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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一刀     明朝狠人txt下载     明朝狠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十万个为什么

    郭致远就笑了,这高个少年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就呵呵笑道:“这里不是公堂,你可以称我先生,不必叫大老爷,那我再问你,考取功名之后呢?……”

    那高个少年就有些慌神了,他这个答案是他当掌柜的爹教的,没想到郭致远会继续追问,后面的答案他爹就没教过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考取功名之后,便能当官,就可以赚好多银子……”

    郭致远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你也说的是实话,也要表扬,不过我要稍微纠正一下你的话,当官可赚不了好多银子,本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四十余两银子,除非你当的贪官,但是当贪官是要被砍头的,嗯,我总结一下你的话,你是为了当官而读书,还有别的答案没有?……”

    有人开了头,蒙生们胆子也大了些,发言也越来越踊跃,千奇百怪的答案也全冒出来了,比如读书可以吃饱饭有肉吃,读书可以穿漂亮衣服,读书受人尊敬,读书人有地位等等,不管蒙生们说出怎样的答案,郭致远都会微笑点头,表扬一番,也让蒙生们觉得这位县官大老爷似乎没那么可怕,很亲切。

    等蒙生们发言发得差不多了,郭致远才朗声道:“刚才大家的回答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不全面,大家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发生了天灾,地里的庄稼长不出粮食了,那读书还能不能保证你能吃饱饭呢?如果有一天敌国打过来了,你读书当了官却被抓了,成了阶下囚,读书还能不能保证你的地位呢?再比如我们古田之前有很多土匪,读书能不能保证你的父母亲人不被土匪抢掠欺负呢?……”

    说到这里,郭致远用力一挥手大声道:“如果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不够富强,那么我们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只有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富强了,才能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才能让敌国不敢侵略我们,才能让我们的父母亲人不受欺负,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从今天起树立一个目标,为我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蒙生们吃惊地望着郭致远,虽然郭致远的话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还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们却被郭致远的豪情和气势所感染,郭致远的话就像一颗种子,悄悄地播撒在他们心里,现在自然还看不出什么,但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平复了一下心情,郭致远开始准备正式授课了,对于自己的第一堂课讲什么郭致远其实也头疼了好久,讲四书五经他不擅长,他能讲的自然只有一些现代知识,但是太过超前的东西他又不能讲,因为那样很容易被人攻击传播歪理邪说,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只能讲些浅显的现代知识,但哪怕只讲浅显的现代知识,他也得有个名头,否则同样容易被人诟病,他首先转身在身后的木板上写下两个字“格物”,然后朗声道:“圣人云:格物致知,何谓格物?天地万物皆有道理,格物就是推究天地万物,从中得出道理,鸟为何会飞?鱼为何能长居水中而不死?……当然只明白道理还不够,我们还要知行合一,比如我们知道了鸟为何能在天上飞的道理,那我们能不能让人也在天上飞呢?如果我们能想出让人在天上飞的办法,那么我们推究鸟为何能在天上飞的道理就有实际作用了,比如现在我们从古田到福州城需要两天的时间,如果我们能飞着去,可能只要半个时辰就到了,这就是知行合一的好处了……”

    这回不仅蒙生们,连徐光启他们都是长大了嘴吃惊地望着郭致远,郭致远的话太匪夷所思了,偏生他还打着圣人的幌子,郭致远早猜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呵呵笑道:“你们肯定会说我胡说八道,人怎么可能在天上飞呢?我们先不急着下结论,我们先来做一个实验……”

    说着郭致远就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盏孔明灯,这是他昨晚花费了一个晚上做出来,他不擅长手工,所以做出来的样子有点丑,好在孔明灯的制作简单,用几根薄竹片扎个架子,外面糊上纸,下面吊个蜡烛就做成了。

    孔明灯在这个时代自然是早就有了的,不过古田没有放孔明灯的习俗,所以在座的蒙生们都没玩过,满脸新奇地看着郭致远点燃蜡烛,然后孔明灯在空气加热后就慢慢升了起来,他们的少年心性就被彻底释放出来了,兴奋地拍着手站起来。

    郭致远指着徐徐升起的孔明灯微笑道:“很有趣是不是?那么我们不妨联想一下,如果我们把这个孔明灯做大一点,蒙上皮革而不是纸,下面吊上竹筐,让人坐在上面,那人是不是也能飞起来呢?……”

    他这么一说,蒙生还好,徐光启等人的眼睛却全亮了,尤其是赵仕祯,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如果不是知道郭致远还在授课,他只怕马上就要冲上去抓住郭致远好好讨教一番了!

    接下来郭致远就基本等于直接把《十万个为什么》搬出来了,挑些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问题开始讲,中间还会穿插着做几个小实验,《十万个为什么》本来就是现代专门给小学生启蒙的科普读物,所以讲起来也不会太深奥,正好适合这些蒙生的年龄,加上郭致远特别的授课方式,更是激起了他们极大的学习兴趣,甚至有几个悟性挺高的蒙生还主动站出来提问。

    郭致远好歹是穿越者,有着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现代知识,开始还能应付自如,可是徐光启他们几个居然也跟着添乱,也不时站起来提问,郭致远就有些担心再讲下去会露陷了,毕竟他只是个文科生,物理成绩不是太好,就干咳一声道:“今日就讲到这里吧,我希望大家不仅能记住我刚才讲的知识,更能够去思考怎么把这些知识运用到我们的生活实际当中去,在看到我们无法理解的现象的时候能够多问几个为什么?这才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第一百五十章 红薯之父

    郭致远的这次授课再次在古田县引起了热议,老百姓虽然觉得郭致远有些另类,授课的内容和方式和私塾的那些先生完全不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郭致远的爱戴,反而更加印证郭致远是星宿转世的传言,要不然哪能知道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知识呢?

    当然,自然也有人说郭致远这是传授歪理学说,是胡闹,其中尤以教谕顾之谦等腐儒反对得最厉害,郭致远扩建县学之后等于把顾之谦这个教谕彻底架空了,他自然是一肚子怨气,不过有王德民的前车之鉴,他又不敢跟郭致远公然对抗,只能私底下到处散布诋毁郭致远的言论。

    对此郭致远只是一笑置之,他知道他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尤其是像顾之谦这样的腐儒,去和这样的人争执,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培养那些还是一张白纸的蒙生身上,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不管大人们怎么想,蒙生们的感受却是最直观的,他们现在最喜欢上的就是郭致远的“格物”课,学到的东西多不说,还非常有趣,唯一有点不好的后遗症就是蒙生们现在都爱上了做实验,这些天古田城的天空中经常飞舞着大大小小的孔明灯,古田城里有不少木屋,未燃烧完的孔明灯落下来,差点把一家的木屋烧着了,郭致远不得不下令让这些蒙生做这种危险的实验必须避开人群居住的地方,而且一定要有大人陪同。

    除了蒙生们,还有一个人也很喜欢听郭致远授课,这个人就是毒王蜂!像徐光启他们虽然也喜欢听郭致远授课,但是他们本身也要授课,公务又很繁重,所以没办法做到每次上课都来旁听,只有毒王蜂是每次必到,开始她还是拉着楚婉儿一起来,但后来因为楚婉儿要带团练乡兵训练,没法陪她,她就一个人来。

    郭致远当然乐意看到这种情况,他当然是希望能把毒王蜂招揽过来的,他手下现在没有真正的军事人才,所以只能让楚婉儿赶鸭子上架担任团练乡兵的指挥,毒王蜂深通兵法,对阵法也非常有研究,如果能招揽过来,就把他最大的这块短板补上了。

    为此他还特意在一次授课后试探了一下毒王蜂,邀请她来担任新学堂的教授,专门教授蒙生们兵法,没想到毒王蜂却冷冷地道:“我想你弄错了,我来听你授课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这个人,将来光明正大地打败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郭致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来要收服这个骄傲而偏执的女人还真是任重道远啊!这时王喜跑来禀报,说张承带着两个人回来了,郭致远一听就大喜过望,他之前派张承去长乐救陈振龙,一直没有消息,现在回来了,那多半是任务完成了,他带来的两个人多半就是陈振龙和他的儿子陈经纶了!

    对于这位被后世称为“红薯之父”的陈振龙郭致远还是很想一见的,正史上对陈振龙的记载很少,即便有也是一笔带过,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红薯到底是何时是谁带入中国的都存在争议,直到郭沫若在他的作品中明确提出红薯是由陈振龙在1593年带入中国的观点,陈振龙的历史贡献才得到确认,郭沫若还专门写诗称赞陈振龙为中国引进红薯的历史功绩,说他功比神农,谁人识?

    郭致远走进县衙官邸的时候,张承正和一名头发斑白的老人和一名青年男子站在门口等候,那头发斑白的老人应该就是陈振龙了,此时的陈振龙老态尽显,连背都有些佝偻了,和一个普通的老农无意,完全和郭致远心目中那个敢于冒死将红薯从西班牙殖民者眼皮底下带入中国的孤胆英雄形象对不上号。

    陈振龙见到身着官服的郭致远到来,赶紧跪地磕头谢恩:“草民陈振龙见过县官大老爷,多谢大老爷搭救之恩!……”,倒是他身边的儿子陈经纶有些傲气,没有马上跪下,还是陈振龙用力拉了他一把,他才有些不情愿地跪下了。

    郭致远赶紧快步上前将两人扶起,感叹道:“陈老快快请起,陈老将番薯引入我神州大地,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郭某岂敢受陈老如此大礼!应当郭某代百姓向陈老行礼才是!……”说着还真的欠身向陈振龙行了一个拱手礼!

    陈振龙有些吃惊地望着郭致远,还从没有人给过他这么高的评价,脸上也露出了感动之色,连忙道:“草民如何当得起大人如此赞誉,真是折煞草民了!……”,一旁的陈经纶脸上的傲色也消失了,露出了激动之色。

    郭致远哈哈大笑道:“当得起!当得起!”

    将陈振龙和陈经纶请到官邸客厅坐下,让王喜奉上香茶,郭致远也没再客套了,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准备在古田大规模推广红薯种植的想法,陈振龙一听却苦笑道:“大人此想法虽好,但恐难以实施,当年巡抚金大人(注:金学曾,曾任福建巡抚)也曾有此想法,适逢福建大旱,倒也有些收获,只是此物食后易胀气,颇为不雅,故百姓不愿种植,大旱过后,种的人便越发少了……”

    郭致远自然早已想过推广红薯种植可能遇到的问题,心中早有定计,摆摆手大笑道:“本官自有办法让百姓愿意种植,陈老只需指点一下这红薯种植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可……”

    陈振龙见郭致远十分自信,就只得有些讪讪地赔笑道:“如此,草民便预祝大人马到功成了!……”

    郭致远又问陈振龙是否知道哪里有玉米和马铃薯,为了避免这个时代对玉米和马铃薯的称谓不同而搞错,郭致远还特意把玉米和马铃薯的大致样子画了出来,陈振龙接过郭致远画的图纸看了看,犹豫了一下道:“此二物草民确从西班牙水手口中听说过,只是老夫久未出海,如今年已老迈,恐难为大人寻找此二物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人响应

    郭致远也知道陈振龙这其实是变相地拒绝为自己效力了,想来这次他被人举报,遭遇牢狱之灾,也是大受打击,早已没有当年冒死将红薯从西班牙人眼皮底下带入中国的雄心壮志,所以看起来才会这般老态尽显。

    既然陈振龙不愿意为自己效力,郭致远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勉强,笑笑道:“倒是本官唐突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经纶却突然站起来对郭致远拱手道:“我愿为大人寻找此二物!”,这陈经纶正值壮年,自然不甘平淡一生,当年也正是他主动向金学曾献红薯,金学曾才知道红薯的存在,为的也是能够攀上金学曾这棵大树,只是后来金学曾去职,他也就没了靠山,如今见郭致远如此重视红薯种植,便意识到机会又来了,郭致远如此年轻就能当上县令,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所以主动请缨要为郭致远寻找玉米和马铃薯。

    郭致远自然是喜出望外,这陈经纶也曾跟陈振龙出海去吕宋岛经商,路子自然是熟的,而且他正是年富力强之年,对自己的帮助只怕比陈振龙还要大些,连忙对陈经纶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陈兄若能寻得此二物,对我大明社稷亦是大功一件,本官定为陈兄请功!……”

    陈经纶一听更加激动了,而且郭致远称他陈兄,也让他感觉郭致远确实是礼贤下士,诚意十足,心中顿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抱拳沉声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陈振龙瞪了陈经纶一眼,儿子的心思他自然是清楚的,但是他如今对官府很是失望,其实并不希望陈经纶和官府中人有太多的牵扯,但儿子话已出口,他再反对也已经迟了,而且郭致远费这么大的劲救他出狱,他一点回报都没有也确实说不过去,就强作笑颜道:“犬子能为大人效力也是他的福分,草民也愿留下来为大人推广红薯种植效微薄之力……”

    郭致远更加高兴了,有陈振龙这位“红薯之父”帮忙,就可以把徐光启解放出来了,连忙让王喜去把徐光启叫来,徐光启这段时间除了去学堂授课,其他的一些公务都全部交给了白度,全身心地扑在红薯种植上,因为他太清楚红薯种植对这个时代的意义有多重大了,王喜去叫他的时候他正在观察红薯苗的发育情况,听说郭致远有急事找他,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衣服上还沾满了泥土。

    等徐光启来了,郭致远把陈振龙和他互相做了介绍,听说陈振龙正是最早引进红薯到中国的第一人,他也顿时激动了,虽然他在郭致远未穿越的那个时空是红薯种植的大力倡导者,总结了大量的推广红薯种植经验记载在他的《农政全书》上,但是这些经验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慢慢摸索总结出来的,在这个时空他同样需要摸索,有了陈振龙的帮助他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一把紧紧抓住陈振龙的道:“太好了!在下正有许多不解之处要请教,不如请陈老就随在下一起去地里看看刚刚长出的红薯苗?!……”

    郭致远见徐光启如此废寝忘食也很是感动,笑道:“这些时日真是辛苦先生了,先生也不要急于一时,陈老和陈兄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本官自当设宴款待,就请先生做陪,种植红薯之事稍后再提可好?……”

    徐光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唐突了,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哈哈大笑道:“公子若是不说,我倒险些忘了我今日还未进食呢!……”

    吃饭的时候徐光启又忘了郭致远的提醒,不停拉着陈振龙请教种植红薯的经验,郭致远也只能苦笑摇头了。吃过饭,郭致远就和他们一起去了自新军开垦的山地看种植红薯的试验田,此时试种的红薯都已经长出幼苗了,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郭致远的心情也激动起来,有了这些红薯苗他很快就可以在古田大规模地推广红薯种植,古田缺粮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陈振龙作为“红薯之父”,经验自然丰富,看了看地里的红薯苗便点点头道:“这地里的红薯苗长得不错,很快就可以分苗种植了!……”,接着他又指着地里有些红薯苗长得比较稀疏的地方开始介绍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情况,徐光启也赶紧拿出纸笔开始记录,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有了这些宝贵的经验,古田的红薯种植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产量也会大增。

    有了陈振龙的帮助,试验田里的红薯苗很快就可以分苗了,郭致远也正式向全县发出布告,要在全县推广红薯种植,红薯苗由县衙提供,百姓只要到里长或者直接到县衙处按照户籍登记便可领取,但是每领取一株红薯苗,等到收成的时候就要向县衙上交一颗红薯种,倒不是郭致远不想免费把红薯苗提供给老百姓,而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在全县大面积铺开红薯种植,否则老百姓都不留种,下一季种什么呢?而且人都有一种心理,对于免费得来的东西都不会太珍惜,只有适当给老百姓一点压力,老百姓才会对红薯种植上心,红薯种植推广才能真正取得成功!

    布告一贴出,顿时在古田县掀起了轩然大波,陈振龙把红薯引入福建也有些年头了,而且曾任福州巡抚金学曾还曾经推广过红薯种植,别的地方也有老百姓种过,所以古田县自然也是有人知道红薯的存在的,不过这些听说过红薯存在的大多是经常外出的富裕人家,普通老百姓大都连古田县都没出过,自然不知道红薯是何物,只能向这些听说过红薯的富裕人家打听。

    但这些富裕人家本身是衣食不愁的,红薯又有吃了容易放屁的缺点,所以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的,自然是不会对红薯有什么好评价,甚至对于郭致远推广红薯种植的政令也是嗤之以鼻,那玩意能吃吗?吃了天天放屁岂不把人熏死?傻瓜才种呢!

    (ps:关于红薯种植推广的难度现代的读者可能很难理解,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红薯,尤其是喜欢吃烤红薯,我妈和我说闹大灾荒的时候她们天天只能吃红薯,那时候小不懂事,我还说天天有红薯吃还不好啊,现在懂了,红薯作为主粮和我们现在当零食吃是有根本区别的,我当时说的那句话就和皇帝问百姓何不食肉糜一样无知,不信大家可以试试,天天只吃红薯,吃一个月我保证你连想死的感觉都有,所以红薯在1593连就引入了中国,但是真正实现全国广泛种植要到康熙乾隆年间了,可以说所谓的康乾盛世,红薯功不可没!)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爱红薯

    加上郭致远扩建县学,让普通百姓的子女也能读书的举措让这些富裕人家很是排斥,因为威胁到了他们的阶级优越感,所以这些人不仅不会给红薯什么好评价,还给郭致远推广红薯种植设置障碍,比如陈怀礼就对他的佃农宣布,你们要种红薯我不管,但是我收租只收黍米,不收红薯!

    这样一来普通老百姓就有顾虑了,虽然他们对郭致远印象不错,但是这是关系到他们吃饭问题的大事啊,要是因为种红薯耽误了他们种主粮,交不上租怎么办啊?而且这里面还有风险,要是他们领了红薯苗,却什么都没种出来,到哪里去找红薯种赔给县衙呢?

    所以郭致远的布告贴出以后却几乎无人响应,也没有人到里长和县衙处去登记,徐光启对此事最为上心,一看这种情况就有些急了,郭致远却是不慌不忙道:“先生莫急,我只有办法!”

    郭致远贴出推广红薯种植布告一周后,老百姓突然听到县衙的衙役敲着锣沿街扯开嗓子喊:“明日午时县官大老爷在城外举办美食节,请乡亲父老准时参加,到时可以免费品尝美食,千万不要错过啊!……”,同时古田县城所属的各里镇也都有衙役去传告。

    “美食节”是个什么鬼?老百姓自然是第一听说这个新名词,不过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有免费的好吃的品尝自然是不去白不去,而且他们对郭致远这位县官大老爷时不时搞出的新花样也挺好奇,所以第二天县城和四里八乡的百姓就纷纷地跑来看热闹了。

    美食节举办的场地就在上次郭致远搞过“勇士大闯关”活动的空地上,此时空地上已经搭好一个台子,台子前十几口临时垒起的土灶一字排开,灶上放了十几口大锅,有几口锅上盖了盖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却有一股股扑鼻的香气正从锅里飘出来,有几口锅倒是没盖盖子,但是里面除了油什么都没有。百姓们都被这一股股香气勾得直咽口水,如果不是四周都站着彪悍的团练乡兵维持秩序,他们真想揭开盖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郭致远看到台下已经围满了老百姓,黑压压的人头已经数都数不清了,就站起来走到台子正中,大声道:“诸位乡亲,本官现在宣布古田县第一届红薯美食节正式开始!……”

    什么?红薯?台下的老百姓一听这个名字都愣住了,县官大老爷这是忽悠我们吗?这锅里盖着的东西就是红薯吗?不是说这玩意不能吃吗?可为什么闻起来这么香呢?老百姓们纷纷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一片,郭致远却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在品尝美食前,本官先请诸位乡亲欣赏一个节目,诗歌朗诵,《我爱红薯》!”

    然后他大手一挥,上百名蒙生就排着整齐上台了,开始大声齐诵:“我爱红薯,亩产数十石,一季收,可抵半年粮,超黍稷;我爱红薯,味道好,甜又香,生熟皆可食,营养又健康;我爱红薯,全身都是宝,根茎叶皆可食,可酿酒,叶喂豕,长得快,天天长膘肥又大;我爱红薯,春夏下种,初冬收入,枝叶极盛,草秽不容,勿用耘锄,无妨农耕,省事又省心,种它最划算……我爱红薯,根在深土,食苗至尽,尚能复生,虫蝗奈不何,不怕天灾不怕旱,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注:豕即猪,因猪与朱谐音,为了避讳,又不影响百姓生计,朱元璋曾特意颁布法令,将猪更名为豕)

    上百名蒙生齐声朗诵,瞬间将百姓们嗡嗡的议论声下去了,百姓们一听嘴巴都张大了,吟诗作对那是读书人的专利,老百姓是不会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也叫诗吗?不过不得不说蒙生们朗诵的这‘诗’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又好记,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而‘诗’里的意思百姓也听懂了,不过脸上却仍有些怀疑之色,红薯真有‘诗’里唱的这么好吗?如果真有这么好的话,这红薯简直就是神物啊!

    其实郭致远这招还是学的他未穿越的那个时空徐光启的,历史上徐光启为了推广红薯种植专门写了一个“甘薯种植十三胜”来宣传,把种植红薯的十三大好处总结出来了,让老百姓很容易理解,效果很好,所以郭致远干脆更进一步,编成了诗歌,朗朗上口又好记,宣传效果自然更好。

    当然只靠宣传是不够的,关键还得给老百姓直观的感受,所以郭致远没有再发宏篇大论,朗诵结束后,马上大手一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下面本官就来为大家介绍红薯做成的各种美食,开第一口锅!”

    锅盖一开,香味就更浓了,老百姓纷纷好奇地往锅里看,第一口锅里放的是烤红薯,烤红薯香是香,但是卖相却很不好看,表皮都是焦黑的,老百姓就有一种失望的感觉,心里开始嘀咕,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郭致远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拿起一个烤红薯掰开,露出里面烤得金黄的薯肉,老百姓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这薯肉金黄发亮,仿佛抹了油一般,薯肉还能扯出丝,看着就有食欲,更重要的是那扑鼻的香味更浓了,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喉结上下抖动直吞口水。

    “哪位乡亲愿意先品尝了一下?”郭致远举着掰开两半的红薯微笑着问道。

    百姓们都没吃过红薯,虽然看着很想吃,但又有点犹豫,最后一个光棍汉站出来了,他家里穷,连老婆都娶不起,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今天出来还没吃饭呢,肚子里的馋虫早被这烤红薯的香味勾出来了,咕咕直叫呢,所以就豁出去,从郭致远手中接过了半边烤红薯,先小心翼翼地扯了一点薯肉尝了一下,眼睛顿时猛地睁大了,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被滚烫的薯肉烫得呲牙咧嘴也浑然不顾,样子着实滑稽。

    (ps:写书不易,写历史题材小说更不易,因为喜欢看历史小说的读者本就不多,还特别爱较真,我本身学的不是历史专业,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历史题材,错漏之处自然不少,有的读者还嫌我写得慢,我倒是想写快些,但是真快不起来,比如此章中的那首《我爱红薯》的打油诗,我就琢磨了半个小时,可能读者会觉得无关紧要,但是我觉得写书也需要工匠精神,对于每一个细节都要精心打磨,这样才对得起读者,也希望亲们能多给我一些理解和支持,让这本书越来越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花式推广

    其他百姓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光棍汉,纷纷问道:“味道咋样?”,那光棍汉却只知道狼吞虎咽,根本顾不上回答,有认识他的百姓就忍不住骂道:“二狗子,你特么是饿死鬼投胎啊!好不好吃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光棍汉嘴里塞满了烤薯肉,含糊不清地道:“好…好吃!太…太好吃了!”,其他百姓看他的样子不像讲假话,也都动心了,纷纷道:“大老爷,我也要!”

    眨眼间,几锅烤红薯就被百姓们抢着分食完了,吃到了的百姓都有些意欲未尽地直舔嘴唇道:“太好吃了!又香又甜!”,这么多百姓,能分到烤红薯的自然只有站在前面的极少数,后面挤不过来没吃到的百姓看他们这副模样都有些心痒痒,纷纷鼓噪起来:“我们也要!”

    郭致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大声道:“诸位乡亲不要急,后面还有更多的红薯美食,排着队来,我保证你们都能品尝到,也请已经品尝过红薯美食的乡亲让一让,让后面没有尝到的乡亲也能尝一下……”

    如今郭致远在古田县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他这么一喊,后面的百姓都不敢鼓噪了,前面已经吃过烤红薯的百姓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位子让了出来,不过却并没有离开,依然留在人群中看接下来郭致远还能鼓捣出什么样的美食。

    这回郭致远推荐的是蒸红薯,蒸红薯虽然没有烤红薯那么香,但是却比烤红薯甜,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甜味是非常敏感的,因为糖对于他们来说属于奢侈品,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得到的,所以也是大受百姓的欢迎,赞不绝口。

    今天来的百姓着实不少,只怕有上千人,所以哪怕每人只分一小口,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吃到红薯美食,眼见揭开的盖子越来越多,剩下的没揭开盖子的锅子越来越少,所以后面没吃到的人都有些急了,不过看到下一个揭开盖子的锅子以后他们眼睛又亮了,因为那是满满一锅子红薯饭!白白的米饭上面点缀着金黄的红薯,煞是好看,这些还没有吃到红薯的百姓虽然还不知道红薯到底什么味道,但是只看到这红薯饭就觉得今天赚到了!

    红薯饭之后是红薯粥,大米和红薯都已经熬得稀烂完全混合在一起,口感远比百姓们平时喝的粥要好得多,而且加入了红薯的粥了喝了更容易产生饱腹感,更抗饿,因为来的人太多,所以他们只能用碗传递着抿上一小口,但是又甜又糯的口感却让他们舌尖上的味蕾都炸开了,好在这个时代人卫生观念还不强,不会因为和别人共用一个碗而感到恶心,如果不是顾忌面子,他们真恨不得用舌头把碗都舔干净!

    红薯粥之后就是压轴戏了---油炸薯片!这也是郭致远为了保证来的百姓每一个人都尝到红薯做的美味特别准备的,专门请的刀工最好的厨师,能将一个红薯切成上百块薄薄的薯片,这样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分到好几片,油炸薯片的口感自不用说,又香又脆,许多老百姓都觉得这绝对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性急的自然是几片一起丢进嘴里三下两下全吃完了,会过日子的百姓则只是自己略尝了一片,余下的几片则准备带回去给没来的亲人吃。

    所有的红薯美食都分吃完了,老百姓却还有些不舍得离开,郭致远就知道自己的花式推广红薯的办法已经奏效了,用力一挥手高声喊道:“诸位乡亲,你们觉得今日的红薯美食好不好吃?!”

    “好吃!”下面的老百姓回答的声音整齐得就像一个人发出的一样!

    “如果能让你们每天都吃到这样的美食你们愿不愿意?!”

    这回回答不整齐了,有答“愿意!”的,但更多是“怎么可能?!”“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宁愿少活几年”之类的不敢置信的惊喜的声音。

    郭致远就笑了,大声道:“很简单,只要你们到你们的里长处按照你们的户籍做好登记,你们就可以领到县衙发给你们的红薯苗,本官会派人下去传授你们如何种植红薯苗的方法,你们只要按照我们的方法种,就一定会获得丰收,等收成的时候,你们只需要还县衙一颗红薯种就够了,剩下的红薯足够你们吃半年!……”

    下面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站在台子旁边角落里的陈振龙看着这群情激动的场面不由对身旁的徐光启感叹道:“郭大人真是厉害,居然能想出如此之多的花样来推广红薯种植,老朽这井底之蛙算是大开眼界了,当年巡抚金大人如能用郭大人这样的办法,收效必定好得多……”

    徐光启对于郭致远时不时的惊人之举早已见怪不怪了,微微一笑道:“公子雄才大略,这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陈振龙本来是不希望儿子陈经纶和官府中人扯上太多关系的,认为陈经纶主动请缨帮郭致远去寻找玉米和马铃薯很不明智,现在却暗暗希望陈经纶能够成功,跟着郭致远这位雄才大略的县令,或许他们陈家也能光耀门楣,将来成为地方的名门望族也不一定呢!

    在台子另一边的角落里,毒王蜂望着台上神采飞扬的郭致远,眼中精光闪烁,她很奇怪这个人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一个小小的红薯都能玩出这么多种花样,之前她对于自己被郭致远用“阴谋”打败总是耿耿于怀,认为郭致远胜之不武,所以明明有逃走的机会她却不愿意走,就是希望能多了解郭致远这个人,将来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但是现在她却头一回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明智了,因为越了解郭致远,她对这个人的好奇心就越强烈,反倒是对他的敌意在逐渐消散,她怀疑自己再待下去,自己会彻底丧失掉找郭致远报仇的信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动万历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行,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一定要报仇!毒王蜂用力甩了甩头,快步转身离开了,她决定以后不再去听郭致远授课,最好不要看到这个男人,这样她才能重拾找他报仇的信心,找机会把自己手下的那些女土匪救走,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接下来几天其实毒王蜂就算想见郭致远也见不到了,因为郭致远实在太忙了,红薯美食节大获成功之后,老百姓对红薯的认识大为转变,每天前往里长处登记要求领红薯苗回去种植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是没来参加红薯美食节的百姓听到街坊邻里介绍也都动心了,加上郭致远编的那首《我爱红薯》的打油诗朗朗上口又好记,好多老百姓都会背了,四里八乡的一传播,老百姓都知道种植红薯的好处了,虽然有些怀疑红薯是否真有这么好,但还是决定领几株回去试种一下,所以第一批几万株红薯苗很快就全部发放出去了!

    但是把红薯苗发放出去才仅仅是开始,郭致远得派人下去教老百姓种植才行,这可是个大工程,郭致远手下哪有那么多懂得红薯种植的人才啊?所以他让徐光启把种植红薯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写出来编成了小册子,红薯本身比较好打理,不像稻谷那么娇贵,只要按照小册子上面介绍的方法种植基本上就问题不大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普通老百姓大多不识字,郭致远把县衙里能识字的人全派出去都不够,最后连新学堂里的蒙生都被他派出去了,美其名曰:社会实践,不过这样对提高蒙生们的能力确实很有好处,不会变成读死书的书呆子。

    同时郭致远还通过孙传的车马行开始从外地大量采购猪崽,他这当然是准备在古田大力发展养殖业了,明朝的养殖业很不发达,原因很简单,人都吃不饱呢,哪有东西喂牲畜啊?尤其是养猪,虽然朱元璋为了不影响百姓生计,很体贴地把猪更名为“豕”,但毕竟这只是掩耳盗铃之举,下面的官员为了避讳,肯定是不鼓励百姓养猪的。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时代猪的阉割技术不过关,猪在阉割之后就不会发情,不喜欢动,才会长得快,肉质也会更加鲜美,但是阉割技术却是个技术活,技术不过关的话就把猪给割死了。

    但现在这些问题对郭致远来说却都不是问题了,红薯叶用来喂猪再适合不过,猪粪又可以做为肥料来增加土地的肥力,等于形成一条闭合的生态链,而猪的阉割问题有沈令誉这位名医在也不是问题,沈令誉虽然不是兽医,但很多医理是相通的,而且沈令誉还能配制一种药粉,撒在猪阉割后的伤口上就能防止伤口化脓、恶化,大大提高猪阉割后的存活率,郭致远之前就让沈令誉从团练乡兵中选了几人收为徒弟,作为医护兵培养,后来组建自新军后又选了十几人交给沈令誉培养,所以人手方面也不是问题。

    郭致远推广养猪准备采用和推广红薯种植一样的办法,由县衙出资购买猪崽,然后老百姓按照户籍登记认养,等猪长大可以宰杀的时候,老百姓只要还给县衙一头同样大小重量的猪崽或者等值的猪肉就可以了,这样养猪业也很快可以在古田推广起来!

    而这时黄似华送往京城的联名弹劾郭致远的折子也到了京城,沈一贯对于被郭致远摆了一道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接到黄似华的密信得知郭致远在短短时间就在古田混得风生水起后更是忌惮,自要把郭致远这个潜在威胁彻底勒杀在摇篮之中!

    所以沈一贯对此事极为重视,马上找到这封联名弹劾的折子,要吏部对郭致远议罪论处!好在明朝对处理这种联名弹劾折子还是比较重视的,沈一贯虽然作为首辅也不能一言而决,需要内阁其他成员讨论,沈鲤作为次辅也是有发言权的,而以沈鲤和郭正域的关系自然要回护郭致远,自然不同意处理郭致远,指出这封联名弹劾折子存在诸多疑点,明显是诬告!于是首辅和次辅就争执起来了,这事就闹大了,连万历皇帝也惊动了!

    后世对于万历的评价都是昏庸二字来评价,二十几年不上朝还不昏庸吗?但我觉得万历或许有点昏,但是绝不庸,相反他是非常聪明的,当皇帝是个苦活啊,当明君就更苦了,明朝皇帝平均寿命才40岁,这里面当然因素很多,但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当皇帝太累了,要早朝,要批折子,要抵御外敌,还要和臣子们勾心斗角,能不累吗?明朝几位能称得上明君的皇帝基本都是累死的,如创下“仁宣之治”的明宣宗朱瞻基只活了38岁,创下“弘治中兴”的明孝宗朱樘只活了36岁,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你要当明君想不累是不可能的。

    万历不想累死啊,所以他不上朝,但是他不上朝不代表他不管事,我认为万历的平衡之术是明朝历代皇帝里玩得最好的,除了早年因他还未完全掌权朝政被张居正把持外,到他真正掌权之后朝廷基本没有出现一派势力独大的局面,虽然这也为后来的党争埋下了隐患,但至少在他执政的时候党争还是在他的控制范围内的,无论是东林党、阉党、浙党、楚党都没法一家独大,这也说明万历能成为明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并非纯靠运气,换别人二十几不上朝,只怕皇位早就坐不稳了。崇祯也曾想玩平衡之术,明显水平就比万历差远了,最后玩得失控了,把江山也丢了。

    平衡之术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万历的玩法就是找两个不对付的首辅和次辅,平时有事让他们去干,等他们对起来了,相持不下的时候他才来玩平衡,所以他知道这事后就把沈一贯和沈鲤都叫去了,其实这时万历早已忘了郭致远是谁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自然不值得他这位天子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的处置,首辅和次辅居然争执不下,所以有些奇怪,就过问一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争执不下

    沈一贯和沈鲤不和是满朝皆知的,以至于后来沈一贯卸任首辅的时候就提出要求沈鲤和他一起卸任,而万历居然真的同意了,因为沈鲤就是他用来制衡沈一贯的,沈一贯卸任了,沈鲤性格刚正本不受他喜欢,他自然没必要让沈鲤留任。

    由此可见沈一贯和沈鲤当时关系有多紧张,哪怕到了万历皇帝面前他们照样也是争执不休,万历早已见怪不怪,这也正是他想看到的,要是首辅和次辅抱成团他才担心呢,所以只是笑着看两人争执也不说话,不过他突然觉得郭致远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良久,终于想起来了,拍了一下额头对还在争执的沈一贯和沈鲤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个郭致远可是郭正域之子?去年闯宫救父那个?……”

    “正是!这郭致远蒙圣上恩典,钦点为古田县令,却不思报效朝廷,仗着其父郭正域的权势在福建胡作非为,导致匪患猖獗,如今邻近几县的知县联名弹劾他,证据确凿,老臣拟让吏部将其撤职议罪论处,沈鲤却因其乃郭正域之子,想徇私回护他!……”沈一贯见万历主动提到郭正域,索性来个恶人先告状,随便把郭正域也拖下水。

    沈鲤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意,义正辞严地反驳道:“荒谬!满朝大臣谁不知郭大人最是清正,从不徇私,岂会纵容其子胡作非为?且这郭致远当年闯宫面圣,圣上也是见过的,岂是胡作非为之人?……”

    万历对郭致远印象还是不错的,便点了点头道:“朕想起来了,这郭致远为救父不惜冒险闯宫,孝心可嘉,朝堂应对也颇有分寸,确不像胡作非为之人!……”

    沈一贯一听就急了,连忙道:“圣上当日只是匆匆见过这郭致远一面,自不知其真实性情,当日这郭致远不过一白身,便敢闯宫面圣,可见何其胆大,如今外放古田,掌管一县,无人制约,自然是越发胆大妄为,否则这邻近几县知县又岂会联名弹劾他?!……”

    万历又点点头道:“沈爱卿所言也有道理,这郭致远胆子确实不小,既是邻近几县知县联名弹劾,那多半不假了!……”

    沈鲤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听万历这口气明显已经倾向于支持沈一贯的意见了,连忙道:“圣上,虽是联名弹劾,但也可能是这邻近几县知县沆瀣一气陷害忠良,不可轻信,老臣建议还是派人去古田实地调查,看是否属实,再做处理不迟……”

    沈一贯见万历已经倾向于自己的意见,自然要趁热打铁,不等万历说话,就抢着反驳道:“我大明地大物博,知县不知凡几,若是处置一小小的九品县令,都需朝廷从京城派人去实地调查,便是将朝中所有大臣全部派出都不够,那朝中大事由何人来处理呢?再说这邻近几县知县之前和这郭致远并无仇怨,为何不联合弹劾他人,独独弹劾这郭致远呢?!……”

    万历听得连连点头,沈鲤一看要坏事,只得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大声道:“圣上,老臣有证据证明这联名弹劾所奏不实!……”

    这回连沈一贯都听得一愣,这沈鲤在京城,郭致远在古田,沈鲤能有什么证据证明郭致远是被诬告的呢?

    就见沈鲤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折,双手捧着呈给万历,大声道:“这是数月之前福州知府黄似华弹劾郭致远私自招募团练的折子,既然这郭致远招募团练,说明他是在积极剿匪,又如何变成纵匪为患呢?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这回轮到沈一贯心里咯噔一下了,他没想到沈鲤还准备了这样的后手,着实有些措手不及,万历拿过沈鲤呈上来的黄似华弹劾郭致远私自招募团练的折子看了看,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沈一贯也回过神来了,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将郭致远这个潜在威胁勒杀在摇篮中的机会自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连忙指着沈鲤大声道:“圣上,沈鲤既然早已收到黄知府弹劾郭致远的折子却故意扣下,分明是徇私袒护!沈鲤身为内阁大臣,却做出此等徇私之举,乃是欺君!老臣请圣上将其与郭致远一起治罪!……”

    沈鲤之前没有把折子拿出来就是防的沈一贯这一手,正气凛然道:“沈一贯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为官数十年从未徇私,之所以将此折扣下是因为老夫当时就觉得这福州知府黄似华是夸大其词,刻意针对郭致远,这郭致远从京城远赴古田任职,必受地方排挤,他在古田毫无根基,古田匪患猖獗,如不招募团练,他又如何保境安民?他初涉官场,不懂官场规矩或许是有的,这黄似华既为其直属上官,更应细细提点,让其知错能改,为何却小题大做,直接拜表弹劾呢?如今这邻近几县知府又联名弹劾郭致远,郭致远不过一小小九品县令,为何却有如此多人处处针对他呢?此事定有蹊跷!倒是沈一贯你身为当朝首辅,却为了处置一小小九品县令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又存有私心呢?……”

    说到这里沈鲤朝万历郑重地拱手道:“老臣此心可表日月,若是圣上仍认为老臣是徇私,便请圣上将老臣革职,老臣绝无怨言,若是圣上觉得老臣所言不无道理,便请圣上派人彻查此事,还郭致远也还老臣一个清白!……”

    沈鲤连自请革职的话都说出来,万历再不表态就不行了,沉吟道:“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那便派人调查吧,只是从京城到福建路途实在太过遥远,从京城派人下去调查有些兴师动众了,从福建现有官员中选一干练之人去古田调查即可,两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啊?……”

    沈一贯知道再想不经调查就将郭致远撤职问罪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个调查人选抢到手,便抢着道:“这古田县本属福州府所辖,福州知府黄似华乃郭致远直属上官,便让黄似华亲自下去调查即可,顺便也可考察民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疏忽

    沈鲤自然不可能让沈一贯如愿,连忙道:“不妥,这福州知府黄似华有故意针对郭致远之嫌疑,如何能保证其能公正地调查此事?考察地方官员乃巡按御史之责,老臣举荐福建巡按御史刘光先前去调查此事!……”

    设立巡按御史之职是从明洪武年间开始的,其职责就是“代天子巡狩”,考察地方官员整饬吏治,是明朝维护中央集权的一项重要举措,就有点像现代中纪委派往各省的巡视组组长,权力很大,这福建巡按御史刘光先素以“铁面无情”著称,而且他既不属于东林党,也不属于浙党,让他去古田调查郭致远自是再合适不过。

    所以万历一听就点了点头道:“准奏!那便让刘光先前往古田彻查此事吧,让其将调查结果如实上奏……”

    沈一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此事了。好在这刘光先虽以“铁面无情”著称,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脾气比较急躁,做事比较冲动,曾经有一个知县被人举报贪污,刘光先前去调查,因为那举报之人消息灵通,事先得到了消息,就派人悄悄把一大包银子藏在那被举报的知县官邸之中,刘光先一去便令人搜查那知县官邸,结果就把那一大包银子搜出来了,那知县自然大呼冤枉,但刘光先却根本不听他分辩,认为既然搜到证据那这知县肯定是贪官没错了,就将那知县撤职下狱了,那知县有口莫辩,最后居然在狱中自杀了!

    直到几年后那举报之人也犯了事,被抓了起来,这件事才暴露出来,但是那知县既然已死,又是自杀,朝廷也不好为了一个已死的知县去重处一个巡按御史这样的重臣,加上刘光先素有直名,朝中也有好友帮他斡旋,最后只将刘光先罚俸禄一年,仍然保留了他的巡按御史一职。

    既然刘光先有这样的缺点,只要沈一贯给黄似华去封私信,让黄似华提前做些布置,利用刘光先脾气急躁,做事冲动的缺点,依然有机会将郭致远这个潜在威胁勒杀在摇篮之中,所以沈一贯也没有再反对。

    从皇宫出来,沈一贯和沈鲤冷冷地对视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便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从此时开始斗争的焦点已经从京城转移到了福建,他们也需要做出各自的布置,才能抢占先手。

    沈鲤回到府邸后立刻给郭正域写了一封信,郭致远毕竟太年轻了,如果没人提点的话,很可能应付不了这官场中复杂险恶的阴谋诡斗,不过沈鲤和郭致远并无交集,连面都没见过,自然不好直接给郭致远去信,只能给郭正域写信,郭正域为官多年,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有他提点郭致远,郭致远或许能够化险为夷。

    将写好的信交给下人,让他连夜送出京城,沈鲤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如今朝廷早已腐化,朝中大臣多是贪腐之辈,他虽为次辅有心匡扶朝政,却又有心无力,还不得不和沈一贯之流勾心斗角,以图自保,早已身心疲惫,几次主动请辞,万历却不批准,这让他越发的迷茫,郭致远之前在“妖书案”的表现让他起了为国惜才之心,才会屡次回护郭致远,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顺利过关就只能看郭致远自己了。

    此时的郭致远自然不知道在京城发生的事,红薯种植和养猪的推广都很顺利,所以他虽然每天忙得脚步点地,但是心情却是着实不错,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两年,古田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再也不会连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了。

    不过郭致远管理这一大摊子,要说不出问题那就真有点假了,这不,昨天就发生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一个团练乡兵喝醉了酒,精.虫上脑,半夜爬围栏跑到服装厂女工的宿舍区把一个服装厂女工给强.奸了!

    这事说起来也怪郭致远疏忽了,如今古田县境内的土匪已经被全部肃清了,团练乡兵们自然也闲了下来,自新军还要屯田,团练乡兵因为郭致远是准备做特种兵打造的,所以没有安排他们屯田,除了日常训练,就没别的事了,加上他们的军饷又丰厚,又闲又有银子,那不出问题才怪呢!

    虽然团练乡兵的军纪规定不准在军营饮酒,但是还是有些团练乡兵会偷偷地溜出去买酒回来喝,几个男人把酒一喝自然就忘乎所以了,男人酒后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和他们比邻而居的女人身上,如今跟团练乡兵比邻而居的女人主要有两批,一批就是当初郭致远救出的被钻山豹祸害过的可怜女人,一批则是毒王蜂手下的女土匪。

    毒王蜂手下的女土匪这些团练乡兵不敢惦记,都是动不动敢割男人命根子的女人,他们哪敢惦记啊,所以聊的都是那批被钻山豹祸害过的可怜女人,这批女人如今都在服装厂上班,生活稳定,也逐渐走出了心理阴影,越来越焕发出成熟女人的魅力,有时还会站在围栏后看团练乡兵们训练,把团练乡兵们勾得心痒痒。

    当然这些团练乡兵也只敢过过嘴瘾,因为郭致远有明令,团练乡兵不许越过围栏去女人的居住区,如果确实是看上哪个女人了,可以向指挥报告,征求对方的意见,如果对方也同意,可以组织家庭,搬出去住,这也是为什么郭致远把团练乡兵的兵营和女人的宿舍区放在一起原因,一是保护,二是让团练乡兵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们结合,也有利于他团队的稳定和壮大。效果也确实有,已经成了好几对,还是楚婉儿做的媒,郭致远还送了贺礼,让团练乡兵们越发觉得跟着郭致远有奔头,忠诚度更高了。但事情都有两面性,这成了的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也有没成的,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左右为难

    比如这名犯事的团练乡兵,此人叫谢老四,和谢二虎一个村的,也是猎户,年纪不大,刚二十出头,正是想女人的年纪,这家伙打战很是勇猛,几次战斗都立了功,但是坏也坏在他这个勇猛上,因为他长得一脸凶相,女人看见了都害怕,他看上了对面服装厂一个女工叫水莲的,找楚婉儿提了几次,楚婉儿也去征求了水莲的意见,但是水莲看到他一脸凶相就怕,自然不可能答应和他组织家庭了。

    被人拒绝自然不爽了,谢老四就偷偷溜出去买了酒找了同村的几个团练乡兵一起喝酒消愁,这一聊女人自然就聊到了水莲,谢老四追求水莲没成的事他们这几人都是知道的,看到谢老四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的样子就都有些好笑,有几个蔫儿坏的家伙还幸灾乐祸地调笑了谢老四几句,让谢老四心情越发郁闷了,低着头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喝闷酒

    谢二虎如今是队正,算是领导了,看他这样就劝道:“老四,你看开点,只要跟着郭大人好好干,多赚点银子,你还怕娶不上媳妇?……”

    一旁的一名团练乡兵就插话道:“郭大人啥都好,就是对我们管得有点太严了,你说这些女人都是我们抄了钻山豹的山寨救出来的,应该也算是咱们的战利品,郭大人就应该把这些女人分给我们,让我们可劲的挑,还犯得着问她们乐不乐意?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蹬鼻子上脸了!……”

    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团练乡兵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要我说,老四也是太怂了,要是我,只要老子看上了,老子就硬上,先把那娘们办了再说,生米煮成熟饭,那娘们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咱们给郭大人卖命,郭大人还能真砍了咱们的头?顶多打顿板子,一顿板子换个媳妇,也值了!……”

    谢二虎好歹是当队正的,觉悟自然比他们高些,一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们喝了几两猫尿就满嘴跑马了?!居然敢编排郭大人?!军纪那是闹着玩的?赶紧散了!……”

    那几名团练乡兵看谢二虎发火了也不敢再胡咧咧,讪讪地站起来,只有那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团练乡兵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谢二虎当队正了就神气了,跟我们讲军纪?那军纪还不允许偷偷喝酒呢,你不一样和我们偷偷喝?……”

    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老四本来也有些担心军纪处分,可听这人一说又觉得这事未必就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过错,他有军功在手,郭致远肯定会网开一面,所以等其他人都睡了,他自己躲过巡夜的乡兵巡逻,偷偷地翻过围栏,潜到了女工们的宿舍区。

    也是活该出事,本来女工们都住在一起,谢老四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跑进去强.奸,等酒劲一过,他自然就胆怯了再偷偷溜回去,只要没人发现也没事,可是正好碰巧那水莲出来起夜,本来在宿舍里是有便桶的,但是这水莲是个心细女子,担心自己起夜影响到了其他姐妹,味道也不好闻,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去外面的公厕(这也是郭致远搞出来的新玩意)去上厕所。

    于是事情就发生了,谢老四悄悄跟着水莲一直到公厕外,捂住她的口鼻把她打晕了,然后把她强.奸了,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回去翻围栏的时候又正好被另一个起夜的女工看见,嚷了起来,事情就暴露了!

    郭致远赶到的时候,谢老四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脸上全是血印子,那都是跟水莲玩得好的姐妹挠的,他自己也知道闯了大祸,耷拉着头也不说话,水莲此时自然也被姐妹们救醒了,换了衣服,此时正躲在宿舍里嘤嘤的哭,几个和她要好的姐妹陪着她不停劝解。

    楚婉儿作为团练指挥,自然是早到了,此时正指着谢老四怒声痛斥,一起被骂的还有昨晚和谢老四一起喝酒的几名同村团练乡兵,谢二虎自然也在里面,全都耷拉着任由楚婉儿怒骂。毒王蜂也在,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楚婉儿身后,不过心里却在暗暗冷笑,看来郭致远也没那么可怕,手下这帮团练乡兵都是乌合之众,接下来就看郭致远怎么处理了,如果郭致远不严格按照军纪处理,那么他制定的军纪就成了一句空话,以后这样的事难保不会再发生,但是如果郭致远严格按照军纪处理,那么这些团练乡兵难免心生怨尤,军心也会大受影响。

    楚婉儿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虽然对谢老四等人厉声怒斥,心里却着实有些左右为难,作为一个女人,她对谢老四的罪行自然是无比痛恨,怎么处理谢老四都不为过,但是作为团练乡兵的指挥,她又有些不忍心真将谢老四处死,同时也担心处死谢老四后会激起谢二虎等人的怨气,要知道谢二虎作为被郭致远第一个招进团练军的乡兵,在团练乡兵中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郭致远脸色铁青,显然对此事十分恼怒,谢二虎等人见到他如此表情越发大气不敢出,楚婉儿向来是不惧郭致远的,但是此时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她是团练乡兵的指挥,出了这样的事也有责任,小心翼翼地瞟了郭致远一眼,走到他身旁刚要说话,郭致远却直接摆摆手面无表情地道:“立刻召集所有团练乡兵集合!……”

    团练乡兵们很快被召集起来了,郭致远威严地扫视了团练乡兵们一眼,转头对一旁的楚婉儿面无表情道:“楚指挥,根据团练军军纪,强.奸妇女当如何处置?”,楚婉儿心里咯噔一下,郭致远这是要杀谢老四啊!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团练军军纪第八条,欺压无辜百姓奸.**女者斩!”

    台下的谢二虎一听就蒙了,谢老四和他是同村的,他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赶紧扑通一下跪在郭致远面前,痛声道:“大人,谢老四罪不至死,请大人法外开恩!”,其他团练乡兵们也没想到郭致远真的要杀谢老四,也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纷纷跪下齐声道:“请大人法外开恩!”

第一百五十八章 震撼军心

    本来耷拉着头一声不吭的谢老四一听郭致远真要杀他也蒙了,也顾不上害怕了,嘶声道:“我不服!我为大人出生入死,就因为一个女人,大人便要杀我,不怕寒了我们的心吗?!……”

    郭致远走到谢老四面前,放缓语气道:“谢老四,我记得你,夜袭钻山豹一战,你杀敌五人,记二等功,伏击钻山豹和响尾蛇一战,你杀敌三人,俘虏三人,记三等功,在战场上你是条汉子!……”

    说到这里郭致远突然语气一转,厉声道:“但是你昨夜所为是真正的汉子所为吗?你说你为我郭某人出生入死,那我郭某人又是为谁出生入死呢?!……”

    本来满心不服的谢老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郭致远居然会对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团练乡兵所立的功劳记得如此清楚,再想起郭致**日对待他们这些团练乡兵确实上称得上是爱兵如子,之前还和他们同吃同住同训练,打战的时候也是身先士卒,就不由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郭致远又转头望向跪在地上向他请愿的团练乡兵们,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其实我心里比你们更难受,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如我的同胞兄弟,我们曾经一起生死与共、并肩战斗,难道你们以为我想亲手送自己的兄弟上路吗?可是你们还记得我们团练军是为何而战斗吗?是为了保护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而战斗!这也是我们团练军存在的意义,如果我们不能坚持这一点,我们和土匪又有何区别?但是昨夜谢老四的所为却是在伤害我们的亲人,是和我们团练军的宗旨背道而驰!军纪如山,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包括我郭某人在内!如果军纪可以随意更改,那我们团练军永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那我们还谈何去为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而战斗呢!……”

    团练乡兵们都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这时水莲听说郭致远真的要砍谢老四的头也在姐妹们的搀扶下出来了,她神色复杂的望了谢老四一眼,也扑通一下跪倒在郭致远面前,咬牙道:“谢谢郭大人为民女做主,不过谢老四也是喝了酒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再说民女…民女早已没了清白身子,若非大人带领团练乡兵将民女救出,民女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谢老四也参加了那一次的战斗,算是间接救了民女,民女…民女就当报恩了,请大人法外开恩,饶了谢老四……”

    谢老四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他怎么也没想到,水莲居然会为他求情,郭致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水莲,即便你不追究,我还是要治谢老四的罪,因为他不仅仅是侮辱了你,也侮辱了整个团练军的军魂,军纪如山,即便是我也无法更改!……”

    水莲还要继续帮谢老四说情,谢老四却突然大笑道:“水莲妹子,你不必再为我求情了,我谢老四对你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该杀!临死前我能听到你为我求情,我谢老四死也瞑目了!”说着又转头对郭致远大声道:“大人,你说得对,军纪如山,不能因为我谢老四一个人坏了团练军的军纪,我愿意认罪伏法!……”

    郭致远走过去拍了拍郭老四的肩膀,哽咽道:“好样的!是条汉子!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你可以放心上路!……”

    这时那水莲突然大声道:“大人,既然军纪不可改,那民女再求大人一件事,民女愿意嫁给郭老四,等他执行军法以后,民女愿意为他守寡,终生不再嫁!……”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地望向水莲,被她这个惊人的决定给惊呆了,郭致远愣一下子后,连忙高兴地一挥手道:“好,这个要求我准了,便将军法推迟到三日后执行,我给你们当证婚人,今日便为你们举办婚礼!……”

    这一天团练军的军营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因为新郎谢老四即将在三日后被执行军法,但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愤懑和不甘的情绪,一直开怀大笑着向其他团练乡兵们敬酒,因为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三日后谢老四即将被执行军法,水莲披麻戴孝亲自送他上路,含着泪告诉他如果幸运怀了他的骨肉,会让儿子跟他姓谢,让他放心上路,谢老四大笑,含笑赴死。而水莲也果然幸运地怀上谢老四的骨肉,十月怀胎后,顺利产下一子,取名谢不悔,郭致远收谢不悔为义子,视如己出,悉心培养,谢不悔长大后成为郭致远麾下一员猛将,立下赫赫战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谢老四被执行军法当日,全体团练乡兵给他送行,不少团练乡兵感动地流下了热泪,这件事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不但没有因为此事让他们对郭致远心生怨尤,反而让团练军的军心越发稳固,自此以后,团练乡兵们再没人敢违反军纪,此事传到自新军中,自新军也倍感震撼,从此在郭致远的这两支部队中都树立了军纪严明的优良传统,也为这两支部队成为真正的强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要说受这件事震撼最大的却是毒王蜂!毒王蜂因为受过男人伤害,所以极度仇恨男人,行事也十分偏激,但这件事却完全颠覆她固有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她完全无法理解水莲为什么会选择原谅谢老四,为他求情,最后更是明知谢老四必死还要嫁给谢老四,为他终生守寡。

    而谢老四最后选择含笑赴死也同样让她十分意外,在她看来这件事无论郭致远如何处理,都会使得团练军军心涣散,但是结果却是团练军的军心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涣散,反而变得更加的稳固,这让她越发觉得看不懂郭致远了,在这个男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一种人格魅力,让他的部下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他赴死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惨案

    郭致远自然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居然让毒王蜂的心境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过此时他也无心关心此事,因为又出事了,在古田县辖区的安福里发生了一起惨案,一家五口集体上吊自杀了!

    五条人命啊!这是郭致远到古田县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惨案,所以他非常重视,亲自带人跑到安福里去勘察现场,当地的里长显然没想到郭致远会亲自下来,显得有些慌乱,郭致远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说此案不仅仅是自杀那么简单?

    上吊自杀的一家户主叫刘长福,一起上吊自杀的还有他的妻子刘陈氏,和他的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三岁,最小的才八岁,自杀而死的人死状是很吓人的,满脸青紫,舌头伸得老长,郭致远看了一眼就不忍看下去了,尤其是死者中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小孩,更是让他十分心痛,决心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跟随郭致远一起来的捕头和仵作查验现场以后却向郭致远汇报,说屋内并无可疑痕迹,五人均系窒息死亡,死前也未剧烈挣扎,应是自杀无疑,郭致远就奇怪了,既然确实是自杀,那方才那里长见到自己为什么会神色慌张呢?

    郭致远便把里长叫来再次询问,那里长明显有些支支吾吾,只说这刘长福家境本就贫寒,去年又染上肺病,生计越发困难,平时也没有与人结怨,想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郭致远越发疑心了,不过他要管理县政也必须要依靠这些里长,所以也不好马上发火,不动声色地问道:“死者可还有其他亲属?……”

    “刘长福父母早亡,直系亲属也没了,关系最近的只有一个堂兄,平日来往也不多,只怕也问不出什么……”那里长小心翼翼地道。

    郭致远皱了皱眉头,这里长明显是不希望自己彻查此事,所以百般搪塞,郭致远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摆摆手道:“本官自有计较,你速去把死者堂兄找来,本官要找他问话……”

    那里长没有办法,只得叫人去找死者的堂兄,没一会儿,人就找来了,那刘长福的堂兄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那里长在郭致远面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在百姓面前却是威风得很,指着那刘长福的堂兄厉声道:“刘贵福,县官大老爷找你问话,你可要小心回答!……”

    那刘贵福本就老实巴交,给这里长一吓越发六神无主了,只知道跪在郭致远面前瑟瑟发抖,连话都不会说了,郭致远对那里长本已十分不满,立刻指着他厉声怒斥道:“到底是本官问话还是你问话?你给我出去!……”

    那里长被郭致远训得灰头灰脸地出去了,郭致远将那刘贵福扶起来,和颜悦色道:“刘贵福,你不必害怕,你兄弟刘长福一家究竟为何而死你可知情?你只管如实说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刘贵福见郭致远如此平易近人,倒也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了,只是仍然显得十分犹豫,结结巴巴道:“回…回县官大老爷话,草…草民与我这兄弟也不…不如何来往,不…不知他如何如此想…想不开……”

    郭致远一看就知道这刘贵福没说实话,指着隔壁停放刘长福一家尸首的房间道:“若只是一时想不开,为何你兄弟刘长福一家五口俱皆丧命?难道连你那未成年的侄儿侄女也想不开?如此惨案,便是旁人也无法熟视无睹,何况你这堂兄?你兄弟一家尸骨未寒,你身为他们的同胞至亲,却不敢为他们仗义执言,你兄弟一家在天之灵可能瞑目?!……”

    那刘贵福显然也对郭致远的话有所触动,咬了咬牙,再次跪倒在郭致远面前,嚎啕大哭道:“草民兄弟一家实是被县里的诚和典铺掌柜逼死的,求大人为草民兄弟一家做主!……”

    这典铺就是我们常说的典当行,郭致远小时候看历史书也常看书里提到典当行是万恶的旧社会地主豪绅阶级剥削普通百姓的重要工具,但对此并无直观感受,毕竟后来现代社会也出现了典当行,似乎也没书中写得那么可怕,但如今却亲眼目睹一起家破人亡的惨剧发生在自己身边,而罪魁祸首就是这典当行,所以一听就眼中寒光一闪,追问道:“这诚和典铺到底是如何逼得你兄弟一家家破人亡的?你详细说与本官听,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官定为你兄弟一家做主!……”

    刘贵福便抽泣着开始讲述事情的始末,原来这刘长福一家原本还算不得村里的赤贫家庭,家里有十来亩水田,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但自打去年刘长福突然得了肺病,家境就一落千丈,刘长福本是家里的主劳力,如今得了肺病,身体便大不如前了,不仅无法下地劳作,还需要花钱买药,一下子就把家底掏空了,刘陈氏不得不带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下地劳作,但他们毕竟没有经验,所以去年的田地收成就大不如从前了。

    但是赋税却是要照交的,县里的衙役来催收了好几次(那时候郭致远还未上任),刘长福逼得没法只得将家里的十来亩水田抵押给了县里的诚和典铺,才勉强交上了赋税,但是刘长福身体每况日下,自然是没钱还给典铺,别说本钱还不上,就连月息也还不上,所以一开春诚和典铺就来人了要收走刘长福抵押给典铺的十来亩水田。

    这十来亩水田是刘长福的命根子,他自然不肯就这么让典铺收走,苦苦哀求典铺掌柜再宽限些时日,等田里有了收成一定还钱,这典铺掌柜就是冲着刘长福家这十来亩水田才借钱给他交赋税,自然不可能同意宽限时日,而且以刘长福的状况,地里种出的粮食也绝对赶不上利息增长的速度。

    这典铺都养了不少身强力壮的打手,当下那典铺掌柜一下令,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立刻上前强拉着刘长福的手在田地过户的契约上按了手指印,这十来亩水田是刘长福一家唯一的依靠,如今水田没了,全家的生计就都没了,刘长福越想越绝望,便带着全家寻了短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复杂了

    见陈怀礼如此嚣张,屡次打断自己审案,郭致远再也控制心中的怒气,用力一拍惊堂木,寒声道:“陈老,太平绅士虽有参与案件审理的特权,但本官并不需要陈老教本官如何审案,本官在向陈冬海问话,他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便可以,陈老若有不同意见,可以等本官问完话再提不迟,此乃公堂之上,本官代表的乃是朝廷威严,陈老屡次打断本官的问话,可是不将朝廷威严放在眼里?!……”

    陈怀礼想不到郭致远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对他直言呵斥,可是郭致远一顶藐视朝廷的大帽子扣下来又让他不好发作,腮帮子剧烈地抽动了两下,最后只能讪讪地道:“倒是老夫失礼了,大人只管继续问案,老夫再不插嘴,陈东海,县官大老爷问你话,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了,有老夫在,没有人能强加罪名与你!……”

    那陈东海有陈怀礼撑腰,越发的有恃无恐,不慌不忙地拱手答道:“回县官大老爷话,草民从未逼迫那刘长福,他之前将名下十亩水田抵押给我诚和典铺,签有契约,还有安福里的里长、册书做中人,纯属自愿,绝无强迫之事,他不能按时偿还月息,草民才按照契约约定将其抵押的十亩水田收走,事后他为何要寻短见,草民全然不知……”

    郭致远早猜到这陈东海不会承认强逼刘长福之事,见他推得一干二净,便冷笑道:“你与刘长福所签契约可在?呈给本官看看……”

    陈东海自是早已做了充足准备,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契约,自有衙役上前接过呈递给郭致远,郭致远接过契约一看眼中就寒光一闪,大明律规定民间借贷最高利息不能超过三分,而这契约中约定的月息却达到了惊人的二钱三分!可以说从刘长福签下这契约之日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因为无论他多么努力,他地里种出的粮食都绝对赶不上利息增长的速度!

    想到这里,郭致远就把手中的契约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冷地道:“陈东海,大明律规定最高利息不能超过三分,你这契约中约定的利息却高达二钱三分!你让刘长福如何偿还得起?!……”

    陈东海还未答话,陈怀礼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道:“郭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天下所有的典铺哪有月息三分的,若是死套大明律,则天下的典铺都要关门大吉了!就我们古田县也不只诚和典铺一家典铺,哪家的月息低于二钱三分了?……”

    郭致远正要发怒反驳,他身后的屏风处却传来一声轻咳,循声望去,就见白度躲在屏风处正朝不停摆手,郭致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知道白度做事向来沉稳,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阻止自己继续审案,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把心中的怒火又强压下去了,面无表情地道:“本官对本县的典铺确实不甚了解,既然如此,就待本官先了解一下,再审理此案……”

    陈怀礼还以为郭致远服软了,越发嚣张地大笑道:“郭大人初来乍到,不了解我们古田的风土人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审案却要慎重,否则闹出笑话就不好了,大人若是再审理此案一定记得通知老夫,老夫也好帮大人把把关……”说完就站起来,带着几个太平绅士和陈东海大笑着扬长而去!

    等陈怀礼他们一走,白度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郭致远连忙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白兄方才为何阻止我继续审理此案?……”

    白度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有些操之过急了,此案牵连甚广,若是不做准备,贸然查下去,只怕大人会十分被动……”

    “哦!”郭致远眉毛一扬,诧异道:“莫非白兄知道此案内情?除了陈怀礼,还有何人牵涉其中?……”

    白度摇了摇头苦笑道:“倒不是白某知道此案内情,而是此等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白某不用查也知道有哪些人牵涉其中!……”

    郭致远眼中精光一闪,他虽然有穿越优势,但若论对明朝基层官场的了解却远不如白度,连忙拱手道:“还请白兄赐教!究竟有哪些人牵涉其中?!……”

    白度连忙还礼道:“白某岂敢在大人面前言赐教,其实大人只要做上一两年县官,自然便明白其中关窍了,首先此事必定牵连到县衙的户房,若无户房支持,这典铺是做不开的,因为户房负责税赋,知道哪些农户交纳税赋困难,将这些农户的信息告诉典铺,典铺便能有的放矢,上门放贷了,事实上户房派人上门催缴税赋之时,这些典铺也会派人同行,一唱一和,让那些无法缴纳税赋的农户不得不签下契约,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其次就是地方的里长和册书,这里长和册书虽非公职人员,但都是地方有名望的乡绅耄老,若无他们配合,朝廷的税赋根本收不上来,这典铺早已和里长、册书沟通好,上门放贷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怕农户不签契约,事成之后,典铺也会给里长、册书好处……”

    “再就是三班衙役了,这三班衙役最喜欢的就是下乡催缴赋税的肥差,甚至不惜自己掏钱向承发房购买下乡催缴的牌票,他们自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这钱自然是要加倍从农户身上捞回来的,他们唱的就是红脸,威胁农户若再不缴纳赋税便要拿人,这时典铺掌柜再出场,便事半功倍了,农户哪怕明知签了契约还不上,但他们怕衙役真的拿人,也只能签下契约先把眼前的祸事应付过去再说了……”

    郭致远听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这件看似简单的案子居然会牵扯到这么多人,按白度所说,这里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而且其中大部分还是县衙的公职人员,这下情况就复杂了,他要彻查这个案子首先就要从整顿吏治开始了!

    (注 :承发房,县衙负责安排县衙每日日常公务的部门,其职能有点类似现在的县政府办公室)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整顿吏治

    整顿吏治其实郭致远早想做了,但是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因为这里头水实在太深了!明朝的吏治**是众所周知的,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他自己是个苦出身,所以痛恨贪官污吏,对待贪官污吏绝不手软,可以说是砍头无数,甚至还对贪官实施剥皮这样的酷刑,但哪怕如此,贪官还是前仆后继,层出不穷,朱元璋死后明朝的吏治**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到崇祯年间,几乎到了无官不贪的地步,李自成攻破北京城,从京城的王公大臣府中整整搜刮出七千万两银子,要知道当时明朝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才400万两银子,可见吏治**到了何种程度!

    为什么明朝的吏治**会如此严重呢?说到根子上还是因为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太抠门,他自己是个苦出身,所以对待下面的官吏也很苛刻,明朝官员账面上的工资是很低的,也就老婆孩子够个温饱,官员不捞点外快基本上无法生活了,比如明朝第一清官海瑞在浙江做县老爷的时候,全家就过得紧巴巴的,穷得从来不去菜场买菜,老妈70岁生日去买了2斤肉还当一个大新闻上了头条,可见明朝官员的工资收入是什么水平。

    所以像朱元璋这种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搞法要想做到吏治清廉基本是不可能的,等他一死,明朝的官员贪污受贿基本上就是半公开的了,下级官员去拜见上级官员都要送礼,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炭敬,外加三节两寿。就连号称大明第一首辅的张居正同样也收下级的孝敬,在他死后被抄家,也搜出黄金万两,白银十一万两,虽然不能以此就说张居正是贪官,但至少不能算是清廉。

    高层官员可以靠下级孝敬捞收入,基层官吏就只能靠剥削百姓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淋尖踢斛”了,百姓上交公粮的时候,先要把粮食倒到斛里面,名义上是检查质量看粮食的成色,要求把斛子倒满,上面还有一个圆锥体状的尖,这时管事的官吏上去猛踢一脚,要求斛子不倒,但是上面的尖洒下来了,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回收,算是运输和保管中的损耗,百姓再把斛中余下的粮食拿去称重,无形中多交不少粮食,这些成为明朝各级官员的一笔半公开的一笔收入。(注:斛,装粮食的容器。)

    后来张居正为了整顿吏治,推出了著名的“一条鞭法”改革,即百姓缴税统一折算成银两,等于将原来的实物税改成了货币税,这样官吏们便不能通过“淋尖踢斛”来剥削百姓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吏们很快想出了新的剥削百姓的法子,就是火耗,所谓火耗即是在将银两熔铸的过程中,蒸发消耗的部分。这部分其实也就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的样子。但官员们为了多要,一般把这部分加到百分之七,最狠的加到了百分之二十。

    这样一来老百姓就对一条鞭法怨声载道,称之为“残民一条鞭”(当然一条鞭法还是有其积极的历史意义的,我在后文中还会讲到,在此不详述),而一条鞭法在张居正死后也很快就被废止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明朝要想整顿吏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会触及到许多人的利益,张居正后来之所以被清算,也和他为了整顿吏治推出“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从而触动了官僚集团、士大夫集团、乡绅集团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不无关系,正好万历皇帝因为长期被张居正压制心生不满,从而墙倒众人推,最后落得个死后还要被人刨坟抄家的凄凉下场。

    连堂堂的大明第一首辅整顿吏治都遭遇这么大的阻力,更何况郭致远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令了,所以郭致远虽然有心要整顿吏治,却不敢轻易动手,因为牵扯面实在太广了,等于向明朝现行的官僚体制宣战,如果操作不好,连郭致远的县令之位也会坐不稳。

    白度一看郭致远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不过他仍有些担心郭致远年轻气盛一意孤行,小心劝道:“我大明素有皇权不下县之说,大人要治理县政,便离不开地方乡绅的支持,而不说这县衙的官吏,便是那些三班衙役也皆与地方乡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若要彻查此案就等于和整个地方乡绅势力宣战,必然引起地方乡绅的强烈不满,大人好不容易创下的大好局面也很可能因此毁于一旦!还请大人三思啊!……”

    郭致远皱了皱眉头,沉吟道:“白兄所言确有道理,不过方才那陈怀礼的嚣张态度你也看到了,若是本官就此示弱,我在古田县还有何威信可言?而且我既为古田父母官,在我治下发生此等一家五口尽皆自尽的惨剧,我若坐视不理,又有何脸面坐这县令之位呢?!……”

    说到这里,郭致远恨恨地拍案而起道:“我早有打算整顿吏治,若不整顿吏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无法真正地惠及百姓,只会肥了那些贪官污吏,古田也得不到真正的发展,正好利用此案为契机,全面整顿吏治!至于那些地方乡绅,多有鱼肉百姓大发不义之财者,我要振兴古田,必定会触犯他们的利益,之前我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也只能暂时和他们虚与委蛇,现我已肃清匪患,也是时候和他们掰掰手腕了!……”

    白度见郭致远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了,想了想道:“大人心意已决,白某自当全力配合,只是这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县衙官吏俸禄本就是十分微薄,更别说那些三班衙役本无俸禄,全靠大人补贴,但县衙日常运转却全靠他们,若是大人断了他们的财路,只怕真无人愿意当差了,县衙又如何运转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猫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猫腻

    郭致远点了点头道:“这点我自有考虑,如今卷烟作坊和服装作坊都收入颇丰,我准备从中拿出一部分设立‘养廉银’,确保他们生活无忧,若是他们再敢盘剥百姓,就勿怪本官言之不预了!……”

    白度一听就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倒也可行!这‘养廉银’的名字颇为妥帖,看来大人早有定计,倒是白某多虑了!……”

    郭致远笑了笑没说话,这‘养廉银’的办法可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清朝的雍正皇帝想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所谓的“高薪养廉”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贪腐问题,因为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所以他要整顿吏治就不可能风平浪静,必然在古田县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这个切入点很重要,不动则已,一动就要雷霆扫穴,将涉案的官吏衙役一举拿下,否则一旦给了这些油滑无比的官吏可乘之机,他们一定会销毁证据,那郭致远整顿吏治的行动就会变成一锅夹生饭,那样就被动了。

    这就好比解绳结,一定要先找到绳头,这样才能把绳结解开,否则只会越解越乱,但是这个案子牵涉的官吏这么多,谁才是那个“绳头”呢?要让郭致远来理还真理不清,好在白度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丞,对其中的猫腻自然是门清得很,微微一笑道:“大人若要整顿吏治,首先要从户房整顿起……”

    郭致远一听就眼睛一亮,这户房就相当于现代的财政局,自然是油水丰厚,权力也很大,正是贪腐发生的重灾区,如今户房的司吏、典史都还是王德民时代的人,只是王德民被郭致远整得凄凉而死,所以这些人也都对郭致远十分畏惧,表现得很老实,加上郭致远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剿匪,后来又修路、推广红薯种植和养猪,一时也顾不上收拾他们,现在看来这些人也只是表面上老实,暗地里却仍然是没少搞小动作。

    这时白度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些户房的官吏都是老油子,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可不容易,如果只是查出一般的小过错,大人只能略施薄惩,起不到杀鸡骇猴的效果,大人要想查,白某建议大人从这鱼鳞图册查起!……”

    “鱼鳞图册?”郭致远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这鱼鳞图就是古代的土地登记簿册,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排列连接地绘制,表明相应的名称,是民间田地之总册。由于田图状似鱼鳞,因以得名,郭致远也曾经看过,只是只看那鱼鳞册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他就头大了,要他通过鱼鳞册去查户房这些油滑的底层官吏如何搞鬼,他还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白度一看郭致远这表情也暗暗好笑,这位县令大人平时精明无比,但是却是最不耐烦做这种精细功夫,呵呵笑道:“这鱼鳞图册里头可是学问大了,这乡绅地主隐田飞洒,生员士子优免托寄,全都要用这鱼鳞图册做文章,户房主管这鱼鳞图册,自然很方便动手脚,户房油水丰厚起码有一半就着落在这鱼鳞图册上,大人若要抓这户房的把柄,查这鱼鳞图册必定一抓一个准!……”

    “飞洒?”郭致远挠头挠得更厉害了,这隐田问题郭致远是知道的,就是乡绅地主阶级为了少交赋税,对自己名下的土地隐瞒不报或少报,比如明明名下有一千亩地,却只报一百亩,这样那九百亩就不用交赋税了。

    生员士子优免托寄的问题郭致远也懂,因为明朝为了表示对知识分子的重视规定生员士子不用纳赋税,所以就有很多人钻这条政策的空子,将自己的田地托寄在生员士子名下,这样就不用交赋税了,明朝末期国库空虚,军队经常拖欠粮饷,连崇祯这个皇帝都穷得要穿打补丁的衣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隐田问题和生员士子优免托寄问题非常严重,导致赋税收不上来,可以说明朝的灭亡和这两个问题的失控也不无关系。但是这“飞洒”又是什么鬼?郭致远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白度也看出来了,郭致远虽然精明,但是却缺乏基层工作经验,所以对这些底层官吏常使的“招数”不了解,便细细解释道:“目前我县用的鱼鳞图册还是万历九年(1581年)的,但实际百姓分家、买卖等总有变迁,所以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比如这死者刘长福名下的十亩水田,若是大人派人去实地丈量,我敢断定肯定绝没有十亩!最多八亩!其余两亩很可能是把他人名下的田地也分摊到了他的头上,百姓没有文化,不懂其中的关窍,自然是图册上写多少是多少,所以刘长福只有八亩田却要交十亩的赋税,如何承受得起?此招便名为飞洒……”

    “岂有此理!还有这等事!”郭致远一听就怒了,这刘长福家境都这么困难了,这些贪官污吏还要在他身上动脑筋,这不是摁着叫花子拨眼屎,怎么狠得下心?怎么下得去手?

    白度摇了摇头苦笑道:“这‘飞洒’乃是底层官吏的惯用招数,确实狠毒,让富者越富,贫者越贫,长此以往只怕连江山社稷的根基都会因此动摇,可笑朝廷那些主政大臣高高在上,如何知道这等招数?他们只要里册的土地总数不发生大的变动,便不可能细查,底层知县或许知道,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要清查这‘飞洒’问题便要重新丈量土地,不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更会彻底触怒地方的乡绅,这要犯了众怒,只怕官位难保……”

    “他们不查,我来查!”郭致远用力一挥手掷地有声道,因为他知道明朝的灭亡正是因为地主乡绅大肆侵吞百姓土地,生员士子不用纳赋税,导致庞大的国家赋税压力全转嫁到贫苦百姓头上,才逼得百姓造反,他如今既然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审大会(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审大会(一)

    白度敬服地望了郭致远一眼,他相信以郭致远的精明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郭致远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彻查此事,这样的魄力让他望尘莫及,他也被郭致远的豪情所感染,猛地站起来激动道:“好!那白某就舍命陪君子,大人若要彻查此事还有一个关键,那便是地方的册书,这册书也是父子相传,长期把持册书一职,所以他们手中的鱼鳞册才是最全也是最真实的,只要控制住这册书,将他手中的鱼鳞册与县衙架阁库中保存的鱼鳞册一对照,一切便清楚了!……”(注:册书,和里长一样,是由地方自行推举出来协助官府管理地方百姓的职务,其职能有些类似现在的乡镇国土所长,只是明朝乡镇没有设立政府机构,所以不算国家公职人员,也不由朝廷委派。架阁库,专门保管县衙各种资料档案的部门,类似于现在的档案局)

    郭致远有些吃惊地望着白度,他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册书居然也有如此能耐,若不是有白度提点,他还真搞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怪不得连张居正这位大明第一首辅想整顿吏治、清理隐田问题都处处束手呢,没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再好的改革举措都很难取得成效,因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底层官吏多的是办法应付上级,只有抓住他们的七寸要害,才能让他们无所遁形!

    陈怀礼本以为上次在县衙大堂郭致远服软了,刘长福一家五口上吊自尽的案子肯定会不了了之,哪知没过几日郭致远居然要再次审理此案,而且还是大张旗鼓地要审理此案,专门贴出了布告,要搞什么“公审”,陈怀礼就怒了,决定要给郭致远一点颜色看看,他联络了大批的地主乡绅和生员士子,准备在“公审”当日联合向郭致远逼宫!

    很快就到了郭致远“公审”的日子,陈怀礼带着他联络的数十名地主乡绅和生员士子,这些人也都带了自家的家丁,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县衙,到了县衙外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陈怀礼就冷笑起来,要是郭致远以为靠这些泥腿子就能和自己掰手腕那就打错算盘了,要知道全县近一半的土地都在他陈氏手里,他只要一发狠,不把田地租佃给这些泥腿子,古田就得乱套,到时候郭致远这个县令也得下台,所以他马上不屑地朝身后的家丁偏了偏头,他的那些家丁都是耀武耀威惯了的,立刻上前对挡住他们去路的百姓一顿拳打脚踢,大骂道:“没长眼的狗东西,没见到我家陈老爷来了吗?赶紧滚开!……”

    被打的百姓虽然很气愤,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对地主乡绅的畏惧却让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地让开道路,看着陈怀礼一行趾高气扬地进了县衙,一进县衙大堂,陈怀礼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了,因为县衙大堂里两旁站着的除了县衙衙役,还有两排团练乡兵,一个个站得笔直,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虽然觉得陈怀礼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但是却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不信郭致远有这么大胆子敢公然对他们这些地主乡绅动手,那几乎等同造反了,所以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依旧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堂。

    大堂上已经摆了十把椅子,那是给十位太平绅士坐的,上面还写了名字,孙传和几位以经商为主的太平绅士已经到了,他们都不靠土地为生,所以在这件事和郭致远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只是接到郭致远的邀请才来出席此次“公审”,此时正和郭致远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见到陈怀礼等人到来,郭致远也停止了和孙传等人的闲聊,主动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本官正要派人去请陈老呢,不想陈老已经到了……”

    陈怀礼自然不会给郭致远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带着几名和他要好的太平绅士自顾自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其他没有资格坐的地主乡绅就只能和他们的家丁一起站到堂下了。

    郭致远对陈怀礼的无礼也不以为意,笑笑道:“既然十位太平绅士皆已到了,那本官就开始审案了。”说着就径直走到正堂座位下坐下,收起笑容,用力一拍惊堂木,严肃道:“带诚和典铺掌柜陈东海!……”

    陈东海早已被衙役带到堂下等候,不过他有陈怀礼做靠山,倒也不怎么慌张,不慌不忙地走上堂来,也不跪,朝郭致远拱手道:“草民腿部有旧疾,请县官大老爷恩准草民站着答话……”

    “不准!”郭致远面无表情地再次一拍惊堂木道,而那些衙役也立刻整齐地顿响手中的水火棍,齐声厉喝道:“跪下!”

    陈怀礼怒目一睁就准备向郭致远发难,可一看郭致远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忍了下来,他此时还不知道郭致远有何底牌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公审此案,所以不宜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和郭致远撕破脸。陈东海见陈怀礼没有发难,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郭致远瞟了陈东海一眼,慢条斯理道:“陈东海,你将与刘长福签订田地抵押契约的经过如实陈述一遍……”

    陈东海自然是早编好词的,口若悬河地把编好的经过说了一遍,把他自己说得跟大善人似的,说他看到刘长福家交不上赋税如何不忍心,然后在刘长福的苦苦哀求下才答应借银子给他度过难关云云。

    郭致远用力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大胆陈东海!竟敢在公堂之上编造谎言糊弄本官,该当何罪?!……”

    陈东海自恃有郭致远撑腰,死硬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何罪之有?!……”

    郭致远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进棺材不落泪,本官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可就怪不得本官了,来人啊,带证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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