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2章 荣耀
虽然四郎已经是秀才身份了，但这改变不了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而且他也不是太注重自己的秀才形象。
“老姑，老姑！你说今天为什么叫除夕呀？”
许娇娇正闲着唠嗑，冷不防听到四郎问了一句。
这个，
四郎啊！
求学好问是好事，可你问错人了啊！
你老姑并不是这个世界长大的人，哪里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把目光转向了许张氏。
不过许有德立刻开口了，“四郎，你们几个别往你老姑那边凑！过来这边，爷来跟你们讲一讲。”
讲古，许娇娇也是有兴趣听的。
在许有德的话里，她还真的听到了不一样的说法。
“相传上古时期啊，有个可怕的怪兽，叫夕！平时潜藏不出，但是每到腊月三十那天，它就会跑出来，吃牲口，还吃人！人们想了许多办法，可是都不顶用，只好去求灶王爷。
灶王爷深知夕的厉害，知道自己不是夕的对手，于是去天庭搬救兵。可是天帝不愿意管这事，旁边的神仙也都犯懒！
灶王爷没法，但祂喜欢吃糖瓜嘛，出门都随身带着，就拿了几个糖瓜给玉帝吃，说这是人间特产，您尝尝看？
别看天帝高高在上，但这种小吃祂还真没吃过，结果一吃就把牙给粘住了！
天帝这个急呀，想着赶紧把牙上的糖瓜弄下来咽下去。灶王爷趁机跟天帝说救兵的事，天帝这时候哪有心情管这个事呀，也不管灶王说什么，一概点头。
你想他牙被粘住说不出来话呀，他点头那意思就是你说什么都好，赶紧把这玩意给我弄下来是真的！
灶王爷一看天帝点头了，赶紧给泡了杯茶，又问：“您既然答应派兵了，那您看，派谁去呀？”
天帝喝了热茶，把糖瓜泡软了，总算张开了嘴，一张嘴头一句话就是说：“黏！黏呀！”
旁边那些神仙正害怕天帝派自己出马呢，一听这话，就趁机抓住话头说：“天帝有旨，派年随灶王一同下界除夕！”
年还是个小娃娃（也就是年娃娃），能行吗？但灶王爷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年回人间。临走，年还带了两件玩具，一块红绸子，一个竹筒。
三十晚上，夕又来害人了，年和夕展开了一场大战！年就拿出红绸子和竹筒，原来这不是玩具，红绸子是混天绫，竹筒是火尖枪能喷火！
年用这两件法宝把夕赶跑了。为了防止自己走后，夕再来作恶，年把红绸子剪成许多小条分给大家贴在大门上。又教百姓们做爆竹，点燃后跟喷火竹筒一模一样。从此夕被吓得再也不敢来作恶了。
为了纪念这件事，老百姓们就把腊月三十这一天叫除夕，就是把夕除掉了的意思，而把正月初一叫年！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每逢除夕夜，都会放鞭炮了吧？”
四郎乐道：“原来是这样！爷您真厉害！”
许娇娇也毫不掩饰的呵呵直笑。
她觉得，这个故事才符合过年的含义。
有的故事里，把年比作恶兽，这明显不恰当，这样的话，“大年”“过年”这种词解释起来就很勉强。
（请原谅笔者关于春节的大段赘述，这个如此重要的节日，现今却有越来越淡薄的趋势，如果这些文字能加深读者对这个节日的一丝丝印象，被骂也算值得了。）
“娇娇，今晚要守岁，但你怀孕了，就早点休息吧！”许张氏道。
“我不困，等困了再睡吧！”许娇娇回道。
她精神好的很，除了前俩月爱睡，这段日子甚至感觉精神头比以前更足了，让她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两个还没长好的娃儿，还能帮她增长精神力？
没听说过啊？
但这无疑是件好事，想不通她也懒得去想了。
趁这个团圆的日子，多玩玩，多聊聊，着急睡啥子觉？
不过，一个人却打破了她的想法。
纪师爷来告知，她是郡主，按规矩明早要去朝贺的。
不光是她，许张氏有诰命在身，也要去。
所以，最好早点睡。
“哎哟，我这老婆子也要去上朝？”
许张氏大感意外，也有点不知所措，这种事情，于她就跟大姑娘上花轿一样啊！
“老夫人，不是去朝堂上朝，是跟着皇上去先帝庙祭拜，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许张氏张了张嘴，“嗐，什么荣耀，我还不稀罕，能不去吗？”
一旁许有德插嘴道，“这么大的荣耀，怎么不去？”
许张氏一瞪眼：“要你管！”
纪师爷道：“郡主有孕在身，可以不去，您不去的话，嗯，也不是不行，反正您不长住郡主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不去！”
得。
最后，只有廖青一个人需要去朝贺。
都不去，好像也太不给朱皇面子了，许娇娇让他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代表她们去朝贺！
廖青只有领命的份。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机只有簸箕的夜里，许娇娇原以为时间会有点难熬，但发现混得也不慢。
看了会灯笼，欣赏了会烟花，回屋里与众人坐在一起，瓜子一磕，犊子一扯，不知不觉就到了子夜。
许有德又组织儿孙们祭拜天神，迎接财神，香和蜡都烧掉了好多。
给许娇娇的感觉就是，这一天的神和爷真是多，也不知祂们忙得过来不？
前几天不是送走了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吗，现在要再接回来，继续保佑家里吉祥，这位爷全名叫“九天东厨司命太乙元皇定福奏善天尊”，仅从字面上看，就不用多说，是必须要请回来的。
这些事情，许娇娇虽然不是太在意，但也不反对。
毕竟是相当重要的传统习俗，
只要你没认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天下第一，那凡事还是留个余地为好。
以传统叙事论，天地之间人并非最高，上有神，下有魂，不信你可以不做，不必非要去诋毁，是不是？
等时候差不多了，许娇娇把老娘拉进屋里，嘀咕了一番。
到了下半夜，已经算是大年初一了，等两人出来后，便有人开始互相恭贺新年了。
许张氏便召集大家，准备发红包。
第1493章 都是穷苦人出身呐！
孩子们到底还是瞌睡多，疯了半夜，已经去睡了，只有大人们守岁，都还在。
“按说呢，你们都成家了，都是大人了，没什么压岁钱了。但你们老妹讲究，不愿你们白来一趟，再加上咱们家日子也好过了，老娘也不心疼了，于是决定给你们发一笔吉金，算是讨个吉利！”
吉金是专门用荷包装着的，许娇娇特意准备的，每个里面都有十两银子。
在场的老许家人都有份。
这样一来，一家两口的，就是二十两了。
这比一般庄户人家一年的收入都要高了！
人人都喜出望外，特别是红梅、燕子等做媳妇的，更是大喜过望，
老妹真是大方啊！
这趟真没白来啊！
纷纷向许娇娇道谢。
人人都知道，这钱肯定是许娇娇出的，以往哪有这个？
以往恭贺新年来到的时候，许张氏都是拿一把瓜子或者花生打发她们的……
看着众人高兴，许娇娇也高兴。
钱嘛，不就是要花出去的吗？
如果还花得让人高兴，那就更值得了。
虽说瓜子花生也能让人高兴，但肯定比不上吉金带来的高兴。
除了老许家人，车正廷、名义上嫁出去的二丫、纪师爷、镖头们，都有份，一样的荷包。
刚召进府的护卫、下人们，包括小井一家，许娇娇也没小气，同样都给发了赏钱，不过每人就只有八百铜钱了。
可这同样算是很大方了，在一般的大户人家就算干一年，也多半没有这么多的，感激的人提着用红绳串起来的一大串铜钱，道谢不绝。
还有，孩子们虽然睡下了，但也绝不能把他们搞忘了。
他们才是正经的需要发给压岁钱的主儿。
他们也有荷包，并且上面还绣了花纹，穿了彩绳，比大人们讲究得多。
不过，里面的货就少一些，只有二两银子。
孩子嘛，给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许张氏把荷包一一放在了他们的枕头下面，这才叫真正的压岁钱。
许有德放了最后一挂鞭炮之后，所有人才去睡觉了。
除夕之夜，圆满度过。
……
初一一大早，廖青就朝贺去了。
之前定下的戏班子也到了，叫庆余班，老板姓赵。
规模不小，有近二十人。
纪师爷拿来了折子，请许娇娇点戏。
许娇娇哪知道好歹，顺手就给了许张氏。
许张氏瞄了一眼，又递给了许有德。
“老头子，你来点吧！”
她认识的字，比许有德要少一些，她的强项在于可以把有限的一些字，充分随意组合起来，说出去后让人难以招架。
许有德认的字虽然多些，但遣词造句方面，比许张氏要差远了。
所以点戏这事儿，还是许有德来合适些。
初一一大早，廖青就朝贺去了。
许娇娇也起床了，按照大祥的老规矩，初一是不能睡懒觉的。
其他规矩还有很多，许张氏昨晚就一一交待过了。
比如不能劈柴，说是“初一劈开柴(财)，再也回不来”。
比如不能让别人从自己口袋里掏东西，这样一年的钱财都会被人家掏走，这就叫“让人掏衣兜，钱财往外走”。
还有忌洗衣，忌讨债或借钱，忌动刀，“正月不剃头，剃头死舅舅”等等。
小孩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带有打、杀、赔、穷、鬼等等不吉利的字眼。但孩子嘛，玩到兴头上哪能注意到这么多，一不留神说出口了怎么办呢？
许张氏的回答是，可以用红纸写上“童言无忌”几个字，贴在院子里，就可以破解了。
哦——
许娇娇恍然，原来还是那么回事，规矩是有，但仍然是可以不讲究的。
那照这么说来，姐要是贴一个“百无禁忌”的字条，也不知管不管用？
没过一会，最爱睡懒觉的小娃儿也起床了，于是纷纷开始拜年。
许张氏的压岁钱昨晚就压在他们枕头下了，今天就不用给了，但许娇娇还是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人眼巴巴地给你下跪磕头，你不给点打发，光给个笑容，也不好意思不是？
惹得许张氏又训诫了小子们一番，当然，大过年的，语气还是很和善的。
其他人，老二老四老五等人，也都给了一把铜钱，车正廷、纪师爷都没能例外。
一圈下来，几个孩子的荷包都是鼓鼓囊囊的。
吃了长寿面，咽下汤元宝，
之前郡主府定下的戏班子也到了，叫庆余班，老板姓赵。
规模不小，有二十来人。
纪师爷拿来了折子，请许娇娇点戏。
许娇娇哪里懂戏，顺手就给了许张氏。
许张氏瞄了一眼，又递给了许有德。
“老头子，你来点吧！”
点戏首先要认得字，这个她并不擅长，她擅长的是把有限的一些字，充分随意组合起来，用以打击别人。
许有德认得的字自然要多些，但他在运用文字遣词造句方面，就比许张氏要差远了。
但点个戏嘛，用不到语言的某种艺术性，
所以这事儿，还是许有德来合适些。
许有德接过折子，展开，长长的一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戏目。
这可不比乡里的草台班子，这是正儿八经的戏班子，是专门给权贵们表演的班子。所以上面的好多节目，许有德并没听过。
他感觉到了一丝因责任感带来的压力，这个，他能随便点吗？
“那个，纪师爷，这上面的戏，他们都可以唱吗？”
纪师爷回：“太爷，这本来就是他们拿来的，您只管点！只要您喜欢，随便点！要是他们敢说不会唱，您可以拿大耳括子抽他们！”
听了这话，许有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顿时将身板暗暗挺直了些，麻溜地选了自己喜欢的几出戏，又选了一些看上去不错的，交给了纪师爷。
纪师爷拿去安排，不提。
许有德踌躇两步，却又看向许娇娇，“老闺女，这戏班子，年都不过了，来咱家唱戏，是自愿的吗？”
话虽短，许娇娇却看出了他的意思。
老爹本来是泥腿子出身，这猛然换了身份当了老爷，志得意满的同时，却不免有些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不仁不义了？
都是穷苦人出身呐！
第1494章 你这叫自作聪明！
现在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悠闲地听着别人唱曲，而别人只能迁就迎合，这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
老爹到底是个心善的。
许娇娇道：“当然是自愿的了，过年的打发钱翻倍呢！爹，他们也可以选择休息的，只是他们在要赚钱还是要休息上，选择了赚钱而已。您也不用觉得膈应，觉得过意不去，觉得咱们是在拿银子欺负他们，相反，咱们是在帮他们。”
许有德诧异，“帮他们？这从何说起？”
许娇娇：“他们想赚钱，赚双份的钱，咱们成全他，难道不是帮吗？就怕他们想赚钱，却没人请他们，那才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吧？只不过，这笔钱，他们需要通过劳动来换取。难道爹希望白给他们一笔银子？”
“那当然不行！”许有德想都没想，断然道。
“行了行了，还是咱娇娇有大道理！”许张氏挥手道，“你个老头子，该享福的你就享福去，黑漆麻糊的打柜子你瞎琢磨个什么劲儿？”
许娇娇一笑，“爹，等戏台搭好了，您就尽管去看，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还有，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他们打赏的。”
许有德呲了呲嘴，“那不行，要那样，我还真成老爷了？那不合适……”
同一时间，京城的城门口，也热闹的很。
像庆余班这样的戏班子也不少，毕竟京城的大户人家多，邀约的班子也就多。
此时就有一个班子正等着入城。
今天是大年初一，城门口的盘查很严，需要排队进入。
城门守将看了看这批人，发现他们个个都是风尘仆仆的，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你们是哪里人？进城干什么？”
立刻有个汉子陪笑道：“将爷，我们也就是郊外的人，合伙搭了个戏班子，所以想进城看看有没什么生意。”
守将道：“戏班子？你们看着有些面生，是谁家邀请你们了吗？或者你们打算到谁家去？”
汉子道：“我们知道严……”
他话没说完，却被后面一个蓝衫人拉了下，接口道：“我们知道个啥呀？我们是长年在外奔波，所以面相有些生。眼下不是过年嘛，我们想着城里赚银子的机会多一些，就想进去看看，还请将爷行个方便。”
守将有些狐疑道，“他刚才是不是想说，你们知道谁？”
蓝衫人笑道：“他是不自量力，以前咱们是认识两位老爷，可多年不见，谁还记得咱们？所以咱们这次进城，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守将下令士卒们搜查。
一个个包袱被打开，的确只是一些唱戏用的道具和生活用品。
蓝衫人上前一步，凑近守将，暗中递出一块碎银，道：
“都是些混饭吃的家伙什，将爷，这点小意思，请大伙喝口茶。咱们这班子在外面也没混出个名堂来，这次好不容易赶上过年了，就想着就近找找雇主，混口饭吃算了，还请将爷通融一二。”
守将把银子拿在手里捏了捏，约摸一两左右。
一两银子对于一伙人来说，不算多，但戏班子大多时候赚钱并不多，这已经算比较大方了。
守将看看士卒们，并没搜出什么可疑之物来，加上等着进城的人还多，于是拿过一份通行证之类的纸张，上面还盖了章，给了蓝衫人，挥挥手，让他们进城了。
这个戏班子走出老远，又拐了两个弯，先前的汉子才开口道：
“哎，老大，咱们用得着这样麻烦吗？晚上从城墙上翻进来不就得了？”
蓝衫人道：“翻进来，然后呢？偷偷摸摸地寻找线索，寻找目标？现在就不一样了，咱们有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通行证，“有了它，咱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任何地方！这岂不是要方便的多？”
他后面的人也纷纷称赞，觉得这样好一些。
汉子有些忿忿，但也无法反驳，“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蓝衫人道：“找一间客栈，先住下来，然后慢慢打听，咱们现在不怕任何盘查，急什么？”
顿了顿，又道，
“老三，不是我想说你，你刚才差点犯了大错，知道吗？”
被称作老三的汉子道：“我知道，可我就算说出来是谁，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知道目标住哪儿了，这岂不是好事？”
蓝衫人道：“你想得也太好了，别人会轻易告诉你这个？再者，你这样说，就不怕引起别人怀疑吗？”
汉子：“怀疑什么？咱们就是唱戏的，他们不是也检查过了吗？目标名气大的很，咱们想去那里赚银子，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这叫自作聪明！”
蓝衫人冷哼，“正因为这样，所以更不能提！若是那位守将是个热心的，要派人直接带我们过去，我问你，你该怎么办？”
汉子愣住了。
半晌，喃喃道，“他，应该不至于这样做吧？”
蓝衫人：“哼，你刚也说了，目标名气大的很，现在又是过年，你如何知道，他不会为了卖个好，或是为了讨个赏钱，而去这样做？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动个嘴的事情，而我们就要遇上大麻烦了！”
这话一出，汉子不得不理亏地垂下了头。
……
到正午的时候，廖青才回来。
祭拜这事儿，从来都是烦琐的，许娇娇因此才不想去。
一同来的，还有杜正砚。
大祥国的规矩，初一主要就是家人互相拜年，当然在外面遇上熟人，也是会互道新年好的，但正儿八经的走亲访友登门拜年，得从初二开始。
但是，初一有近亲登门，也不算太奇怪。
杜正砚可能也是觉得，今天登门不会让人讨嫌了，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在府里蹭了顿饭，还坐下看了会戏，才回去了。
许娇娇一琢磨，干脆带着廖青和爹娘，一起过去杜府拜年，两家住得这么近，不亲近些都感觉不好意思。
杜府也有戏班子，但是人就少多了，围着看戏的，反而大多是护院和老妈子这样的人。
主人除了老杜，老太太，只有杜煜方一个儿子，和两个姨娘的，可谓冷清。
连杜煜源都没来团圆。
第1495章 你，你是秀才？
许娇娇猜测，他是在老家陪于夫人，而于夫人是不可能公开露面的，所以就造成了这种情况。
哎，老杜以前只顾前程，漠视亲情，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吃过晚饭，许娇娇就又打道回府了。
纪师爷拿来了许多名帖。
这都是其他豪门派人送来的，有些是说明初几会来府上拜年，这是一种比较讲究的礼节，可以给主人安排的余地。
有些则是直接表明拜年，这样的通常不会再登门了，跟许娇娇和廖青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近，但大家同朝为官，过年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所以才投了名帖。
而同样的，纪师爷也会安排给别的府上投谒，这都是惯常操作。
许娇娇两夫妻这两年声名鹊起，前程似锦，现在又是过年，不趁这个机会来结交一番的，那叫做不会混官场。
所以，大都表示会来。
初二的早上，许娇娇便带着老娘，先去见了见太后。
怎么说这也是老朱家的地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况且她也答应过太后的。
太后的宫中，自然是热闹无比，前来拜谒的客人络绎不绝，应接不暇，许娇娇也没呆多久，说好下次再来，便带着许张氏告辞了。
回到家后，来拜年的已经陆续上门了。
许娇娇这才充分意识到，没个戏班子的话，这日子还不好混。
这年头也有其他娱乐活动的，比如什么叶子牌，什么双陆棋，听着挺雅，但玩起来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如扑克牌玩法多，也比不上麻将牌耐玩。
现在好了，戏班子唱得热火朝天，大家都往那儿一坐，爱看戏的看戏，不大爱看的可以找人聊天，有力解决了无所事事的人们的消遣问题。
许娇娇却坐不住，或者说，对这种娱乐不是太感兴趣，陪了一会后，便起来四处走走。
另一个院子里，一群孩子在放鞭炮。
幸亏郡主府够大，一边在唱戏，一边在放鞭，两不耽误。
许娇娇老远就看到了他们，其中就有自己家里的几个，另还有客人带来的十几个。
“都让一让，让一让啊！我这个大炮仗响的很，小心把你们炸着了！”
这是三郎的声音。
孩子们倒是挺自觉，都让开了一圈。
随着“轰”的一声响，咯咯咯的各种笑声响起一片，让许娇娇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生出了笑意。
悲伤会带来沉闷，而笑容却易传染。
“啊！我的花裙子弄脏了，呜呜……”一个约摸十岁的小女孩却撅起了嘴巴。
“我看看。”三郎走过去，“是哪里脏了？”
“这里！”小女孩指着裙摆，上面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带灰黑的印子。
可能是刚才的爆竹碎片溅到上面了？
三郎看了一眼，道：“你这个不要紧，洗一洗就干净了。”
“这，洗得干净吗？回头娘要说我了！”小女孩仍然不高兴。
三郎满不在乎道：“玩嘛哪有不脏衣服的？你娘就算说你两句，那也没什么吧？”
小女孩瞪眼，“有你这样说的吗？谁愿意被爹娘责怪？”
三郎道：“那你想怎么办？衣服确实是被我的鞭炮弄脏了，你划个道来，咱们商量商量。”
小女孩：“划个道，什么意思？”
三郎：“哦，就是你说个解决的法子，咱们商量着办。”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我不划道！”
三郎搔了搔头，“那我赔你三个大炮竹？”
小女孩：“谁要你的炮竹！”
这是谈不拢了。
四郎接口道：“小姑娘，这鞭炮是喜庆的意思呢，你虽然脏了衣服，但却沾上了喜气，这是大好事，大运气啊！不然我们怎么都没沾上？你把原因说了，你爹娘肯定不会怪你的。”
“你才是小姑娘，哼！”
小女孩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却破涕为笑了。
四郎不以为意，小姑娘不找碴就行了。
于是活动继续。
他掏出了一个模样较古怪的锥体型烟花，“我这里有一个陀螺烟花，点燃后会转动，转得可快了，可惜现在不是晚上，看不到烟火，不过有另一样好处，咱们可以看清它是怎么转的，也一样好玩儿。”
有一个年龄大些的孩子，一旁站着一直没动，闻言奇怪道：
“你们怎么还有这么多烟花爆竹的？我们一般年三十晚上就放完了。”
四郎看了他一眼，“我们买的比较多，再说了，放完可以再买呀，既然是玩，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就要玩个痛快，难道玩也要憋着？”
“说的我有点儿羡慕了，可惜我爹娘不这样想，唉！”
大孩子叹气，“听你说的话，有点意思，你们是兄弟吧？你们怎么不读书？你在读书吗？”
他有十七岁了，划个道这种江湖黑话，他是明白的。
他由此推测，这兄弟俩很可能是没读书的。
读书人谁会一出口就是划道啊？
三郎道：“我没读书，我四弟在读书啊，他都是秀才了！”
大孩子吃了一惊，
“你，你是秀才？你今年多大了？”
四郎道：“快十四了。”
“这么年轻，真是看不出来，你跟他们……”大孩子惊叹，他想说你跟他们看起来一样，没一点秀才的样子，头上没有书生巾，举止也没有秀才的样子。
但这话容易得罪人，他及时止住了。
四郎却懂了，笑道：“你看不出来，也没什么，你如果看不出来我老姑和姑夫的厉害，那才叫有问题，你看不出我来，这本来就挺正常，我也就是侥幸考了个小秀才而已，跟别人没什么不同。”
“兄弟豁达大度，令人佩服！”大孩子肃然，举手一拱，“在下张年有。”
“哎，这么客气干什么。”四郎无奈还了一礼，“我叫许成山。”
张年有还待再说些什么，其余孩子们却不满了，纷纷叫嚷着，让四郎赶紧放烟花。
四郎只好再向他歉然一拱手，转头忙活去了。
许娇娇远远看着，没去打搅他们，心里却是颇为欣慰的。
三郎说话糙的慌，但遇事不后退，肯担责，这是很难得的品质。
第1496章 搞什么名堂？
这小子以前的行事，可不咋的，许娇娇是看不上的，现在长大了，跟着镖师们混，除了语言锻炼有欠缺，为人处世是大变样了。
四郎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心态也非常好。
老许家的第三代，算是有人才了。
假以时日，这俩小子不难有所成就，只要他们有机会。
而机会这个因素，有她在，老许家现在并不缺。
转了一会，许娇娇想起，朱皇前日送过来很多点心的，今日登门的都是贵客，不如拿出来招待一下。
于是带着蛾儿去取。
这个时候，许张氏却有点不开心。
因为来了个叫喻氏的王妃，跟她们坐到了一起，看戏。
郡主府的院子不小，看戏的围成了好几个圈子，凑在一起的，自然就一起聊天。
一起看戏也没什么，许张氏这一块地方本来就坐了好几个，都是豪门女眷。
但喻王妃不光看戏，还说一些膈应人的话。
比如：
“这府上的丫鬟，好像有点少啊？”
“前两天，皇上着人送了一些糕点，样式很精巧呢，几位姐妹哪天有空，可以去我府上尝尝？”
许张氏听着不痛快。
丫环少？这不是说她家请不起人吗？
坐在这里看戏吃点心，却说起皇上送的糕点，还请人去吃，这不是瞧不上她家的糕点吗？
不过来的都是客，许张氏也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就当作没听见。
一边却有几个人接话，
“皇上也给我家送了呢，只怕是差不多的。”
“哎呀，皇上今年也没忘了我们，我家也有的，确实做得很精致。”
“御厨做的嘛，咱们家比不了，不过呢，前天得福公公亲自送了一些过来了，也算是不用眼馋了。”
“哎呀，还是姐姐受看重一些，我家就是那个小顺子送来的。”
“……”
许张氏有些不屑，送了些糕点，就让这些人自嗨得不得了，怕是没别的可说了吧？
要说点心，她觉得，郡主府做得确实不及皇上送的精致，差了那么一点，跟一些老权贵家的比起来，可能也有所不及。
这是底蕴问题，比不上也没什么丢人的。
她不高兴的是，这些人在她面前谈论这些，很有挤兑她的嫌疑。
许张氏正在郁闷之时，许娇娇带着蛾儿走了过来，
“各位，皇上之前还给我们送了一些糕点的，也请各位尝尝。”
喻王妃道：“原来也有皇上送的，郡主先前还舍不得拿出来啊？”
她是客人，这话，可以看作是开玩笑，但也可以是当真的。
许娇娇没在意，随口道：“哦，不是舍不得，是忘了，就是一些点心嘛，都差不多的。”
她不是瞎说，
朱皇送来的点心，确实还不错，但要说比自家做的绝对高档，绝对好吃，有了它们，自家的点心感觉都不香了，这是不存在的事。
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差距。
就好比现代的包包，有个名叫路易威登的，能卖五位数以上，但它一定比四位数的包包质量好吗？
不见得。
它们之间，更多的是名气差距，或者说是品牌差距。
喻王妃听了许娇娇的话，有些不屑，皇上送的，跟自家做的，能一样吗？
就算口感是一样，它的意义也绝对不一样啊！
还说什么忘了！
这种事情，能忘吗？有可能忘吗？
谎话也不编好一点的。
土包子！
“那这些点心，是谁送的啊？”喻王妃又问了一句。
都给搞忘了，肯定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太监送来的！
许娇娇还不知道，自己被某人看作了土包子，只当是平常的交流，便回道：“刚不是说了嘛，皇上送的啊。”
喻王妃认真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是哪个人送到你府上来的？”
许娇娇也认真道：“就是皇上啊！”
喻王妃脸上的讥讽快要掩饰不住了，“你是说，皇上亲自给你送糕点过来？”
许娇娇点头，“是的啊，怎么了？”
周围一下安静了。
喻王妃的一张脸尤其精彩。
许娇娇有点莫名其妙，这几个人，搞什么名堂？
皇上送个春节礼物，有什么不妥吗？
难道这些糕点，还被施加了禁言的魔法？
她不知道先前这些人的谈话，她还没无聊到这个地步，偷听别人闲聊。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许张氏。
许张氏乐了，
她知道家里有这些点心，之所以没拿出来，她以为是另有安排，专门给贵人准备的来着。毕竟现在才初二，来的大都是些妇孺。
但她是真不知道，这些点心还是朱皇亲自送来的，许娇娇没有向家人炫耀的习惯，没跟她说过。
但这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不愧是娘的小棉袄，就是贴心呐！
“娇娇啊，她们刚才就在说皇上送糕点的事呢，可能是想找一找，送来的人当中，谁身份最高吧？”
许娇娇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每家都是皇上亲自送呢，原来不是。”
她这句话，不是在息事宁人，完全是在拱火，不给人面子。
许张氏一开口，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敢给自家老娘上眼药，她哪里还会客气？
还有这个姓喻的，一个劲儿地追问，原来是还想踩她一把。
行，姐记住你了。
“咳咳，”喻王妃讷讷道：“没有的事，老太太误会了，谁人不知郡主和小杜大人深受皇上看重？”
要不然，也不会初二就有这么多人上门了。
“哎呀，确实，皇上对郡主是器重有加呀！咱们比不了！”
“就是呢，咱们几个是自找没趣。”
“喻王妃，下次可别说这样的话题了，没得让人误会！”
“是啊，搞得咱们像看不起人似的……”
喻王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发作，因为这些人的身份都不比她差，但她眼睛往外一瞥，看到了坐在边上的一人，顿时有了目标。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这个话头我是没找好。可是段夫人，你们也太不把郡主府看在眼里了，随便就敢放肆议论，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
段夫人一脸懵，虽然刚才有好些人说话，但她一边坐得好好的，压根就没开口哇？
但谁让她是区区一个参将的夫人呢？
第1497章 这般心胸狭隘的人
许张氏看不惯这样的，没等段夫人开口，便直接道：
“你这位妃子好没道理！她都没开口，怎么就诬赖说她议论了？议论的不是你们几个吗？还有，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几句话而已，还不至于让我不高兴。可现在，我还真有点儿不高兴，那就是你这个人，喜欢搬弄是非不说，还喜欢恃强凌弱！”
许娇娇乐了，老娘真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喻王妃呆住了！
段夫人刚才有没有议论，根本不重要，她也没有在意。像她们这样身份显赫的，指责别人为她们顶锅，不是正常操作吗？
怎么许张氏就不按规矩来，把这样的事挑明了说呢？
这不是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吗？？
回过神来后，喻王妃沉声道：“老太太，我是来你家拜年的，我也没得罪你，你这样斥责我，是待客之道吗？”
许张氏道：“你是来拜年的？你安的什么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无非是想抬举你自己嘛，这种破事，我懒得理你罢了！你还得寸进尺，张口说白话，胡乱冤枉人，你把我郡主府当作什么了？段夫人也是我家的客人，你无端嫁祸给她，当我老婆子眼瞎的吗？我老婆子可以随便你糊弄？！”
许娇娇差点鼓掌了，老娘说得好哇！
“看样子，我是不该来这里了！”喻王妃冷冷说了一句。
许张氏是二品诰命夫人，论身份还真不输给她，但她是皇亲之家，她自忖是要高过许张氏一头的。
但许张氏话都说了，她一时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于是转向许娇娇：
“郡主，你是府里的主人，老太太年纪大了，说的话我可以不计较，你怎么说？”
这是，丢了面子，想在自己身上圆回来？
姐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你，得罪自家老娘？
许娇娇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也懒得多想了，说道：
“我娘年纪并不大，脑子也没糊涂，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啊！锣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有道理的话，咱们就该学习和遵从，不能说身份高了就可以不讲道理，是不是？各位王妃，各位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这还能说不是吗？
其他几个人连连点头，纷纷附和。
“郡主说的好，不管什么人，都要讲道理，皇上定别人的罪，都要讲道理呢！”
“是啊是啊，这话太对不过了，那个喻王妃啊，你就认个错算了，给老太太道个歉！”
“就赔个礼算了，多大点事儿！”
喻王妃气抖冷，
她没想到，刚才还和她一起愉快的谈论同一话题的人，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个颜德郡主的声威，比她预料的要大多了。
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了。
“看样子，我是真的不该来，告辞！”
喻王妃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好走不送！”
许娇娇还是讲客套的。
别人要走了，她这个主人不能不有所表示啊，起码开口送别是应该的，不然人家多没面子？
她早就知道了，这个喻王妃，正是安兴郡王的正妻。
安兴郡王，就是之前在朝堂上给杜家穿小鞋的那个人。
那他的正室来郡主府，还真是说不准有什么居心。
许娇娇巴不得她走，杵这儿膈应人。
也就是现在是过年，她不好明着赶人，怎么说，别人也是占着拜年的名义的。
喻王妃一走，周围其他人就又议论起来。
“走了也好，坐这里说三道四的，我听着就不舒服！”
“这个喻王妃啊，心里没数，成天想着踩低别人，抬高自己，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情况。”
“她们祖上也是显赫过的。”
“那也是好久以前了，现在还认不清形势，我看迟早要倒霉！”
“就是，也不看看颜德郡主是什么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还敢来这里显摆她那点优越感！”
许娇娇笑笑，
这些人当中，有几个心里也是没数的，跟着喻王妃瞎逼逼，现在大概是醒悟过来了。
她也就不为已甚了，
这种纯粹是脑子不好使的人，她懒得费神了，免得气坏了肚子，不划算。
唯有段夫人很是感激，许娇娇母女居然肯为了她，得罪一个王妃，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家自从朱皇遇刺后，一直很低调，
当然也没有哪家敢跟她们家保持高调。
但在许家这里，好像不存在这个问题，该怎样就怎样，刚才还为她主持了公道。
许娇娇确实是不考虑这个问题。
朱皇遇刺，跟段家其实没什么关系，段家纯粹是倒霉，运气不好，没别的。
朱皇开始可能有所迁怒，这属于人之常情。
毕竟在你家里，朕差点命都没了！
但要是现在还转不过弯来，还想着迁怒段家，那这样的皇上，她许娇娇不想辅佐。
真要这样，那还不如换个皇帝。
他要是赖着不想挪位，她甚至不介意去推一把。
这般心胸狭隘的人，有什么资格老是坐在皇位上？
……
却说另一边，喻王妃阴沉着脸，回了府。
安兴郡王府的客人，还没有郡主府多，热闹程度更是远远不及。
她家虽然是皇亲，但奈何家中无人，没什么实权，所以平日里一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当然，这里说的无人，是没人做高官的意思。
毕竟她家光儿子就有十一个的，不是真的没人。
所以，虽然没几个客人，但家里还算热闹。
安兴郡王见夫人回来了，便向两位客人告了个罪，起身进了书房。
他的一个儿子看到了，也一同进来了。
七子朱振白。
他也没阻止。
这正是他平日里要求他们的，要学习为人处世，他家可以不求文章通达，但要人情练达。
但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他有这么多儿子，却没一个能成大才。
做官做得最大的一个，也就是在钦天监做了官正。
大祥的钦天监虽说是皇室部门，却是一个清水衙门，官正也只是六品官。
真是让人怅惘啊！
若他家不是皇亲，谁还愿意搭理他？
第1498章 哼！妇人之见！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家的儿子太多了，惹得朱皇心生忌惮，所以才一直不肯重用他们？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安兴郡王朱滨坐下，首先便问了这么一句。
喻王妃喝了口茶，仍自愤愤不平，
“老爷，她们那家子人，太可恨了！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皇上送的糕点，她们就说我势利，瞧不起人！还有人在旁边帮衬她们！我说个话还得仔细斟酌了？真是一群土包子！”
朱郡王皱起眉头，
糕点什么的，他不感兴趣，
“那我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没有？”
“您说她们的为人？”喻王妃道，“我看出来了，她们就是土包子，得势不饶人，不计后果，对皇室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哦？”朱郡王这下来了兴趣，“你从何得知？”
“皇上也送了她家点心的！”
喻王妃气恼道，“可是，那什么颜德郡主居然说，忘了这回事！老爷您说，这么重要的事，谁会忘了？！”
朱郡王缓缓点头，可有些狐疑，“她真这么说？”
喻王妃狠狠点头，“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糕点是皇上亲自送上门的！老爷您说，这就更不可能忘了吧？”
“皇上亲自送上门？”
朱郡王吸了一口气，这份看重，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啊！
喻王妃道：“是啊，那位郡主是这么说的，谁知道真假？反正没说几句话，我就被她们赶出来了，老爷，她这是看不起咱们家啊！”
真假的话，大概是真的。
那位郡主再得宠，恐怕也不会说这样的假话。
朱郡王思忖一会，便道：
“爱妃啊，你受委屈了，不过不要紧，老爷我会替你出气的！”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儿子开口了，“爹！那贱人敢轻慢皇上，咱们可以去告她一状！”
朱郡王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却又摇头，
“振白啊，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看皇上怎么看了。但是，不管他怎么看，咱们若是去告状，却要首先落得个小人之名！皇上那里，会轻看了咱们，这叫得不偿失。”
朱振白一愣，“爹说得有道理，那就，派人捣乱，打她们？那恐怕也没用，听说她们武功很高的。不如，对了，她的那些乡下亲戚来了，我们可以从她的家人下手？”
朱郡王又摇头，“她那些家人，我知道，只怕你还没准备好，她们就要回去了，空忙一场。再说就算你得手了，对她一个郡主，对杜家，也没什么实质伤害，那些人只是来走亲戚而已，必要的时候，她们完全可以壮士断腕，两不相干。”
朱振白苦思，
“那，咱们可以派人去告状！找个稳妥点的人，反正只是递个话而已，也不需要多大能耐。”
朱郡王：“这样的人不好找啊！身份低了，皇上不会重视，甚至见不到皇上。身份高的，只怕也不肯做这样的事。”
最主要的是，跟他们家交好的并且适合做这种事的人，并不多，起码他想不出来有谁合适。
不过这种扫兴的话，不提也罢。
朱振白丧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岂不是只能算了？”
朱郡王暗叹，
他的儿子就是这样，聪明是有一点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家道中落之兆啊！
他的那个侄子朱贵，其实是很有才能的一个人，比他的十一个儿子都要强，只可惜，做事太急躁了点，运气也不好，真正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算了，怎么可能！”
朱郡王站起身，缓缓踱着步，
“皇上很看重那个郡主，咱们向他进言，有没效果还在两可之间，但咱们的风险却不小，这事儿不划算。但是，皇上那里不行，咱们可以从侧面入手啊！
你们忘了还有太后这个人吗？只要太后认为她们冒犯了皇室的威严，那比咱们当面向皇上告状，效果要好得多！只要她老人家听进去了，之后在皇上面前随便说句话，不比我们告状管用多了？”
“还是爹英明！”朱振白猛夸。
“老爷真聪明！”喻王妃也高兴道，但又皱起眉头，
“不过我听说，姓许的救治过太后的重疾，这事儿，恐怕也不好办，太后未必听得进去。”
“哼！妇人之见！”
朱郡王冷笑一声，“治个病而已，就算是重疾，皇家又不是没付出代价，这点恩情还能管一辈子不成？就算太后还念着恩情，可是姓许的丝毫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毫无尊重之心，这太后能忍吗？
这关系到皇室的威严，尤其现在姓许的颇受皇上看重，那这事就更不可轻视，正所谓越看重，危险就越大！若是任其发展，以后危及社稷也说不准！孰轻孰重，太后自然分得清，所以，只要她知道了这个情况，她势必会提醒皇上一番！”
“爹的一番言论，如醍醐灌顶呐！儿受益匪浅。”朱振白赞道。
“老爷高见！”
喻王妃也喜滋滋道，“那这样一来，能扳倒姓许的吗？”
朱郡王道：“还是之前那句话，能不能扳倒，要看皇上怎么看了。但这无所谓，只要咱们家能入了皇上的眼，那这事就值得去做！至于姓许的和姓杜的倒不倒，倒是次要了，我虽然对她们灭了冰阳王兄一家不满，但跟咱们家的前程比起来，那又不算什么了，可以先放一边的，以后有机会了再报仇不迟。”
这话，喻王妃却不赞同，
她在郡主府受了那么大的气，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怎么可以先放到一边？
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过了今日，以那些多嘴的婆娘们的习惯，她的遭遇只怕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但是，她不能反驳。
朱郡王做梦都想着，他家哪天能够飞黄腾达，重权在握，不光是他，这也是全家人共同的企盼。
现在老天爷给了一个机会，岂能不牢牢抓住？
但是，只要能对姓许的不利，她还是愿意去做的。
她的想法跟大家的想法，其实并不冲突，无非是一个主次问题。
第1499章 竟然欺负起猫来了！
却听朱郡王继续道：
“这件事，就由爱妃你去办好了，没问题吧？”
喻王妃早就想到了，当然是她去最好。
家里儿子多，却不可能陪太后长时间聊天，女儿也上不了台面，不够格，只有自己，勉强可以陪陪。
只是，还有一个小问题。
“老爷，我今儿早上才去过慈宁宫，给太后拜过年了，现在又要去？”
呃，
“这当然不行，太刻意了！”朱郡王沉吟道，“你可以明天，不，后天再去，跟别人一起去，你可以说想太后了，所以跟着再觐见一次，礼多人不怪嘛。去了就多聊聊，然后装作顺嘴一说的样子，把姓许的忤逆之言给抖落出来！
你要注意一点，必须要做出不经意的样子！不能带有丝毫针对性的议论，嗯，作为皇亲，你可以稍稍表达一下不满的意思，但也仅限一句，多了就过了，知道吗？”
喻王妃回：“老爷，我知道了。”
……
幽暗森林里。
小黑一行的速度并不快。
因为过了那道悬崖后，越往深处走，不知怎么气温越高了起来。
各种野兽也多了起来，而且大部分都不友好。
比如什么狐狸、猩猩、野猪、灰狼、巨蜥等等，经常跟它们对峙一番。
小黑还亲自出手，赶跑了一只老虎，和一头花豹。
当然也有对它们友善的，比如雪兔啊，驯鹿啊，松鼠啊，每遇到它们，小黑就找回了一点温暖的感觉——总算有些不排外的。
可以看得出，这里几乎没有人类涉足的痕迹。
虽然小黑不惧这些野兽，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了别人的地盘，自然小心一些为好。
其实森林中老虎和豹子并不多，有小黑在，不算什么，
最具威胁的，要属鬣[liè]狗。
它们往往三五成群，只要看到可以欺负的目标，就群起而攻，就算打不过，也会像蚂蝗见到血一样，盯住不放。
凶残而无赖。
小黑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对付它们身上。
这不，刚走一会，它又听到了这种让猫生厌的动物叫声。
有一点儿像狼叫，又有一点儿像鸟叫。
事实上，它们能发出十多种奇怪的声音，但没有一种好听。
小黑不是怕事的猫，直接带队走了过去。
果然，前方有十几只鬣狗，围着一株大树，一边叫唤，一边骚动着，脖子不时朝上望去。
小黑也往上一看，
大树的顶端，居然有一只暗影猫！
这下，小黑激动了！
不简单呐！
终于看到一只同族了！
它后面的队友也兴奋地叫起来。
这自然引起了鬣狗的注意。
十几只鬣狗怪叫一声，同时围了上来，行动非常迅速。
可能是担心小黑它们跑了，或者也爬到树上去了。
小黑怒气上涌！
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欺负起猫来了！
“杀！”
六道黑影不退反进，如同利箭一般，向鬣狗群射了过去！
甫一接触，鬣狗们就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惨叫声，四散而逃！
它们不逃不行，因为它们的眼睛都瞎了！
这是小黑根据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一招，对付这种东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充分发挥它们的速度优势，专抓它们的眼珠子。
鬣狗的动作其实很敏捷，但再敏捷也比不过暗影猫的速度，只要它们的眼睛一瞎，就失去了战斗力。
鬣狗们逃了，小黑来到了那棵大树下。
它觉得这只同族可能脑子有点问题，爬树也不挑一下，选了这么一根独苗杵在这里，逃都没地方逃。
“喵，你还不下来？”
树上的猫开始哧溜往下滑，
“你们真厉害，比我们好像厉害多了，不过我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小黑：“我们刚才救了你，我觉得你第一句话应该是先感谢我们，而不是盘问我们的来历。”
树上的猫：“哦，是的，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现在没有鱼干可以报答你们。”
果然脑子有问题！
小黑道：“我们不要你的鱼干，你叫什么名字？”
树上猫：“我叫二十七喵。”
“好名字。你的同族呢，它们现在，都在哪里？”小黑问。
至于这个二十七喵为什么孤零零出现在这里，它没有问，因为猫虽然不反感群居，但它们更喜欢独来独往。
二十七喵道：“我有同族，就在不远，你要找它们吗？”
小黑：“当然，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就是要找同族商量事情。”
二十七喵：“那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
几只猫一路飞奔，一会后，来到了一处更为密集的树林。
这里的树木，都是大树，一根根又长又粗，有好多还都是常青树，枝繁叶茂，一看就是个栖息的好地方。
当然，这是对于猫来说的。
“老大，有客人来了！”二十七喵一边跑，一边大喊。
不一会，幽暗的密林中出现了十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小黑看得清楚，正是十几只暗影猫，从林中走了出来。而在它的感应中，附近还有不少同族，不过它们都懒得动。
总算找到根据地了！
小黑松下一口气。
这段日子东奔西跑的，走了不少冤枉路，如今总算是找对地方了。
一只明显大一圈的红棕色暗影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了小黑几只一眼，开口道：
“我闻到了外来者的气息，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回去吧！”
……
在府里宅了三天后，小伙伴们终于呆不住了。
个个吵嚷着要出去玩。
不光是他们，许张氏等做长辈的也想出去逛逛。
这个心情，许娇娇太能理解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怎么可能不逛街？
不过，她和廖青需要去给人拜年，比如林翰林家，顺王爷家等，这必须两个人都去，以示尊重。
许张氏也不情愿她跟着她们逛街，肚子大了不方便。
只有人陪孕妇的道理，哪能反过来让一个孕妇陪别人？
许娇娇想了想，这么多人一起逛街，应该没什么事，但为避免出现意外，她还是让车正廷带了几个护卫，跟在后面。
京城的繁华，自然是其它地方不能比的，更何况现在是过年，街上热闹得很。
第1500章 你这是，蛤蟆一张嘴
经常有各种艺人队伍走过，他们每经过一条街，就会选择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铺子，停下来表演。
什么踩高跷、划旱船、耍龙灯、舞狮子、扭秧歌、打太平鼓等等，只要人们能想到的，都能看到。
只要他们开始表演，那绝对是这条街上的关注中心。
但大伙儿都只有一双腿，一双眼睛，想把这些表演活动全部看个遍，也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
没走多远，一队舞狮就吸引了许家人的注意。
舞狮其实是一项真功夫，玩的套路也多，什么酣睡、出洞、起势、过三山、上楼台、发狮威，抽象而传神。
表演者的步伐也很多，什么碎步、马步、弓步、虚步、行步、探步、插步、麒麟步，内外转身摆脚等，旁人看着好像挺简单，就是随便走走摆摆嘛！
但其实都有讲究的。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是这么个意思。
许家人到的时候，舞狮正进行到了最精彩的时候，也就是“采青”这一环节。
店掌柜把一颗青菜高高地挂在了屋檐下，舞狮的人需要把它摘取下来。
但这颗青菜，或者说这个屋檐有点儿高，足有三层楼！
但这也难不倒舞狮队伍，二三十人肩托圆盘，在屋檐下叠起了六重罗汉，两个人扮演的狮子则从最低处迅速踩高，到了最后纵身一跃，如大鹏腾空，一口吞下了青菜！
然后，狮子一张嘴，吐出了青菜，同时还吐出了一张横幅“财源广进”，落了下来。
这些都被店掌柜喜滋滋地接住了。
当然，青菜里面原本裹着的碎银或是铜钱，狮子是不会吐出来的。
因为这本来就是店家给的打发。
表演完了，舞狮队简单收拾一下，去下一处。
几乎所有人都是意犹未尽，都跟着走。
许张氏却没跟，进了那家店。
许有德便交代车正廷跟紧其他人就行了，他则也进了店。
这家店很大，里面宽敞明亮，名字叫兴隆盛，
光从名字上看，你不知道它是卖啥的。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这并不是个别现象。
许张氏是瞅见这店里有许多红联字画，便打算看一看。
“掌柜的，这些横幅怎么卖？”
许张氏问的是铺子里的货，眼睛却盯着掌柜手里拿着的一张横幅。
正是刚才狮子嘴里吐出来的“财源广进”。
掌柜的扬了扬横幅，“嘿嘿，大娘，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这幅字？”
许张氏笑道，“是看上了，你肯卖吗？”
这幅字，蕴含着特殊的好彩头，当然比铺子里的那些要强多了。
就好比庙里摆出来卖的一大堆佛像，其中一个被大师开过光，那身价自然不同。
这种东西，应该是没人舍得卖的。
不料掌柜的开口道：“当然肯卖，不过价钱嘛，就要贵一点儿啰！”
“诶？”
许张氏有些意外，“我刚看见了，这幅字是狮子吐出来的，可是有个好意头在里边，你真的肯卖？”
掌柜不以为然：“有什么不肯的？我这儿一天能来几拨舞狮的，这样的字，我多的很！”
呃，
好吧。
许张氏算是领教了一次另类的炫富，
“那掌柜你说，这幅字多少钱？”
她盘算着，买一张回去贴到酒坊里，挺好的。
掌柜道：“两百文，不二价！”
许张氏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蛤蟆一张嘴，涨了几十倍啊！”
掌柜道：“大娘，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为了得到它，也是花了不少啊，那颗青菜里，我就包了一钱银子呢！更何况，这是个沾了福气的字，绝对值得！”
“啧啧，人家窜上跳下的近半个时辰，才挣了一百文，你这手一伸，就是一百文啊！”
许张氏大发感叹，但也没拒绝，
“好，我买了！”
掌柜的喜笑颜开，“大娘有眼光，你这绝对买得值啊！区区两百文，买个福气回家，多划算的事儿！您看老爷子也高兴不是？”
许有德确实也带着笑，
他觉得，贵是贵了点儿，但有这么个好意头在里面，那也可以接受。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家不差钱了。
正当掌柜的把横幅递给许有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且慢！这幅字，归小爷我了！”
众人闻声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约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着锦袍，一走三摇，斜眼上挑，眼眶泛着青色。
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一看就不是个善良之辈。
这人见众人看向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又说了一句，“掌柜的，这幅字小爷看上了，多少钱？”
掌柜的面露难色，“这位爷，这幅字刚才已经卖出去了，要不您看看其他的？我这里还有很多……”
“我就要你手里的这幅！”斜眼男子大声道，“多少钱？小爷出双倍价钱！”
许张氏忍下怒气，看向掌柜，
却听掌柜道：“这位爷，不是价钱的问题，这幅字我跟这位大娘已经谈妥了，已经说好了卖给她，在下做生意的，哪有反悔的道理？”
这话听着舒服，许张氏满意的点头。
斜眼男子却怒了，
“好个狗才！知道小爷是谁吗？敢不给小爷面子，信不信小爷把你铺子砸了？！”
掌柜怒意勃发，但生意人以和为贵，当下只有忍气吞声，
“这位小爷，实在是对不住了，如果您不满意小店的东西，非要这种横幅，您可以再去舞狮的地方看看去，这样的字应该还会出现的。”
男子黑着脸，
“小爷就要你这幅！”
掌柜也沉下脸，他手里还拿着横幅，踌躇不定。
给许张氏吧，就要得罪了这男子，这家伙看样子就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
给男子吧，那岂不是在毁掉自家铺子的声誉？
许张氏没让他为难，
她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掌柜，同时把横幅拿了过来，
“呐，钱给你了，横幅归我了啊！”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顺畅无比。
这番动作却气坏了斜眼男子，张口骂道：
“你个老东西！当小爷不存在吗？小爷看你活腻了！”
说完，大踏步冲上来！
在他眼里，面前这两老虽然穿着还可以，但皮肤枯燥，一看就是乡下的暴发户。
这样的人，竟然敢跟他作对？
这样的人，他打了也白打！
第1501章 这怎么可能！
许有德一步上前，挡在了许张氏前面，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滚开！”
男子一把就推开了许有德，许有德现在虽然能走路了，但稳定性比常人要差得多，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老头子！”许张氏惊呼，去拉许有德。
男子趁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横幅，同时骂咧咧道：“敢跟小爷作对，小爷……”
他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
许张氏怒气勃发，
“没家教的东西！今天老娘就代为管教管教！”
许张氏常年干活，力气不小，这一巴掌差点将男子打蒙了！
“你！你个老东西，你敢打我？？”
男子捂着脸，又惊又怒，呵斥身后的家丁，“你们发什么呆，看着小爷被打？还不给我打回去？！”
许张氏拉着许有德，后退两步，一把抓过柜台上的一块狮子石雕，眼神发狠！
“你真要打？”
“打！”男子怒喝。
两个家丁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
掌柜的连忙伸手相拦，“各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滚一边去！”
家丁们推开掌柜，捋起袖子，许张氏也握紧了石狮，眼看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
“住手！！”
门口处，出现了车正廷和二丫！
齐齐向这边冲来。
“奶！爷！你们没事吧？”二丫惶急地奔向许张氏。
车正廷不由分说，一脚一个，将两个家丁踹倒在一边。
好险啊！
幸亏他在街上想着两老怎么还没出来，就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要是晚了一步，许张氏只怕就要挨拳头了！
这要是让许娇娇和廖青知道了，那还了得？
不说别人，他自己都要羞愧难当。
“我们没事，你们来得正好，就是老头子刚才被这个坏种推了一跤。”许张氏道。
“啊，爷您没事吧，摔坏了没有，走几步看看……”二丫急忙道。
许有德松松胳膊踢踢腿，认真感觉了一下，“没事，这小子也没啥力气，一点事没有。”
斜眼男子眼见形势不妙，拔腿就溜，同时嘴里不忘说狠话，
“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
车正廷上前几步拦住了他，“想走？把人推倒了就一走了之吗？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得罪了我，你们统统没有好下场！”
男子虽然自恃背后势力不小，但这话说出来，不免有些色厉内荏。
因为打不赢啊！
许张氏道：“把横幅还给我！再向我们赔罪，你就可以走了！”
男子扫了周围一眼，脸色难看。
闹到现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堂堂一个少爷，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给别人，还要道歉，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想都别想！”一口拒绝了。
人都要面子的，纨绔更甚。
许张氏：“那就不准走，咱们报官！”
男子一听，不惊反喜，“好，报官！看看谁怕谁！那个李四，你去报官，就说小爷让人欺负了！”
许张氏眼神闪过狐疑，看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来头真是大的很？
围观的人议论开来，不过声音都很小。
店掌柜似乎听到了什么，凑到她们跟前，小声道：“大娘，这人应该是府尹大人的公子，在下听说过此人，一向不讲道理，不是好惹的人。虽然府尹大人名声尚可，但办差的官爷肯定会向着他，听我一劝，你们还是趁早走了算了，浪费时间不说，徒惹一身晦气。”
许张氏冷笑，“他不好惹，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斜眼张公子看着这边，道：“你们嘀咕什么呢？怕了吧？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想走也晚了！”
许张氏嗤笑，“老娘怕你个猢狲！”
二丫悄声道：“奶，要不，我去喊老姑来？”
许张氏迟疑了一下，道：“不用！这么点小事，喊她干什么，难不成天子脚下，还不讲道理了不成？”
很快，家丁带着一队人过来了。
共有十一人，领头的是一个巡检，京城乃重地，日常巡逻是常设的。
官差一来，围观的人自觉地离远了一点。
“张公子！”
巡检一来，就看到了张公子，顺便打了个招呼。
顶头上司的儿子嘛，这是必需的。
许张氏顿时不悦，莫非还真来了个势利眼的？
张公子对此颇为满意，开口道：“你来得正好！这个老婆子，倚老卖老，竟然跟本少爷抢一张横幅！还偷袭我打了我一巴掌！现在仗着会打架，还不让我们走了！你说，这天底下还有这般不讲理的婆子吗？”
许张氏差点气笑。
二丫怒道：“真不要脸，明明是你抢我们的横幅！”
许张氏倒是没开口怒斥，有些事情，如果裁决人的屁股是歪的，那结果是早就注定的，不在于你辩解的话有多漂亮，有多合理。
巡检看向这边，“这位老夫人，家居何处？”
许张氏冷冷道：“你不问事，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确认了我们是小家小户，就没有顾忌了，干脆断我们认罪了事？”
巡检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干笑一声，“您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还是许有德上前一步，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巡检沉吟一会，又看向掌柜，
“掌柜的，你也是当事人，事情究竟如何？”
掌柜还没说话，张公子却道：“我告诉你，不要乱说话啊！别看这老婆子打了我一巴掌，觉得她们厉害，就向着她，就觉得本少爷好欺负！”
掌柜的涨红了脸，欲言又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迟没有开口。
巡检一看，哪里还不明白。
张公子说话还是有点水平的，站在观众的角度，这话乍一听，好像纯粹是提醒的意思，比较客观，实则不然。
至少掌柜的感受绝对不是这样。
不说其他，这个时候插言，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巡检又看了看许张氏，最后靠近张公子，说道：
“张公子，您看这个事情，嗯，本来也是个小事情，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此算了，大过年的，为这点小事影响心情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第1502章 这个孽障！
张公子得意的表情凝固了。
许张氏也颇为意外。
“你说什么？”
张公子沉声道，“本少喊你来，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吗？过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这样办事，就很影响本少的心情，你知不知道？”
当然，这话他并没大声说，因为周围有很多百姓。
但声音太小的话，是没有威慑力的，至少许张氏是听到了。
“哎哟！说得真好听！你怎么不大点声说呢？你也知道见不得人啊？我看你是猴子拉稀，坏了肠子了！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坏心眼，你爹娘知道吗？我看是不知道，要不然，早就被你活活气死了！
还夹枪带棒的威胁别人，多有水平啊，墨水喝了不少哇，肚子里全是墨水吧？看着心肝都黑透了！”
这几年，奉承话她听到了不少，就连县太爷，在她面前都是专讲好话。
以前的时候，县太爷从没来过许家村，主簿也是稀客，现在嘛，都成熟人了。
这样带来的结果是，她的养气功夫竟然变好了。
毕竟，县太爷这样的是正儿八经的斯文人来着，人家奉承你，你开口就是粗言鄙语，也不太合适是不是？
所以，并不是她现在不骂人了，而是这样的大环境下，她想发飙，都很少有机会了。
众人莞尔。
张公子却是气急败坏，怒喝道：“你个老虔婆！胡言乱语，真当本少爷好欺负是不是？老子现在就还你两巴掌！”
说完，冲上来就打！
他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起码智商这东西他自认是够的。眼下靠巡检出气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不代表没有用。
如果两方冲突起来，那巡检肯定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最低限度，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挨打！
除非他不要头顶上的乌纱帽了。
既然这样的话，他此时不动手讨回面子来，还等什么呢？
众人没料到有官差在的情况下，他还要动手。
车正廷情急之下，伸手一抓！
但这下没有抓实，张公子奋力一挣，竟然挣脱了，但他的身躯却失去了控制，猛然撞向一根大柱子，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啊！”
张公子大叫一声，捂着额头，鲜血立刻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坏了，真出事了！”
“这下麻烦了……”
众人惊叫。
巡检也有些慌，连忙吩咐人去喊大夫，然后关切道：“公子，您没事吧？”
“滚开！”
张公子一把推开他，面目狰狞，心中的怒意如熊熊烈火！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伤！
“你们完了！你们特么的统统完了！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们！老子要让你们下半辈子都蹲在大狱里！这就是你们跟本少作对的下场！李四，去喊我爹来！王二，去喊我义父来！就说我被人打伤了！我要让这些人看看，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两个家丁立刻领命，飞奔而去。
巡检面露愁眉。
一点小事变成了流血事件，当事人还是上司的公子，这下他也麻烦了。
车正廷看到事情要闹大了，也让人去喊许娇娇了。
这边拖了这么久，老许家人也都赶过来了，纷纷询问。
张公子乍一看对方来了这么多家属，有点紧张，待看清后，更是面露不屑。
都是些乡下人！
这样的人，就算来再多又能怎样？他一点也不惧。
他的亲老子，是大祥国京畿府的府尹！
府尹虽说听起来跟知府差不多，管辖范围也都是一府，但前者权力却大多了，品级也高多了。
因为这里是京城，豪绅多如狗，官吏满街走，权柄不大点，品级不高点，怎么能压得住人？
一般的知府是从四品，也有的四品，而府尹，却是正三品！
想一想就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但就算这样，其实还是不太够的，府尹奈何不了的人，还是多了去了。
不光是奈何不了的问题，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自己的乌纱帽说不定眨眼就没了。
所以，府尹这一职位，虽然权力大够威风，但它属于高危职业，换人是比较勤便的。
而这位张府尹，上任并不算久，背后没什么大势力，所以，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一点，便有意多方结交更高层次的权贵。
前些日子，他便拉拢到了一位郡王，虽说不属于最高层次的权贵，但怎么说也是皇亲，谁还敢打皇室的脸不成？
所以，这算是找到了一座靠山了。
而两家为了加深这重关系，张公子便拜了这位郡王为义父。
所以，张公子的确是够资格有恃无恐的。
身后有两位大佬罩着，这种身份都不能嚣张，还有谁能嚣张？
却说张府尹接到家丁的禀报后，当即说了一句：
“这个孽障！是嫌我不够忙吗？”
说完，也没急于表态，而是捻起了胡须，
这不怨他过于谨慎，而是他不得不如此。
这么一件小事情，巡检却没有搞定，他需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那个巡检，为什么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家丁回：“巡检大人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小事化了，但后来少爷受伤了，少爷当即发怒，认为巡检不中用，所以来请老爷。”
张府尹：“少爷伤势究竟如何？”
家丁：“少爷捂着额头，具体看不清，从少爷的反应来看，应该没有大碍。但那鲜血一下就流出来了呢，伤势恐怕也不轻。少爷说了，请老爷一定过去一趟，为他作主。”
张府尹微微点头，又问：“那你走的时候，巡检有没交待什么？”
家丁：“少爷把他推开后，就让我回来喊老爷，巡检大人并没说什么。”
张府尹默了默，“那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可看清了？”
家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老爷，他们应该是乡下来看热闹的，面孔有些生，很可能是乡下刚发了财的庄户，少爷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那老妪和那汉子有些硬气，好像不惧官差的样子。”
张府尹：“不是还有个老头子吗？他什么反应？”
家丁：“他倒是没说几句话，被少爷推倒后，那老妪拉他起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老妪在那计较，很不服气的样子。”
张府尹：“那年轻的一男一女呢？”
第1503章 就是这么任性！
家丁：“从她们的称呼上看，应该是那老妪的孙辈。那男子是个莽夫，力气也大，上来就踢打小的和王二，还拦住少爷不让走！”
张府尹把这些情况仔细捋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是，这的确很像是乡下的暴发户了，一般庄户人家不会甘愿拿出二百文，就为了买一张横幅。
至于不惧官差，这也好理解。
有钱了嘛！
有钱谁还甘心当孙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这话并不绝对正确，但通常情况下，这样理解是没问题的。
没看那老头，都没说什么话么？
到底是当家人，眼界开阔些，可能晓得京城的水深，所以并没有得理不饶人。
只有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以为有了俩铜板就可以为所欲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有什么后台，可连个护卫都没有，能有多大的后台？
所以这一趟，他倒是可以去。
“来人，备车！你前头带路，老爷我就去看看！”
……
另一边，另一个家丁王二，急急赶到了安兴郡王府。
没错，张公子的义父，正是安兴郡王！
朱郡王听了禀报后，同样没有急着走，而是缓缓踱起了步。
他身为皇亲，之所以肯与张府尹交好，也是为了自家着想。
他是皇亲没错，可空有一张面子，手上却并没什么实权。
而府尹就不同了，掌管着京城一应政务，除了跟皇上有关的，就属他最大，是典型的实权人物。
所以，两家交好，可以互相弥补自身的不足，双方一拍即合。
“张公子何以要本王前去？”
朱郡王踱了几步，问出了这么一句。
王二与李四虽然同时受命，但他们的说法却不尽相同。
因为他们面对的人不同。
但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绝对要办好公子交代的事情，把人给喊过去。
当然，对于郡王，他一个小小的家丁是足够尊重的，但郡王又不给他发月俸，所以当然是以公子的要求为重了。
王二道：“对方语气颇为嚣张，想必背后有人撑腰，我家公子可能是担心这个吧？”
朱郡王道：“张公子没喊他爹去吗？”
王二：“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有所不便吧？公子只催我赶快前来，后面的事情小的不清楚了。”
这时候，朱郡王问出了跟府尹大人一样的话，“对方是什么人，你们有打听清楚吗？”
王二：“她们没说，都很面生呢，也没见有人跟她们打招呼，看上去，很像是乡下的暴发户，那两个老的，一看就是做惯活计的，脸上和手上都很枯燥，手上还有老茧。”
朱郡王点头，却又看向他，“你给本王说实话，这件事，到底是谁占理？”
王二垂下头，“王爷，那老妪跟掌柜的有可能达成了买卖协议，但并没有交货，至少公子开口要的时候，横幅还在掌柜手里，钱也还在老妪手里。”
朱郡王眯起了眼，虽然王二说得好像蛮有理，但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占理。
要不然，不用这么多废话。
但不管怎样，只要不是强抢的，那就好说。否则的话，他真要仔细权衡一下了。
这里是京城，不是乡下，若是出头的理由站不住脚，万一事情闹大了，那自己就会很被动，有很大可能颜面扫地。
现在的情况嘛，还是有的说，两方都可以说自己有理，但归根结底嘛，道理总是站在强势的一方的。
还有，他跟张府尹结盟不久，现在张公子这个义子开口了，他总得有所表示。
而对方背后的靠山，可能是朝中哪位高官吧？
张府尹可能有所顾忌，他却没有。
到了现场，发现万一是他惹不起的人，他也只需哈哈一声就过去了，谁又能拿他怎样？
皇亲，就是这么任性！
“行，那本王就去瞧瞧，是什么人，竟敢为难本王的义子！”
……
兴隆盛大堂里，大夫已经来了。
给张公子看了看，
发现他脑袋起了个大包，流了一些血，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位公子无碍，只要止住血就可以了。”
大夫说完，去翻药箱。
张公子松下一口气，转而冲许张氏和车正廷恶狠狠道：
“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许张氏嗤笑，“你想怎样？这是你自己倒霉无用，还能怪到别人头上不成？还想打我老婆子，这就是你的报应！”
二丫道：“赶紧把横幅还给我们，不然你会更倒霉！”
横幅？
张公子在准备打人的时候，早就丢下了，现在在巡检的手里。
不过现在他哪里还在意什么横幅，厉声道：
“别说这些废话了！本少允许你们道歉，然后赔偿本少一千两银子，不然，你们都要去蹲大狱！”
张公子止住了血，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他觉得，与其把人送进大牢，还不如捞点银子，这样还划算一些。
毕竟送牢里，对自己没什么实质的好处，而银子，对他的帮助却很大。虽然老爹每月会给自己花销，但不够他用的。
所以，趁着救兵没到，他能拿到一些银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二丫道：“你在做梦吧？还想讹银子，你脸很大吗？”
许张氏：“不用跟他胡扯，屎壳郎打哈欠，一张臭嘴！”
屋里正在斗嘴的时候，外面已经来人了。
朱郡王赶到兴隆盛的时候，发现张府尹竟然也到了！
不过时间上也只是前后脚的区别。
他有些意外，莫非张公子这回真的惹到了一个大人物？
但来都来了，自然得看看情况。
张府尹也发现了他，同样有些意外，但脚底下没敢怠慢，连忙过来见礼，
“下官见过安兴郡王！不知郡王来此，有何要事？”
朱郡王道：“不是你家小子喊本王过来的嘛！”
张府尹愣了一下，这事儿，可没人告诉他，不过来都来了，现在不是讨论为什么来的时候，先把事情办了再说其他。
“咳咳，犬子不知轻重，惊扰王爷了。”
朱郡王摆手道，“无妨，咱们索性就一起看看，到底是哪尊大佛，敢与我等作对。”
他不知道，张公子根本没在许张氏面前提他们两人。
第1504章 莫非你不想承认？
张公子是看后来的车正廷夫妇，好像是个人物，一个一来二话不说就踢翻了他的家丁，另一个张口就骂，好像都没把他这种公子哥放在眼里。
这种做派，很像他们这种人的一贯作风，他心里有点没底。
之前是走不了，现在他受伤了，他也不想轻易算了，他得出气，所以才招来了亲爹和义父。
一个三品大员，一个二品王爷，同时出场，这阵势不要太大，兴隆盛虽然面积大，但也容不下他俩。
两方人马将街道挤得满满的，围观的人群见了，都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
张公子见救兵到了，立刻窜了出去，
“孩儿见过义父！见过爹！”
帮手来了，虽然他很想立刻就还许张氏几个耳光，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朱郡王颔首，“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你人不要紧吧？”
张公子一听，有些后悔刚才跑快了，“义父，我腿脚没什么问题，但脑子撞了一下，都撞晕了，只怕撞出了什么毛病来。”
“嗯。”朱郡王点头，这样一来，他们的理由也充足些了，“你别急，本王和你爹都来了，势必为你讨回公道。”
另一边，巡检也过来见礼。
许张氏等人也出来了。
许娇娇还没到，可能是走亲戚的原因，人比较难找一些。
张府尹已经令人将围观的好事群众驱离远远的，见到许家这么多人，也是有些惊讶，但细细一看，没发现扎眼的人物，全是陌生面孔，于是放下心来。
在巡检的指点下，他的目光转向许张氏，开口道：
“你就是跟犬子起冲突的人？为了一点小事，致使犬子负伤流血，你这做长辈的，未免有失厚道吧？”
语气听着挺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中听了。
要是放在四年前，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许张氏只怕要抖两下腿的，普通庄户人家，见到县官都有些发怵，何况府尹这种高官？
但现在的许张氏，不能说对这种大员无感，但畏惧之心是没有的。
而且她们出门之前，许娇娇就霸气的交待过：不要挑事，但也不要怕事，谁都不用怕！
这话，主要是冲着小辈们说的。
现在小辈们没事，她这个做长辈的反倒有事了。
不过这跟许娇娇的交待不冲突。
她看了看对方，“你这个做长辈的，难道就很公允？什么情况都不问，开口就横加指责，莫非不用问，你就笃定你儿没有过错？”
张府尹面无表情，“我儿可能有些顽劣，但不至于动手打一个老人。”
许张氏：“你的意思是，我就会打他了？他流血是因为我打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是打了那小子一巴掌。
于是又道：“你儿不会动手打老人，他却会推倒老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不算什么？”
张府尹迟疑了，这事儿，他不知道。
莫非是他儿子先动手推倒了别人？
朱郡王带着张公子过来了，开口便道：“什么推倒不推倒，本王义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他现在受伤流血了，这是事实！莫非你不想承认？”
许张氏冷笑，“这位什么王，好大的威风！你的义子流血了，关我们什么事？他想打人，却不知自己太倒霉，撞上柱子流血了，这就叫活该！”
朱郡王沉着脸，“不是你的人拉他，他会撞上柱子？”
许张氏也沉下脸，“你的意思是，我就该让他打了？”
朱郡王看了看被远远拦着的观众，虽然他们应该听不到什么，但他也不愿让人拿到把柄，于是道：
“谁有理，谁没理，一时也难以分清，我们就一起到衙门去吧，好好说道。”
许张氏：“你是什么人，你说去衙门就去衙门？”
张府尹道：“这位乃安兴郡王！本官是京畿府尹，现在知道了吧？王爷好言相劝，已经是很给你们面子了。”
“这叫好言相劝？”许张氏冷笑，“你们只怕是嚣张惯了，连说话都不会了？”
朱郡王懒得多说了，一摆手，“来人，将她们统统带走！”
他的手下呼啦啦一下涌了上来。
车正廷上前一步，“慢着！你们无权带走老夫人！”
老夫人？
朱郡王面带鄙夷，“哦，不知是哪家的老夫人啊？”
车正廷道：“颜德郡主的亲娘，二品诰命夫人！”
朱郡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种夫人，跟一般的夫人是一回事吗？？
还有，这不光是夫人的问题，这关系到颜德郡主啊！
一般的郡主，他可以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外姓郡主。
但偏偏，颜德郡主是个例外！
是个极端的例外！
先不提对错什么的，他要是和颜德郡主一起面见皇上，皇上会偏向哪一边，他都不敢肯定。
就算皇上两不相帮，他和颜德郡主闹起来，他能占到上风吗？
好像，不能！
颜德郡主夫妇的事迹，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无论是从武力上，还是在威望上，他都远远不及。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家是皇亲。
可他这种养老型的皇亲，面对这样的实权人物，面对威望日盛，圣眷正隆的颜德郡主夫妇，完全没有任何底气。
说句泄气的话，要是两人对阵的话，朝中肯帮他的人，能有对方的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张府尹也呆住了，
手捏着胡须，半晌没动。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啊！
他左盘算，右盘算，就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颜德郡主的家人。
他的权力是很大，但确实没权将一位诰命夫人押去衙门。
更别提这位夫人背后还站着颜德郡主。
他身为京畿府尹，对于朝政的大小事情了解比较深，知道得也比别人多一点。
起码，颜德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皇上心目中有着什么样的地位，他比安兴郡王这样的，了解得要更清楚。
现场安静了半晌。
倒是安兴郡王先开口了，
“咳，那个，原来都不是外人啊，嗯，颜德郡主对我皇室有恩，老夫人是她的母亲，本王也是需要敬重的。这件事，嗯，依本王看，不如就算了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还是过年嘛，何必闹得不愉快？您说是不是，老夫人？”
第1505章 我这人是很记仇的！
许张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谁又愿意大过年的闹事呢？
这一幕，看得二丫大为兴奋，老姑是真厉害啊！人还没到，这位郡王就服软了！
安兴郡王又转头向张府尹，
“张大人啊，你也看到了，我们，嗯，相当于是一家人，这事情我也不好插手了，你就看着办吧，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张府尹回话，挥手令手下集合撤离。
至于张公子，他看都没再看一眼。
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还差点让自己掉坑里，这个义子还能不能要，他得再仔细斟酌斟酌了。
张公子有些发懵，
不是他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爹？”
他凑上前去，小心喊了一声。
张府尹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踢这个儿子一脚。
安兴郡王甩手走了，他并不意外。
别说这样的郡王，就算是一等的亲王来了，要跟颜德郡主打擂台，也得掂量再掂量。
他寻思着，怎样才能如安兴郡王那般，找个漂亮的借口，走人算了。
万幸，自己先前并没有做得太过分，不然就难以挽回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外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娘！”
伴随着这道声音，两道身影如疾风一般旋进了场内！
张府尹不禁眯起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是文官，不懂武功，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出场方式。
有些吓人。
围观的人群也是哗然，他们站得远，倒是看清了一些，这两人就像是从人群后面飞过去一般，直接就飞到了场中！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我没看错吧？这俩人刚才好像是从咱们头顶飞过去的？”
“什么俩人，没见识！我告诉你们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颜德郡主和小杜大人！”
“真的吗？哎呀，这回可算见到真人了！”
“不是说，评书都是夸大其词的吗？怎么我感觉，郡主和小杜大人好像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一些？”
“这我哪知道？或许，是她们轻功特别好？”
“轻功能好到这种程度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
的确是许娇娇和廖青到了。
老远看着这里围了这么多人，许娇娇担心老娘出事，所以急了点儿，至于惊到别人，那也顾不上了。
一落地，她就抱住了老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许张氏见到她，非常高兴，连连回应。
母女俩这么亲，廖青只好转向老丈人，“爹，您被人推了一跤？不要紧吧？”
许有德摆手，“不要紧，没事。”
车正廷过来，指认了张公子，“就是此人，将老太爷推倒了。”
许娇娇松开了老娘，转过身去。
恰在这时，张府尹上前一步，拱手道：“下官拜见郡主大人，拜见杜大人。”
要说廖青此时跟他是平级的，他犯不着这样说，但廖青现在是北部巡按，实权上已经超过了他，再加上两人的声望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自觉摆低了姿态。
京畿府尹这种重要人物，许娇娇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不过涉及到老娘，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许娇娇也不会客气的，开口直接道：
“你来得挺快嘛，怕你儿子受委屈了？”
张府尹早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俩人的脾性，那是一个比一个臭，但别人靠硬实力上位，谁也说不出什么。
“咳咳，下官也是刚来不久，刚来不久，犬子这次，不知是老夫人当面，多有得罪……”
许娇娇没理他，转头道：
“娘，事情究竟是怎样的，说一说吧。”
许张氏于是把经过详说了一遍。
很客观，没有加料，她自己厌恶仗势欺人之辈，自己当然不可能这样做。
许娇娇听完，点点头，转向张府尹，
“你也听到了，你儿子意图夺我母亲的横幅，又推倒了我父，没错吧？”
“这个……”
张府尹看向他儿子。
他当然听到了，但他还得求证一下，这事儿的经过是不是这样，之前他没问，是觉得不需要，但现在很需要。
张公子也看向他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
许娇娇道：“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若是信口雌黄，我这人是很记仇的！”
这话说的……
张府尹咳嗽一声，冲他儿子严肃道：“究竟如何，还不从实说来？”
张公子心下哀叹一声，
这件事，他想瞒也瞒不过啊，当时还有其他客人在场的，问一下就清楚了。
只得老实道：“我，我是看那张横幅寓意好，所以起了收买之心，不过，不过慢了一步，不过，我要买的时候，这张横幅确实并没成交……”
许张氏道：“但我们还是成交了，你还是要来抢夺！”
“你，我……”张公子涨红了脸，却没法说下去了。
张许氏是当着他的面，抢先成交的，有故意打他脸面的嫌疑。但他要抢别人的东西，也属于霸道行径，没道理在先。
如果对方是一般人，他还可以说对方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人家是二品诰命夫人，他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唉！
谁知道这样的一个老婆子，居然会有二品诰命呢？
许娇娇道：“张府尹，你儿子可有功名在身？”
张府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种问题来了，回道：“犬子疏懒顽劣，还未曾考得功名。”
“那就是一个白丁了？”
许娇娇道，“一个白丁，却胆敢对二品诰命夫人行凶，张大人，这该当何罪啊？”
张府尹连忙道：“郡主大人，犬子是有眼无珠，可他并没成功，并没打到老夫人啊！”
许娇娇道：“行凶未遂也是行凶！他是没打到我母，可打倒了我父！怎么，在你张大人眼里，我父不值一提吗？打了跟没打一样？”
呃，
张府尹突然觉得这天气好热！
“郡主大人，这是无意之过，不是，那个，您看，犬子也知道错了，他一向顽劣，这次也是不认识老夫人，才导致了误会……”
第1506章 她只是吓唬吧？
“误会？顽劣？”
许娇娇看了张公子一眼，讥笑道，“贵公子可能真的是顽劣，调皮！调皮的孩子不好管呐！该打就得打！不然，等长大了，就越发不好管了！”
张公子瞬间憋红了脸，
他二十多岁了，这语气，说得却跟他是几岁小孩似的。
但眼下的情况，如果装孙子能逃过一劫，那还算好的。
张府尹也是老脸一红，“郡主说的是，犬子的确是欠教训，待回府后，下官一定狠狠责罚他！”
许娇娇道：“怎么责罚他，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他行凶打人的事，却必须给一个交代！张大人，殴打诰命夫人，到底是个什么罪啊？你身为一府总管，该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罪，张府尹当然清楚。
这种罪，可大可小，但即便最轻的，他也不愿领受，因为诰命夫人是御封的，这关系到皇上的颜面问题！
这要是硬扯起来，这个儿子这辈子就完犊子了！
“那个，郡主大人，大家同朝为官，都不是外人，诶对，都不是外人啊！犬子的义父，就是安兴郡王呢！他刚刚还来过这里的！”
安兴郡王抛下他们溜之大吉了，这个义父这么不讲义气，那他也就不讲客气了，逮张虎皮先蒙一蒙再说。
“哦？”许娇娇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安兴郡王怎么会收一个顽劣的义子呢？他身份高贵，这种事不能儿戏啊！我得去问问他，不对，我都不知道他住哪里，我还是直接去问问太后好了，想必太后也很关心他这个亲戚的想法。”
张府尹背后的汗一下出来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怎么就这么嘴欠呢！往常自己挺精明的，怎么今日犯下这种糊涂！
“咳咳！郡主大人，这种小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太后了，您说怎么办吧！总之是犬子的错，任由郡主处罚！”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许娇娇鄙夷地看了这对父子一眼，
“第一，张公子交还横幅，并向本宫父母郑重道歉！第二，赔偿精神损失费白银一千两！两件事做完，今天的事就算了结了！”
说完，背起双手，让到了一边。
她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反对。
张府尹听了，确实暗暗松了一口气。
道歉是应该的，既然认怂，那就得承担相应的代价。白银一千两虽然让人肉痛，他也拿得出来。
这种结果，他的确可以接受。
唯一让人介怀的是，他要在朝中百官圈子里丢脸了。
但这一点其实也还好，面对声威如日中天的颜德郡主夫妇，他一个三品官丢脸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要说丢脸，安兴郡王丢的更大。
这种没有实权的郡王，比别人更在意脸面，这一次却恰恰丢了脸。
唉！
他们这个同盟，第一次联合出手，就折戟沉沙，也不知道该不该存续了。
两方达成了一致，张公子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向许张氏夫妇磕了两个头，道了歉。
他这个态度，自然被许娇娇察觉到了。
但她懒得计较了。
她又不是教化万民的圣母，做事必须让人心悦诚服、心服口服？
不服气不要紧，肯服输就行了。
一个纨绔而已，不值得多费神。
张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老姑真厉害！”
许娇娇还没说什么，二丫两步窜了过来，一把抱紧了她，“真厉害！”
两个高官，其中一个还是皇亲，在老姑面前却没有一点战斗力，这让她大为兴奋。
许张氏走过来，笑骂，
“你这丫头，都成家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不嫌害臊！”
她的心情其实跟二丫差不多，
之前寸步不让，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对方的身份都不简单。
没想到，真的没事！
一点事没有，反倒还赚了一千两银子！
不光是她俩，老许家人都是受到了大大的震撼和鼓舞，她们这一家子的地位，真的是与众不同了！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真切地感受到，如同做梦一般。
许有德更是激动的眼眶湿润了。
许张氏没收了他的赔偿金，他都没意识到，只在那里沉浸式的傻乐。
当然，这笔银子也不全是赔给他的，那张公子蛮横在先，除了道歉，是必须要付出实质代价的。
……
老许家人高兴了，但张府尹家的气氛却有点沉闷。
张府尹将张公子带到了书房，
“膨！”的一声，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将张公子吓了一跳。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京城里藏龙卧虎，不要什么人都敢得罪，你就是不听！”
“我哪知道……”张公子嗫嚅道。
“你不知道？你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张府尹又拍了一下桌子，
“这暂且不说，你为什么把我跟郡王都喊了过去？”
张公子：“我，我也是，为了稳妥起见，为了宣扬爹跟郡王的合作嘛……”
谁知道，宣扬算是成功了，但效果搞反了。
“我们需要这种低级的宣扬吗？”
张府尹看着他，身为生父，他哪里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样想的，什么宣扬合作，八成是为了宣扬他自己的威风！
二十多岁的人了啊，还是这么的，幼稚、调皮！
他感到有些疲惫。
张公子不服气，“爹，您跟安兴郡王合作，势力大涨，为什么要主动认输？就算官司打到三司那里，我们也有说法，就算最后仍是输了，结果也应该不会太过丢脸！”
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他当众下跪赔银子！
张府尹略有些意外，
这个儿子不是全无脑子的，脑子里也并不全是幼稚的想法，
这样的话，他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你说的没错，可这只适于一般的情况，你觉得那位颜德郡主是一般人吗？”
张公子默默摇头。
张府尹继续道：“她要是一般人，岂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还没说几句呢，她连太后都搬出来了！这种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咱们不能继续跟她对着干，懂吗？”
张公子不以为然，“她只是吓唬吧？岂能真的为这点小事去找太后？”
张府尹：“哼哼，你觉得是吓唬，恐怕一般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在吓唬，可你不了解，她真的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