,听起来变成了一声。

    两人倒在了墙角下,手里的短枪也落了地。

    我根本不想捡枪,立刻向前疾走。

    在西南方向,一人在屋顶,一人在墙角,组成了标准的狙击控制小组。不消灭他们,平房内的人逃出来之时,无论步行还是开车,都会遭到屋顶那人的中距离精确狙击。按照各种狙击步枪的平均射速,每隔两秒钟,就有一人被迎头射杀。

    我慢慢接近墙角那人,但右手腕向上抬起,时刻瞄准屋顶。

    墙角那人的武器也是拧上了消声器的短枪,但他十分悠闲,坐在一块石头上,举着水壶仰头喝水。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左手锁喉,将其放倒。接着,立刻蹲伏,右腕向上抬起。

    无论我多小心,放倒这个敌人的时候,都会发出动静,惊动屋顶的人。

    我得杀了上面那人,才避免惊动第三队敌人。

    “怎么了?”屋顶的人低声问。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警惕性也不是太高,只是发问,没有立刻探头向下看,这就给了我极为宝贵的几秒钟时间。

    我翻身上墙,脚下不停,接着纵上了屋顶。

    那狙击手一直趴着,脸向着院门那边,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一招“手刀”切在他脖子上,迅速结束了战斗。

    连续放倒四人后,我稍稍喘息,摘下***械上的瞄具,向着东南方望去。

    那边的一队人马包括四人,除了狙击手、***手、观察手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爆破手。

    “真是……要把房子里所有人加上那密码箱都送上天吗?唐辉,够狠,普天间的人,够狠……”我简直无语了。

    如果在敦煌城内爆发如此激烈的战斗,那么,所有江湖人都会被连累,任何人都不会幸免。

    **打击暴力犯罪的决心很大,这已经成了一道红线,谁碰谁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真是够麻烦的,唐辉这一个电话打的金小碗这一封信送的,惹出了这么大一堆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觉嘴边又浮起了苦笑。

    无论如何,我都要打起精神来,一对四的情况下,必须得谨慎计划,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238章 普天间要塞(2)

    我把瞄具装回到长枪上,再次检查枪上的消声器,确保扣下扳机后,不会出现惊动四邻的巨响。

    夜静更深,枪声至少能传出一公里。

    如果不想成为明天的新闻头版,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尽量少发声甚至不发声。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长枪。

    在敦煌三年,我学会了深度的思考和内省,知道在任何时候,都必须避免触碰法律的底限。即使是在做一件正义的好事之时,都得以遵纪守法为前提,否则,正义斗士与非法歹徒没有什么区别,这场战斗就变成了以暴易暴的互殴。

    那四人来得很慢,从整体的战斗布局看,他们负责的是拖后、支援工作,给前面两个战斗小组打替补。

    正规军对战江湖人物时,一般都会相当傲慢,很少将江湖上那些散兵游勇放在眼里,因为双方的作战经验、武器配备根本不在同一档次,就像一个成年人偷袭一个婴孩一样。

    或许在这四个人心目中,为两个战斗小组匹配增援队,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我脱掉了墙角那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并且在其口袋中顺利地找到了夜战迷彩药膏,在自己两颊、额头各抹了三道。

    为了保险起见,我带上了这人的短枪和****。

    一对四的情况下,我必须快速解决战斗。否则,我不开枪,敌人也会射击,将事态无限扩大。

    我沿着小巷笔直向南,然后左转,由侧面接近那个四人战斗组。

    等到双方相距三十步的时候,我故意弄出动静,弯着腰从暗处冲出去。

    “什么情况?解决了吗?”那手里拎着望远镜、额头架着夜视仪的观察手挥着手问。

    我先朝着大门方向指了指,然后双手做出“停止进攻”的特战手势。

    四人停步,一起向这边望着。

    我再向前跑了几步,在一个街头小广场的凉亭边突然摔倒,翻滚两次,随即蜷缩侧卧,一动不动。

    这种表现,一般是被狙击手远程射中才会出现的。

    凉亭是我的掩体,要想完成一对四的任务,必须制造有利地形,合理进退,才能得手。

    从小巷里冲出时,我已经选准了这个凉亭。

    小广场距离四面最近的院子也有二十步,徒手格斗的话,应该不会惊醒熟睡中的百姓。这里原先有六盏路灯,现在全都坏掉了,唯一的光源就是一百步以外的大路上的街灯。

    四人小组的大脑是观察手,其余三人,都是行动者。所以,他才是我猎取的唯一目标。

    我的“中弹”表现将四人吸引过来,奔跑过程中,观察手拖在最后,不停地向四面的屋顶张望。

    狙击手先到,冲入凉亭,向着北面架枪,担当警戒。另外两人在我的两侧俯身,同时伸手,在我身上找伤口。

    我倏地翻身,勾住两人的脖颈,狠狠地向中间一拉。砰的一声,两人额头撞在一起,同时晕倒。

    狙击手听见动静,立刻从右侧扭头,下巴与脖颈出现了超过九十度的折角。

    我没有多费力气,一掌砍在他的左耳下方,他就闷哼了一声,软绵绵地倒下去。

    凉亭中越发昏暗,观察手知道这边有情况,但看不分明,只能一边向前冲,一边丢掉望远镜,右手拔枪,左手托腕,进入战斗状态。

    我无声地拔枪,等他靠近凉亭时,我迅速从侧面出枪,枪口的消声器顶住了他的右侧太阳穴。

    “弃枪,把另外两个,拖到凉亭里。”我轻声吩咐。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另外的反抗行为,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把晕倒的同伴拖到凉亭里。

    我胁迫着观察手离开凉亭,一直到了最东面的黑暗小巷中,七绕八绕,远离事发地。

    “双手抱头,胸口贴墙。”我低声下命令。

    观察手毫无办法,只得照做。

    “你们来了有多少人?”我问。

    “八个人。”他回答。

    连他在内,我已经制服了八个人,这应该就是唐辉在电话中通知到的全部人马了。

    “你们从哪里来?”我追问。

    “亚洲,p区。”他回答。

    那个代号指的就是普天间,五角大楼用英文字母命名全球各地的驻军基地,比如代表普天间的p区,代表伊拉克的y区等等。另外,五角大楼还用阿拉伯数字命名高科技研究基地,如专门用于顶尖科技研究的51地区,用于北极地底生命探测研究的11区等等。

    “密码箱是谁丢的?”我继续问。

    “是成杰上尉,已经被召回基地去了。”观察手回答。

    “密码箱采取了什么安保措施?”我接着问。

    “我不知道,这是另外一项工作,跟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只是护送成杰上尉到达敦煌,预防来自北方大帝的刺杀威胁。其它的,都不归我们处理,不可多问,不可插手。”他回答。

    这种回答基本正确,按照美军的作战规律,护卫队与涉密人员的职责截然分开,绝不会混淆。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涉密人员也不会向护卫队透露机密,这是不可逾越的至高原则。

    密码箱是送给唐辉的,可以推测,唐辉能够打开密码箱,接触那些秘档。

    当然,如果不是唐辉过于小心,想捕杀金小碗,那么这八人就根本不会出现。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我轻轻挥手,枪柄敲在观察手的后颈上,他也倒了下去。

    “金小碗到底有没有对密码箱动手脚?”这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韩国“金手帮”不仅仅是韩国第一小偷天团,更有可能是世界范围内的第一,其偷窃思维、手段、方式、计划已经成了其它国家小偷集团的教科书。

    国际刑警驻港岛办事处的人员曾经知会过雷动天,一定要严防“金手帮”,因为这个帮会的野心没有极限,表面是以“偷窃”为主业,实际其脉络已经扩展到江湖上的大部分行业,甚至包括最赚钱、现金流通最快的军火走私界。

    金小碗给我出了个难题,怎样应答,直接关系到我和唐辉的合作。

    我快速地回到平房,不跟唐辉纠缠,立刻去见大将军。

    “转移,去另外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为透明区了。”我说。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击退普天间的人,金小碗却心情大好地在厨房里忙活,煮了一大锅意大利面。

    “吃面,吃面吃面。”金小碗把煮锅端到餐桌上,拿了三个盘子,迅速摆好,然后开始盛面。

    大将军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小姑娘饿了,没办法。”

    我不记得家里有意大利面,就算有面条,也只能是方便面和中式挂面。而且,煮锅里有阿根廷红虾尾、牛肉培根、日式海带结、腐竹、青笋、西红柿、紫甘蓝、鱼丸……等等等等,根本不是冰箱里找得到的东西。

    “这些哪里来的?”我问。

    大将军摊摊手:“小姑娘出去买的。”

    大半夜的,没有商店会开门营业。更何况,附近商店里根本没有红虾尾、海带结之类的,这都是大型超市里才有的。

    “怎么回事?”我望着金小碗。

    “呃……我商店里拿的。”金小碗回答。

    “拿的?”我微微皱眉。

    “不是拿的,是……偷的。”金小碗也皱起了眉头,“商店不开门,我又饿了,你厨房里只有泡面……我不白拿,我留下钱了,真的,留下钱,也留下字条说明了情况。我知道,白公子常说,盗亦有道。所以,我拿东西一定会给钱,不会白拿。”

    我苦笑着摇头:“给钱?留字条?你不是从商店偷的,应该是从邻居家偷的。既然这样,给谁留钱、留字条?”

    金小碗丢下筷子跳起来,双手指着我:“你、你、你这人”

    遇上这种人,我也倍感头大。如果不是小白的关系,我宁愿赶紧打开门送客,请她自便。

    “你这人真是个大好人,大大的聪明人,大大大的明白人。”金小碗的表情变化极快,刚刚还是红着脸、红着眼圈要发作的样子,一转眼就变成了杨柳春风,笑逐颜开。

    大将军忍不住“咦”了一声,对这小姑娘控制情绪的本领也吃了一惊。

    “白公子说,龙先生是个正义凛然之人,所以,就算是在外面偷东西,也不能说偷,而是要文明一点,要说是‘拿’。并且,如果龙先生质疑,就必须说已经留下钱、留下字条说明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博得龙先生的好感。我最听白公子的话,所以嘛,龙先生问了,我也按白公子教的说了。没办法,龙先生不信,我也真的没办法。事情就这样,我饿了,半夜商店不开门,邻居家的冰箱忘记关门了,我就去随便拿了点。如果我真的留字条,你邻居马上就会报警,来抓我们这一大群神经病,哈哈哈哈哈哈……”金小碗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我和大将军,只是笑,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我无法定性金小碗的做法,因为很多情况下,大多数江湖人做不出这种事,只有像“金手帮”那样的小偷集团才会把“偷”看成是天经地义的事。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沉着脸说。

    “好,好,明白了,下不为例。”金小碗的表情又变了,蹦蹦跳跳地给大家盛面,又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五袋榨菜丝、两盒泡椒凤爪、一袋五香卤煮鸭胗。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不等我说话,金小碗便连连点头。

    客厅里有脚步声响,赵檀走出来。

    “吃面,吃面,过来吃面。”金小碗自来熟,大声招呼。

    神神叨叨的赵檀居然召之即来,走到餐桌边,毫不客气地坐下。

    “吃面,我保证大家就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意面,绝对好吃,滋味一流,来自韩国烹饪大师金小碗的超级意大利面”金小碗兴高采烈起来。

    赵檀刚拿起筷子,查爷、查婶也拎着短枪进来。

    “吃面,快来吃面,我煮了一大锅,人人有份。”金小碗叫着。

    查爷、查婶面面相觑,也走过来,各端起一个碗,坐到角落里吃面。

    “玩够了吧?”我问。

    金小碗偏着头看我,脸上笑嘻嘻的:“玩够了,但你得吃一大碗面,我才安心。那个密码箱的事让你担心了对吧?放心,我对它没兴趣,也打不开,所以里面究竟装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第239章 普天间要塞(3)

    我摇摇头:“好了,你要是玩够了,就可以回去找小白了。接下来,我们这边会有很多麻烦事需要解决,你帮不上忙,只会受连累。”

    我暂时解决了来自p区的威胁,但却拖不了太久。不解决密码箱的事,后面一定还会有敌人上门。

    金小碗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让我不得不分心照顾。

    “我可以帮忙的,尤其是密码箱和普天间的事,我都可以帮忙。再说了,这里平平安安的,我看不出会发生什么大事。龙先生,不要赶我走,我想跟在你身边在港岛,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说,大名鼎鼎的‘铜锣湾龙少’是江南霹雳堂最红的一面旗,可我到港岛没有半年,还没来得及找理由拜访,你就离开了。现在,港岛只剩下‘铜锣湾龙少’的传说,却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了,好可惜,好叫人伤心……”金小碗的表情瞬息万变,眼睛眨了几下,两行大颗的泪滴从眼角扑簌簌地跌落下来。

    大将军摇头叹气:“这小姑娘,是个……人精。”

    我猜,她本应该说的是“戏精”,觉得不妥,才临时改成了“人精”。

    “‘铜锣湾龙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有一个默默无闻的龙飞,隐居敦煌,光彩皆无。你已经见到了,该走了,该去走你自己的路,做你自己的事了。”我说。

    “不行,你不能赶我走,我是来给你送信的。白公子说了,只要这封信送到你手里,就等于是你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一辈子还不起。”金小碗说。

    她的口才极好,绕来绕去,又回到小白的来信上。

    这封信的确对我很重要,因为我是个极为念旧的人。小白失踪后,我和孟乔找了很久,直到离开孤儿院加入霹雳堂,仍旧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达一年半之久。

    建立在困境中的友谊难能可贵,虽然后来我遇到很多可以一起刀头舔血、醉卧红尘的好兄弟,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小白。

    我做梦都想找回小白,醒来却清楚地知道,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兄弟。

    金小碗送来这封信,等于是改写了我记忆中最悲凉的一页。我的确该欠她一个大人情,一辈子好好偿还。

    “好了,好了。”我无奈地摇头。

    金小碗反应极快:“那就是代表你同意了?好,我跟着你,绝对不给你惹祸,绝对不随便偷人家的东西,绝对不做有损‘铜锣湾龙少’威名的事。”

    我严肃地更正她:“现在,已经没有‘铜锣湾龙少’,只有龙飞。”

    金小碗连连点头,如小鸡啄小米一般:“好好,只有龙飞哥哥,没有‘铜锣湾龙少’。我记住了,永远忘不了。”

    “吃面吧。”在我和金小碗对话时,大将军已经另外拿了盘子,为我俩盛面。

    “如果唐辉确认密码箱完好无损,我们就不需要逃。反之,就得离开,避开p区人马的纠缠。”我告诉大将军。

    “我刚刚问过小碗姑娘,她发了毒誓,说没动过那个密码箱。”大将军说。

    金小碗右拳当胸,郑重其事地连点了三次头,为大将军作证。

    “下面,看唐辉的了。”我说。

    六个人一起吃面,屋内暂时沉默下来。

    赵檀吃饭速度极快,第一个吃完了碗里的面。

    “你那样做,效率极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了解个一鳞半爪的。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说的就是事实,是织田鬼奴之墓挖掘时的真实情况。不要试图探索蛇墟,那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向着我说。

    “伥鬼呢?伥鬼在哪里?”我问。

    “地狱倒空,伥鬼已在人间。”赵檀苦笑起来。

    “究竟该如何应对?挖掘事件之后,你又做了什么?”我问。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赵檀狡狯地笑起来。

    “那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无论出错与否,你总是要追寻自己的方向。”我回答。

    与赵檀接触越多,我就越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极度自私、狡诈、深沉、善变的人。

    《道德经》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怀疑,所有人在赵檀眼中,也都只不过是“刍狗”。

    “劫变再多,目标是不会变的。水流千遭归大海,只有无边无际的太平洋,才是亚洲大陆所有海洋的终点。同样,我的终点在这里敦煌、莫高窟、天机、历史的褶皱与裂缝……于是,我回来了。”赵檀说。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从他口中套出任何资料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怀疑,他的脑部早就建立了“心灵结界”,无论我和唐辉使用何种方法,都无法突破结界,拿到他内心真正的秘密。

    “心灵结界”是与“记忆宫殿”齐名的心理学理论,大多数人对此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我只想说,面对一个身怀“心灵结界”的高手,所有技术手段已经沦为鸡肋,无法向我提供任何帮助。

    “好,我懂了。之前我们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对吧?”我问。

    赵檀毫不迟疑地点头:“没错,看你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寻找我的思想破绽,真的十分好笑。要知道,当你采取催眠术、测谎仪、思想潜入等手段时,我一直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呵呵,我的灵魂都不在这里了,你拿什么去推导我的目标计划?”

    我心里不太舒服,但并不气馁。

    玄学领域的战斗十分复杂,胜败乃兵家常事,必须看轻胜负结果,否则就会在连番挫败之下,患得患失,无法自拔,最后沉沦于抑郁症的沼泽之中。

    “感谢不杀之恩。”我站起来,推开碗筷,隔着桌子,恭恭敬敬地向着赵檀深鞠一躬。

    其余六人全都愣住,不知道我和赵檀在打什么哑谜。

    赵檀不屑地摆手:“不用谢,你能意识到中了我的空城计就好了。我不反击,只是因为击杀你一个人毫无意义。你不是我的敌人,也不够资格与我为敌。我这一次展开战场,是为了捕杀苍龙,而不是角蛇……”

    金小碗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忽然插嘴:“哦,对了,我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了。这位赵先生要找的是‘焦木’,我们‘金手帮’几个月前接受的委托,雇主就是赵先生。哎呀,不知道是我们‘金手帮’的衣食父母坐在这里,真是失敬啊失敬。”

    赵檀摇头:“韩国‘金手帮’名气虽大,我对那个委托却没有抱太大希望。”

    金小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这样觉得。虽然‘金手帮’已经找到了‘焦木水葬之墓’的具体位置,却没有办法进入,也是白费力气。还有,‘金手帮’现在的状况堪忧,没有进取心,没有创新能力,不能与时俱进,也不能网罗精干人才,要想维持‘韩国第一’都很难,就更不要说是‘全球第一’了。”

    大将军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我一样,她现在才发现了金小碗的真正来意。

    “荒谬,荒谬,小姑娘家,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毫无意义。”赵檀大声斥责。

    金小碗笑了笑,低头吃面,不再言语。

    餐厅里出现了冷场,查爷和查婶吃完了面,放下碗,慢慢走出去。

    他们挟持赵檀在先,很快就发现,这场巨人的游戏不是他们两个能玩的,只好沦为唐辉的走卒,默默跟随,盼着分一杯羹。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已经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

    “‘金手帮’的几位大人物都给我面子,何公炫、朴秀贤、宋元珠、林炳南等等,只要我开口,任何吩咐,他们都会照办。同样,寻找‘焦木’的那份委托,我也是看他们的面子,才交给‘金手帮’,并支付了一百万美金的预付款。小姑娘,如果泥知道一些内幕,讲给我听,保证你不会吃亏。”赵檀缓缓地说。

    金小碗夹着一只红虾尾塞进嘴里,吃得啧啧有声,并不理会赵檀的话。

    赵檀变了脸色,双手同时插进口袋里。

    我预感到,他会对金小碗不利,马上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枪。

    手机上已经拧了消声器,在屋内开枪,枪声不会传得太远。

    我无法探知赵檀的底细,只怕他出手太重,伤到金小碗。

    “小姑娘,你怕不怕蛇?”赵檀问。

    金小碗表情一变,浑身瑟缩,眼中也出现了惊惧之色。

    女孩子都怕蛇蝎之类,这已经是与生俱来的罩门。

    “我怕,但这里没有蛇的,对吧龙先生?”金小碗转向我。

    我用力点头:“对。”

    大将军沉声说:“赵先生,小姑娘讲话没轻没重的,大家是成年人,别往心里去。如果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不要亮出来了,免得韩国‘金手帮’笑话咱们以大欺小。”

    出乎意料的是,赵檀抽出双手,平放在桌上,果然没亮出什么可怕的蛇虫之类。

    “小姑娘娇滴滴的,我怎么会吓她呢?”赵檀微笑起来。

    金小碗松了口气,直着脖子把嘴里的虾尾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哎呀,我最怕蛇了,大小都怕,连水蛇也怕。前一阵在南方,蛇可多了,有些人偏偏还希望吃蛇肉,恶心死了。”

    赵檀:“是吗?他们怎么吃蛇肉?是不是这样”

    他的食指向前一弹,金小碗面前的盘子嗒地响了一声。

    我连赵檀的手法都没看清,就发现那盘子里的意面突然变了,每一根面条都化成了一条铅笔粗细的灰白色小蛇,在盘子里缠作一团。

    “小碗,别动,一动都别动。”大将军立刻出声提醒。

    “啊?”金小碗低头一瞥,猛地跳起三尺高,落在了椅子上,双手反撑着椅子背。

    “赵先生,够了。”我厉声提醒。

    “南方蛇多,无处不在,真是让人头疼啊。”赵檀说。

    “你、你你你”金小碗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陡然间,一条手臂粗细的青色长蛇从她背后游走出来,绕着她的膝盖缠了一圈,将她死死地绑在了椅背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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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446/ 第一时间欣赏敦煌天机最新章节! 作者:飞天所写的《敦煌天机》为转载作品,敦煌天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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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天机介绍:
月圆之夜,徽宗皇帝携天下第一道术高手秋银蝉赴莫高窟,埋下可保大宋龙脉经靖康之难而不朽的“敦煌天机”。
上世纪初,八国列强抢走莫高窟藏经洞宝藏,却始终无法洞悉“敦煌天机”。
世传,真正的“敦煌天机”指的是隐藏在莫高窟的“金山银海翡翠宫、天荒地老不死局”。得到“敦煌天机”,就攫取了大宋龙脉。大宋龙脉沿古丝绸之路向西,把地球上最富饶、最文明之地联结起来,筑成一条中华民族统领全球的金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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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铜锣湾“龙少”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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