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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一刀     明朝狠人txt下载     明朝狠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徐学聚的拉拢

    当然高死在古田县,作为古田知县的郭致远自然难逃责任,尤其因为这次的事,沈一贯在福建苦心经营的浙党势力遭受重创,更是让沈一贯对郭致远恨之入骨,在万历面前大进谗言,要将郭致远治罪论处,幸得沈鲤极力回护,加上郭致远刚被万历嘉奖升官,马上又治罪岂不是万历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郭致远总算是保住了官位,只是被朝廷下旨申斥了。

    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在当时看来似乎微不足道,但对历史的影响却十分深远的大事,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十月,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时称东林八君子)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东林会约》,这一事件标志着大名鼎鼎的东林党正式走上了明朝政.治舞台,由过去松散的无组织联盟变成了真正的官僚政.治集团。

    尤其是福建官场的势力更替更是让东林党尝到了甜头,把福建视为其势力的桥头堡,从而加快了其结党的步伐,而在福建官场崭露头角的郭致远也进入了东林党的视野,高事件让福建巡抚徐学聚开始重视郭致远的存在,要知道对于高,他也是头疼无比毫无办法,没想到高去了一趟古田却被郭致远弄死了,这让徐学聚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起了拉拢他加入东林党的心思。

    当然东林党招募成员是非常严格的,非有庶吉士资历者不收(注:庶吉士,翰林院短期职位,由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的人当中选择有潜质者担任,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郭致远不是通过科举当的官,严格来说是没有资格的,如果不是他到福建后的表现确实很耀眼,徐学聚根本不会关注到他。

    于是徐学聚决定召见郭致远,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如果是别人,接到这样的通知肯定是欣喜若狂了,这相当于现代一个县长得到**的亲自召见,能不欣喜若狂吗?虽然史书上对于徐学聚的评价整体还是比较正面的,但郭致远通过一些细节却发现这个徐学聚也许并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正直,这从徐学聚对待沈有容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端倪,沈有容在福建屡立奇功,但官职却是一直原地踏步踏,只任小小的海坛把总,虽然史书上说徐学聚有意为沈有容请功,但因高等人的阻止没能成功,在郭致远看来这完全是托词,徐学聚是福建的最高行政长官,如果真是铁了心要提拔沈有容,高等人能阻止得了吗?而且后来沈有容数次主动请辞,徐学聚却又不准,这不是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吗?由此郭致远就觉得徐学聚这个上司不怎么地道,对徐学聚的这次召见也就有了一些戒备。

    当然戒备归戒备,巡抚大人亲自召见郭致远是不能不去的,所以也不敢怠慢,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福州,本以为徐学聚会在巡抚衙门召见他,哪知让守门小吏通秉后,守门小吏却领着郭致远去了后衙徐学聚的府邸,徐学聚选择在后衙府邸召见郭致远,自然是表达亲近之意,郭致远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正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他和徐学聚素味平生,徐学聚却对他这个小小的知县如此礼贤下士,看来今日的召见肯定不寻常了。

    来到徐学聚的府邸花厅,里面的布置非常简朴,看来徐学聚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官声的,徐学聚看到郭致远到来,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郭致远正要行礼,却被徐学聚一把扶住胳膊,打着哈哈笑道:“郭贤侄不必多礼,今日不谈公事,只叙私谊,就不需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我与令尊郭大人神交已久,只是缘悭一面,今日见到贤侄,便知虎父无犬子,家学渊源,挂不得贤侄如此年轻有为呢!……”

    郭致远暗暗好笑,自己来福建也不是一天两天,也没见徐学聚关照一下自己这位“贤侄”,如今却借着便宜老爹的牌子来套近乎,自己和徐学聚素味平生,有何私谊可叙?这位巡抚大人还真是虚伪得很,脸上却是装作十分惶恐地谦逊道:“下官不敢当……”

    徐学聚拍着郭致远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当,那高仗着受圣上宠幸,在我福建横征暴敛,胡作非为,幸得贤侄不惧那权阉,巧设妙计,为我福建百姓除奸,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郭致远却是装作十分愕然地连连摆手道:“大人何出此言?那高乃是被其蓄养的两名悍匪头子所杀,与下官全然无涉,巡按御史刘光先大人和已乞老归田的前任福州知府黄似华皆在现场,可为下官作证!……”

    徐学聚眼中精光一闪,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出高之死十分蹊跷,多半是被郭致远设计所杀,而此计妙就妙在哪怕人人都知道高死得蹊跷,却无人会去深究其中真相,可以说既是阴谋又是阳谋,所以徐学聚才会对郭致远如此上心,方才故意试探,本以为郭致远少年心性,计谋得逞必定得意忘形,没想到郭致远却表现得如此冷静,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他对郭致远的评价又高了不少,拍了一下额头道:“倒是老夫失言了,高之死已有定论,皆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确与贤侄无涉……”

    花厅中还有另外一名年轻些的男子,未着官服,却显得十分傲慢,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起身,郭致远对此人的身份很是奇怪,此人在徐学聚这位巡抚面前都如此傲慢,究竟是何来头?所以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那男子,徐学聚见状,连忙指着那男子介绍道:“郭贤侄,老夫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即将接任福州知府的秦寿秦大人,以后也是你的上官,你们多亲近亲近……”

    郭致远一听差点笑出声来,秦寿,禽兽?这名字取得也太“有水平”了吧!不过秦寿既然接替黄似华担任福州知府,那就是郭致远的顶头上司了,郭致远也不敢怠慢,连忙强忍笑意,向秦寿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秦大人,日后下官在秦大人手下当差,还请秦大人多多关照……”

    按说秦寿能够当上福州知府还真得感谢郭致远,因为原本的历史上黄似华还要当好几年的福州知府才会调任,而接任的也不是秦寿,因为郭致远的出现,才使得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小小的改变,秦寿才会横空出世当上了福州知府。

    不过秦寿显然不认为他能当上福州知府是郭致远的功劳,他向来被人称为青年才俊,三十多岁就当上福州知府,在这个时代也的确算是官场新贵了,不过见到郭致远如此年轻,又被徐学聚如此看中,秦寿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加上郭致远虽然没有笑出声,但那忍俊不住的自然反应却是被秦寿看到了,心中越发不喜,也没有起身还礼,依旧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朝郭致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连口都没张。

    徐学聚担心郭致远年轻气盛,会因为秦寿的傲慢心生芥蒂,连忙又补充介绍道:“秦大人乃是东林先生得意门生,东林先生虽未在朝为官,但在士林中德高望重,其创办的东林书院名震天下,想必贤侄应该有所耳闻了……”

    郭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秦寿是顾宪成的弟子,怪不得如此傲慢呢,顾宪成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是他身为东林党领袖,其在官场的影响力却当真不容小视,说是一呼百应都不为过,秦寿既然是顾宪成的弟子,那还真是不好得罪了,否则惹得朝中的东林党官员群起而攻之,那郭致远就该头疼了,连忙装作十分惶恐地道:“东林先生的贤名,下官自是如雷贯耳,方才不知秦大人是东林先生的弟子,真是失敬了……”

    秦寿见郭致远对顾宪成十分尊敬,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表面谦逊实则自得地摆摆手道:“徐大人过奖了,秦某虽师从顾先生,但家师学究天人,秦某不及其万一,岂敢称得意门生……”

    徐学聚见郭致远似乎也对顾宪成十分推崇,自是喜出望外,他召见郭致远的目的就是想拉拢郭致远加入东林党,巩固东林党在福建的势力,连忙抚掌而笑道:“原来郭贤侄也对东林先生如此仰慕啊,那你可知就在不久前,东林先生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东林会约》,号召天下士子以天下兴亡为己任,针砭时弊,革除朝野积弊,匡扶正气……此举必能让我大明一洗积弊,中兴可期!……”

    郭致远看着徐学聚兴高采烈口沫横飞地侃侃而谈,心却沉到了谷底,他现在终于明白徐学聚召见他的目的,就是要拉拢他加上东林党啊!但郭致远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加入东林党,因为一旦加入东林党,他就必定会被卷入党争的漩涡,那哪怕他本事再大,也会变得身不由己,被这党争的漩涡撕得粉碎!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识抬举

    倒不是郭致远对东林党有什么偏见,必须得承认东林党人中确实有不少是清正廉洁、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包括东林党人提出的政治口号和纲领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着进步意义的,但是东林党人大多缺乏政.治远见,没有大局观,把一切政见不同者都视为敌人进行无差别打击,从而导致明末党.争愈演愈烈,间接导致了明朝的加速衰败。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崇祯在北京自杀后,南明政权成立,本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可东林党人在这种危难时刻想的不是如何抵挡满清的入侵,居然还在为弘光皇帝的正统性内斗不休,指望这样一帮人让大明中兴岂不是笑话?

    而且作为穿越者,郭致远很清楚别看现在东林党似乎开始得势,但是很快就会遭到浙党、楚党等势力的联合打击而失势,这个时候加入东林党,郭致远就会被打上东林党的标签,郭致远后续的发展计划就会完全被打乱,这也是郭致远不可能接受的。

    但是如果郭致远直接拒绝的话,以东林党“非我即敌”的性格,郭致远肯定会遭到徐学聚和秦寿这两位顶头上司的猛烈打压,以郭致远现在的地位,根本就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在官场上有时你不想站队也很难。所以郭致远只能装糊涂,装作不明白徐学聚的意图,连连点头道:“东林先生忧国忧民,德高望重,下官也只能高山仰止啊,似下官这等才疏学浅,连功名都无法考取,幸得圣上恩典,才做了这古田知县,若是奢谈什么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便是好高骛远了!……”

    谈兴正浓的徐学聚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把想拉拢郭致远加入东林党的真实意图说出来,郭致远就先把他的口给堵住了,就有些不悦地道:“郭贤侄也不必妄自菲薄嘛,你虽未能考取功名,但你到古田任职后政绩斐然,说明你还是颇有干才的,只要你有振兴我大明,匡扶正气的凌云之志,老夫也会给予你适当的关照,来日你能进入朝堂之上,与令尊郭大人同殿为臣,成就一段佳话,也并非不可能……”

    徐学聚为了拉拢郭致远还真是下了本钱,直接开始画饼利诱了,若是别人,只怕会马上激动得倒头便拜了,巡抚大人说要关照你还能不识抬举不成?但是郭致远已经铁了心决定不站队,自然不为所动,继续装糊涂道:“巡抚大人实在太抬举下官了,燕雀纵有鸿鹄之志也成不了鸿鹄,只会死得更快,下官有自知之明,能做一县知县已经足矣,岂敢奢望进入朝堂之上……”

    徐学聚见郭致远油盐不进,铁了心不想加入东林党,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冷冷地道:“那贤侄可要考虑清楚了,你无功名在身,若想再更进一步无人提携怕是难如登天,令尊远在甘肃,若要照拂于你怕也是鞭长莫及,你可切莫自误前程……”

    很明显徐学聚这是拉拢不成改直言威胁了,言外之意若是郭致远不加入东林党,在他手下就休想得到提拔,他却不了解郭致远的性格,他的威胁反倒激起了郭致远的傲气,也让郭致远彻底认清了他翻脸无情的真面目,态度更加坚决了,不卑不亢地拱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下官的前程自在下官手里,若是任人左右,这前程不要也罢!……”

    徐学聚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对郭致远动了怒气,不过他能当上巡抚,城府还是有的,所以倒是没有当场发怒,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耽误郭大人的锦绣前程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郭致远早已不想待下去了,立刻起身告辞道:“那下官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下官告辞!……”说完就不卑不亢地离开了。

    徐学聚望着郭致远的背影,眼角剧烈地抽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只是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一放,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

    一旁的秦寿就没有他那么好的城府了,立刻气愤地拍案而起,震怒道:“真是不识抬举!巡抚大人如此屈尊纡贵招揽于他,他却如此不识抬举,待本官上任,定要他好看!……”

    徐学聚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举荐秦寿接替黄似华担任福州知府,自然是看着顾宪成的面子,没想到这个秦寿仗着是顾宪成的弟子,行事傲慢,让他很是失望,不过他也要依仗顾宪成的声望,把福建的东林党人团结起来,从而巩固他对福建的掌控,所以也不好对秦寿直言训斥,摇了摇头道:“此子不简单啊,黄似华也算是老谋深算,却在此子身上栽了跟头,高之死也多半是被此子设计,秦大人切莫小视了他,如今福建的浙党势力并未完全剪除,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你只需把他盯死了,不给他冒头的机会,他一个小小的知县也不足为虑……”

    秦寿显然对徐学聚的话不以为然,不过徐学聚终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好顶撞,十分敷衍地拱拱手道:“下官知道了,下官绝不会给他冒头的机会!……”

    郭致远从徐学聚的府邸出来也知道自己有麻烦了,自己方才虽然没有直接和徐学聚撕破脸,但是自己拒绝了徐学聚的拉拢,就肯定会被徐学聚打入另册,只要徐学聚还在福建巡抚的位置上,自己就休想得到提拔,但是自己等不起啊,徐学聚如今正值年富力强之年,谁知道他还要福建巡抚的位置上坐多久啊,如果自己一直被困在古田这个小地方,那还谈什么宏图大业啊?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那个秦寿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偏生他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是处处找茬,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过郭致远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付徐学聚和秦寿对他的必然打压,徐学聚和秦寿就像是压在他头上的两座大山,远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知县能抗衡的,说到底他现在还是太弱小了,面对这些大人物的打压也只能被动应付,见招拆招。所以郭致远决定自己这段时间还是低调些,夹起尾巴做人。

    郭致远想夹起尾巴做人,但树欲静却风不止,秦寿虽然表面上答应徐学聚不会节外生枝,只要盯死郭致远不让他冒头就行了,但实际上却是对不识抬举的郭致远十分嫉恨,在他看来自己是郭致远的顶头上司,要拿捏郭致远还不容易吗?所以正式上任福州知府以后,就开始对古田县鸡蛋里挑骨头,连下几道公文对郭致远进行申斥。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跳出来了,刘启东!刘启东在黄似华去职之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他在高来古田的时候跳出来咬了郭致远一口,本以为郭致远死定了,没想到郭致远没死,反倒把不可一世的高弄死了,所以他生怕郭致远跟他秋后算账,连古田都不敢待了,逃到了福州躲了起来。

    没想到新上任的福州知府秦寿似乎对郭致远也不待见,才上任不久就连下几道公文对郭致远进行申斥,所以刘启东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主动投靠了秦寿,秦寿正愁找不到郭致远的把柄呢,毕竟郭致远到古田以后政绩卓著,古田经济发展迅猛,他要鸡蛋里挑骨头也不好挑,如今有一个熟悉郭致远的人主动投靠,这不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所以也不管刘启东曾是黄似华的旧部,欣然接受了刘启东的投靠。

    刘启东找到了新主子,自然要卖力表现了,他向秦寿奉献了郭致远的三条罪名,一是私自重新修订鱼鳞册,损害生员士子利益,二私自扩建县学,散布歪理邪说,三是私自向过路客商收取过路费,盘剥过路客商。

    不得不说刘启东找的郭致远这三条罪名找得很准,东林党本就是士大夫利益的代言人,为了保护生员士子不纳赋税的权利,到明末后期,东林党人甚至煽动地方生员士子攻击地方官员,曾经还发生过生员士子聚众攻占县衙,驱逐知县的过激事件,郭致远重新修订鱼鳞册,断了生员士子通过托寄等手段逃避赋税的财路,自然损害了生员士子的根本利益,只是因为古田县的生员士子不多,而郭致远对于古田的掌控又十分到位,才没有引发过激事件,但现在被秦寿这位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知道了,自然要帮生员士子们“主持公道”了。

    另外东林党人向来以儒家正统自居,连王阳明的“心学”也被他们斥为“歪理邪说”,郭致远私自扩建县学,让普通百姓的子女也能读书,还在学堂上传播“荒诞不经”的“歪理邪说”,那就更是大逆不道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救

    至于第三条同样是犯了东林党的大忌讳,因为东林党的政治主张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废止商业税,不要与民争利。应该说东林党这一政治主张本意是好的,是为了鼓励工商业发展,惠商恤民,但是却导致了明朝的税收制度变成了畸形,富有的商人只要纳很少的税,国家税收的重担全压在了贫穷的农民百姓身上,尤其是到了明朝末期,为了对抗满清入侵,朝廷还加征了辽饷,加上天灾,百姓饭都吃不饱,只能造反了,另一方面国库也因为税赋收不上来变得极度空虚,连军饷都无法保证足额支付,也是导致明朝败亡的重要原因。

    所以秦寿一听刘启东这么一说就怒了,把徐学聚交待他不要轻易招惹郭致远,以免节外生枝的劝告抛到了脑后,他总算没有糊涂到家,知道凡事得讲证据,立刻安排刘启东悄悄潜回古田发动古田的生员士子写联名告状信状告郭致远,那些生员士子对郭致远恨之入骨,一听有机会扳倒郭致远,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还搞出了一个血书告状的噱头,教谕顾之谦亲自操刀,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文采飞扬”的告状信,把郭致远说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然后齐齐按上了血手印。

    秦寿拿到“证据”后也没有去找徐学聚商议,直接向朝廷上奏折弹劾郭致远,顺便把生员士子按了血手印的联名告状信也附了上去,朝中的东林党官员一看秦寿奏折上罗列的郭致远三大罪状,都怒了,这是大奸臣啊!也不管他们根本不认识郭致远,纷纷群起而攻之。

    沈一贯一开始还有点蒙圈,这是什么操作啊?郭正域是东林党人,按说郭致远就算不是东林党人,起码也是和东林党交好的,怎么反被东林党人弹劾呢?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他正发愁怎么扳倒郭致远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呢,所以马上也跟着弹劾郭致远。

    因为是东林党人内部弹劾郭致远,所以这回连沈鲤也不好回护了,毕竟他也要考虑大局,要是他这个时候还站出来回护郭致远,就会破坏东林党人的内部团结了,也会让虎视眈眈的浙党、楚党看笑话。

    万历皇帝向来是懒于朝政的,一看这么多人弹劾郭致远,也懒得再调查了,直接准奏,下旨将郭致远撤职,好在他对郭致远印象还不错,所以倒是没有将郭致远下狱议罪。

    这时张承已经到了京城,而且也把京城的情报站给建立起来了,这次进京郭致远给了他不少银子,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本来还准备在京城多待些日子,一收到郭致远被撤职的消息,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赶紧连夜兼程往古田赶,一路上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人都累瘦了一圈,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回了古田。

    郭致远收到消息后也是大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秦寿这么不讲究,一上任就对自己下死手,好在张承收到消息及时,而圣旨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赶紧想办法自救!

    可要怎么自救呢?将郭致远撤职的圣旨已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万历皇帝自己改变主意,收回旨意,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哦,在这个时代皇帝说出来的话都是金口玉言,不可能随意改变的,要让万历皇帝收回旨意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郭致远不可能亲自跑到京城去说服万历皇帝改变主意,所以只能通过万历身边的人帮自己说话才行,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是万历非常宠幸的人,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郭致远认识的人当中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陈矩,但是陈矩虽然对郭致远印象不错,但以陈矩的性格却不可能为这样的事帮郭致远说话,上次陈矩帮郭致远是因为涉及国家大义,才会出手,像这种只涉及郭致远私人的事情就不可能能请动他这尊大神了,而且陈矩不爱财,郭致远想贿赂他也不可能,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好在郭致远通过妙衣坊又搭上了另一条线---郑贵妃!郑贵妃深受万历皇帝宠爱,只要她愿意帮郭致远说话,那郭致远就有救了!枕头风可是向来无往不利的!

    要说服郑贵妃帮自己说话也不容易,说起来在妖书案中郭致远还坏了郑贵妃的好事,因为郑贵妃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福王顶替朱常洛当太子的,不过两人地位差距太远,郑贵妃多半不知道郭致远的存在,即便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早忘了。

    郭致远对于说服女人还是有办法的,郑贵妃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再高贵的女人也是女人,女人都爱美,对于一切能让她们变得更美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这一点从郑贵妃对于旗袍的喜爱上就可以看出来,所以郭致远马上想到一件针对女人的大杀器---高跟鞋!

    高跟鞋对于女人的诱惑力自然不用说,穿上高跟鞋,女人的身材曲线立马就凸显出来,可以说是让女人瞬间变得更美的神器!所以女人的鞋柜里永远少一双高跟鞋,哪怕穿着再难受也要穿!

    原本郭致远在发明出旗袍之后就准备顺道把高跟鞋也发明出来的,只是他考虑到不能一次弄出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才暂时搁置了,现在郭致远却是无比庆幸当初的谨慎了,要是当初就把高跟鞋弄出来了,现在他一下子到哪里去弄能保证打动郑贵妃的东西呢?

    郭致远马上把工坊的能工巧匠全部找来,现场画出高跟鞋的草图,让他们连夜赶工为郑贵妃定制一双高跟鞋出来,为了保证打动郑贵妃,郭致远也是下了血本,这双高跟鞋以玉石为底,金丝镶边,鞋面上还配了两颗大东珠,端的是珠光宝气,任何女人看到都会挪不开眼。

    这么多能工巧匠连夜赶工,也足足用了三天才把这个时代第一双高跟鞋赶制出来,郭致远也不放心别人去办此事,只得再次劳动张承带着这双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高跟鞋赶往京城,除了高跟鞋,郭致远还让张承带上了已经出版的几期《兴明报》,好不容易有了接近万历皇帝的机会,郭致远当然不仅仅满足于自救,还要抓住这次机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战!否则就算这次保住了官位,自己仍然在秦寿手下当官的话,仍然会处处受制于秦寿,而且被动防御从来不是郭致远的性格,既然秦寿对自己动了手,郭致远就不可能忍气吞声,必须得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张承也知道兹事体大,此事不仅关系到郭致远的命运,也关系到他自己的命运,也顾不得辛苦,再次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一到京城,就到妙衣坊找到了沈玉娘,把高跟鞋交给了她,同时又把郭致远嘱咐要沈玉娘带给郑贵妃说的话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沈玉娘。

    本来沈玉娘要见郑贵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恰巧郑贵妃在妙衣坊订做了一款新款旗袍,而沈玉娘又告诉宫中的太监说妙衣坊出了一款最新款的产品要献给郑贵妃,所以很快得到了郑贵妃的召见。

    当沈玉娘把装高跟鞋的玉盒打开,郑贵妃的目光就被里面那双高跟鞋吸引住了,把高跟鞋拿了出来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把玩着,十分惊奇道:“这是何物?像是鞋履,可这么高的鞋跟穿上如何能行走呢?……”

    沈玉娘早知郑贵妃会是这样的反应,因为她第一眼看到这双高跟鞋的时候也同样被惊艳到了,就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妙衣坊推出最新产品,全国只此一双,绝无第二,我家公子特意嘱咐奴婢献与娘娘,说只有娘娘方能配得上此鞋,娘娘可以穿上旗袍再配上此鞋试试,便知此鞋之妙处了!……”

    郑贵妃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一身旗袍,再穿上高跟鞋,马上就感受到高跟鞋的神奇了,郑贵妃长得娇小玲珑,所以身高不高,这也是她的劣势,但一穿上高跟鞋,她的这一劣势马上就弥补过来了,不仅身高马上拔高了一截,身材曲线也马上凸显出来,再配上本就十分显身材的旗袍,让本就十分美丽的郑贵妃越发显得风情万种,气质出众,郑贵妃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神奇的变化,不停地穿着高跟鞋来回在宫殿里来回走动着,又让宫女和太监们赶紧抬来一面大铜镜,望着铜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脸上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史书上对于郑贵妃的评价非常不好,把她说成是一个为了帮儿子争夺皇位不择手段的阴险女人,甚至把万历二十几年不上朝也归咎于她,说是她用美色蛊惑了万历皇帝,总之就是红颜祸水,应该受万世唾沫的。就是至今尚有为数众多的历史研究者,其观点依然站在四百年前万历一朝的文臣一边。似乎郑贵妃天生就该安分守己地做任人宰割的妃嫔,而不应有做皇后的非分之想;万历皇帝天生就该和王恭妃恩恩爱爱,不应有真正的爱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内宫路线

    但这样的评价其实非常的不公允,从一个母亲的角度,郑贵妃为自己的儿子争取皇位无可厚非,而且她如果是真的够阴险狠毒的话,一百个朱常洛也被她弄死了。我说万历和郑贵妃之间有爱情,可能许多读者都会发笑,但透过一些史书记载的细节,我们就会发现万历和郑贵妃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君王和宠妃的关系。

    郑贵妃之所以能赢得万历的欢心,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由于她的聪明机警、通晓诗文等其他嫔妃少有的才华,如果专恃色相,则宠爱绝不可能如此历久不衰。郑贵妃透彻地看清了作为一个异性伴侣所能起到的作用,应该怎样以自己的青春热情去填补皇帝精神上的寂寞。别的妃嫔对皇帝百依百顺,心灵深处却保持着距离和警惕,唯独郑妃是那样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她敢于挑.逗和讽刺皇帝,同时又能聆听皇帝的倾诉,替他排忧解愁,她不但不像别的妃嫔一样跟皇帝说话时低首弯腰,一副奴才相,反而公然抱住皇帝,摸他的脑袋……这种“大不敬”的行为,除她之外,是无人敢做的。也正是她表现的不同,万历才把她引为知己而更加宠爱。

    这一点从万历在临死之前还留下遗命,封郑氏为皇后,死后和他葬在一起也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真的爱情,万历不可能这么做,可惜的是万历的遗命最终并没有实现,郑贵妃比万历多活了10年,她被认定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得不到朝中群臣的同情。这10年,她住在紫禁城一座寂寞的宫殿里,和她的爱子福王天各一方,饱尝母子分离之苦和世态炎凉。1630年,郑贵妃死去,带着无比的绝望与怨恨走进了银泉山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所以在笔者看来,郑贵妃就是普通的女人,她可能会有私心,可能会为了自己的私心用一些小手段,但没必要把她妖魔化,她的聪明也仅止于小聪明,缺乏大智慧,她为福王争储的手段也仅止于在万历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才会失败。

    比如此时,郑贵妃就聪明地意识到沈玉娘送她高跟鞋肯定是有求于她,所以在铜镜中展示了一番自己的美妙身姿之后,便挥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退了下去,对沈玉娘微微一笑道:“你家公子送如此贵重之礼给本宫,必定是有求于本宫吧?说吧,究竟是何事?不过后宫不能干政,若是朝堂之事,本宫就恐怕爱莫能助了……”

    这就是郑贵妃的小聪明了,她怕沈玉娘说出让她为难的要求,所以提前先堵住沈玉娘的口,好在沈玉娘也很聪明,并没有直接提要求,而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误会了,我家公子送此鞋给娘娘,是因为他觉得世间只有娘娘才配得上此鞋,若说有私心的话,也是因为娘娘乃天下女子之表率,娘娘若能穿上我妙衣坊的高跟鞋,则天下女子必定争相效仿,我妙衣坊也能从中获利呢,如今我妙衣坊的旗袍能够风靡全国便全是娘娘的功劳,岂敢再劳烦娘娘……”

    郑贵妃对沈玉娘这不露痕迹的奉承很是受用,心中的戒备也减轻了,点点头含蓄地笑道:“你家公子倒是位聪明人……”

    沈玉娘自豪地道:“不是奴婢自夸,若说聪明,我家公子真可谓惊才绝艳,乃世间少有之奇男子,娘娘所穿之旗袍和这高跟鞋皆是我家公子亲自设计,便是奴婢的性命也是我家公子所救呢,似奴婢这等可怜的女子还有许多,若无我家公子,我等早已无颜苟活在这人世间了……”

    郑贵妃也来了兴趣,追问沈玉娘是怎么回事,沈玉娘就把郭致远如何在古田剿匪救了她们以及郭致远在古田的种种作为都说了,并趁机拿出郭致远办的《兴明报》给郑贵妃看,郑贵妃长期深居宫中,对外界之事自然觉得十分新奇,对郭致远的也产生了很好的印象,感叹道:“你家公子确实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若非本宫深居宫中,不便见外人,本宫还真想见一见他……”

    沈玉娘等的就是郑贵妃这句话,立刻面露悲愤地道:“我家公子一心为民,只因拒绝加入东林党,那福州知府秦寿便故意诬陷他,联合朝中的东林党人弹劾他,如今我家公子已被下旨撤职,恐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若沈玉娘一开始就提出此事,郑贵妃多半会拒绝,但此时她已经对郭致远大生好感,认定他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加上东林党人一直阻止她为福王争储之事,让她十分痛恨,立刻拍案而起道:“这帮东林党人真是可恶,只知排除异己,朝政便坏在这帮腐儒手里!你放心,本宫既然知道了此事,定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待圣上来了,本宫定会向他禀明此事,还你家公子清白!……”

    沈玉娘一听自是大喜过望,赶紧跪下磕头谢恩,郑贵妃把沈玉娘扶起来微笑道:“你不必谢本宫,你家公子乃国家栋梁之才,本宫为他说话也是为圣上分忧……”

    说到这里,郑贵妃突然激动起来,怒气冲冲道:“那帮文臣自己无能,却总在背后说圣上昏庸,还胡说八道是本官魅惑了圣上,让圣上不上朝,只有本宫知道圣上为了朝政是多么的烦心,常常是寝食难安,若是多几个如你家公子这样的栋梁之才,圣上又岂会如此烦心?!……”

    涉及到宫中秘密,沈玉娘便不好插话了,再次磕头谢恩后便起身告辞了,沈玉娘一走,郑贵妃便拿起她留下的几份《兴明报》继续看了起来,《兴明报》上刊登了各地的奇闻异事,让从未出过皇宫的郑贵妃倍感新奇,特别是郭致远亲自写的《鲁滨逊漂流记》连载小说一下子把郑贵妃吸引住了,海岛、野人、冒险,郑贵妃感觉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一看就看得入了迷,再也放不下了,直到宫女来禀报说万历皇帝来了,她才不得不放下报纸赶紧迎了出去。

    万历一看到郑贵妃眼睛就亮了,感觉今日的郑贵妃和平日不一样了,却不知道是因为郑贵妃穿了高跟鞋的缘故,惊奇道:“爱妃,为何朕觉得你今日与平日不太一样呢?好像突然长高了一些呢?……”

    郑贵妃得意地在万历面前转了一圈,又扭转曼妙的腰肢在万历面前款款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把盈盈一握的修长**往万历面前一伸,咯咯笑道:“圣上,你看臣妾的新鞋如何?……”

    万历被郑贵妃这么一挑逗,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小腹直冲而上,胯下竟然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可是久违了的,要知道当皇帝可是辛苦活,在外人看来羡慕不已的所谓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艳.福,对已过不惑之年的万历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立刻抓住郑贵妃的**一拖,郑贵妃嘤咛一声,顺势倒在万历怀里,万历把郑贵妃打横抱起,就大步向宫内的寝床走去。

    郑贵妃自然知道万历要干什么了,娇羞道:“圣上,不可,此时还未到侍寝之时呢,若是被圣母皇太后知道又要斥责臣妾荒唐了……”,万历哈哈一笑道:“母后管天管地还能管你我夫妻闺.房之乐乎?朕今日偏要荒唐一回!……”

    一番胡天胡地之后,万历感觉找回了久违的勇猛,竟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心怀大悦,见天色尚早,便穿着亵衣爬了起来,传令门外伺候的太监送来酒菜,又要郑贵妃陪他饮酒作乐。郑贵妃才蒙宠幸,脸上的羞红还未散去,越发美艳不可方物,让万历都看呆了,把郑贵妃的玉足放在腿上,取下她脚上的高跟鞋把玩着,笑道:“朕明白了,正是此鞋让爱妃变得与平日不一样了,此鞋样式颇为奇特,朕从未见过,是宫中哪位巧匠所制?爱妃快告诉朕,朕要重赏他!……”

    郑贵妃心机一动,知道帮郭致远说话的机会来了,娇笑道:“这回圣上可是猜错了,此鞋并非宫中巧匠所制,而是宫外的一位县官所制,圣上可要说话算数,重赏于他哦……”

    “宫外的县官?是何人?”万历越发惊奇了。

    “便是那古田知县郭致远!……”

    万历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宠幸郑贵妃,但是他并不糊涂,对这种走内宫路线试图得到幸进的行为有些反感,所以纵观万历一朝,通过走内宫路线得到提拔的官员很少,只是他话已说出口,倒是不好反口,勉强笑笑道:“这个郭致远倒是会找门路,居然找到爱妃这里来了,不过爱妃你这回真是给朕出难题了,朕将他撤职的圣旨已下,岂能更改?不若朕就赏他黄金千两,他不是喜欢鼓捣这些奇技淫.巧吗?便让他做个富家翁,岂不正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让朕再想想

    郑贵妃对万历皇帝还是了解的,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便收起笑容,正色道:“圣上,非是臣妾不知轻重,违背后宫不能干政的祖训,这郭致远实乃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臣妾这里有他所办的报纸,圣上一看便知……”

    “报纸?”万历一听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不悦道:“可是邸报?这郭致远真是胡闹!邸报乃是官府传递消息专用,他一小小知县居然也敢办邸报?看来朕将他撤职都是轻的了!……”

    郑贵妃一看自己帮郭致远说话反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也慌了,如今已经不仅仅是郭致远的事了,如果不能说服万历皇帝,连她在万历皇帝心中的地位也会大受影响,便一咬牙,扑通一下跪在万历面前,悲泣道:“臣妾见圣上常为朝政烦心,才斗胆为这郭致远说话,绝无半分私心,若是圣上觉得臣妾做错了,请圣上将臣妾治罪!……”

    万历皇帝一看郑贵妃哭了,顿时心软了,连忙将郑贵妃扶起来,软语道:“爱妃言重了,朕当然知道爱妃是为朕分忧,并无半分私心,罢了,你将那郭致远办的报纸取来,朕倒要看看这郭致远究竟有何才具能让爱妃如此看重?若果真如爱妃所言有栋梁之才,朕自当重用,还要重赏爱妃这位伯乐呢!哈哈!……”

    郑贵妃赶紧把郭致远办的几期《兴明报》取来,万历皇帝一看这《兴明报》的报头便哈哈大笑道:“兴明报?这郭致远口气还真不小,这是想做朕的中兴之臣吗?不过这份忠君爱国之心倒是可嘉……”

    万历皇帝嘴上说得好,其实是带着一些戏谑的语气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通过几张报纸就能看出郭致远有栋梁之才,漫不经心地展开报纸,《兴明报》图文并茂,看着确实比官办的邸报有吸引力,不过在万历看来却好像市面上那种插画版的闲书一样,也就是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摇了摇头道:“这郭致远倒是有些歪才,这报纸闲时看着消遣倒也不错,不过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他看的这一期正好是郭致远为了推广红薯种植搞红薯诗会的那一期,之前刘光先上奏折上报他到古田调查了解的情况的时候也曾提到红薯,不过万历便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可以做主粮,亩产数十石,还不怕天旱,在贫瘠的山地上也能生长,有这样的好东西老百姓为什么不种呢?

    不过他现在有点相信了,因为如果郭致远造假的话,不可能请得动这么多福建名士陪他一起造假,而且在这期报纸上郭致远还专门写一篇文章,论述了红薯的战略作用,推广红薯种植会遇到的困难,以及古田推广红薯种植采取的措施和经验,可以看出郭致远是真下了苦功夫的,万历也收起了玩笑之心,点点头道:“若是这红薯果然如此神奇的话,倒是可以解我大明缺粮之忧,回头朕让人试种一下看看……”

    翻过另一版面,这一版面刊登的是各地的新闻,万历看着看着脸色就变的凝重了,自语道:“陕西巩昌府发生地震?死伤百姓数千?为何不见陕西巡抚上报?嗯,回头让人查一查,这帮地方官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此大事居然隐瞒不报?!郭致远这个办法倒是不错,通过各地的商行收集各地发生的大事汇集起来,这样朕深居宫中也能知天下大事了,否则还真容易被下面那帮贪官污吏给欺瞒了……爱妃,以后你让那郭致远每出一份《兴明报》都给朕送一份呈阅……”

    郑贵妃见万历终于对郭致远办的报纸重视起来了也是喜出望外,故意娇嗔道:“圣上方才还说郭致远办报纸是胡闹呢,为何如今又要每期必看呢?!这言不正名不顺的,若是再被那些文官弹劾,他这报纸还怎么办下去啊?再说这办报纸可是要银子的,你这九五至尊总不能让人白白为你当差吧……”

    万历有些尴尬地用手指点了点郑贵妃,不过要他拿银子给郭致远办报纸却是不可能,如今国库空虚,他也为银子天天发愁呢,便干笑道:“回头朕为郭致远题写这报头,如此他便是为朕办报,不就名正言顺了?至于这办报的银子嘛……朕一字千金,他也不算白白为朕当差了!……”

    郑贵妃也没有再让万历难堪,她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适当的抬杠可以增进和万历的感情,若是不依不挠那便是愚蠢了,连忙拿来纸笔让万历皇帝题字,说是怕万历赖账,万历摇了摇头,龙飞凤舞地在纸上题上“兴明报”三个大字,再盖上自己的私印,有了万历皇帝的亲笔题字,郭致远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人攻击私自办报,传播“歪理邪说”了。

    题完字万历继续看其它几期《兴明报》,在每一期《兴明报》上郭致远都会亲自选一个主题写一篇文章,用新时代的观点分析明朝存在的一些社会问题,并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郭致远是想用这种办法将一些先进的思想和观念潜移默化地带入到这个时代,当然涉及到国本的敏感问题郭致远肯定不会谈,那就是找死了。

    虽然后世对万历的评价都是说他十分昏庸,但笔者在前文已经分析了万历其实是昏而不庸,他对于朝廷整体大局的掌控能力其实是明朝许多皇帝都不及的,所以他能二十几年不上朝还能维持朝政不彻底崩溃,而且他的昏其实也很大程度是因为对朝中文官集团与他在国本问题上的对抗而故意表现出来,这也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他的母亲慈圣皇太后和张居正压制而养成的一种叛逆人格,通常这种人格的人对于新思想新观念的接受程度反而大一些,所以他看了郭致远这些在这个时代很多人会觉得荒诞不经的文章后,并没有大怒,反而是连连点头道:“看来这个郭致远还是有些见识的,虽然有些观点略显偏颇,但以他如此年龄,能有这般见识也算是难得了,若再多历练一下,或许真能成栋梁之才……”

    郑贵妃一听更高兴了,万历皇帝欣赏郭致远不正说明她有识人之明吗?大喜道:“既是栋梁之才,便该重用啊!……”

    万历皇帝摇了摇头苦笑道:“爱妃啊,这朝堂之事岂同儿戏,朕刚刚下旨将他撤职,若是朝令夕改,朝中大臣定要鼓噪了……”

    郑贵妃一听就嘟起了嘴,有些不满道:“说到底圣上还是怕那些朝中大臣,圣上乃是天子,若是事事被那些朝中大臣左右,你这天子还有何威严可言?你越是这般,他们越不把你这天子放在眼里,便如这立太子之事……”

    提到这个问题,万历就有些头疼地拍了一下额头,在这个问题上他确实是有愧于郑贵妃的,因为他的确是在私底下向郑贵妃承诺过会立福王为太子的,但是因为朝中文官集团的集体反对硬是没办成,最终还是立了朱常洛为太子,连忙安抚道:“爱妃莫急,这郭致远朕肯定是要用的,但这郭致远终究太年轻了,朕不可能只凭几篇文章就重用他,他若是只知纸上谈兵,岂不误事?总要先让他历练一下,看他是否真有真才实干,可堪重用才行嘛,你让朕再想想,再想想……”

    郑贵妃见万历都如此表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因为此事勾起了她对不能立自己的儿子福王为太子的伤感,有些赌气地扭过身子偷偷抹眼泪,万历皇帝心中有愧,也不好再劝,只得拿起最后一张报纸来看,以遮掩自己的尴尬,突然他“咦!”了一声,目光停留在郭致远在这期报纸上写的主题文章上!

    这一期报纸郭致远选的主题是“师夷长以制夷”,他选这个主题的用意非常明显,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英国、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西方强国都已经开始了其海上扩张,西班牙已经在菲律宾(明朝称吕宋)变成了其殖民地,荷兰人则对台湾(明朝称东蕃)垂涎三尺,但绝大部分中国人都还认为中国乃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把所有的外国人都视为蛮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外来殖民者的威胁,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鸦.片战争之耻。郭致远当然不希望这样耻辱的历史重演,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试图唤醒这个时代的有识之士对这些西方殖民者的警惕。

    写到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许多人存在一个认识误区,认为明朝和清朝一样闭关锁国,因为明朝和清朝都实施了海禁政策,但实际上明朝和清朝的海禁是有区别的,明朝的海禁不死板,和西方的交流仍然在维持,特别是明朝对西方的科学技术和先进文化不排斥,比如明朝看到葡萄牙人的佛郎机炮很厉害,就学习其先进的火器制造技术,同时也购买了大量的佛郎机炮在军队中装备,所以郭致远在这个时候提出“师夷长以制夷”的观点也不至于太惊世骇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事件

    那么万历为什么会对郭致远的这篇文章如此关注呢,说起来这就和一件让所有中国人都感到十分气愤的历史大事件有关了,这就是1603年10月发生的马尼拉大.屠.杀事件,当时占领菲律宾为殖民地的西班牙人煽动菲律宾土著一起大肆屠.杀在菲律宾经商的华人,遇难者超过两万人!幸存者也都被西班牙人扣留关押!

    要了解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我们首先要了解这一事件背后的历史背景,1571年西班牙人占领了吕宋岛,建立了马尼拉城,正式确立了对菲律宾的殖民统治,当时西班牙已经在南美洲发现了储量巨大的白银矿,通过从南美运输白银等贵金属到菲律宾,再通过菲律宾的华人到中国本土换取丝绸瓷器等物品转卖回欧洲,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华人中间商也从中牟得了不少利益。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华人还是很有经商天赋的,在发现吕宋岛的海上贸易利润丰厚之后,越来越多的中国商人前往吕宋岛经商,很快达到了数万人的规模,并在吕宋岛建立了华人居住区,这让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者感到了威胁。

    而这个时候万历皇帝又干了一件事,让西班牙殖民者的危机感再次提升,当时万历皇帝刚刚完成了令他十分自傲的“三大征”(分别是宁夏、西南、朝鲜),这三次大战征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也消耗了明朝的大半国力,遭遇财政危机的万历皇帝发现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有那么的白银(由此也可以看出万历皇帝并不是真的不理朝政,他对天下发生的大事还是十分关注的),还以为菲律宾有巨大的白银矿开采,便准备打菲律宾的主意,还专门派了一个使团前往菲律宾寻找白银矿,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但他的这一举动却让已经感觉到华人威胁的马尼拉西班牙殖民者引起了高度警惕,因为他们担心在菲律宾聚集的数万华人会和明朝的政府军里应外合占领马尼拉,把他们赶走,在菲律宾殖民地获得了巨大利益的西班牙人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对在菲律宾经商的华人挥动屠刀!

    当然西班牙人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明朝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所以他们采取了掩耳盗铃的办法,那就是煽动菲律宾土著对华人动手,他们在暗中提供支持。菲律宾被西班牙占领后,菲律宾土著的境遇自然不会太好,他们大多从事的是底层的苦力活,而他们看到头脑灵活的中国商人在菲律宾赚到大量的财富,心理也十分不平衡,他们畏惧西班牙殖民者的武力,却觉得以和为贵的中国商人可欺,所以在西班牙殖民者的煽动下,对马尼拉的华人居住区发动了大.屠.杀,两万余人在史书上或许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那血流成河惨状,这是令每一个中华儿女都睚眦欲裂的耻辱!是每一个中华儿女都不应该遗忘的历史!

    万历皇帝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是十分震怒,称这是“损威辱国”之耻,要求福建巡抚徐学聚“抚按官议罪以闻”,甚至起了兴兵讨伐的念头,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此时的万历皇帝是有苦自己知,经历了“三大征”之后,明朝已经没有财力发起一场大规模的国战了,尤其此时耗时已久的中缅之战也传来不利的消息,更让万历皇帝不得不放弃动用武力的想法,只能责成福建巡抚徐学聚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此事。

    徐学聚比万历更清楚,福建水师的战斗力连倭寇都打不过,更不用说长途远征去和船坚炮利的西班牙人作战了,他马上写了《报取回吕宋囚商疏》,先缓解皇帝的情绪,说明出征的困难。同时给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总督佩德罗阿库尼亚去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我高皇帝统一方夏,表则千古;礼乐威信,世守如一”,试图用三大征的胜利来显示国威,威慑西班牙人,这封信倒是写得义正词严,文采飞扬,不过然并卵,本来还有些担心明朝会动用武力的西班牙人见明朝并没有什么军事上的大动作,反而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阿库尼亚直接把徐学聚的信扔进了垃圾桶,连信都没有回。

    历史上此事最终不了了之,而且为了遮掩颜面,明朝政府还自欺欺人地说:“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弃之无所可惜”,正是因为明朝政府在这次马尼拉大.屠.杀事件后的软弱反应,更加助长了西班牙殖民者的嚣张气焰,在1639年和1662年菲律宾再次令人愤慨地发生了两次针对华人的大.屠.杀事件,这也充分印证了“弱国无外交”的道理。

    当然此时万历皇帝仍然没有放弃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此事的希望,尽管此时距离马尼拉大.屠.杀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一年了,不过因为这个时代信息传播速度的缓慢,明朝仍然还在为此事和西班牙人扯皮,也派出了几次外交使团去和西班牙交涉,西班牙人却反而通过此事看出明朝政府底气不足,态度一次比一次更强硬,现在已经没有官员愿意出任外交使节去和西班牙交涉了,因为他们担心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万历也不能随便指派一个官员去西班牙人交涉,这个人必须熟悉外交事务,还要有足够的胆魄,要不然交涉不成,还丢了泱泱大明的脸岂不糟糕,所以万历看了郭致远的这篇文章眼睛就亮了,自语道:“想不到这小子还熟悉洋务,胆子也大,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这小子实在是太年轻了一点,他能担此重任吗?……”

    最后万历沉思良久,狠狠地拍了拍大腿道:“就是这小子了!这小子这么能折腾,就让他去折腾折腾那些西班牙人吧!……”

    秦寿自打上奏折弹劾郭致远以后,一直在翘首以待地等待着朝廷的消息,虽然万历已经下旨将郭致远撤职,但是像这种基层官员的任免还需要吏部走程序,哪怕是沈一贯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着郭致远倒霉,催着吏部尽快走完程序,但以这个时代低得让人抓狂的行政效率,加上漫长路途上的耽搁,秦寿一直到一个多月后才等来吏部将郭致远革职的公文。

    拿到吏部的公文,秦寿就立刻拿着吏部的公文带着刘启东和大批的随从亲自前往古田,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郭致远倒霉的样子,最好能让郭致远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这样他才会觉得解气。

    不过他带着随从气势十足地来到古田县衙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守衙的衙役告诉他说郭致远不在,秦寿就有一种用力一拳却打了个空的感觉,气得一把抓住那守衙的衙役的脖子咆哮道:“郭致远到底去哪里了?!”

    那衙役也被他吓到了,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大街战战兢兢道:“大…大老爷去…去报…报馆了……”

    “报馆!”秦寿眼中寒光一闪,咬牙切齿道。在这次他弹劾郭致远的奏折中也提到了郭致远私自办报纸,传播歪理邪说,不过之前郭致远有官身在身,他也不好动郭致远的报馆,但现在郭致远已经被撤职,他自然随时可以查封郭致远的报馆了!

    要找郭致远的报馆也很容易,因为郭致远把报馆搬到了古田县城最繁华的位置,直接租了一整座楼当办公地点,十分显眼,今天正是新报馆正式挂牌的日子,还有几位和郭致远交好的福建名士专程赶来道贺,报馆门外围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秦寿带人赶到的时候,郭致远正拿着一块用红绸盖住的牌匾准备挂上门头!

    “郭致远!”秦寿大喝一声,带着随从挤出人群,然后威风凛凛地朝身后的随从们一挥手寒声道:“给我把这里封了!”,他那些随从立刻凶神恶煞地上前准备查封郭致远的报馆!

    郭致远闻声停住了动作,转身看到秦寿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只是冷冷地道:“原来秦大人啊?不知大人为何要封了下官的报馆?……”

    秦寿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的吏部公文,冷笑道:“郭致远,圣上已经准了本官弹劾你的奏折,你已经被革职了!邸报乃官府传递消息专用,你既无官身,当然不能办报,本官现在就要查封你的报馆!……”

    如今郭致远在古田百姓的心中声望可不是一般的高,所以还没等郭致远说话,周围那些百姓一听郭致远被撤职了立刻气愤地嚷了起来:“为何要将我们的县官大老爷撤职?!”,纷纷上前阻止秦寿那些随从,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秦寿没想到这些在他心中如蝼蚁一般的百姓居然敢阻止自己,气得大喝道:“本官乃福州知府,郭致远已被撤职查办,尔等刁民胆敢阻止本府办案,想造反吗?!……”

第二百章 太过分了

    可是愤怒的百姓根本不管什么知府不知府的,把秦寿的那些随从打得抱头鼠窜,秦寿也有些慌神了,只能色厉内荏地对郭致远厉喝道:“郭致远,你指使这些刁民与本府对抗,你可想清楚后果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指使百姓了?百姓心中只有一杆秤,谁忠谁奸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楚!……”郭致远望了秦寿一眼冷冷地道,不过郭致远也不希望百姓们为他去和秦寿的随从们起冲突,因为朝廷对于处理**向来是比较严厉的,真要把事情闹大了,他和百姓们都会有麻烦,便转身对群情激动的百姓挥手大声道:“诸位乡亲,感谢你们对郭某的拥戴,请你们放心,郭某不会有事的,咱们讲道理不必动拳头,请你们不要冲动,现在请你们住手好吗?……”

    激愤的老百姓听郭致远这么说这才住了手,秦寿却是暗自冷笑,不会有事?你郭致远哪来的自信?今天我一定会要你好看!见老百姓们都住了手,他又神气起来了,对他那些被百姓追打得狼狈不堪的随从们怒斥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给我把报馆给封了!……”

    这回郭致远没再保持沉默了,把手中的牌匾横起来双手举在胸前,大马金刀地往门口一站,大喝一声道:“我看谁敢动!”

    秦寿带来的那些随从都被郭致远身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给震慑住了,加上刚才被百姓们给打怕了,都畏缩着不敢上前,秦寿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怒气直冲头顶,冲上去一把夺过郭致远手中的牌匾,他本以为郭致远肯定会拼力抢夺,哪知他一抢郭致远就松手了,牌匾就到了秦寿手里,秦寿虽然有点意外,但已经被怒气冲昏头的他根本不及多想,将手中的牌匾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牌匾就被摔成了两半,他还觉得不解恨,又用脚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

    这时郭致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大声道:“好!踩!用力踩!再用力一点!……”

    秦寿就算是再愚蠢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了,停住了脚,满脸犹疑地望着郭致远颤声道:“郭…郭致远,你到底搞什么鬼?……”

    郭致远收起笑容,冷冷地道:“秦大人方才真是好威风啊!不过我要是你的话一定会先仔细看看这块牌匾再砸,不是谁的牌匾都能砸的!……”

    秦寿越发感觉不妙了,赶紧俯身扯掉罩在牌匾上的红绸布,牌匾上写的“兴明报”三个金字,秦寿愣了一下,这也没啥啊,郭致远为何表现得如此底气十足呢,突然他的目光定在牌匾右下角的印章上,印章上是“朱翊钧印”四个小字,秦寿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朱翊钧谁啊?朱翊钧就是万历皇帝的本名,他居然把万历皇帝亲笔题字的牌匾给砸了!

    郭致远眼中寒光一闪,指着秦寿厉喝道:“秦寿,你可知罪?!你将圣上亲笔题字的牌匾砸断,还踩在脚下,是为大不敬!……”

    秦寿自然知道自己是被郭致远阴了,恨得直咬牙却没有办法,赶紧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地上的牌匾连连磕头,痛哭流涕道:“臣知罪!臣行事鲁莽,误将圣上亲笔所题牌匾损坏,有大不敬之罪!……”

    如果是在封建礼制十分森严的朝代,比如说我大清,郭致远这一下就足以将秦寿阴死了,在清朝若是犯下大不敬之罪砍头都是轻的,多半要被抄家灭族,但是明朝在这方面其实是相对比较开明的,尤其是对文臣和言官,明朝的文臣和言官经常在朝堂上向皇帝逼宫,甚至有直接骂皇帝昏庸的,但皇帝即便很恼怒也一般就是廷杖,很少直接砍头的。

    尤其此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郭致远故意给秦寿挖的坑,加上朝中有那么多东林党人帮秦寿说话,所以郭致远知道仅凭此事是弄不死秦寿的,而且他如果揪着此事不放便会和东林党人彻底交恶,这样反而对他将来的发展不利了,方才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出出心头的恶气,看着高傲的秦寿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感觉还是很爽的。

    爽也爽过了,郭致远这才慢悠悠地道:“秦大人,你方才也是无心之失,这样吧,就请你用黄金重新打造一块金匾,算是抵过,如此也方能配得上圣上的亲笔题字,秦大人可愿意?……”

    秦寿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他想不通郭致远为何会放弃如此绝佳的扳倒他的机会,本来已经有些绝望的心又活动起来,虽然用黄金重新打造一块牌匾让他很是肉疼,但相比可能丢官砍头的大不敬之罪就不算什么了,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

    这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不过秦寿可不是什么懂得感恩的人,相反因为刚才被郭致远打脸对他越发的忌恨,所以从地上爬起来就又端起架子来了,打着官腔道:“郭致远,本官今日来另有公事,既然你已经被吏部革职,就赶紧办交接吧,如今吏部接替你担任古田知县的人选还未出来,但古田县衙不能无人主持,本府拟让主簿刘启东暂时接替你主持县衙事务,你速与他办理交接……”

    一直躲在秦寿身后的刘启东赶紧神气活现地站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望着郭致远道:“郭大人,你想不到下官又回来了吧?!……”

    郭致远不屑地望了一脸小人得志的刘启东,冷笑一声,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卷黄纸,双手高举过头顶,高声道:“此乃圣上密旨,见圣旨如见圣上,秦寿,还不跪下?!……”

    秦寿目瞪口呆地望着郭致远,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变成一道圣旨出来了?此时他的内心真的是崩溃的,这个郭致远真的太过分了,哪有这么玩人的啊?你有圣旨怎么不早拿出来啊?害得自己刚跪了一次又要跪一次,这就等于把自己的脸一次又一次摁在地上摩擦,而且现场还有这么多百姓和自己的随从看着,这一跪自己还有脸吗?

    但是秦寿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不跪啊,赶紧匍匐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其他人也赶紧跟着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郭致远这才把手中的圣旨潇洒地一抖展开,朗声道:“吕宋酋擅杀我大明商民一事一直悬而未决,实有损我大明国威,然我大明乃礼仪之邦,朕不欲轻启兵戈,原古田知县郭致远熟悉洋务,胆略过人,特命为郭致远为外交特使,前往吕宋与吕宋酋谈判,解救我大明被囚之商民……危急之时可临机决断,便宜行事,福建地方官员应予配合,望郭爱卿能维护我大明国威,勿失朕望,钦此!”

    严格来说万历的这道圣旨下得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因为正式的圣旨是必须由内阁大学士拟旨皇帝加印的,而且有严格的格式,但万历知道如果自己在朝堂上正式提出让郭致远出任外交使节出使吕宋和西班牙谈判,肯定会遭到首辅沈一贯和其他文臣的反对,而且让郭致远担任外交使节也确实资历不够,毕竟郭致远只是小小七品知县,又这么年轻,加上万历对于郭致远能否成功完成这次出使任务也没有底,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让郭致远试一试。所以万历才搞出了这么一道不伦不类的密旨,这样既不用拿到朝堂上去讨论,万一郭致远搞砸了,他也可以推说密旨是郭致远伪造的,这样也不会损害朝廷脸面。

    秦寿听郭致远念完密旨也有点懵圈,还有这样的圣旨吗?圣旨开头不都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或敕)曰”吗?但他又不敢提出质疑,因为他相信郭致远再大胆也不敢伪造圣旨,而且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明朝有很多不守规矩的皇帝就曾下过不少“有趣”的圣旨,比如明成祖朱棣就曾给修武当山的夫役们下过一道圣旨,里面全是大白话。

    郭致远看着秦寿的表情暗暗好笑,事实上他刚从张承那里拿到这道密旨时也有点蒙,他本来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知县职位,没想到万历皇帝却给他弄这么个外交特使的差事,这个外交特使到底是多大的官?是几品?他应该以什么规格去出使吕宋?万历在密旨里都没有说,这就有点尴尬了,好在万历还算厚道,给了他临机决断、便宜行事的权力,还让福建地方官员配合自己,这样操作空间就大了,他可以扯起虎皮充大旗。

    他看秦寿似乎还有些怀疑,就故意把密旨递了过去,似笑非笑道:“秦大人可要亲自过目一下?……”

    秦寿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看到密旨下方盖的玉玺印,就知道肯定不假了,连忙尴尬地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恭喜郭大人得圣上重用,不知郭大人有何事需要本府配合的?……”

第二百零一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郭致远扫了秦寿身旁的刘启东一眼,似笑非笑道:“方才秦大人让刘主簿接替本官主持古田县衙事务,看来秦大人对刘主簿很是看中啊,不过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郭某人也觉得刘主簿才干出众,做主簿有些屈才了,不如就让他随本官一起出使吕宋吧!……”

    刘启东在郭致远把目光扫向他的时候就感觉大事不妙,此时听郭致远这么一说顿时吓得差点尿出来了,郭致远真是太狠了啊,他要真的跟着郭致远出使吕宋肯定是死定了啊,要知道郭致远此次出使吕宋本就十分危险,那些西班牙人可是杀了两万多中国商民啊!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针对郭致远的坏事,要是郭致远在半路上把他丢到海里,回国的时候报个因公死亡,自己上哪里喊冤去啊?!

    想到这里,刘启东再也顾不得脸面了,匍匐着爬到郭致远面前,一把抱住郭致远的大腿嚎啕大哭道:“郭大人,下官错了,下官不该和大人做对,大人您宽宏大量就饶过下官吧!下官宁可不做这主簿了,求您不要让下官随您出使吕宋吧,下官无能,若是误了大人的大事就不好了!……”

    郭致远却不理会刘启东,只对秦寿耸耸肩道:“秦大人,你看你选的主持古田县衙公务的人选都准备辞官了,那古田县衙的公务又没人主持了,若是你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本官推荐古田县丞白度暂代本官主持古田县衙公务,不知秦大人意下如何?……”

    秦寿气得差点当场吐血,但他知道无论他派谁来接替郭致远主持古田县衙公务,郭致远都会以出使吕宋的名义要求征调他所派来的人,加上他刚才被郭致远连续打脸,气势已经完全被郭致远压制住了,只得尴尬地强作笑颜道:“郭大人最熟悉古田,你推荐的人选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知县不在县丞暂代主持县衙公务也符合惯例,本官无异议……”

    郭致远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继续再让秦寿难堪,毕竟他现在还不想和东林党人撕破脸,便转头看向还抱着他的大腿在那里装可怜的刘启东,厌恶地一抖腿将他一脚踹开,对着他寒声道:“刘启东,你记住,我不希望再在古田看到你,若是再被我看到,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现在滚吧!……”

    刘启东死里逃生,哪里还顾得颜面,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秦寿今日在郭致远面前颜面扫地,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尴尬地朝郭致远拱拱手道:“郭大人身负出使吕宋重任,想必有许多事情要准备,本官也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郭大人了,告辞!”说完就带着随从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百姓们听说郭致远要离开古田出使吕宋都十分不舍地围上来挽留,有不少百姓甚至还流下了热泪,郭致远也十分感慨,他虽然到古田上任才一年时间,但已经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为古田规划好的美好未来,所以刚才才会力争让白度暂代他主持古田县衙公务,有白度在古田,他对古田的影响力就不会减弱,古田也会成为他最可靠的根据地!

    想到这里,郭致远便向百姓们挥手道:“诸位乡亲,古田是郭某的第二家乡,郭某永远都不会忘记古田,郭某只是暂时离开古田,郭某还会回来的,请你们放心,无论郭某在不在古田,都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古田的发展!郭某一定会让古田乡亲的生活越来富足,日子越过越好……”

    百姓们听说郭致远只是暂时离开这才转悲为喜,都欢呼起来,郭致远也满脸笑容地朝百姓们拱拱手离开了,不过一离开百姓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他刚才在秦寿等人面前威风八面,但实际上他非常清楚这次出任出使吕宋岛的外交特使绝不是什么美差,此时的西班牙正处于其国力最强盛的时期,强大的西班牙舰队纵横四海,打下一个又一个的殖民地,罕逢敌手,无论是武器还是船舰的科技水平都比此时的明朝先进很多,外交谈判其实真正比拼的就是国力,要说服占据军事优势的西班牙人就此事向明朝道歉,并释放被他们囚禁的幸存的中国商民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郭致远清楚地知道明朝是不可能为此事和西班牙人开战的,也就意味着郭致远得不到朝廷任何的军事力量支持,这就好比打牌玩诈金花,郭致远手里拿的是一副最小的散牌,也没有任何的底牌,对手手里拿的却是同花顺,这还怎么玩啊?

    而且万历虽然在密旨提出要求福建地方官员给予郭致远必要的配合,但以郭致远目前和徐学聚的关系,徐学聚会配合郭致远才怪呢,不暗中使绊子郭致远就烧高香了。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没一项条件对郭致远有利,别说让西班牙人就此事向明朝道歉,并释放被他们囚禁的幸存中国商民了,搞不好就是羊入虎口,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但是郭致远却不能不去,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不可能抗旨,这也是他唯一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名中华儿女,郭致远不可能对于这样损威辱国的惨剧无动于衷,必须为死去的那两万多名同胞向西班牙人讨回公道,并将被囚禁的幸存中国商民解救回国!

    当然郭致远不可能只凭匹夫之勇就这么去和出使吕宋,那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了,所以他回到县衙以后马上把自己的团队骨干召集起来商议,连带着自新军在山上训练的沈君蓉也被召回来了。

    虽然团队骨干们都知道郭致远此次出使吕宋十分危险,也十分担忧,但也知道郭致远不去不行,所以倒是没人劝阻,反而一个个主动请缨要求陪一起去吕宋岛,最激动的莫过于白度了,他的祖父白三亭就曾是纵横海上的枭雄,他自然要继承祖父的遗愿了,恳求道:“大人,白某虽无航海经验,但先祖父留下的笔记却记载了许多他昔日航海的经历,应该对大人此行有所帮助,请大人带白某一起去吕宋吧,让徐先生留下主持县衙公务就足矣了!……”

    徐光启一听就不乐意了,连忙反对道:“那怎么行呢?我无官职在身,名不正言不顺,如何主持县衙公务,徐某从未曾出海,也想出海去看看呢,公子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郭致远想了想,白度的祖父白三亭和海盗王汪直关系密切,在海上肯定有许多的资源,这也是他看中白度的原因之一,但是这些资源一时间调动起来却不容易,很难在短时间内对他此次出使吕宋提供直接帮助,而且他已经在秦寿面前说了由白度暂时接替自己主持古田县衙公务,如果白度跟他去了吕宋,秦寿就可以找岔子了,就拍了拍白度的肩膀道:“白兄,你放心,当初我对你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实现,以后你一定会有很多机会出海的,此次就麻烦你留下主持县衙公务了,古田是我的根基所在,不容有失!”白度也知道郭致远说的是道理,只能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至于徐光启,郭致远就更不可能让他跟着自己去冒险了,徐光启作为郭致远的头号智囊,对郭致远的重要性自不用说,但徐光启并不擅长临机应变,带他去吕宋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此行如此危险,如果徐光启出了意外,郭致远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旷代奇才来辅佐自己啊?

    所以郭致远连忙又转向徐光启道:“徐先生,请你也留下来和白兄一起主持古田县衙公务,只有你们两位都留下来,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吕宋,古田对我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徐光先也知道轻重,就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安抚好徐光启和白度这两个左膀右臂,郭致远才转头望向其他的骨干成员,他还没有说话,楚婉儿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看我,我是一定要去的!……”

    郭致远一向拿楚婉儿没办法,知道即便自己不让楚婉儿去,她也会偷偷跟去,而且楚婉儿身手不错,让她去也能发挥一些作用,便点了点头道:“好,你算一个!”

    他话音刚落,楚婉儿旁边的沈君蓉就站了起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也算我一个!”,其实她不说,郭致远也是要带她去的,虽然此次出使吕宋他也不希望和西班牙人发生武力冲突,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沈君蓉卓越的军事才能就能发生作用了,便点了点头道:“好,也算你一个,不过此次我不准备带自新军,我们不可能去和西班牙人正面冲突,自新军更适合集团作战,所以我准备选五十名身手最好的团练乡兵去,不过团练乡兵不熟悉海战,我打算再向孙传借用五十名孙府家丁,这一百人我全部交给你,也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武力保障,我们能否平安归来就靠你了,沈姑娘!”

第二百零二章 凶多吉少

    沈君蓉兴奋地向郭致远行了一个军礼,振奋道:“请大人放心,无论对手有多强,要想留下我们,我也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站在沈君蓉旁边的是张承和法正,此时也正一脸振奋地望着郭致远,这两个也是郭致远必须带的,郭致远需要张承收集情报,而法正是目前郭致远手下身手最好的人,有他在身边,郭致远的安全才有保证,所以不等两人开口,就指着两人笑道:“你们俩也去,法正,你就做我的亲卫,张承,我要你先一步出发前往漳州海澄月港,在那里打听一个洋人的消息……”

    向张承交待完以后,郭致远收回视线,却见坐在张承对面的赵仕祯居然也有些跃跃欲试,赵仕祯可是他宝贝疙瘩,他自然不可能让赵仕祯跟着他去冒险,连忙道:“赵先生你就别去了,不过我非常需要你的火枪,目前工坊生产出来的燧发枪有多少枝了?……”

    赵仕祯一生痴迷火器,早听说西班牙人的火器厉害,所以想跟着郭致远去见识一下,听郭致远这么一说就知道没戏了,挠了挠头道:“燧发枪只有二十枝,主要是枪管难钻,如果公子需要,我可以将迅雷铳上的枪管拆下来,这样还可以组装出十枝左右……”

    郭致远用力一挥手道:“好!三十枝全部带上!从团练乡兵中选眼力最好的三十人,这些天让他们抓紧熟悉操练,这三十枝燧发枪就是我们的杀手锏了,搞不好关键时刻就靠这三十枝燧发枪保命了!……”

    说完郭致远就看向他此行准备带上的最后一个人选---沈令誉,此次去吕宋如此危险,万一发生冲突难免有人受伤,加上这次郭致远还要把被西班牙人囚禁的幸存中国商民解救出来,这些人被西班牙囚禁这么久,有伤病在身的肯定不少,这样沈令誉这位医生就能起作用了,便对沈令誉点了点头道:“此次可能还要沈医生陪我走一趟,多带些防治晕船、腹泻、水土不服、外伤之类的药物,到时候沈医生就留在船上,不必和我们一起登陆,这样会安全些……”

    沈令誉当初被锦衣卫严刑拷打也宁死不屈不肯诬陷郭正域是妖书案的幕后主使,本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安排好一切之后,郭致远又去见孙传,郭致远早已知道孙传是当过海盗的,只是这层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但这次他却不得不跟孙传摊牌了,因为他手下的人都没有航海经验,必须得借助孙传的力量,但是这次可不比之前剿匪,危险程度要高得多,很可能一去就会回不来了,虽然孙传目前正和郭致远处于合作的蜜月期,但他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彻底绑上郭致远的战船吗?

    果然,当郭致远开门见山地向孙传说明来意,要跟他借家丁借船借水手出使吕宋,孙传虽然没有马上直言拒绝,却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道:“郭大人,那些大西人(注:明朝百姓对洋人的称呼)可不好惹啊,而且这海上也不比陆地,凶险得很啊,郭大人还是能不去就别去,再说老夫开的是车马行,你让老夫上何处去给你弄福船和水手啊?……”

    郭致远早猜到孙传会是这样的反应,哈哈一笑道:“孙老,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孙老本是海上蛟龙,难道就甘心就此蛰伏于陆地之上?这海贸利润远高于车马行,孙老难道就甘心就此放弃?……”

    孙传见郭致远揭破他的来历,眼中顿时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郭致远,郭致远却是若无其事地继续笑道:“郭某也知道此行凶险,但正所谓福贵险中求,若是郭某此行侥幸不辱使命,那便是鲤鱼跃龙门了,将来若是郭某主政一方,必定要说服圣上开海禁、通海贸,孙老认识郭某也不是一两日了,当知郭某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就看孙老愿不愿陪郭某赌这一把了,若是孙老不愿,郭某绝不勉强,孙老就当郭某没来过……”

    听郭致远说出“开海禁、通海贸”几个字,孙传的眼睛就亮了,明朝立国后,沿海屡受倭寇的骚扰,故一直来执行海禁,不许片帆下海。然而福建一省,地少人多,泉州漳州一带人营生多以靠海吃海,做海贸为主,所以屡禁不止,反倒惹得越来愈多闽人勾结倭人武装走私。隆庆元年后,在漳州海澄开港,船只可凭船引航海贸易,仅禁与日来往,但这船引却不好弄,而且数量很少,万历十七年起,每年只发放八十八份船引,为争一张船引,海商们几乎打破了头,因为海澄月港是万历年间唯一的允许出海贸易的港口,所以,海商中以海澄籍人的势力最大,基本每一个海澄海商后面都有大人物做靠山,孙传就是和海澄海商争夺船引失利,才不得不从海上退回陆地。

    方才郭致远的一番话就正说中了孙传心中的要害,郭致远如此年轻,又在万历皇帝那里挂上了号,只要能过眼前这道难关,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成为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旦将来郭致远督抚一方,孙家今日在郭致远身上的政.治投资就能获得巨大的回报,成为海上的一方霸主,也可以报当年被海澄海商赶得如丧家之犬的一箭之仇!

    想到这里,孙传便不再犹豫,用力一拍椅子扶手道:“好!老夫就舍命陪君子,陪大人豪赌这一把!从今往后,我孙府上下均任由大人驱使,也望大人不忘今日之诺,将来主政一方之时,能让我孙家在海上有一席之地!……”

    郭致远一听也是大喜过望,这孙传不愧是昔日海上枭雄,魄力够大,不赌则已,一赌便押上全部身家,将孙家彻底绑上了自己的战船,连忙郑重其事地举手起誓道:“孙老放心,他日郭某有所成就,必不忘孙家,孙老今日对郭某之扶持,郭某必十倍以报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再说秦寿灰溜溜地回到福州,越想越憋屈,他堂堂的知府居然被郭致远连续打脸,不得不在郭致远面前下跪,这脸实在是丢大了!所以他马上找到徐学聚汇报此事,徐学聚听说郭致远持有万历皇帝密旨,被任命为外交特使前往吕宋和西班牙人谈判也是大吃了一惊,这里面的信息实在太丰富了,让徐学聚惊得一时都有些失神,张大了嘴半天没说话。

    秦寿见徐学聚不说话,还以为他也被郭致远手里的密旨吓住了,咬牙道:“皇帝下此密旨不合朝廷法度,实乃乱命,不若我等联络京中同僚联名上折,请皇帝收回乱命!……”

    徐学聚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摆手道:“不可,吕宋酋擅杀我大明商民一事久拖未决,已令圣上对我福建官员十分不满,圣上之所以以密旨让郭致远出使吕宋,便是不希望张扬此事,这样即便郭致远出使不利,也不会有损朝廷颜面,我等若是联名上折,必定会触怒圣上,我东林党在福建之大好局面也会毁于一旦!……”

    不得不说徐学聚确实是老谋深算,对万历的心思揣摩得很准,秦寿听他这么一分析,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仍有些不甘心地道:“难道我等就坐视郭致远小人得意,任其猖狂吗?!……”

    徐学聚瞟了秦寿一眼,他本对秦寿寄予厚望,以为他既是顾宪成弟子,必定才识过人,但经过此事,却是让他对秦寿极其失望,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秦大人,老夫早已和你说过,这郭致远虽然年轻,却不可小视,你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你偏不听,也不和老夫商议便上折弹劾他,如今反让这郭致远得到圣上重用,你还如何压制得了他?!成大事者,当有大气量,你看这郭致远便比你有气量,此番他要死抓住你砸断圣上亲笔所题牌匾一事不放,你如何脱身?他既放过追究此事,便是不欲我东林党人交恶,小小年轻,便有此心机手腕,便是老夫也不敢轻视于他,你与他做对,岂不是自取其辱?!……”

    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让秦寿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徐学聚也要借重顾宪成的名望,倒是不好太苛责秦寿,便又放缓语气道:“而且这郭致远此次虽貌似得到圣上重用,但那些西班牙人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吕宋酋擅杀我朝商民一事连老夫都颇感棘手,束手无策,他郭致远便是再厉害,恐怕也无力回天,此去吕宋只怕是凶多吉少,能全身而退便是万幸了,即便能全身而退,若是不能完成使命,根本无需我等弹劾,圣上也必不会轻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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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意外之喜

    秦寿被徐学聚敲打一番反而老实了,犹豫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任由他自生自灭?……”

    徐学聚摇了摇头沉吟道:“此子老夫也有些看不透,之前老夫亲自拉拢他,他都不为所动,说明其志不小啊,此子若遇明君,或能为治世之能臣,但若逢乱世,则必成乱世之枭雄!我东林党人匡扶正气,此子若是曹阿瞒,来日必成我东林党心腹大患,此时趁其羽翼未丰,自当防患于未然,不给其成长机会,将威胁勒杀于摇篮之中!不过此事不需我等出手,郭致远要出使吕宋,只能从海澄月港登船,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沈一中乃首辅沈一贯之族弟,亦是福建浙党之重要成员,听闻沈一贯对这郭致远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圣上不是让我福建地方官员配合吗,老夫便修书一封,将配合事宜交由沈一中负责,沈一中必定不会让郭致远全身而退,如此我等便可借刀杀人,而且即便这郭致远真有大气运傍身,能完成使命平安归来,也必以为害他之人乃沈一中,要报复也只会报复沈一中,如此一举两得,无论事成与不成,我东林党都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秦寿听得目瞪口呆,果然姜是老的辣,徐学聚能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足见其老谋深算,更难得的是他明明使的是借刀杀人的阴谋,却能说得如此正气凛然,这份功力还真是让他望尘莫及,连忙对徐学聚竖起大拇指道:“高!大人真是高!如此妙计那郭致远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全身而退了,下官受教了,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点下官……”

    徐学聚瞟了秦寿一眼,也有些自得地摸着下颌的长须哈哈大笑起来!

    郭致远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学聚给卖了,说服了孙传,他此次出使吕宋就多了不少助力,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回到县衙府邸,却见白度正在花厅内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似乎有什么心事正在等他回来,郭致远还以为白度是不死心仍想跟着他去吕宋,便摇了摇头苦笑道:“白兄,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但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带你同去吕宋的……”

    白度见郭致远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摆摆手道:“公子误会了,白某来并非要随公子去吕宋,公子将古田托付于我,我岂能不知轻重,只是公子此行凶险无比,白某虽不能追随公子左右,但也当竭力为公子分忧……”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郭致远道:“昔日先祖父出海之时曾在海上救过一人,听闻此人就在吕宋经商,似乎还颇有势力,公子若能在吕宋找到此人,或能为公子提供一些阻力,此人颇重信义,昔日先祖父救他之时,他曾留下此玉佩作为信物,称此玉佩便是他的命,先祖父若有需他相助之事,只需让人持此玉佩去见他,他必拼死相助……”

    郭致远一听自是喜出望外,他正发愁对吕宋的情况一无所知,若是有一个熟悉吕宋的人相助,他此行的把握就更大了,连忙追问道:“此人叫何名字?有何面貌特征?在吕宋何处可以寻到他?……”

    白度挠了挠头道:“白某也未曾见过此人,所以也不知其有何面貌特征,不过此人既在吕宋颇有势力,想必在吕宋也应有些名气,公子寻人一问或许就能知其下落了,此人叫李旦……”

    “李旦?!”郭致远一听就差点惊得当场跳了起来!

    “莫非公子竟然也识得此人?!”白度一看郭致远的表情也是倍感惊异道。

    郭致远当然知道李旦,因为李旦也是明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海盗!李旦几乎可以说是海盗王汪直第二,同样是富可敌国,手下众多,就连赫赫有名的复台英雄郑成功的老爹郑芝龙也曾是李旦的手下,还做了他的义子,而郑芝龙后来能成为几乎垄断整个福建沿海海商贸易的最大势力据说正是因为他以阴谋害死了李旦,吞掉了李旦的部分财富和势力,才能快速崛起,成为明末的海上霸主,可以说没有李旦的话,后来有没有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壮举还真说不定。

    李旦原本是在吕宋经商,就几乎垄断了整个马尼拉的百货贸易,也成为了马尼拉的华人社会领袖,也正因为如此,在1603年的这次马尼拉大.屠.杀中他也被西班牙人抓了起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要到1607年才找到机会逃走,逃到了日本的长崎平户。

    逃到日本的李旦很快抓住新上任的德川幕府正有意改善与明政府关系的机会再次东山再起,而且势力更胜从前,再次成为日本的华人社会领袖,据说德川家康统一日本都得益于李旦的资助,可见李旦当时的势力之大和富有,李旦死后,他的儿子李国助继承了他在日本的势力,也成为明末一支庞大的海盗势力,还参加了1633年的明荷(明朝和荷兰)海战,不过或许是因为李国助一直认定李旦是被郑芝龙害死的,在这次海战中李国助站在了荷兰人一边,最终被郑芝龙击败。

    所以郭致远听白度一说他要的人居然是李旦的时候是又惊又喜,如果能得到李旦的帮助,不仅郭致远此次出使吕宋的胜算将大大增加,更对郭致远今后的宏图大业有巨大的帮助!历史上李旦死里逃生跑到日本都能这么快东山再起,建立庞大的势力,如今有了郭致远这个穿越者的指引,那还不成海上霸主啊!

    想到这里,郭致远不由用力拍了拍白度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白兄,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可了不得啊,有了他的帮助,我这次出使吕宋便大有希望成功了!……”

    要去吕宋要准备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好在有徐光启和白度两位得力臂助,郭致远只需要把需要准备的东西交待下去,就自有他们去安排,航海物资方面有孙传在就更不需要操心了,郭致远这些天主要抓的是团练乡兵的训练,让他们熟悉燧发枪的使用,同时让孙府家丁教他们海上作战的知识,团练乡兵从未经历过海战,战斗力肯定会削弱,好在古田河流不少,他们中大部分人还是熟悉水性的,不至于完全抓瞎。

    另外郭致远还让服装厂赶制了一百套全新的军服,这次去和西班牙人谈判,郭致远只能靠诈,所以气势上绝不能输,郭致远参照现代海军仪仗队军服的款式设计了一套军服,配上大檐帽、金色穗带、武装带、长皮靴,虽然防护力不怎么样,但是穿上却是威风凛凛,看上去十分唬人,把那些没能选上的团练乡兵羡慕得不行。

    郭致远当然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直接去福州,那样不仅太打眼,也把自己的底牌全暴露了,所以他让团练乡兵和孙府家丁易装改扮由沈君蓉、孙老三带着分批先赶往海澄月港,而他则只带着楚婉儿、法正、沈令誉及十名亲卫前往福州去找徐学聚,虽然他没指望徐学聚会给他多少支持,但既然万历给了他密旨让福建地方官员配合,他当然得想办法从徐学聚那里弄点好处了。

    徐学聚见到郭致远倒是十分热情,抓住他的手不放,赞叹道:“老夫早知郭贤侄绝非池中之物,必成国家栋梁,如今郭贤侄得到圣上器重,出任外交特使出使吕宋,来日必定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啊!……吕宋酋擅杀我朝商民一事,老夫也是十分愤怒,为此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奈何鞭长莫及,圣上又不让轻启战端,故而一直悬而未决,自古英雄出少年,此次郭贤侄出使吕宋,必定马到功成,老夫也能了却一桩憾事了!……”

    郭致远连忙谦逊道:“徐大人过奖了,下官少不更事,实难担此重任,只是既蒙圣上错爱,下官也不得不竭力而行,还请徐大人行个方便,拨些钱粮、物资、船只、军备、护卫军士……”

    不等郭致远说完,徐学聚就十分豪气地挥手道:“这些不须贤侄说,莫说贤侄有圣上密旨,要我福建地方官员配合,便是没有圣上密旨,以老夫和令尊郭大人之交情,老夫也必定鼎力支持,在贤侄来之前,老夫已经给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沈大人去信,要他务必全力配合,贤侄此次出使所需钱粮、物资、军备一应优先拨给,并派精锐兵士护送,反正贤侄出使吕宋也需从海澄月港出海,此时沈大人正在海澄,贤侄直接去寻他便是……”

    见徐学聚如此好说话,郭致远也十分意外,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谢过徐学聚,又客套了一番后才起身告辞,然后启程前往海澄。

    这海澄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因为海澄月港是万历年间唯一的允许出海贸易的港口,所以繁华程度比福州都不差,有小苏杭之称,比起郭致远的古田县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还是郭致远第一次来海澄县,看到这里的繁华场面也是倍感惊奇。

第二百零四章 早已结下的梁子

    郭致远早已和孙老三约定了碰面的地点,就在这海澄最大的客栈,郭致远刚住下不久,孙老三就寻来了,想必孙老三早已在这里布下了眼线,所以自己一到他就知道了。和孙老三一起来还有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孙老三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指着那长衫男子介绍道:“我二哥!”便不说话了。

    那长衫男子倒是自来熟,立刻满脸堆笑地朝郭致远拱手行礼道:“小人孙二,久仰郭大人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大人年少有为,英明神武,怪不得古田百姓都说大人乃天上星宿下凡,小人对大人之景仰有如滔滔海水,连绵不绝……”

    郭致远有些惊异地望着这孙二,这长衫男子自称孙二,孙老三又叫他二哥,想必他在孙家的地位也仅次于孙传,只是这孙二无论外貌身材、言行举止都与孙传毫不相似,应该不是亲兄弟,而是结拜兄弟,孙二也应该不是他的本名,此人身材干瘦,总是满脸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话也是油腔滑调,丝毫不像是在海上纵横的海盗。

    不过郭致远知道这孙二绝不简单,他虽然身上不像孙老三一样时刻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但是他笑着望向郭致远时,眼中闪过的一道精光却让郭致远有一种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之前郭致远从未在孙府见过孙二,说明他应该主要负责孙家在外的事务,孙传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放心交给他负责,必有过人之处。

    所以郭致远也不敢小看这孙二,连忙站起来回礼道:“原来是孙二先生啊,失敬失敬,孙府一门三杰,郭某今日算是见齐了,此去吕宋,郭某可就全仰仗孙二先生了!……”

    那孙二见郭致远毫不端架子,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实际上他一直建议孙传要想办法和官府搭上线,这样才能把他们的海上生意做大,只是孙传不喜欢和官府中人打交道,所以一直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本来孙二还有些不解,怎么老大突然开窍了?看到郭致远以后就更加不解了,郭致远如此年轻,官职也不高,为什么老大会把宝押在他身上呢?

    所以他虽然表面上对郭致远十分奉承,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不过这孙二常年负责孙家的对外事务,经常要和外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方才和郭致远一交谈,便发现郭致远确实和他之前打过交道的那些明朝官员不一样,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一种和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和老练,心里慢慢有些理解孙传为何会把宝押在郭致远身上了,也不再油腔滑调,朝郭致远拱手正色道:“大人言重了,老大说了,我孙府上下皆任由大人驱使,此去吕宋,孙某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大人周全!大人所要船只、物资皆已备齐,所用水手都是跑船的老把式,只等大人下令,便可启程!……”

    郭致远连连点头,对孙二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连忙道:“真是辛苦孙二先生了……”,突然郭致远心中一动,他对徐学聚这次这么好说话,满口答应全力配合自己这次出使吕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孙二常年负责孙府的对外事务,想必对福建省的官员有些了解,连忙又追问道:“孙二先生负责孙府对外事务,想必也常和官府中人打交道吧,可知这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是何人?此人风评如何?……”

    “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孙二皱了皱眉头道:“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是沈一中,此人乃当朝首辅沈一贯之族弟,这等大人物小人可无缘结识,不过听闻此人不太易与,且十分贪财,若要走通他的门路怕是不容易……”

    郭致远一听沈一中是沈一贯的族弟便知道自己被徐学聚给卖了,用屁股想都知道,沈一贯对自己恨之入骨,沈一中既然是沈一贯的族弟,会给自己好脸色才怪呢,幸亏自己提前问了孙二,要不然自己贸然跑去找沈一中,肯定会碰一鼻子灰不说,自己也会因准备不足打乱全盘计划。

    现在看来指望要从沈一中那里要到好处是不可能了,自己必须得做两手准备,便脸色凝重地对孙二道:“孙二先生,事情可能有些变化,我们的准备恐怕还得做得更充分些……”说着凑到孙二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孙二听完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郭致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孙二先生,郭某的性命便托付给你了,你的准备越充分,我们此行成功的希望便越大……”

    孙二咬了咬牙道:“好,小人尽力而为!……”

    虽然郭致远已经知道自己很难从沈一中那里得到想要的支持,但是他还是要去拜访沈一中,因为沈一中给不给是一回事,他去不去要又是一回事,他必须得把道理占住了,将来到万历那里打官司才能有底气。

    沈一中是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所以他办公的衙门其实是在漳州的,只是谁都知道海澄月港是块大肥肉,自然得盯紧了,所以他倒是有近半时间都在海澄蹲着,为此他还专门在海澄置办了一座大宅院。

    和沈一贯不同,沈一中其实并不太热衷于权力斗争,在他看来沈一贯看着风光,其实还远不如自己这个分守漳南道右参政过得滋润,守着海澄月港这么个聚宝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天高皇帝远,也不用担心哪天皇帝不高兴了拿自己开刀,更不用担心被言官弹劾,多好啊。

    因为不太热衷于权力斗争,所以沈一中接到徐学聚的来信后也没意识到这是徐学聚祸水东引的阴谋,当时就怒了,拍案而起道:“好啊,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郭正域的儿子也有落到老夫手里的一天!……”

    沈一中为什么这么火呢?倒不仅仅是因为沈一贯的关系,这里面还有另一段故事,沈一贯的儿子沈泰鸿素有才名,准备参加科举考试,但是当时江浙一带才子辈出,科考竞争激烈,沈一贯就向万历奏请荫沈泰鸿为中书舍人,这样沈泰鸿就可以避开竞争激烈的浙闺,以京城考生的户籍参加科考,这就好比现在高考,浙江的录取分数线高,北京的录取分数线低些,把浙江的户籍改成北京户籍,自然就容易考中了。

    但这件事却出了意外,因为封妻荫子这种事都归礼部管,郭正域当时是礼部侍郎,就提出改荫沈泰鸿为尚玺丞,论品级尚玺丞其实比中书舍人还要高些,但是按照规定,做了尚玺丞却不能再参加科举了,这就等于绝了沈泰鸿的科举之路,这梁子就结大了!沈家子侄辈中就以沈泰鸿最有才名,如果沈泰鸿能够通过科举考中进士,就能成就沈家一门四进士的佳话,这对整个沈氏家族而言影响都是很大的,沈一贯在妖书案中之所以针对郭正域也和此事不无关系,这就难怪沈一中听说郭致远要来会这么火了。

    (注:野史上也有说沈泰鸿是因为沈一贯为了避嫌,怕沈泰鸿考中状元影响他的首辅之位,故意骗沈泰鸿要荫他为中书舍人,最后却推荐他做了尚玺丞,为此沈泰鸿从此和沈一贯父子反目,终生不再和沈一贯往来。但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些不太符合沈一贯后期的行事作风,沈一贯在早期的确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官声的,但在后期却发生了变化,比如在立太子这件事上,沈一贯原本也是支持立朱常洛的,屡次向万历上书,朱常洛能被立为太子沈一贯也是立了功的,但是在妖书案中他的立场却明显发生了变化,还有在撤销矿税监一事,他明知会被文臣们唾骂,还是把撤销矿税监的圣旨退回给了万历,这些都显示后期的沈一贯更注重自己的朋党利益而非官声,沈泰鸿如果能够通过科举入仕对沈一贯巩固他的浙党势力是很有帮助的,所以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郭致远打听到了沈一中在海澄的住址,就准备好拜帖登门拜访,沈一中倒不是不敢不见郭致远,毕竟郭致远是带着万历的密旨来的,所以郭致远送上拜帖以后,很快就有家丁出来把郭致远引了进去。

    沈一中的这个宅院着实豪华,假山、亭台楼榭点缀其中,颇有点苏州园林的味道,让郭致远看了暗暗咂舌,这样一个宅院没几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这还仅仅是沈一中的一处别院,看来这沈一中没少捞啊!

    家丁将郭致远引到花厅就离开了,连茶都没泡一杯,郭致远在花厅坐了好半响,沈一中依旧没有露面,郭致远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待遇,倒也不恼,站起来开始在花厅里慢慢踱步,欣赏起花厅里的古董字画来,这花厅里的古董字画都是名家真迹,价值不菲,郭致远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幅宋徽宗赵佶的书法作品,便故意惊呼道:“这是宋徽宗真迹?这瘦金体书法果然漂亮啊!……”

第二百零五章 出师不利

    沈一中此时其实正在花厅旁边的书房里,他就是想故意晾一晾郭致远出出气,听到郭致远的惊呼声也有点坐不住了,他想不到郭致远居然还精通古董字画收藏,这要是郭致远去万历皇帝那里告自己一状,说自己收藏了这么多名贵的古董字画,自己就麻烦了,也顾不得再晾郭致远了,连忙站起来向花厅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干咳了一声,这才端起身架走了进去。

    郭致远闻声转头望去,就见一名身着大红圆领官袍,胸前绣着孔雀图案的补子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眉眼和沈一贯有几分相似,知道此人就是沈一中了,连忙拱手行礼道:“下官郭致远见过沈大人!……”

    沈一中自然不会给郭致远什么好脸色,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大刺刺地径直走到花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斜了郭致远一眼,打着官腔道:“郭致远,巡抚大人的信本官已经收到了,不过如今我漳州府库空虚,财政紧张,加之倭寇屡屡来犯,处处捉襟见肘,恐怕给不了你多少支持……”

    郭致远暗道你就瞎扯吧,就把你这院子和里面的古董字画折成银子给我都绰绰有余了,不过他早已料到沈一中会是如此态度,倒也不慌,微微一笑道:“下官也知道沈大人有难处,若是一般事务下官也绝不敢劳烦沈大人,但下官此次出使吕宋乃是圣上差遣,若是太过寒酸,堕了朝廷的威风,伤了圣上的体面,下官可吃罪不起啊!……”

    沈一中见郭致远抬出万历皇帝的旨意就不好再推搪了,干咳一声道:“你有何要求可以先和本官说说,本官自会尽力筹措,但你也不要寄望太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库空虚,本官也不能凭空给你变出银子来……”

    郭致远早已准备好了所需物资的单子,见沈一中口风有些松动,就连忙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单子递了过去,沈一中接过一看就冷笑起来,拿着单子念道:“白银一万两,粮食三千石,福船两艘、护卫军士五百,胖袄五百件、网靴五百双、长刀一百把、长枪一百、藤牌一百面、腰刀一百把、长弓一百、军弩一百,箭五千、铁甲一百副、火铳一百把、**一千斤……哼,郭大人这狮子大开口也未免开得太大了,便是将我漳州府库全部搬空也满足不了,郭大人还是回福州找巡抚大人,请巡抚大人亲自筹措,本官是无能为力了!……”

    郭致远打的本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主意,真要再回福州找徐学聚,老奸巨猾的徐学聚肯定会踢皮球,那自己这趟出使吕宋的差事拖都拖黄了,便陪着笑道:“沈大人若是有难处,可在单子上删减一些……”

    沈一中瞟了郭致远一眼,想了想道:“若是圣上早下明旨,让本官提前准备,本官或许还能从我漳南道各地府库调拨些物资,如今如此仓促,再从各地府库调拨已无可能,本官只能让海澄县衙临时筹措,你来之前本官已和海澄知县商议过了,可拨给你白银一千两,粮食三百石,福船一艘,护卫军士五十名,其余军备还要等海澄县衙盘点库存,才能告诉你具体数目……你若要本官便让海澄县衙准备,你若嫌少便自去寻巡抚大人筹措……”

    郭致远气得暗骂不已,这沈一中是真狠啊,一下把自己单子上列明的物资砍得只剩十分之一,好在郭致远早有准备,也没对沈一中抱太大的希望,他可没精力再去找徐学聚打嘴皮子官司,沈一中方才的话语里早已想好了搪塞之词,自己便是搬出万历皇帝的密旨也没用,官场向来如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自己正好碰到了和自家早已结下梁子的沈一中呢,好歹还从沈一中这里要到了些钱粮物资,好过没有,咬咬牙道:“如此便麻烦沈大人了!……”

    沈一中故意克扣郭致远物资本是想激郭致远闹将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以不敬上官为由收拾郭致远了,哪知郭致远不上套,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苛刻条件,他就不好借题发挥了,便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在客栈候着,待海澄县衙盘点库存完毕,将你所需物资准备妥当,本官自会让人去寻你交接……”

    郭致远也不想再看沈一中的冷眼,连忙起身告辞,沈一中望着郭致远的背影离开后,眼中寒光一闪,冷笑自语道:“郭正域坏我沈家大事,老夫若是就此放过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若是在陆上老夫倒是不好将你如何,到了海上,老夫要让你消失便再容易不过了!……”

    郭致远回到客栈没多久,张承又寻来了,郭致远让张承先来到海澄月港本是想让他打听荷兰人韦麻郎的消息,荷兰人一直对和明朝海上贸易的暴利垂涎三尺,还曾贿赂高想和明朝建立互市贸易关系,并占领了澎湖马公岛,准备在那里长期盘踞,后来因为沈有容出面,韦麻郎底气不足不得不撤出澎湖,万历也没有批准高的奏折,荷兰人想和明朝互市的企图也就此泡汤,但荷兰贼心不死,趁明朝与建奴作战无暇顾及海上的机会又占据了东蕃(台湾),才会有后来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壮举。

    郭致远让张承去打听韦麻郎的消息,就是想用以狼驱虎之计,利用荷兰人向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施压,这样西班牙人就会担心明朝会联合荷兰人向他们发起海战,将他们赶出菲律宾,让荷兰人取代他们,从而不得不做出让步。

    不过这回似乎运气并不在郭致远这边,张承到了海澄以后四处打听韦麻郎的消息,但却一无所获,荷兰人的舰队从澎湖马公岛撤走以后便失去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郭致远听完张承的汇报之后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可真是出师不利啊,自己的以狼驱虎之计看来是用不了了。

    找不到韦麻郎,但是郭致远却不可能改变出使吕宋计划,只能随机应变了,在客栈等了两天,海澄县衙就派了一个衙役来寻郭致远,通知他他要的物资都已经准备好了,让他直接去海澄月港交接。

    本来郭致远身为外交特使,虽然万历在密旨里没有明确他的品级,但是即便是以原本郭致远七品知县的品级,至少也应该由海澄知县亲自接待交接,但海澄县衙却只派了一个衙役来通知他,分明是故意轻慢他,不用说这肯定是沈一中故意羞辱他。

    好在郭致远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纠缠,带着张承他们跟着那衙役去了月港,这还是郭致远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港口,也被眼前的壮观场面给惊呆了,作为万历年间唯一的允许出海贸易的港口,月港的规模着实不小,停泊的大小帆船足有上千艘,不时可以看到有船扬帆出海,看到这百舫争流、千帆蔽日的壮观场面,郭致远不由振奋地捏了捏拳头,这里将是他新的起点,他将从这里出海,开启他在海上的宏图大业!

    不过郭致远的振奋并没有持续多久,那衙役带着他东绕西绕来到码头的一个偏僻角落,指着前面一艘单桅福船对郭致远道:“郭大人,这就是你要的福船了,你要的物资都已搬上船,请大人上船清点交接吧!……”

    郭致远望着眼前的这艘单桅福船肺都快气炸了,这艘福船也太破了!整个船体到处可以看到东一块木板西一块木板修修补补的痕迹,连船帆上也打满了补丁,和旁边几艘雄伟的三桅大福船比起来简直跟叫花子一样,郭致远怀疑这船开到海上遇到大风暴,只怕一个巨浪打来就会散架!

    虽然郭致远早料到沈一中会敷衍自己,不可能给自己什么好东西,但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这样的破船在近海打打鱼或许还勉强,要走那么远的海路去马尼拉简直就是让郭致远去送死!

    那衙役见郭致远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吓得连忙倒退了一步,战战兢兢道:“郭…郭大人,小…小人只是奉命办事,大…大人若…若是觉得不行,自…自去和大…大老爷理论,千…千万别…别怪…怪罪小人啊……”

    郭致远慢慢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知道沈一中这样做就是要故意激怒他,最好是气得他将这衙役痛打一顿,这样沈一中就可以借题发挥了,自己就算去找那海澄知县理论,那海澄知县只怕也早躲起来了,最后耽误的还是自己的时间。

    想到这里,郭致远捏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对那衙役笑了笑道:“行,这船,本官要了!不花银子的船本官为何不要?”,说着又对身后的张承挥挥手道:“张承,你随这位公差大哥上船清点物资……”

第二百零六章 出海

    那衙役略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请大人随我来!”,说着带头走上跳板,那跳板颇长,人走上去晃动得很厉害,不过那衙役是海澄本地人,海澄本地人没有没跑过船的,所以走在那晃晃悠悠地跳板上也如履平地,跟在他后面的张承虽然没跑过船,但是他练过功夫,底盘功夫扎实,所以轻松走了过去,但是到郭致远这里就有些不行了,只得把两手平举,摇摇晃晃走过狭窄的跳板,中间差点没站稳,眼见要落水,幸亏他身后的法正眼明手快,托了他一下,他借势往前一冲,险险地冲过了跳板,踉跄着落在福船甲板上,总算没当场出丑。

    这时甲板上传来一阵轰笑声,郭致远转头望去,就见一群水手懒洋洋地或坐或躺在甲板上,面带讥笑地望着他,显得很是不屑,这些水手常年在海上跑船,信奉的是强者为尊的道理,所以哪怕明知郭致远是这趟出海的主官,也没有丝毫的敬畏。

    这些水手一个个皮肤黝黑,胳膊上肌肉高高坟起,一看都是跑船的好手,估计沈一中倒是想找些西贝货来糊弄他,只是这跑船的人都知道这跑船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高风险工作,手头没点真本事去跑船简直就是送死,所以沈一中想找西贝货也找不到,只能找了一帮桀骜不逊的刺头水手来充数,但郭致远用来向来是不怕你脾气大,就怕你没本事,所以也也没有恼怒,微笑着朝水手们拱手道:“各位兄弟,见笑了!”

    这时那衙役也把船老大找来了,船老大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脸风霜,一看就知道跑船经验非常丰富,有什么样的水手自然有什么样的船老大,这船老大十分桀骜地望了郭致远一眼,敷衍地拱拱手行了一个礼道:“这位大人,在陆上你是大人,但到了船上就得守船上的规矩,出海以后大人最后就待在船舱里别出来,不要乱碰船上的物品……如果大人不想掉到海里喂海鱼的话,最好记牢这些规矩……”

    郭致远眼中精光一闪,倒也没有因为这船老大的桀骜而恼怒,微微一笑道:“能者为师,本官不会干涉船上的具体事务……”

    那船老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接下来就开始清点船上物资,沈一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给郭致远了,那些军备物资都是残破不堪的,倒是那几百斤**保存得很完好,也没有受潮,因为明朝对于**保管有很严格的规定,加上**爆炸的威力巨大,所以下面的官吏也不敢大意,这对郭致远却是意外之喜了,明朝要搞到**可不容易,关键时候这几百斤**还是能起大作用。

    清点完以后,那衙役就拿出一张交接清单让郭致远签字,交接清单上的物品自然都是完好的,沈一中这是要提前堵住郭致远的嘴,不过郭致远本也没有准备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爽快地在交接清单上签了字,那衙役拿着签好字的清单回去签字了。

    交接完物资却仍然不能出海,这个时候没有天气预报,全靠船老大的感觉,什么时候出海得船老大说了算,这样又等了三天,终于可以出海了,沈一中答应给郭致远的五十名护卫军士也来了,一看他们身上破旧的衣甲,一个个东倒西歪无精打采的样子,估计沈一中把海澄的兵油子全给郭致远派来了。

    带队的是一名大胡子武官,系镇海卫世袭百户,在海澄县海澄营任个校尉,长得倒是挺威武,只是架子也大得很,根本没把郭致远这个外交特使放在眼里,上船后居然带着手下的士兵在舱房里赌起牌九来了,郭致远本也没指望这帮兵油子能提供什么助力,所以也懒得管,任由他们去了。

    同来的倒是还有一个对郭致远有用的人,是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他的职责是担任此行的通事(即翻译),郭致远不会说西班牙语,手下更没有懂西班牙语的人,这名通事的到来算是解了郭致远的燃眉之急,不过郭致远总觉得此人目光游离不定,形象也有些猥琐,尖嘴猴腮,留着稀稀拉拉的胡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不过郭致远现在找不到合适的通事人选,也只能倚重此人了,所以对他很是客气,主动拱手道:“先生贵姓?此次出使吕宋可要多仰仗先生了……”

    郭致远越是客气,那通事却是越发倨傲,大刺刺地摆摆手道:“好说,好说,老夫姓刘,郭大人叫我刘通事便是了,老夫和西班牙人打过几次交道,这些西班牙人可不好惹啊,到了吕宋之后,大人最好不要随意说话,一切交由老夫和他们交涉便是了……”

    郭致远眼中精光一闪,这沈一中交给自己的都是一帮什么人啊?!本事不大,架子却不小,一个个牛气冲天,自己依靠这么一帮人能到了吕宋才怪呢,便收起笑容,冷冷地道:“本官自有分寸!”说完就扭头出了船舱去找那船老大了。

    此时福船已经出了月港,周围能看到的船只也越来越少,很快就变成了海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其他船只了,郭致远在甲板上却没有找到了那船老大,问了几个水手,要么是爱理不理,要么就是摇头说不知道。

    郭致远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船老大,最后在舵房的旁边发现了一个小房间,颇为神秘,门窗掩得严严实实,门口挂着一盏长明灯,郭致远推了一下却没推开,显然里面反锁了,说明里面有人,郭致远正准备敲门,门就开了,出来的正是那船老大,郭致远正准备看看那房间里到底有何物品,搞得如此神秘,那船老大却已经把门又给带上了。

    看到郭致远等人,那船老大脸色很不好看,冷冷地道:“不是说了让大人在舱房里待着,不要随意走动吗?这是针舱,外人不能进的!……”

    所谓针舱就是放置指南针的地方,嘉靖以前都是用的水罗盘,需要单独置一舱放置,改用旱罗盘后,这一舱房依然保留下来,供查阅针经时用,在明代航行中靠的是用指南针指引航线,进哪个港湾,转哪个海口,以及开船出海,避开礁石和浅滩,都是用指南针来确定的,所以人们把航线称做针路,并且根据它来绘制航海图,或者写成详细记述针路的专书,就称做为针经,也叫针谱、针薄。在航海图和针经的针路记录中,明朝人又把罗盘的三百六十度分成二十四等分,相隔十五度是一向,叫正针,也称单针、丹针,两正针夹缝之间也是一向,叫缝针,因此罗盘实际上有四十八个方位,以八卦来命名。针路一般都记明某地开船、肮向、船程、船到某地等详细内容,有的还记录了海上的各种危险物,如浅滩、暗礁、水草、沙洲、岩石等。

    针经是跑船之人的不传之秘,一般不会轻易那给别人看,针舱也是全船机要所在,船上的规矩是不允许外人进出的,这是这个时代航海的常识,郭致远之前专门向孙二请教过航海的一些常识,所以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跑船人的忌讳,也就怪不得这船老大脸色这么难看了,主动道歉道:“李老大,是本官唐突了,不知这里是针舱,方才本官到处寻李老大未寻到,见此处房门紧闭,所以……”

    那船老大见郭致远主动道歉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冷冷地道:“大人寻我作甚?……”

    郭致远从袖中掏出一张航线图递了过去,指着航线图上标注的一个红点道:“本官要到这个位置去,请李老大马上下令调整航线!……”

    那船老大有些诧异地接过航线图看了看,冷笑道:“简直胡闹!大人以为这航海如同儿戏吗?这航线岂能随意变动?随意调整航线轻则迷失方向,重则船毁人亡,我和船上的兄弟可不想陪着大人去送死!……”

    郭致远见这船老大油盐不进,也收起了笑容,厉声道:“本官奉旨出使吕宋,一切行止自由本官决定,你若不听本官号令,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之前郭致远一直表现的很随和,如今突然变得这么严厉,但是让这船老大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一向桀骜惯了,依旧没把郭致远当回事,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大人准备对我怎么不客气?!……”

    郭致远知道不拿出点厉害是镇不住这桀骜不驯的船老大了,眼中寒光一闪,大喝一声道:“拿下!”,那船老大刚要动作,郭致远身后的法正已经快若闪电地一个健步上前,抓住那船老大的胳膊一扭一摁,就把他摁倒在地,那船老大平时自诩力气不小,还想挣扎,可是在法正的铁臂之下却完全动弹不得,不由心中大骇!大叫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遇袭

    外面的水手听到声音都涌了进来,一见自己的老大被摁在地上都勃然大怒,立刻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不过郭致远是做了准备的,来的时候把张承、楚婉儿还有十个亲卫都带在身边,而舱房里空间狭小,水手们的人数优势也发挥不出来,郭致远一挥手下令道:“绑了!”,那些水手只有蛮力,自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团练乡兵们的对手,亲卫们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水手都摁倒在地,手脚麻利地绑了起来,很快舱房地板上便堆满了捆得如粽子一般的水手,这些水手倒也彪悍,虽然被捆住,兀自在那里破口大骂!

    这时那大胡子校尉也听到动静带着几个士兵过来了,一看舱房内的情形就愣了一下,瞠目结舌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船老大是认识这大胡子校尉的,立刻大叫道:“余校尉,这狗官要变化航线!……”,那大胡子校尉一听脸色就变了,对郭致远厉声质问道:“郭大人为何要变化航线?!……”

    这大胡子校尉也是没搞清楚状况,见郭致远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和气还以为他软弱可欺,却不知道郭致远正愁找不到人立威呢,那船老大和水手们他都还有用,不好让亲卫们下重手,这大胡子校尉就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寒声道:“不听号令,质疑上官,砍了!”

    那大胡子校尉一听就大笑起来,自己带的人比郭致远多得多,郭致远居然说要杀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突然间一道寒光一闪,大胡子的校尉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道血箭从他脖子处飞飙而出,大胡子满眼的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郭致远居然敢对他下手,而且是一上来就下死手,他还试图用手去捂脖子上的伤口,终究没能成功,喉咙里咔咔两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带着满眼的不甘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等他们发现大胡子校尉倒地,鲜血都飙到他们身上了,才看到张承冷冷地把手中的腰刀插回刀鞘,寒声道:“不遵大人号令者,斩!……”

    本来还在破口大骂的船老大和水手们骂声戛然而止,全都吓傻了,至于那些跟着那大胡子校尉一起来的兵油子就更加不堪了,双腿像抽风一样直打摆子,站都站不稳了,有几个更是直接吓尿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郭致远要的就是这种杀猴骇鸡的效果,转头望向那已经吓傻了的船老大,面无表情地道:“李老大,现在可以调整航线了吧?……”

    那船老大本以为郭致远是个软弱可欺的白面书生,哪知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杀人魔王,他也算见过世面的,狠人见过不少,杀人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但像郭致远这种前一秒还和你笑呵呵地说着话,下一秒就变脸杀人的狠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地道:“可以,可以,大人您说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郭致远用铁血手腕镇住了那桀骜不驯的船老大和水手们,又让张承接替那大胡子校尉收编了那帮兵油子,虽然不指望这些兵油子能产生什么战力,但至少能弹压住他们,不让他们添乱,福船按照郭致远的命令,调整了方向,偏移了原来的航线。

    他们这一调整不打紧,却急坏了另一波在海上等着拦截郭致远他们的人,这一波人自然是沈一中为了对付郭致远而布置的后手,福建沿海说是长期被倭寇骚扰,但其实谁都知道真正的倭寇其实并不多,整个日本才多少人口啊,如果没有福建本地人做内应,给倭寇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主动挑衅明朝这个庞然大物,可以说基本福建的大海商都和倭寇有勾结,有的甚至就是由那些大海商雇佣了一些在日本混不下去了的浪人,然后找些本地的混混冒充倭寇在海上抢掠,而通常每一个大海商背后都站着有官府的大人物,才会对这种状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对这些“倭寇”动真格的进行围剿,也导致福建沿海的“倭寇”是越剿越多,越剿越猖獗!

    沈一中是福建分守漳南道右参政,手握重权,自然也是那些大海商争相巴结的对象,所以他想要对付郭致远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出面,只要派下面的人给那些大海商带个话,说参政大人看一个叫郭致远的不顺眼,自然多的是人会抢着想办法帮沈一中出气。

    这次抢着帮沈一中出气的人叫李锦,此人在海澄月港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之辈,行事也没有任何的善恶观念,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什么都敢做,他不仅和倭寇有勾结,跟荷兰人也眉来眼去,之前荷兰人占据澎湖马公岛就是他给荷兰人出的主意。

    李锦常年在海上讨生活,航海经验十分丰富,他早早地在郭致远出使吕宋的必经航线上等着准备伏击郭致远的福船,哪知郭致远已经预感到不对劲,沈一中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提前更改了航线,让李锦等了个空。

    而李锦不愧为经验丰富的海盗,他根据郭致远的福船最后消失的海域居然大致推测出了郭致远他们调整后的新航线,重新追了上去,因为郭致远他们乘坐的是单桅福船,航速极慢,在一天后李锦果然再次发现了郭致远所乘坐的福船的踪迹,李锦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发现他们了,快追上去!……”

    此时郭致远福船上的水手也发现了李锦他们的船,立刻惊呼起来:“后面有船来了!”,怪不得这些水手这么惊慌,在这个时代海上的航海秩序几乎是一片混乱的,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海商们同时也是大海盗,遇到其他海船,感觉打得过的就顺**一把,打不过就赶紧跑,所以你在海上遇到的任何一艘海船都有可能对你发动攻击。

    郭致远和那船老大也闻声赶紧出来察看情况,不过对毫无航海经验的郭致远来说,他只能看到远远的有一个黑点出现在天边,不由暗叹要是此时有一副望远镜就好了,可惜望远镜的原理郭致远倒是清楚,但是他弄不到玻璃啊,以郭致远那半拉子水平,要他造出玻璃实在有些为难他了。

    那船老大眼力却是比郭致远好得多,用手遮住阳光,定睛盯住那黑点望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惊呼道:“这船吃水很浅,应该没装多少货,是冲着我们来的!”,他现在终于知道郭致远为什么要突然调整航线了,心中对郭致远又多了几分敬畏,惊惶地望向郭致远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郭致远也猜到这船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眼中寒光一闪,冷静道:“加速,能跑多远是多远!……”

    那船老大已经乱了分寸,只能听郭致远安排了,赶紧高声招呼手下的水手道:“把船帆全部升起,加速前进!……”

    李锦看到前面的福船开始加速了,便猖狂地哈哈大笑起来:“被我李锦盯上了还想跑?升帆,我追!……”

    郭致远他们的福船只有单桅,自然跑不过李锦他们的船,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对方的船的轮廓了,那船老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惊恐道:“朱印船?是倭寇!”,朱印船是日本人结合中国福船和西洋人的西式帆船搞出的一个杂.交品种,兼具中国福船和西式帆船的特点,因日本人发的海上贸易许可证叫“异国渡海朱印状”,因此中国海商都管日本人搞出的这种杂.交船叫朱印船,而那船老大之所以这么惊恐,是因为在海上跑船最怕遇到倭寇,如果遇到别的海盗可能只会吞了你的货和船,还有保命的希望,但是遇到倭寇则是寸草不留,只有死路一条了!

    历史上关于朱印船的图片资料很少,所以郭致远只听说过朱印船,却不知道朱印船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算是见到了,这朱印船共挂了四个船帆,船头是首斜桅,斜斜向前伸出,挂着一个白色软帆,船尾挂一个西洋式方软帆,但两个软帆面积都不大,中间两个桅杆上挂着跟福船一样的折叠式平衡纵帆,桅杆没有望斗,船头则是带有木栏的“大和型”船头,果然是不伦不类。郭致远眼中寒光一闪,这沈一中为了对付自己居然勾结倭寇,这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冷冷地摆摆手道:“不用管他们,继续加速!”

    后面追过来的李锦见郭致远他们的福船还在加速,嘴角就浮现出一丝狞笑,阴狠狠地道:“看来得给你们点厉害瞧瞧才行了!”,说着就对身边的手下挥挥手道:“把炮架起来,给他们来一家伙,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第二百零八章 接舷战

    “轰、轰、轰”接连三声巨响,朱印船的左舷喷出三团白烟,三个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利的呼啸而来,好在这个时代的炮手都没什么准头,三枚炮弹分散着落在郭致远他们所乘福船后方的海面,“哗、哗、哗”带起大股的水花,并没有给郭致远他们的福船带来实质的伤害。

    但这却足以造成福船上的水手恐慌了,“他们有炮!”福船上的水手们全都惊恐地大叫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在甲板上抱头乱窜起来!

    郭致远也皱了皱眉头,敌人的火力这么猛也让他有些意外,看刚才朱印船所发射炮弹的射程,非常远,不像是明朝的自制火炮,而是威力更大的红夷炮或者大佛郎机炮,如果对手只有一门炮,或许郭致远还可以赌赌运气,毕竟这个时代的炮手精准性都很差,但刚才的炮声却说明对手至少有三门以上的火炮,这就不能赌运气了。

    想到这里郭致远便一把抓住身旁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毫无斗志的船老大,冷静道:“立刻升白旗,降船帆,把船打横,停船等他们靠上来!……”

    那船老大一听就知道郭致远打的是准备和朱印船上的敌人打接舷战的主意,摇了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他们船大,人肯定比我们多,我们打不过的……”

    郭致远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就算你们不抵抗,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那船老大知道郭致远说得有道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郭致远赌命了,赶紧喝住他手下那些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水手们,升起白旗,把船帆降了下来,再转舵把福船打横,福船就彻底停了下来。

    李锦看到福船上升起了白旗便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也没有继续下令开炮,毕竟他还惦记着郭致远福船上的白银和物资呢,真要把郭致远的福船打沉了不就什么都捞不到了吗?至于登船后是否会遇到郭致远他们的抵抗则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来之前他早已对郭致远福船上的武力了如指掌,更不用说他船上还有一百名日本浪人和一百名本土海盗,这些日本浪人的战斗力还是蛮强的,通常几十名倭寇就能打得数百名明朝正规军落荒而逃了。这样的武力足以碾压对手,哪怕是遇到福建水师他也敢正面硬杠!

    见到朱印船没有再开炮,郭致远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是在赌对手不仅想害命也想图财,真要是遇上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二愣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炮弹一顿轰那他就得哭死了,他让那船老大带着水手们还有那五十名护卫兵士将船舱里的物资都搬了出来,堆在甲板上做成掩体,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接舷战会非常惨烈,敌众我寡,他能倚重的却只有张承、法正、楚婉儿和自己的十名亲卫,所以必须想尽办法和敌人周旋,为自己争取时间,让自己布置的后手能发挥作用。

    做完这一切,郭致远就让那船老大和水手们还有那五十名兵油子全部躲到船舱里去了,只留下张承、法正、楚婉儿和自己的十名亲卫在甲板上,因为他知道接舷战打的就是气势,现在让那些毫无斗志的水手和兵油子留在甲板上毫无帮助,反而会影响到团练乡兵们的战力发挥。

    这时朱印船已经逼进了郭致远的福船,郭致远已经能看到朱印船上那些倭寇和海盗正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头的兵器,连忙挥手让团练乡兵们在掩体后隐蔽下来,李锦看到福船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横七竖八堆码的麻袋和物资,以为郭致远他们已经放弃了抵抗,把物资搬出来是想保命,越发地轻敌,得意地挥手大叫道:“左转舵,靠上去!准备开抢!……”他手下的那些倭寇和水手也都迫不及待地拿出飞爪和挠钩准备接下来的接舷战!

    朱印船也把船打横,借助惯性靠了过来,“抓!”李锦大喝一声,数十个飞爪从朱印船上飞了过来,“夺、夺、夺……”声不绝于耳,飞爪牢牢地抓住福船的船舷,不得说李锦他们这帮海盗海上作战经验确实丰富,配合十分默契,掷飞爪的人旁边都有人拿着盾牌护持,后面还有人拿着弓弩和火铳警戒,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接舷战最容易遇到袭击的时候,但是福船上却毫无动静,这让他们更加确信福船上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

    “拉!”李锦又大喝一声,他的那些手下赶紧用力拉扯飞爪上的绳索,连那些拿着盾牌护持的也情不自禁地扔了盾牌帮忙拉绳子,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发财的机会了,他们怎么能不迫不及待呢?

    “咣!”两艘船的船舷终于靠到了一起,不等李锦下令,他手下的海盗们就争先恐后地拿着武器往福船上跳,特别是那些倭寇,他们和李锦本是雇佣关系,连李锦的账都不怎么卖,而李锦手下的本土海盗都有些怕他们,所以第一批跳帮的的基本都是手持倭刀的倭寇!

    “齐射!”郭致远大喝一声,团练乡兵们默契地从掩体后站了出来,齐齐扣动手中燧发枪的扳机,“砰、砰、砰”一阵巨响,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存在打不中的问题,第一批跳下来的倭寇甚至脚都没有落到福船的甲板上就被打成了筛子!

    “混蛋!”李锦气得大叫,而他手下那些海盗也被这突然的迎头痛击给打蒙了,张大了嘴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后面拿着弓弩和火铳负责掩护的海盗因为距离远些,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所以倒是有几个反应较快的开枪还击了,但是郭致远他们放完枪以后又重新缩回掩体后隐蔽了起来,所以他们的还击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锦当了多年的海盗,还是见过大场面的,马上大喊道:“继续跳!他们刚刚放过枪,重新装药需要时间,跳上他们的船他们的火铳就没用了!……”

    其实不用李锦喊,他手下那些倭寇已经被郭致远的反击激起了凶性,大叫着“八嘎!”再一次朝福船跳了下来,不过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郭致远他们手上拿的是燧发枪,因为不用火绳点火,燧发枪装弹和发射的时间远比一般的火铳要短得多,所以第二批倭寇刚跳下来郭致远他们已经完成了二次装弹,再次从掩体后冒出来一通齐射,把第二批倭寇又打成了筛子!

    这下不仅李锦手下的那些海盗,就连李锦自己都有点被打蒙了,他对明朝的火铳是了解的,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射速,而且明朝的火铳稳定性差,容易炸膛误伤自己,所以他们还是喜欢用冷兵器作战,但是郭致远他们手中的火铳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射速实在太快了!

    就这样连续持续了四五波,李锦手下的海盗一跳上郭致远的福船就被郭致远他们的燧发枪齐射打死,即便有个别的漏网之鱼也很快被补刀杀死,丢下了四五十具尸体却连郭致远他们的边都没有摸到!

    李锦这回终于知道碰上硬茬了,特别是死的四五十个海盗中有大半都是倭寇,这可是他的尖端战力啊,他能在海上纵横靠的就是这些凶悍的倭寇,而且这些倭寇是他雇佣来的,不像那些本土海盗一样死了往海里一丢就了事了,他得赔银子,否则他就会被其他的倭寇攻击了。

    但是事到如今,李锦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用人命来填了,他只能改变策略,让自己手下那些本土海盗当炮灰,拿着盾牌护住要害先往福船上跳,然后让战斗力更强的倭寇借着炮灰的掩护跟着往下跳。

    不得不说李锦的这一策略还是很有效的,海盗的人数优势很快抹平了郭致远他们的武器优势,随着越来越多的海盗跳上福船的甲板,团练乡兵们也不得不收起燧发枪,拿起冷兵器和海盗们短兵相接,很快陷入了苦战!

    郭致远并没有和团练乡兵们一起作战,而是退回了船舱内,对那躲在船舱内观战的船老大和水手们还有那五十名兵油子冷冷地道:“你们准备继续看下去吗?我们刚才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你们觉得他们一旦占领了我们这艘船会怎么对待你们呢?是男人的就拿起武器跟我一起出去和他们拼!……”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出了船舱去和团练乡兵们并肩作战。

    那船老大知道郭致远说的是道理,以倭寇的凶残性格,郭致远杀了那么多倭寇,一旦整艘福船都被他们占领,倭寇一定会拿他们泄愤,那就是生不如死了,所以那船老大咬了咬牙,大吼一声道:“兄弟们,要死卵朝天,咱们和他们拼了!”说完就带着手下的水手拿起武器冲了出去,那五十名兵油子对视了一眼,虽然仍有些畏缩,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拼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拼的话也难逃一死,最后也壮起胆子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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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狠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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