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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一刀     明朝狠人txt下载     明朝狠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忘年交

    刘光先虽然固执,但是还是很磊落的,对郭致远大手一挥道:“好,本官认输了,说吧,你要本官答应你何要求?!……”

    郭致远和刘光先打赌本是玩笑之举,便摆摆手笑道:“下官和大人打赌只是玩笑,岂敢对大人提要求?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刘光先却认真了,眼睛一瞪道:“本官向来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你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不违国法,本官一定答应你!……”

    巡按御史位高权重,若是别人听到这样的话必定欣喜若狂,郭致远却是不打算用这样的玩笑赌约向刘光先要好处,加上通过这段时间和刘光先的相处,郭致远也觉得刘光先是个正直的好官,就是有些太古板固执了,便眼珠一转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提一个要求啊,我以后不想每次见到你都叫大人了,就叫你老顽固吧!……”

    刘光先一听就吹胡子瞪眼大怒道:“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郭致远已经摸透了刘光先的脾气,毫不畏惧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说话不算数了吧!……”

    刘光先被郭致远噎了半死,但又不能说话不算数,有些气结地道:“好!老顽固就老顽固,但你不能在人前叫,只能在只有我俩人在场的时候叫!……”

    “一言为定,老顽固!”郭致远得意地拍手大笑道。

    “臭小子!”刘光先气得直咬牙。

    …………

    看到了口罩的巨大作用,刘光先当然要在整个福建推广了,他专门给福建巡抚徐学聚写了一封信,将古田防控瘟疫扩散的经验和口罩的神奇效果做了详细介绍,还专门向郭致远要了几十个口罩,连信一起让随从带了快马加鞭送往巡抚衙门。

    徐学聚此时正为福建瘟疫流行的事头疼不已,作为福建的最高行政长官,辖区发生这样大规模的瘟疫,他这个福建巡抚自然责任重大,他正犹豫要不要将此事上报朝廷,上报朝廷的话,朝廷肯定会对他这位福建最高行政长官进行申斥,但是不上报朝廷的话,万一瘟疫继续扩散,死亡百姓太多的话,想盖也盖不住,那样结果就更糟糕了。

    看了刘光先写给他的信,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全然不信,把信和那十几个口罩随手扔到一旁,嗤之以鼻道:“这个刘光先真是头脑简单,肯定又是被下面的官吏给蒙骗了,这样的天方夜谭居然也信,还郑重其事地本官写信,就这么几块破布片就能阻止瘟疫扩散?简直太荒谬了!……”

    这时徐学聚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把刘光先写的信又拿过来看了看,自语道:“古田县令郭致远?这就是郭正域的那个儿子?之前被黄似华拜表弹劾的那个?朝廷不是让刘光先去调查他,怎么刘光先反倒帮他说起话来了?……”

    徐学聚也属于东林党人,只是此时东林党还未完全成型,顾宪成等人的东林书院都还未成立,基本属于一盘散沙,所以徐学聚和郭正域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自然也不会关注郭致远这样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令,直到黄似华策动古田邻近几县知县联名弹劾郭致远把万历皇帝也惊动了,徐学聚才开始关注这件事,不过徐学聚觉得朝廷既然派刘光先去古田调查郭致远,那郭致远多半凶多吉少了,别说徐学聚和郭正域没什么交情,便是有交情,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站出来帮郭致远说话,不过因为这件事让徐学聚对郭致远这个名字有了印象,方才突然想起来,也让他的心思发生了新的变化。

    后世对于东林党的评价争议很大,有人认为东林党是一帮清正廉洁、关心时事的进步知识分子,他们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后世连小学生都会背诵东林党领袖顾宪成的爱国名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也涌现出了许多诸如杨涟、左光斗等面对强权宁死不屈的正人君子。

    但也有人说东林党是明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他们党同伐异,空谈误国,打击一切和他们政见不同的对手,借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甚至许多东林党人本身就是大地主,最后使得朝纲崩坏,政府失控,间接导致了明朝的灭亡。

    应该说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东林党本身只是一个官僚政.治集团,是由无数个个体组成的,你无法单纯地用好与坏来定义,这一点从后来满清灭亡明朝的过程中东林党人的表现也可以看出来,他们中有的人选择了投降,如钱谦益,有的人选择了以死报国,如史可法,所以评价东林党和东林党人都应该要辩证地一分为二地来看。

    徐学聚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东林党人,他的官声还算不错,后世评价他“负良史才,得之家学者远”,但他同时也是个非常重视政.治利益的人,他出身于书香门第、仕宦之家,所以谙熟明制,任何事情他首先考虑的都是政.治利益。

    此时徐学聚刚刚当上福建巡抚,而福建的浙党势力是非常庞大的,所以哪怕他身为福建的最高行政长官,也常常感到处处掣肘,力不从心,加上浙党领袖沈一贯此时位居首辅,更是让他不敢对浙党势力有任何的大动作。

    但是刘光先的这封信却让他感觉到机会来了,不管刘光先信里所说的是真是假,刘光先既然是奉圣旨去古田调查郭致远的,现在却在信中对郭致远大加赞赏,那郭致远肯定就没事了,郭致远没事,那么策动古田邻近几县知县联名弹劾的黄似华就该有事了,而黄似华正是浙党在福建的重要骨干,徐学聚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了。

    所以徐学聚马上改变了主意,叫来下属,下令在福建出现所有出现疫情的地方都要推广古田防控瘟疫扩散的经验,要求疫区百姓必须戴口罩,本来徐学聚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古田的办法如果有效自然最好,没有效果他也可以把责任往刘光先身上推,是刘光先提供错误信息,耽误了瘟疫防控。

    没想到还真有效,按照古田防控瘟疫扩散的经验,本来扩散势头十分凶猛的疫情得到了控制,而这时古田再次建功,沈令誉研制出了能够治愈这次瘟病的药方,郭致远也没有藏私,再次把药方也献了出来了,徐学聚这次再无怀疑,马上将药方推广使用,这场瘟疫终于平息下来了!

    瘟疫虽然平息了,但是这次瘟疫造成的死亡人数却仍不少,整个福建因为感染瘟疫死亡的人数达到了两万多人,被瘟疫波及的县死亡人数基本都超过千人,唯有古田因为发现及时,防控得力,因感染瘟疫死亡的人数只有十人,其中还有六人是从外地逃难到古田的难民。

    这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所以古田县把这个数据报上去的时候,负责统计的福州知府衙门的官吏勃然大怒,说这个古田县县令真是太大胆了,谎报也不是这么谎报的,不过他的骂声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在这份申详的下方还写着一行字,巡按御史刘光先全程见证,绝无虚假!上面还盖了刘光先的印章!

    刘光先终于要离开古田了,郭致远依依不舍地送别,通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这年龄差距巨大的两人已经成了忘年交,两人经常拌嘴,但交情却是越吵越深。

    郭致远穿越到这个时代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朋友,徐光启他们都是郭致远的下属,虽然关系也很亲近,却没有和刘光先拌嘴的这种只有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感觉,所以郭致远是真的很不舍,眼圈都有些红了,语带哽咽地道:“老顽固,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年纪一大把了,别那么拼……”

    若是别人看到郭致远这么和刘光先说话,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要知道刘光先可是有名的铁面无情,下面的官吏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双脚发软,刘光先现在却慢慢习惯了这个称呼,也颇为感慨地拍了拍郭致远的肩膀道:“臭小子,回去吧,不要送了……”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肃,对郭致远正色道:“郭致远,你为官清正,足智多谋,老夫很欣赏你,希望你将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不过老夫也要给你一个忠告,这次你被人诬告,圣上那里,老夫自会为你分辩,但是这官场险恶,老夫能帮你一次,却未必次次都能帮你,所以你一定不要小心谨慎,这为官之道,可千万不能赌啊!一步踏错,便步步错,浩然正气,才是王道,希望你好自为之!……”

    (ps:最近有读者提意见说这本书的用语太现代了,不像历史小说,首先我必须承认,我的历史功底确实不是很深厚,这也是我第一次从写现代转型为写历史,很多用语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这本书的创作对我也是一个学习历史的过程,所以我接受批评,但是我也觉得有必要做几点说明,看书和写书细节固然都很重要,但有时过于纠结于一些细节,就会失去很多乐趣,这本书你既然能看到现在,说明情节是吸引你的,有时候你让专业的历史研究人士来写历史小说,可能未必看得下去,穿越文本身不一定要处处忠于原来的历史,处处考据的话我写得累,你读得更累,另外主角本身是现代穿越过去的,那么保留一些现代的用语习惯也是解释得通的,穿越历史文的有趣就在于他让原本枯燥的历史变得鲜活起来。再次感谢读者们给我提的宝贵意见,将来有精力的话,我会回头把一些错漏之处修订过来,现在的话大家还是和我一起享受穿越历史的乐趣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办报纸

    郭致远心神一凛,便宜老爹郭正域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看来刘光先目光如炬,也看到了郭致远性格中的弱点,喜欢取巧行险,出于爱护,才会给他这样的忠告,心中对刘光先的敬意更深了,也连忙脸色一肃,恭敬地向刘光先行礼道:“谢大人教诲,致远一定谨记在心!……”

    送走刘光先以后郭致远也开始反思,他这次虽然算是平安过关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相反他会更加的危险,沈一贯、黄似华等人不可能放过他,这次朝廷派来的是正直的刘光先,下次要是派个贪官过来查他呢?

    说到底,郭致远还是太弱小了,黄似华可以随时拜表弹劾他,他却连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就算他能上折子也不可能送得到万历手里,这就等于他的命运被别人掌控在手中,他不可能次次这么好运,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至少让沈一贯、黄似华等人不敢像现在这样随意找几个人就能诬告他!

    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拥有自保能力,让沈一贯、黄似华等人不敢随意地攻击自己呢?这点郭致远已经想到了,那就是快速打响自己的名气,名气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作用的,比如顾宪成,他是被削官为民了的,但因为他创立东林书院,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东林会约》,让他在士林中拥有了极大的名气,反而成了东林党的领袖,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任内阁次辅的沈鲤。

    顾宪成应该是尝到了名气的好处了的,隐居民间,却能够影响朝野,远比在朝廷当官处处受制于人还要时时担心被人弹劾丢官去职甚至命都保不住要好得多,所以后来他被众多东林党人推荐重新启用,任命为南京光禄寺少卿,但是他却拒不接受任命,继续留在家乡讲学议政。

    但是郭致远学不了顾宪成,顾宪成本是大儒,他办东林书院自然从者云集,郭致远的水平也就糊弄糊弄县学里那些蒙生,这要真公开大办学院,只怕会被人喷死,所以办书院不能让郭致远在短时间拥有大名气。

    不过郭致远已经想到了能让自己快速提升名气的办法:办报纸!办报纸也几乎是所有穿越者的必备操作,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办报纸可以引导舆论和传播思想,我们伟大的主席就说过革命靠的就是笔杆子和枪杆子,而且主席把笔杆子排在前面,可见笔杆子比枪杆子更重要,而掌握了引导舆论和传播思想的工具就等于掌握了笔杆子,在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电视、互联网这样的传媒工具,办报纸无疑就成了最佳选择。

    明朝已经有邸报的存在,这就是报纸的雏形,但是邸报主要是刊登一些官员的章疏和皇帝的诏令之类的,无论是版面还是内容都比较简单,传播的范围也比较小,虽然邸报并不对普通百姓保密,但普通百姓大都不识字,所以一般只在官员内部流传。

    郭致远要办的报纸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他准备办一份图文并茂的真正意义上的报纸,内容也不只是刊登一些消息这么简单,而是像后世的报纸一样,划分若干个版面,涵盖时政、社会新闻,文学诗词、经济信息、广告等丰富多彩的内容,这样才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快速地打响自己的名气。

    但是办报纸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是现代要办一份报纸,从编辑到发行起码要一个几十人以上的团队才能撑起来,而且都得是精干的专业人才,大的报社的话可能要几百人才能维持运转,而在这个时代就更麻烦了,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排版印刷技术,全得靠手工刻版,以郭致远这种半吊子水平是肯定弄不出来的,必须得有专业的人才来做才行。

    但是在这个时代让郭致远哪里去找这样的专业人才呢,所以想法虽好,要实施却有难度,郭致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哪能网罗到这样的专业人才,也只能先放一放。因为他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得赶紧把京城的情报网络建立起来了,这次如果不是事先收到了便宜老爹的信,让郭致远提前有了准备,搞不好郭致远就真被脾气急躁的刘光先一见面就拿下了,但是便宜老爹离京城也远,也不可能次次都能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建立京城的情报网络就迫在眉睫了。

    郭致远之前就有了在京城建立情报站的打算,只是张承作为他身边的得力干将,要做的事也很多,所以一直没能提上日程,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了,必须得让张承去京城走一趟,把京城的情报网络建立起来。

    想到这里,郭致远不再犹豫,马上让人去叫张承,这时大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郭致远正觉奇怪,一个衙役就来汇报,说是一个过路客商之前被人骗了钱,正好在路上撞见了那个骗子,那个骗子却死活不肯承认,争执不下,就把那骗子扭送到衙门来了。

    如今古田在郭致远的治理下,治安非常的好,虽然还称不上路不拾遗的地步,但像一般地方经常发生的盗窃、抢劫等治安案件基本已经很少发生了,所以郭致远一听就很生气,命衙役把人传上来。

    被人抓住的骗子是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身材干瘦,穿着长衫,看起来倒像个读书人,只是那长衫上满是破洞和污渍,十分落魄,目光也是游离不定,显得很是心虚,郭致远用力一拍惊堂木,威严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落魄中年男子虽然目光游离,但在郭致远的官威之下居然也不是很畏惧,对答如流地道:“回大老爷话,草民白庭光,广西桂林人士,来福建投靠亲友的……”

    旁边跪着的那名过路客商一听立刻指着那落魄中年男子嚷了起来:“大老爷,他撒谎!上次小人遇到他时他明明说是苏州人士,还说自己是生员,恰好当时小人需要招募一名账房先生,小人见他穿着言谈倒像是个读书人,便轻信了他,哪知没过两日,他便卷了小人十几两银子跑了!幸得在这里又被小人撞见了,否则又让他跑了!……”

    那落魄中年男子立刻叫起撞天曲道:“大老爷,草民冤枉,草民根本不识得此人,走在街上突然被他莫名其妙抓住,这天底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他怎能断定草民就是他之前遇到那人呢?他说那人是苏州人士,草民却是广西人士,小人有路引为证!……”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路引双手举过头顶。

    自有衙役上前接过他的路引呈给郭致远,郭致远接过路引一看,上面写的确实是籍贯广西桂林,不过郭致远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落魄中年男子说话的口音根本不像广西口音,倒有点像是北方人,而且广西人皮肤通常比较黑,这中年男子虽然衣着落魄,皮肤却是比较白的,分明没说实话。

    不过郭致远也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断定这落魄中年男子说了谎,毕竟此时明朝的户籍管理已经远不如明朝初期那么严格,人口的流动也十分频繁,而那落魄中年男子所提供的路引也十分逼真,上面还盖有地方官府的官印,郭致远也分不清真假,不过郭致远分不清真假,有人能分辩,白度当了多年的县丞,最会分辩这种官方凭证的真假。

    想到这里,郭致远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吩咐下面的衙役道:“你去请白县丞来分辩一下这路引真伪……”

    那落魄中年男子一听便有些慌神了,再也不像开始表现得那么淡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郭致远一看他这般表现,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此人真是胆大包天,骗人钱财不说,居然连官府的路引也敢伪造!便用力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那落魄中年男子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却仍死硬得很,咬牙道:“草…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郭致远见这落魄中年男子死不认罪,越发火了,心说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对付这样胆大又顽固的家伙就没必要客气了,正准备下令对这落魄中年男子用刑,却见张承不知何时到了堂下,正悄悄地朝他摇头使眼色。

    郭致远就有些纳闷了,莫非这落魄中年男子居然还是张承的什么故旧不成?就算是张承的故旧,张承也应该了解自己的性格,绝不可能因为此人是张承的故旧就徇私枉法,不过郭致远也知道张承做事向来稳重,既然他向自己摇头使眼色阻止自己对这落魄中年男子动刑必定有他的原因,便收回了要去拍惊堂木的手,干咳一声道:“本官要去方便一下,尔等在此稍候……”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皦生光

    见郭致远起身走入了大堂后方,张承也赶紧悄悄地跟了过去,郭致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知道张承跟上来了,停住脚步转身皱着眉头对张承问道:“张承,方才那人与你可是旧识?……”

    张承点点头压低嗓门道:“那人不仅和小人是旧识,和大人你也是旧识啊!……”

    郭致远一听就愣住了,自己明明不认识那落魄的中年男子,为何张承会说他是自己的旧识呢?就听张承继续小声道:“大人可还记得‘妖书案’?此人便是当时大人安排小人惊走的那个生光!……”

    “生光!”郭致远惊得目瞪口呆,郭致远能破解‘妖书案’救出便宜老爹郭正域就是用这个生光当的替罪羊,只是郭致远自己并没有见过生光,所以方才没有认出是他,郭致远本以为自己安排张承把生光惊走,就再也不可能会和生光有任何交集,所以也没再把此人放在心上,郭致远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未免了太小了吧!居然让自己在古田又碰到了生光!

    “大人,此人真是不知死活,犯了这么大的案子居然还敢四处招摇,若是被人发现其真实身份恐对大人不利,不如……”张承小心翼翼地望了郭致远一眼,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郭致远摇了摇头,这生光虽然生性奸诈,四处行骗,但是在原本的时空生光被沈一贯抓住严刑拷打要他诬陷郭正域是妖书案幕后主使,生光却是宁死不从,可见此人做事还是有底线和风骨的,而且郭致远破解“妖书案”救出便宜老爹郭正域靠的就是用这个生光当替罪羊,等于生光间接救了郭正域,要是郭致远将他杀死岂不是恩将仇报,这有违郭致远的做人原则。

    不过张承说的也有道理,生光如今可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今天幸亏是遇到了郭致远,要是被别的官员抓住,败露了身份,押送回京城,那自己就危险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砍头都是轻的,搞不好要诛连九族!

    所以绝不能再任由生光再这样四处招摇撞骗了,郭致远绝不允许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影响到自己的宏图大业,这杀也不能杀,放也不能放,郭致远也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这时白度也从后衙走了过来,对郭致远拱手行礼道:“不知大人唤下官来何事?……”

    郭致远虽然视白度为左膀右臂,但是“妖书案”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倒是不好和他说,对张承使了个眼色,把手中生光伪造的那份路引递给白度道:“白兄看看这路引可是真的……”

    白度接过路引看了看,点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郭致远已经知晓了生光的真实身份,自然知道这份路引绝不可能是真的,想不到连白度都也走了眼,不由大感惊奇,笑道:“白兄再仔细看看……”

    白度有些疑惑地拿着路引又仔细端详起来,端详了好半响,才用力一拍大腿惊叹道:“不是大人提醒,险些走了眼!这路引确系伪造,这伪造之人真是高手,居然能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

    高手!郭致远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自己不是正为找不到办报纸的专业人才发愁吗?这生光在京城的时候就以“刊刻打诈”为生,还曾胆大包天地借“国本之争”讹诈过郑贵妃的兄弟郑国泰,而且还成功了,此时他伪造的路引连白度都看走了眼,足见此人不仅胆大而且是有些“歪才”的!

    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生光虽然生性狡诈,但是做人还是有底线和风骨的,可见其本质并不坏,用好了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他来帮郭致远办报纸再合适不过,而且这样一来郭致远也等于把他放在了自己眼皮底下,不用担心他四处招摇撞骗被人抓住败露身份影响到自己的宏图大业。

    想到这里,郭致远不由开怀地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张承和白度都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郭致远,郭致远也没有对他们解释,朝他们挥挥手便大步又走回了大堂,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道:“白庭光,你可是有一孪生兄弟叫白生光,专喜刊刻打诈,行骗他人?!……”

    生光一听就如遭雷击,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郭致远识破了,只是不知道这郭致远既然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又为何不把自己当场拿下,要知道自己可是朝廷通缉钦犯,郭致远完全可以抓了自己去京城邀功的,而听郭致远这口气却不像是要抓自己,反倒在帮自己遮掩。

    他惊骇又不解地望向郭致远,郭致远却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转头又对那被骗的过路客商道:“本官已经查明,之前卷走你银两的另有其人,乃是这白庭光的孪生兄弟,不过弟债兄还,你找这白庭光也没错,只是本官看这白庭光如此落魄,恐怕也没银两还你,正好县衙需要杂役,便由县衙先替这白庭光将你被卷走的银两还你,让这白庭光在县衙做杂役抵债,你二人可有异议?……”

    那被骗的过路客商虽然不明白为何郭致远出去转了一圈就查出这白庭光还有个孪生兄弟来了,但听说能拿回被卷走的银两,自是喜出望外,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没口子地磕头谢恩道:“全凭大老爷做主,小人没有异议!……”

    生光目瞪口呆地望着郭致远,都忘了答话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郭致远为何不但帮自己遮掩,居然还帮自己还银子?

    郭致远望着生光这副模样暗暗好笑,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这生光生性狡诈,自己要用他之前必须要好好敲打他一番才行,生光才会老老实实帮自己办报纸,不敢起歪心思,便冷哼一声道:“白庭光,你不答话可是不愿留在县衙当杂役?那本官就将你下狱,等本官抓住你那孪生兄弟,一并治罪!……”

    生光这才醒过神来,连忙磕头道:“谢大老爷恩典,小人愿意!……”

    那被骗的过路客商拿了县衙替生光赔给他的银两喜滋滋地走了,郭致远站起来,对仍是一头雾水的生光丢下一句“白庭光,你随本官来,本官有话问你!”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后衙走去,生光也赶紧爬起来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郭致远在后衙的官邸,郭致远在花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望了惴惴不安的生光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寒声道:“生光,你好大的胆子,犯下诛九族的滔天大罪还敢四处招摇撞骗,可是嫌命长了吗?!……”

    生光听郭致远叫破自己的真名,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郭致远面前,痛哭流涕道:“大人饶命,小人自知罪该万死,可小人确实没办法啊,那妖书一案小人毫不知情,却莫名其妙成了朝廷钦犯,离开京城时走得匆忙,也没带多少银钱,出京后没多久就花完了,小人身无长技,也只能做这没脸的营生了!……”

    郭致远知道生光说的确实是实话,否则也不会如此落魄了,这也正是郭致远想要的效果,只有让生光感觉到自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生光才会死心塌地地向自己效忠,所以郭致远瞟了生光一眼,拖长音调道:“生光,你可知本官为何不将你拿下送往京城邀功吗?!……”

    这也正是生光最疑惑的问题,所以他马上猛地抬起头用十分渴望知道答案的眼神望着郭致远,郭致远也没有再卖关子,微微一下道:“因为本官的父亲正是前礼部侍郎郭正域,当初也因此案蒙冤下狱,后来因为你的出现我父亲才得以洗脱冤屈,所以不管你是否真是妖书案的元凶,本官都愿意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本官会为你办理户籍,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生活!……”

    说到这里郭致远突然语调一转,厉声道:“但是你也要知道,你犯下的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本官收留你也要担莫大的干系,你若是仍死性不改,只要本官发现一次,本官定会取下你的人头,省得祸害他人!……”

    生光这段时间一直在仓皇逃命,时刻担心被抓,当真是生不如死,如今终于看到了活命的希望,连忙用力磕头谢恩,感激涕零道:“大人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若是小人还不知恩图报,岂非猪狗不如,请大人放心,小人必定痛改前非,大人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郭致远见生光头都磕出血来了,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这才把他扶起来,放缓语气道:“那你记住,从此世间再无生光此人,你就叫白庭光!你本是不可多得人才,可惜没用在正途,本官现在就给你一个施展你才华的机会,为本官办一份报纸!……”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升官了

    “报纸?大人说的是邸报吗?”生光有些糊涂地挠了挠头问道。

    “算是,但不完全是……”郭致远点了点头,开始详细地向生光讲述自己关于对于报纸的构想,说到后来干脆找了一张大纸过来用笔在上面勾画起来,把简单的版面勾画出来才想起自己还没给自己取名字,这个名字必须得响亮好记,还不能犯忌,否则被人攻击自己有谋反之意就惨了,郭致远本来想直接取名叫“古田日报”的,想了想又觉得格局太小了,最后略一沉吟,在报头的位置写下了“兴明报”三个大字!后世风靡神州大地的《兴明报》就这样诞生了!

    生光越听眼睛越亮,他本来是极聪明的,否则如何能骗得别人心甘情愿地掏钱给他呢?所以马上意识到《兴明报》的广阔前景和巨大影响力,兴奋地道:“大人放心,小人必不负大人所托!不过小人还有些疑问,一是大人这报纸准备一期印多少?印得少了影响力不够,印得多了,所费钱银怕是不少;二是这报纸印出来要如何快速传递出去呢?三是这报纸每期的内容不少,大人还说全国各地发生的大事都要及时的刊印上去,这如何能做到呢?……”

    郭致远一听就知道生光确实是用心了,问的几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不过这三个问题其实他都早已想到了,报纸传递完全可以利用“妙衣坊”现成的销售网络,还有孙传的车马行也可以帮着传递,前期可以免费增送,等名气起来了就可以卖钱了,而且还可以通过刊登广告赚钱。至于信息采集就更容易了,张承在各地建立的情报站都会定期传递情报回来,郭致远会亲自先筛选一遍,重要的情报自然要保密,无关紧要的都可以丢给生光去筛选。

    不过生光毕竟刚刚投效,情报系统的事情自然不让他知道,所以郭致远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竖起一根拇指道:“头三期我准备印一万份,全部免费赠送,等打响名气后,逐步增加到十万份左右,每份卖三个铜钱,我们还可以靠卖广告赚钱,应该足以能够维持刊印的费用……”

    “广告?”生光大惑不解地问道。

    郭致远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广告是怎么回事,生光一听眼睛就更亮了,对郭致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被郭致远的大气魄所折服,十万份是个什么概念啊,那是要席卷全国啊!如果说刚开始生光还仅仅是为了保命才投靠郭致远,现在却是心悦诚服地要紧抱郭致远的大腿了。

    第一期报纸当然一炮打响,所以郭致远亲自操刀写了一篇文章,内容也就是他当初在西禅寺诗会上提到的那些观点,他准备在全国掀起一场白话诗运动,因为他要打响名气主要是针对士林,他提倡白话诗必然会引起士林的争议,无论结果如何,人们都会记住他这个提倡白话诗的第一人,他打响名气的目的就达到了,同时这个话题不牵涉到政.治,所以虽然会引起争议,但是不必担心阻力太大,导致他的报纸一出来就被封了。

    同时为了吸引普通人的兴趣,郭致远还搞了个小说连载的栏目,四大名著他是剽窃不了的了,所以郭致远选择了剽窃国外名著---《鲁宾逊漂流记》,《鲁宾逊漂流记》是以大航海时代为背景,故事发生时间也在1651年,和郭致远所处的时代相去不远,不至于出现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同时郭致远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向这个时代的人传播大航海时代的新观念,为他将来的计划打下基础。

    剩下的事他就全权交给生光去办了,然后再次把张承找来,交待他去京城办情报站的事,顺便把沈玉娘也带上,妙衣坊在京城的分店已经开张了,听说还搭上了宫里的线,这条线郭致远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所以才会不惜把精干的沈玉娘也派出去。

    第一期《兴明报》的样报在半个月后就印刷出来了,生光果然在印刷出版方面很有天赋,印刷出来的样报郭致远非常满意,图文并茂,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看着也觉得很有意思,徐光启他们看到印刷出来的样报也是倍感新奇,连连赞叹。

    果然如郭致远所料,第一期《兴明报》一推出便引起了轰动,特别是在士林中反响强烈,当然绝不大部分是批评之声,认为郭致远是离经叛道,散布歪理邪说,甚至还有些小有名气的“才子”专门写文章抨击郭致远,不过这样一来郭致远的目的也达到了,从一个无名之辈变成了热点人物。

    此时刘光先的奏折也到了京城,在奏折中刘光先将自己在古田县看到的情况如实上报,对郭致远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郭致远是“国之干才、未来栋梁”,万历看了刘光先的奏折也倍感惊奇,郭致远上任不到半年便肃清了为祸古田已久的匪患,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护,古田人口比他刚上任时翻了一倍还多,这样的政绩也太不可思议了!

    沈一贯却是立马急了,马上弹劾刘光先,称他一定是被郭致远收买了,和郭致远串通一气欺骗朝廷,而沈鲤自然是仗义执言,说谁不知道刘光先最是刚直,从不徇私,而且刘光先是奉圣旨去调查郭致远的,怎么可能冒着犯欺君之罪的风险帮郭致远说话。

    两人各持一言,再次在朝堂上争论起来了,而万历也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好了,他本来也不太相信一向素有直名的刘光先会欺骗他,可是刘光先在奏折里所说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特别是在奏折中刘光先还提到了福建遭受瘟疫的事情,说福建因为瘟疫死亡两万多人,只有古田县在郭致远的有力防控下仅仅死亡了十人,其中六人还是从别的地方逃到古田的难民!

    而沈一贯正是抓住一点,全盘否定了刘先光在奏折中对古田的调查报告,认为他在说谎,就连沈鲤在这一点上也觉得底气不足,因为刘先光所说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人们对于瘟疫的认知,遭遇瘟疫却只死了十个人怎么可能啊?

    这时候福建巡抚徐学聚的奏折也到了,在奏折中徐学聚对此次福建遭遇瘟疫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同时也提到了郭致远,称他是此次福建瘟疫得以快速平息的最大功臣,同时还徐学聚还弹劾福州知府黄似华,说他嫉贤妒能,故意诬陷下官,而且在福州知府任上毫无作为,根本不能胜任福州知府之位。

    徐学聚的奏折成为了扭转胜负的关键,徐学聚身为福建巡抚,不可能再在这样的大事说谎,郭致远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收买两位朝廷大员为他说话,同时徐学聚还联络了东林党的其他朝中大臣,对福建的浙党势力进行弹劾。

    沈一贯一看到徐学聚的奏折就知道大势已去,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扳倒郭致远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保住浙党在福建的势力不受影响的问题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帮黄似华等人说话以保住他们的官位。

    万历也终于相信了刘光先在奏折中汇报的情况属实,他对郭致远印象本来就不错,如今郭致远在古田干得这么出色,也说明他有识人之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给郭致远升官,升为七品知县,考虑到郭致远到古田任职不久,也没有给他调任地方,依旧主政古田。

    出于平衡考虑,加上沈一贯的极力回护,对于徐学聚对黄似华的弹劾,万历没有批准,只是下旨申斥了黄似华一番,不过那几名联名弹劾的古田邻近几县知县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部被撤职查办,东林党也乘胜追击,将这古田邻近几县知县的位置抢到了,继任人选全部是东林党人。

    福建的政局也因为此事发生了很大改变,东林党势力起来了,由过去的浙党一家独大变成了东林党和浙党分庭抗礼,甚至东林党隐隐还要占有优势,毕竟福建巡抚徐学聚是东林党人,这就是优势,这也是徐学聚不惜将平息瘟疫的首功让给郭致远的原因。

    郭致远此时自然还不知道因为他福建的政局发生了这么大变化,不过他有一件比他升官更让他高兴的事,红薯丰收了!整个古田红薯第一季收成达到了三十万石,三十万石啊!这是古田前所未有的高产,整个古田都沸腾了!老百姓是又兴奋又懊恼,原本百姓们对于种植红薯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的,所以第一次领的红薯苗都不多,现在却是都后悔当初领少了。

    不过新的问题也来了,红薯太多了,老百姓望着堆积成山的红薯头一回为丰收烦恼起来了,这么多红薯怎么吃得完啊?要是烂掉了多可惜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薯诗会

    对此郭致远其实是有所准备的,他让徐光启向百姓传授了用红薯酿酒和挖地窖储藏红薯的办法,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新生事物的抗拒程度,地主乡绅不接受百姓用红薯抵佃租,老百姓自己到县城摆摊卖红薯也没人买,红薯不能进入商业流通领域,红薯丰收就无法转化为实际利益惠及百姓,那些因为郭致远重新修订鱼鳞册利益受损的地主乡绅趁机四处散布对郭致远不利的言论,说他引进红薯这种无用的蛮夷作物,影响了稻谷等传统农作物的种植,是不折不扣的乱政。

    郭致远可以不在意这些地主乡绅散布的这些对他不利的言论的,但却不得不正视红薯不能进入商业流通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他推广红薯种植的计划就会半途而废,同样玉米和马铃薯的种植也无法推广。

    要让红薯能够进入商业流通,就得让富裕阶层接受红薯这种新生作物,因为普通百姓的购买力有限,他们只会用钱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余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富裕阶层才会有余钱购买。

    可要怎样才能让富裕阶层接受红薯呢?郭致远分析了一下富裕阶层的消费习惯,这些人都比较爱面子,在他们眼里红薯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自然不会购买,只有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这种观念,才能让他们接受红薯这种新生作物。

    富裕阶层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附庸风雅,红薯吃多了容易胀气、泛酸,被他们视为粗俗之物,这也是他们不愿意吃红薯的重要原因,所以郭致远决定举办一次红薯诗会,诗是风雅的代表,用诗来歌颂红薯,就能让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富裕阶层接受红薯,不再认为红薯是粗俗之物,彻底改变他们的观念。

    郭致远马上想到了冷弦凝,冷弦凝每年都会举办西禅寺诗会,在士林中已经有了很大的影响力,郭致远邀请冷弦凝把今年的诗会放到古田来举办,这样就可以利用冷弦凝的影响力聚集大批的福建名士,把红薯的名气打响。

    冷弦凝已经许久没见郭致远,心中十分想念,只是女孩子面薄,也不好主动联系郭致远,接到郭致远的邀约自是欣喜若狂,马上广发邀请帖,邀请福建名士前往古田参加诗会,如今冷弦凝成了妙衣坊的老板,在福州第一美女的头衔外又多了第一女富商的头衔,影响力更胜从前,自然是应者云集,几乎整个福建士林中稍有名气的名士都来了!

    这中间自然也少不了黄流这位冷弦凝的铁杆追求者,黄流如今自然已经知道当初是被郭致远给利用了,加上这段时间黄似华因为郭致远被朝廷申斥,天天在家咒骂郭致远,所以黄流见到郭致远自然是满脸敌意,而郭致远如今也不需要再通过黄流去求见黄似华了,自然没必要再讨好黄流这个草包公子,见他还在自己面前端着知府公子的架子,更是懒得伺候了,冷淡地打了招呼,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尹遂祈也来了,身为官场中人,他对福建的政局变化自然非常敏感,也知道这些变化皆是因为眼前的郭致远而起,对郭致远的结交之心也更加炙热了,老远就打着哈哈道:“郭大人,好久不见啊,上次福州一别不过半载,郭大人便将这古田县治理得政通人和,风生水起,尹某实在是佩服之至,此次来还要好好向郭大人取取经,郭大人可别藏私哦!……”

    郭致远对尹遂祈印象还不错,连忙谦逊道:“尹兄过奖了,郭某才疏学浅,此次举办诗会,正要向尹兄和诸位贤达请教呢……”

    尹遂祈哈哈大笑道:“郭大人实在太过谦了,上次在西禅寺诗会,郭大人关于白话诗的高论便让我等耳目一新,发人深省,尹某便知郭大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定飞黄腾达,此次福建瘟疫,也多亏郭大人发明了口罩,活民无数,堪称万家生佛,连巡抚徐大人也对郭大人十分欣赏,专程为郭大人上奏请功,听说圣上龙颜大悦,封赏郭大人的圣旨只怕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日后尹某还要请郭大人多多提携呢!……”

    此次来参加诗会的福建名士大都是冲着冷弦凝的面子来的,对郭致远并不熟悉,读书人大多心高气傲,对郭致远这位小小的知县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此时听尹遂祈这么一说,顿时都对郭致远刮目相看,有些心思热切的马上意识到郭致远有这样的政绩必定前途无量,纷纷过来和郭致远套近乎。

    而冷弦凝的目光更是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郭致远身上,看到郭致远受到众人追捧,心里越发为郭致远高兴,心说你们还没真正见识他的本事呢,你们可知道如今风靡全国的旗袍和神仙牌香烟全都是他发明出来的?总有一天,全国都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注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人物!

    以往在福州举行诗会,黄流总是众人追捧的对象,走到哪里都跟随一帮溜须拍马的狗腿子,如今没了主场优势,加上最近黄似华遭到朝廷申斥,有失势的苗头,跟在他后面溜须拍马的人就少多了,此时见郭致远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抢了他的风头,自然就越发不舒服了。

    此次诗会是在古田后山的古田古寺举行的,原本已经荒废了,后来郭致远拨款重新修缮,又有达观大师这位名僧担任主持,吸引了不少信众捐款捐物,规模比原来还扩大了不少,已经有了一些大寺庙的气象,但和历史悠久的西禅寺自然还是不能比的,风景也大大不如,黄流就抓住这点来找茬了,故意对冷弦凝大声道:“冷姑娘为何将此次诗会选在这等偏僻荒凉之处,比西禅寺差远了!……”

    冷弦凝看见黄流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厌恶,此时见他故意找茬,更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冷冷地道:“黄公子,你难道不知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此寺主持乃全国有名的达观大师,我觉得在此处举办诗会再合适不过,以后每年的诗会也都准备改到此处举行,黄公子若是觉得此处偏僻荒凉,大可离去!……”

    黄流被冷弦凝噎了半死,脸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舍得真的离开,厚着脸皮留了下来。郭致远举办诗会的目的是为了推销红薯了,自然不希望让黄流这样的老鼠屎把这次精心准备的红薯诗会搅合了,连忙一挥手让人送上各种红薯做的美食,有烤红薯、蒸红薯、红薯干、炸薯片等等,连酒也是红薯酿的红薯酒,然后指着众人面前摆着的各种红薯美食介绍道:“诸位眼前所摆的各种美食都是一物所做,此物名红薯,乃从蛮夷洲引进之粮食作物,亩产可达数十石,实乃利国利民之作物,其味甘甜糯香,颇有风味,诸位可以品尝一下,我们此次诗会就以红薯为题,希望能借诸位大才的妙笔,让红薯这利国利民的作物与诸位大才的诗作一起传遍我神州大地,则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众人都没有吃过红薯,望着眼前的美食都有些犹豫,黄流见状又出来搅局了,拿起面前一个蒸红薯吃了一口便“呸”一声吐在地上,嗤之以鼻道:“郭致远,今日参加诗会之人无一不是福建名士,你却拿此等粗俗之物招待我等,还要我等作诗称颂此等粗俗之物,真是笑话!……”众人见黄流这么一说越发不敢下嘴了,而那些巴结讨好黄流之人也都纷纷附和,认为此次诗会以红薯为题不妥。

    郭致远见黄流故意搅局也是火冒三丈,不过他知道黄流的目的就是要搅得这次诗会办不下去,自己如果发火反倒正中了黄流的下怀,便强压怒气,朝黄流冷笑道:“黄公子,在下想请教黄公子,何为粗俗?何为高雅?在下曾拜读过黄公子的蛤蟆诗,不知黄公子认为蛤蟆是粗俗之物还是高雅之物呢?……”

    “你!”黄流被郭致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在场众人大都是知道黄流的蛤蟆诗,见到黄流吃瘪的样子都有些忍俊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郭致远也没有再对黄流穷追猛打,因为他的目的是要通过这次诗会推销红薯,如果和黄流争执起来,诗会就办不下去了,而且像黄流这样的草包也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便不再理会黄流,转头对众人朗声道:“上次西禅寺诗会,在下就曾提出过,诗之真意在于真情实感,只要有真情实感,天地万物莫不可赞颂,相反越是朴实无华之物,越能被千古传颂,想必诸位都知道《锄禾》这首诗吧,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诗乃唐代诗人李绅所作,李绅虽官至宰相,但并不以诗作见长,其所作诗作大多失传,唯独这首《锄禾》得以千古流传,皆因此诗赞颂的乃是普通百姓之辛劳,朴实无华,朗朗上口,诸位觉得此诗是粗俗还是高雅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薯诗会(二)

    这些福建名士大多是官场失意转而追求民间声望之人,能够让自己的诗作千古流传是他们的共同梦想,郭致远的一番话让他们若有所悟,都有些动心了,拿起面前的红薯美食品尝起来,一吃眼睛就亮了,似乎并不像黄流表现的那么难以下咽嘛,纷纷点头交口称赞起来。

    黄流一看就急了,他是草包一个,想与郭致远争辩肚里又没有货,不过跟着他溜须拍马的狗腿子中却是有几个还有些墨水的,见状就连忙对郭致远嘲讽道:“郭大人此论离经叛道,我等实在不敢苟同,我等沿途听那些耕夫走卒皆在传颂一首《我爱红薯》的诗,听闻乃郭大人所作,此诗文理不通,也能称作诗吗?哈哈!……”

    还没等郭致远回怼,冷弦凝先怒了,她怎能容忍他人攻击自己的意中人文理不通呢?立刻娇斥道:“郭公子之文采,参加过去年西禅寺诗会的诸位福州名士都见识过,黄公子的《秋涧集》中的诗词除了那首蛤蟆诗恐怕没有一首是黄公子所作,都是郭公子代笔吧?其中首首都堪称绝妙好诗,你们有何资格质疑郭公子?说郭公子文理不通?简直荒谬!……”

    黄流想不到冷弦凝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揭穿他的《秋涧集》都是郭致远代笔的真相,立刻恼羞成怒道:“冷姑娘未免太过分了吧,你有何凭据说《秋涧集》不是本公子所作?!……”

    冷弦凝早知道黄流不会承认,冷笑道:“《秋涧集》中有《再别康桥》一诗,你若能说出康桥在何处?同时将《再别康桥》一诗背诵一遍,本姑娘便承认《秋涧集》是你所作,向你道歉!……”

    黄流被冷弦凝这一手搞了个措手不及,满脸胀得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他确实是不知道康桥是个什么鬼地方,原文背诵就更做不到了,他那几个狗腿子见他出了丑,连忙解围道:“郭大人的白话诗在我等看来也不过如此,难登大雅之堂,恐怕郭大人也是作不出古言诗,才想出白话诗这等取巧的法子吧,郭大人既要我等以红薯为题作诗,能否请郭大人先作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啊!……”

    郭致远就知道自己如果不露上一首,恐怕很难震服这帮故意找茬的家伙了,冷弦凝却是对郭致远充满信心,目光灼灼地望着郭致远,美人在前,郭致远的表现欲也上来了,略一沉吟便朗声道:“好!那在下就先抛砖引玉献丑了!来一首七言绝句,咏红薯,陇头叶蔓护精根,待到成时破土分。烧煮惟留甜美味,穷年度日赖于君。”

    “好!”冷弦凝率先鼓起掌来,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郭致远这首七言绝句虽然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谈不上佳作,但难得是郭致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诗,黄流那几个狗腿子见没难住郭致远,就有些讪讪地道:“也不过如此嘛……”

    郭致远冷冷地瞟了那几个故意搅局的狗腿子一眼,知道要彻底震服他们就必须得让他们无话可说,微微一笑道:“这几位兄台似乎对郭某颇有成见,那郭某就再作诗一首,请几位兄台指教,若是几位兄台也能在同样的时间内作上一首,郭某便承认自己才疏学浅……”

    说着郭致远便开始慢慢踱步,一边踱步,诗句也脱口而出:“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若是身价早些贵,今生不怨埋沙碱。”

    “妙!好一个‘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昔有曹子建七步成诗成千古佳话,今日郭大人为民七步作红薯诗,实不逊古人,亦是我福建士林之佳话!……”尹遂祈拍案叫绝道,其他名士也被郭致远的文采折服,纷纷竖起大拇指大表赞赏。

    “郭某已经献丑了,便请这几位兄台也作诗一首,让我等欣赏一下几位兄台的文采吧!……”郭致远望着那几个故意搅局的狗腿子似笑非笑道。

    那几个狗腿子自然作不出来,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郭致远也没再理会他们,转头对众人拱手大声道:“诸位皆乃当世之才子,福建之俊杰,可能会觉得耕夫走卒乃下等之人,不屑一顾,但诸位可曾想过,若无这些耕夫走卒辛苦劳作,则我等所食之粮食从何而来?我等若食不果腹又何来闲情逸致在此吟诗作对呢?我等所食皆靠百姓辛勤劳作才能衣食无忧,那我等是否也该为百姓做些贡献呢?这红薯在黄公子眼里是低俗之物,在郭某眼里却是利国利民的神物,普通稻谷粮食作物亩产不过数石,这红薯却能亩产数十石,普通稻谷粮食作物遇到天旱灾荒可能颗粒无收,这红薯却能在干旱贫瘠的土地和环境下照常生长,这不是神物是什么?!……”

    众人都被郭致远的慷慨陈词给感染了,冷弦凝带头表态道:“郭公子所言极是,弦凝虽乃女流之辈,也愿尽一份微薄之力,我代表我冷氏家族认购红薯一万石!……”

    尹遂祈也大声叫好道:“郭大人忧国忧民,实乃我辈楷模,我也认购红薯一万石,让我闽县百姓也效仿古田百姓,推广红薯种植!……”

    其他众人也纷纷慷慨解囊认购红薯,黄流等人被彻底孤立了,也无颜再待下去,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少了这几个搅屎棒,诗会气氛更加活跃了,众人纷纷吟诗作赋,以红薯为主题,创作了不少诗词佳作。诗会结束的时候,名士们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共同约定待到明年古田红薯丰收时再来此参加诗会。

    通过这次诗会红薯的名声也在福建传开了,富裕阶层也开始接受红薯这种新生作物,连名士们都爱吃红薯呢,谁还会认为红薯是低俗之物?红薯也因此逐渐进入了商业流通领域,有眼光的商人纷纷到古田来采购红薯,老百姓把库存的红薯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彻底踏实了,种植红薯的干劲也更足了。

    郭致远趁势又开始推广玉米和马铃薯种植,有了红薯的先例,老百姓种植的热情很高,县衙准备的红薯苗和马铃薯苗很快就被百姓们认领完了!

    第二期的《兴明报》对这次的红薯诗会做了详细报道,还把名士们所作的赞颂红薯的诗词佳作全部刊登了上去,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把自己的诗作出版的,所以名士们对于刊登了自己诗作的《兴明报》十分感兴趣,让《兴明报》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大大增强,郭致远的名气也自然水涨船高,至少在福建士林中都知道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红薯的推广成功也使得郭致远在古田的声望再次高涨,如今古田各方面的工作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人口比郭致远上任前增加了一倍还多,从来都是收不满的赋税也是史无前例地上交了十成,治安方面更不用说,连小偷小摸的小案件都很少发生,就连向来是最落后的文教方面因为郭致远扩建县学增加生源也放了个卫星,一下子考中了八个秀才,要知道在这之前,古田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考中秀才了!

    黄似华原本是想抓住赋税和文教这两个古田历来最薄弱的环节大做文章的,没想到郭致远却用实打实的政绩再次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在福州府所辖的县中只有古田完成了十成的赋税征收,也只有古田一次考中了八个秀才,这标志着古田已经由福州府经济和文教最落后的县跃居为福州府所辖县的前茅,要是黄似华还鸡蛋里挑骨头,那就坐实了徐学聚对他嫉贤妒能的弹劾,所以黄似华不但不能批评郭致远,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发公文表彰郭致远做出的政绩。

    这个时候黄似华终于意识到郭致远的厉害了,这样的人单纯靠他自己是压制不住的,只有找一个郭致远绝对得罪不起的人来对付郭致远才行,很快他想到了一个人---税监高!

    明朝历代皇帝对于税收都是非常重视的,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钱袋子,他们信不过下面的官员,担心他们贪污,所以把自己最信得过的身边人---太监派出去担任税监,为他们搜刮民间财富,能够担任税监的通常都是皇帝的心腹太监!

    税监的权力很大,他们以天子门人自居,不受地方各级官吏辖制,还可以充当皇帝耳目,随意弹劾地方官员,所以地方各级官员都是谈税监色变,轻易不敢招惹。

    这个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自1599到福建担任税监,任用当地的地痞流氓充当税役,横征暴敛,干尽了坏事,极大地扰乱了福建的地方经济,引起了极大的民愤,福建本地官员多次上奏折弹劾他,都没能奈何了他,反倒是那些弹劾他的官员被他整得很惨。

第一百八十六章 税监高寀

    高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他深得万历皇帝的宠幸,据说他在宫中的时候就是万历娈童,和万历皇帝及嫔妃共卧龙床,当然这只是野史传言,是否属实不可考,但他数次被弹劾却巍然不动却是事实,在原本的时空,高在福建整整横行了十六年,到公元1614年才因为民愤实在太大,被多名东林党官员联名弹劾,他才被召回京,注意,是被召回京,不是问罪下狱,可见万历有多么宠幸他!

    正因为有万历皇帝做靠山,高在福建可谓是目空一切,为所欲为,就连福建巡抚徐学聚见到他也要向他行礼。前文提到荷兰人韦麻郎占据澎湖列岛,沈有容孤身前往迫使韦麻郎退兵,可谓是立下了不世奇功,徐学聚当时也准备为沈有容向朝廷请功,但因为之前韦麻郎曾向高行贿,让高上奏为荷兰人请求互市,虽然最后万历驳回了高的上奏,但高却认为是沈有容坏了他的好事,出手阻挠,结果沈有容虽立下不世奇功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而且高从此对沈有容怀恨在心,处处打压他,导致沈有容后来屡立奇功却得不到提拔,可见高此人不仅心胸狭隘,而且睚眦必报!

    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多数心理有些变.态,性格也往往十分残暴怪异,所以对于像高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家伙,福建的官员都对他畏若蛇蝎,就连黄似华平时也不太愿意和高打太多交道,一方面他是浙党成员,和身为阉党的高走得太近有碍于他的官声,另一方面高此人贪得无厌,胃口极大,很难满足,黄似华也怕沾上了脱不了身,但现在为了对付郭致远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为了请动高这尊大神,黄似华也下了血本,专程在府中摆下丰盛的宴席宴请高,高向来是有宴必赴,能够白吃白喝说不定临走的时候还要白拿,这样的好事高怎么可能拒绝呢,自然是欣然赴宴。

    见到高,黄似华自然是好一番巴结奉承,高自然是大刺刺地照单全收,酒足饭饱之后高才剔着牙齿,瞟了黄似华一眼,慢悠悠地道:“黄大人,你今儿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杂家到福建也有年头了,你这还是头一回请杂家赴宴吧,说吧,可是有事要杂家帮忙?杂家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不过规矩你应该懂吧……”

    黄似华不由暗骂这高真是无耻之极,自己还没开口呢,就伸手要好处了,就讪讪地道:“高公公说笑了,公公平日公务繁忙,下官也不好打扰,今日请公公来,为的也是这税收之事,公公为圣上监管福建税收,想必也常为这税收之事烦心吧?!……”

    高有些意外地瞟了黄似华一眼,没好气道:“杂家蒙圣上恩典,监管这税收之事,操劳一些也是应当的,杂家喜欢直来直去,黄大人你有话就直说吧,杂家可没闲工夫陪你闲扯!对了,你福州府的赋税好像只交了八成吧……”

    黄似华暗骂不已,心说你个死太监,还在我面前拿腔作势,福建不比富庶的江南,能够交足八成赋税已经很不错了,但他有求于人,也只得腆着脸道:“公公明鉴,下官也想交足十成赋税,可现在下面的官吏都油滑得很,想尽办法偷税漏税,下官也没办法啊,比如这古田县,明明可以多交赋税,可那古田知县郭致远仗着他在朝中有人,根本不把我这知府放在眼里,下官还专门派了个主簿下去,也被他架空了……”

    高皱了皱眉头道:“古田县?杂家没记错的话,那可是个穷县啊?能有何油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用手指点了点黄似华作色道:“杂家记起来了,之前黄大人被圣上下旨申斥好像就是因为这个郭致远吧,黄大人你可真不地道啊,居然想把杂家当枪使,帮你对付这郭致远?!……”

    黄似华有些惶恐地连忙道:“下官岂敢利用公公,公公有所不知,这古田县如今可不比从前了,那是富得流油啊,公公想必也听说过这妙衣坊的旗袍和神仙牌香烟吧,都是那郭致远弄出来的!……”

    “哦!不是说那是冷家的产业吗?”高一听眼睛就亮了,如今妙衣坊的旗袍和神仙牌香烟在达官贵人圈子可是畅销得很,高已经惦记上了,只是因为冷家在福建本土势力很大,一时间还不好下手。

    黄似华一看高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动心了,连忙趁热打铁道:“那郭致远滑头得很,故意借的冷家的名头,真正在幕后操控的其实是他,若不是下官派去的主簿向我密报,下官也险些被他蒙骗了!……”

    高瞟了黄似华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这个郭致远还真不简单啊,怪不得连黄大人也奈何不了他,听说他和刘光先那老东西关系也不错,连沈阁老对他也颇为维护,要动他可不容易啊!……”

    黄似华听话听音,知道高这是要好处了,咬咬牙,拿出郭致远之前送他的那匣珍珠,谄笑道:“这是那郭致远送给下官的,下官便借花献佛,送给公公了,那郭致远还不知藏了多少这样的宝贝,公公你说他是不是富得流油?!……”

    高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精光,袖子一扫就将那匣珍珠收了起来,阴测测地道:“那杂家说不得要往古田走上一趟了,那郭致远若是识趣也便罢了,若是不识趣,杂家不管他背后是何人,都要将他连根拔起!……”

    黄似华暗喜不已,连忙奉承道:“公公亲自出马,必定马到功成!”,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郭致远设在福州的情报站如今已经运转起来了,福州知府黄似华自然是情报站高度关注的对象,为此情报人员专门收买了黄似华府里的一个小厮,所以黄似华和高的这次密会虽然隐秘,但是还是被情报站收集到了,情报站的站长正是当初郭致远攻破钻山豹山寨收服的第一批土匪俘虏中的黄老吉,他一看这情报就知道十万火急,连夜派来送往古田向郭致远汇报。

    本来郭致远这段时间因为古田发展顺利心情很是不错,但如今好心情却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密报给破坏了,这黄似华真是太可恶了,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没完没了了,这是不整死自己誓不罢休的节奏啊!

    不过相比黄似华,更让郭致远感到不寒而栗、咬牙切齿的却是高这个名字,正史上对于高的记载不多,只说他在任福建税监期间,横征暴敛,无恶不作,但是在野史上却是记载了高一桩令人发指的邪恶暴行!

    之所以说邪恶,是因为这桩暴行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高手下有两个“原奏官”,一个叫魏天爵,一个叫林宗文。原奏官是明代一种特殊的官职,就是专门向皇帝奏请开矿课税的官员,同时他们还负责引领皇帝委派的税监找到矿脉并配合课税,实际上充当了税监的“参谋”。这帮人到了地方后,可以用八个字来评价,那就是“狐假虎威,无恶不作”,但能恶成魏天爵和林宗文这个水平的,实属少见,因为他们为了讨好高,向他献上了一道“秘方”,这道“秘方”和历史上那些招摇撞骗的假方士搞出的所谓长生不老的“秘方”一样非常荒诞,说是“取童男女脑髓和药服之,则可阳道复生”

    高权倾天下,为所欲为,但除了锦衣玉食之外,作为一个死太监,有些福气是无论如何都享受不了的,听说了这俩人渣进献的秘方,大喜,下令大量收购童男童女,“碎颅刳脑”,一开始,还只是一些穷困到饭都吃不饱的家庭,忍痛把孩子卖给高,但后来,很多地方恶棍发现这是一笔发财的路子,就用**拐走孩子,“售于,博取多金”,闽中一时间人心惶惶。而高杀死孩子,取出脑髓之后,直接把他们幼小的尸骨扔在税署后院的池子里,以至于“税署池中,白骨齿齿”

    想必读者们看到这里也和笔者一样都觉得惨绝人寰、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这个高碎尸万段吧,但可惜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高犯下这令人发指的暴行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制裁,逍遥法外,所有知情的福建官员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知道高深得万历皇帝宠幸,弹劾他不仅奈何不了他还会遭到高的打击报复。

    此时的郭致远同样恨不得不顾一切后果干掉高这个死太监再说,但是冷静下来他又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他如果这样做了,不仅他的宏图伟业不可能实现了,他和他的团队成员都得完蛋,为了高这样一个死太监断送掉自己的宏图伟业和性命显然不值得,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第一百八十七章 税监高寀(二)

    但现在已经不是郭致远愿不愿意放过高,而是高愿不愿意放过郭致远的问题了,根据福州情报站的密报,高受了黄似华的蛊惑,已经相信古田富得流油,连郭致远和冷弦凝、孙传合作搞的服装厂和卷烟厂都惦记上了,以高贪得无厌的性格,不把郭致远彻底榨干,是不可能放过郭致远的。

    服装厂和卷烟厂是郭致远现在最大的两头“现金奶牛”,古田县能发展这么快也正是因为郭致远有了这两头“现金奶牛”,资金上有了充足的保证,而郭致远下一步的发展计划也同样离不开这两头“现金奶牛”源源不断的“输血”,所以郭致远绝不能可能让高染指自己的服装厂和卷烟厂!

    这就变成一个死结了,又不能和高硬碰硬,又不想让高染指自己的服装厂和卷烟厂,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一向足智多谋的郭致远也有些抓瞎了,只得找自己的两大智囊徐光启和白度来商议,徐光启对福建官场还不太了解,也没听过高的恶名,所以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皱了皱眉头道:“此人既然贪财,公子送他些银子便是了,就当破财免灾吧!……”

    白度却是听过高的恶名的,大惊失色道:“若是这高亲来,那可就真麻烦了,此人贪得无厌,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呢!……”

    徐光启就有些惊异地向白度询问这高到底是何来历,白度就把高的来历和他到福建任税监后的所作所为向徐光启简单介绍了一下,徐光启的性格是比较方正,一听就怒道:“这高不过一宦官而已,尽然如此无法无天,他就不怕文臣弹劾他吗?!……”

    白度摇头苦笑道:“这高深得皇帝宠幸,所有弹劾他的奏折都被皇帝留中了,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反倒是弹劾他的文臣被他打击报复,不少都丢官去职,你说还有谁敢弹劾他?就连巡抚大人见了他都要行礼呢!以公子现时之地位,若得罪了这高,无异于螳臂当车,毫无胜算!……”

    徐光启气得勒腕长叹道:“当今朝廷真是太**了,如此奸宦当道,正气不存,岂非亡国之兆!……”

    郭致远望了同样一筹莫展的徐光启和白度,苦笑道:“现在先不说朝廷,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徐光启不擅长官场权谋,自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郭致远只能把目光投向熟悉福建官场的白度,白度想了想沉吟道:“公子不是和巡按御史刘大人私交不错吗?听闻刘大人是唯一弹劾过高而没有丢官去职的文官,据说高对刘大人恨之入骨,数次指使朋党弹劾刘大人,不过刘大人素有直名,皇帝总算也没糊涂到家,所以也没有处分刘大人,或许公子可以请刘大人过来,让那高不敢太过肆无忌惮,看能否躲过这一劫……”

    郭致远是真不愿意去麻烦刘光先,他和刘光先是君子之交,扯上这种利益关系就变味了,但现在看来,除了请动刘光先这尊大神来帮自己站台,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他给刘光先去了一封信,把自己遇到的困境和刘光先说了,刘光先能来自然最好,不能来郭致远也不会怪他。

    刘光先确实够意思,接到郭致远的信三天后就匆匆赶来了,郭致远十分感动,赶紧把刘光先请进府邸,刘光先屁股还没坐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臭小子,你怎么会惹上高那个死太监的?!……”

    郭致远就苦笑着把情况详细对刘光先说了,刘光先一听就用力一拍椅子扶手震怒道:“黄似华真该死!为了打压你居然勾结阉党!……”

    郭致远感叹道:“若是寻常事,小子也不敢劳动您老大人,如今福建官员谁不谈高色变,也唯有刘大人你不惧这权阉,敢于仗义执言……”

    刘光先望了郭致远一眼,叹了一口气道:“臭小子,老夫早和你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是锋芒太露了啊,那高深得圣上宠幸,他若有心针对你,老夫恐怕也难护你周全,除非他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老夫或许能弹劾他……”

    郭致远心里咯噔一下,连刘光先这样的硬核男人都这么说,自己这回怕是难过关了,强笑道:“老大人能亲自前来,致远已经十分感念了,如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光先拍了拍郭致远的肩膀道:“你也不必太过灰心,那高来了,你只需小心应对便是了,老夫既然来了,便不会坐视那权阉肆意残害国家栋梁,便是拼了这官帽不要,也要和他斗上一斗的!……”

    郭致远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刘光先为了自己不惜触怒高的风险前来相助,便是至亲之人也难做到啊,连忙道:“致远定会小心应对,不让那权阉拿住我的把柄,尽量不劳动老大人出面……”

    正说着,就有衙役来报,说是高的车驾已经到了城外十里处,让郭致远赶紧出城迎接,刘光先冷笑道:“这权阉真是好大的架子!老夫不想见那厌物,你自前去迎接,小心应对便是了……”

    郭致远带着县衙的官吏来到城外的时候,高的车驾也恰好到了,高的排场很大,带了一百多随从护卫,黄似华为了对付郭致远也是下足了血本,居然亲自陪着高来了古田县,郭致远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道:“下官古田知县郭致远见过税监大人、知府大人……”

    高的那些随从都是狐假虎威惯了的,见状就立刻厉声呵斥道:“大胆!见到税监大人竟然不跪!……”

    郭致远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不可能被这些狐假虎威的随从吓倒,不卑不亢地道:“朝廷并无下官拜见上官需行跪拜礼之规定,下官为何要跪?……”

第一百八十八章 税监高寀(三)

    黄似华暗喜不已,知道挑拨的机会来了,拖长音调道:“郭致远,你见到本官不行跪拜之礼也便罢了,高公公乃是天子门人,奉圣旨监管我福建税务,你岂能不跪?……”

    郭致远暗骂这黄似华真是阴毒,但要他向高这死太监跪拜却是不可能的,依旧不卑不亢地道:“若这般说,陈厂公亦是天子门人,当日下官在京城见陈厂公之时,陈厂公却未让下官行跪拜之礼,莫非高公公比陈厂公架子还大?……”

    黄似华就有些词穷了,高虽然权势熏天,但还是比不过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陈矩的,高在宫中的时候也只不过任御马监丞,比陈矩差了好几级。

    高一直坐在车驾上没下来,听郭致远抬出陈矩,这才掀起车帘走了下来,冷冷地望着郭致远,寒声道:“郭致远,你以为你抬出陈厂公当挡箭牌,杂家就不敢办你吗?!……”

    这还是郭致远第一次见高,就见他身着颜色鲜艳的锦袍,脸上还扑了厚厚的粉,看着十分渗人,尤其他的下颌很尖,腮帮无肉,相学上这种面相的人通常都是尖刻之人,这种人你不能和他硬碰硬,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后果弄死你,所以郭致远便故意装糊涂道:“公公何出此言,下官对陈厂公十分敬仰,向来都只是放在心里膜拜的,怎么会拿陈厂公当挡箭牌呢?难道在公公眼里陈厂公只是挡箭牌般的存在吗?……”

    高被郭致远抓住语病,倒是不好当场发作,陈矩乃是太监之首,又是万历的心腹,他再目中无人也不敢不把陈矩放在眼里,眼中寒意却是更浓了,慢慢走到郭致远面前,冷笑道:“倒是牙尖嘴利,看在陈厂公的面子上,杂家便准你不跪,不过你最好不要被杂家抓住把柄,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小便的时候难免淋漓不尽,所以身上大多会带着一股尿骚味,偏生这高为了遮掩身上的尿骚味在身上扑了大量的香粉,这混杂的气味就有点酸爽了,熏得郭致远差点当场呕吐,强忍着不适不卑不亢道:“下官向来奉公守法,不知有何把柄可抓?……”

    高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郭致远,带领随从们直奔县衙而去,到了县衙大堂就直接坐到了正中原本属于郭致远的主位上,大刺刺地道:“郭致远,杂家此次来可能要在古田待些时日,你赶紧把你的府邸腾出来……”

    郭致远还没答话,待在大堂后衙没出来的刘光先却先绷不住了,大步跑了出来,指着高怒斥道:“岂有此理!圣上派你来是监管税务,不是让你扰乱下层官衙公务的,你占了郭致远的府邸,让县衙如何运转?!你要住去住官驿,这里是县衙大堂,你凭何喧宾夺主?!……”

    高见到刘光先突然跑出来也愣了一下,大怒道:“刘光先,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以为杂家真不敢动你吗?惹火了杂家,杂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刘光先却是夷然不惧地正气凛然道:“老夫代天子巡狩,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言无避,岂是多管闲事?老夫若是畏死,就不做这巡按御史了!……”

    高被刘光先气得要死,但是对刘光先这种连死都不怕的硬骨头,他还真没太多的办法,一旁的黄似华暗喜不已,刘光先越是护着郭致远,高越会对郭致远恨之入骨,这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却假惺惺地装老好人出来打圆场道:“高公公,刘大人,我等都是为圣上办事,没必要为此等小事争执,郭致远,你乃古田知县,高公公远道而来,你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吧,便由你来安排吧!……”

    黄似华这么说自然是包藏祸心的,他把皮球踢给郭致远,郭致远要是不肯把府邸腾出来,就把高彻底得罪死了,郭致远自然看出了黄似华的险恶用心,而且他也不希望刘光先为了自己和高结成死仇,加上如果他让高住到官驿的话,他在古田得罪的那些地主乡绅肯定会跑去官驿告自己的黑状,还不如让高住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样有什么状况自己也能及时应对。

    想到这里,郭致远便拱手道:“高公公远道而来,下官确应尽地主之谊,下官这就安排下人将府邸腾出来,让高公公和知府大人休息……”

    刘光先没想到郭致远居然会选择屈服,如果不是之前对郭致远的了解,知道他绝不是喜欢溜须拍马的小人,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人了,有些诧异地望向郭致远,见郭致远用微不可察的眼神朝他使了个眼色,知道这小子多半是有什么鬼主意了,便故意作色道:“倒是本官枉做小人了,那本官就不在这里惹人厌了!……”说完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高对郭致远同意把府邸腾出来给自己住也有些意外,瞟了他一眼,拖长音调道:“算你还识趣,你不要以为把刘光先那老东西请来就能保住你,杂家只是不想和他计较,杂家要动的人,谁都保不住!……”

    郭致远有心试探一下高的胃口有多大,便顺着他的话道:“公公宽宏大量,下官也有所耳闻,公公初到古田,下官略备了些薄礼,请公公笑纳!……”说着轻轻拍了拍巴掌,王喜便带着两个下人一人捧了一个木匣子走了上来,木匣子里装的都是珠宝首饰,还是郭致远第一次攻破钻山豹的土匪山寨缴获的。

    高打开木匣子一看眼睛就亮了,看来黄似华果然没说假话,这个郭致远真是富得流油啊!把贪婪的目光从珠宝首饰上收了回来,高望着郭致远似笑非笑道:“郭致远,听说你的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生意很是兴隆啊,杂家也颇有兴趣,你可愿意与杂家合作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贪得无厌

    郭致远一听就暗骂不已,这高真是贪得无厌啊!收了自己送的珠宝首饰,马上就打起自己的服装厂和卷烟厂的主意来了,好在郭致远也有所准备,早已让服装厂和卷烟厂暂时停工了,里面的设备和原材料也都藏了起来,便故意装糊涂道:“下官不明白公公的意思,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下官不知道啊!……”

    高一听就冷哼道:“郭致远,你以为你打着冷家的牌子杂家就不知道这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是你开的?你若是识趣,杂家便只要五成,给冷家和你留五成,若是你不识趣,哼哼,朝廷可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的,杂家就是抄了你的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郭致远心里咯噔一下,高把冷家也点了出来,显然是对服装厂和卷烟厂势在必得了,而且开口就要五成,这等于明抢了。朝廷确实有明令禁止官员经商,虽然这条禁令早已形同虚设,朝中大臣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生意,而且涉及的都是国家严令禁止普通人根本无法插手却又最有利可图的行业,但是如果高硬揪住朝廷的这条禁令不放,要查抄郭致远的服装厂和卷烟厂,郭致远还真是有冤无处伸,搞不好还会连累冷弦凝。

    但是郭致远也绝不可能把服装厂和卷烟厂的股份让出五成给高,那样就等于让出了服装厂和卷烟厂的控制权,以高贪得无厌的性格,服装厂和卷烟厂最终肯定会被他全部侵吞掉,现在之所以还留出五成是因为郭致远还掌握着核心技术,而销售渠道则掌握在冷弦凝手里,一旦高掌握了控制权,肯定会立马安插人进来,把核心技术和销售渠道搞到手后就会把郭致远和冷弦凝一脚踢开。

    现在郭致远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咬着不认,继续装糊涂道:“下官还是不明白公公的话,下官和冷家并无交集,只是和冷家的冷姑娘见过两面而已……”

    高就彻底怒了,拍案而起道:“郭致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杂家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就休怪杂家不讲情面了!……”

    一旁的黄似华见状就朝堂下的刘启东使了一个眼色,刘启东立刻站了出来,从袖子你掏出一个账簿,得意地朝郭致远扬了扬道:“郭大人,你所言不实吧,当初你为百姓购买红薯种和猪崽用的都是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的银子,没有走县衙的公账,但下官这里都做了记录,还有你把服装厂和卷烟厂的设备和原材料藏在何处,下官也知道,可要下官带着高公公去查抄啊?……”

    郭致远望着刘启东眼睛直喷火,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他确实是大意了,刘启东到古田上任以后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即便是郭致远把他架空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郭致远对他的戒备也就慢慢放松了些,加上公务繁忙,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条黄似华派来的狗,没想到刘启东在这紧要关头突然跳出来咬了自己一口,这可就真有点要命了!

    高却是大喜过望,望着郭致远阴测测地笑道:“郭致远,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你可想好了,杂家要五成是看得起你,否则只要杂家一声令下,你可就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了!……”

    郭致远也知道死咬着不认是不行了,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先使出缓兵之计拖延一下再做打算,咬咬牙道:“高公公,既然你也知道这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不是郭某独有,郭某一人也不好做主,总要让郭某和冷家还有孙家商量一下才好回复公公……”

    高见郭致远终于松了口,也不好逼迫太甚,毕竟如果不把服装厂和卷烟厂的核心技术交出来,他即便是抢到了手也是个空壳,便哈哈大笑道:“你尽管去商量,杂家反正还要在古田待些时日,便在你的官邸住下了,不过杂家要提醒你,杂家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最好不要挑战杂家的耐心哦!……”

    郭致远眼中寒光一闪,心说就暂且让你得意一时,为了麻痹高,他脸上却是不动色声地拱手道:“高公公和知府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有些疲惫了吧,就请在下官的府邸先歇息一下,下官晚间再设宴款待公公和知府大人一行……”

    高见郭致远服软了,便伸了个懒腰道:“杂家确实有些乏了,就先去休息了,希望晚间能听到你带来的好消息……”说着就起身向后衙郭致远原本的府邸走去。

    黄似华却是有些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对高压低嗓门道:“公公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了?那小子诡计多端,公公还是要提防一些才好……”

    高瞟了黄似华一眼,有些不悦地道:“黄大人也是一方知府,怎生这般沉不住气?等杂家把他的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拿到手,要炮制那小子还不容易?那小子再诡计多端,也跳不出杂家的手掌心,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

    黄似华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讪讪地道:“公公所言极是,是下官多虑了……”

    郭致远也赶紧把徐光启和白度再次找来商议,不过这次却多叫了一个人,把孙传也叫来了,服装厂和卷烟厂孙传也有股份,现在遇到麻烦了,自然没理由让郭致远一个人顶雷,肯定得把孙传叫上。

    孙传是海盗出身,自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听郭致远把情况一说,立刻跳起来大怒道:“那狗太监居然想染指我们的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的生意,老夫这就带人去杀了那狗太监!看他有没有命拿!……”

    白度一听就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那狗太监深得皇帝宠幸,杀了他就等同造反了!而且他带着那么多随从护卫,还有黄似华也在,要杀他也不容易,他如今住在县衙府邸,出了任何事情,郭大人都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九十章 送大礼

    孙传也不是无脑的人,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给白度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的办法行不通,有些沮丧地重新坐了下来,双手一摊道:“那怎么办?杀又杀不得,难道真把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给他?……”

    郭致远摇了摇头道:“我刚才已经试探过他了,此人贪得无厌,是不可能满足的,即便把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给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孙传气得直拍椅子扶手道:“那难道我们就任由他宰割吗?!……”

    白度叹了一口气道:“此事确实棘手,连巡按御史刘光先大人都弹劾不了这狗太监,我们就更不可能斗得过他了,除非这高不再受皇帝宠幸,否则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再受皇帝宠幸?”郭致远隐约抓住了点什么,可是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时楚婉儿突然派谢二虎过来禀报说是沈君蓉带着几个人从山里出来了,如今就在团练军的兵营。郭致远一听就大吃了一惊,惊呼道:“她来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怪不得郭致远这么紧张,沈君蓉和自新军的存在也是郭致远的一大软肋,一个小县城的知县养这么多兵,这不是意图不轨吗?所以郭致远连刘光先都瞒着,如今正好高和黄似华跑到古田来抓郭致远的把柄,如果让他们知道沈君蓉和自新军的存在,那岂不是完蛋了!

    郭致远火急火燎地跑到自新军的军营,就见沈君蓉和楚婉儿正亲热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郭致远本以为是自新军出了什么大事,看沈君蓉这神态又不像,便没好气道:“沈君蓉,我不是让你好好地在山里待着带自新军搞训练吗?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跑县城来了?……”

    沈君蓉一听就不高兴了,冷冷地道:“怎么?郭大人不欢迎我?那我这便回去就是了!……”

    楚婉儿连忙拉住沈君蓉,对郭致远抱怨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君蓉姐立了大功,特意给你送大‘礼’来了,你不但不褒奖她,还把她往外赶?……”

    “送‘礼’?到底怎么回事?”郭致远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问道。

    楚婉儿望了沈君蓉一眼,见她没反对,这才说出真相道:“君蓉姐把钻山豹和响尾蛇抓住了!如今就关在我们军营里,你说这算不算大礼啊?!……”

    郭致远一听也是喜出望外,钻山豹和响尾蛇在古田盘踞多年,犯下了累累罪行,没能把这两个土匪头子抓住一直是郭致远一大遗憾,这才知道自己错怪沈君蓉了,连忙向沈君蓉道歉道:“沈小姐,我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责怪你,我向你道歉!不过你是怎么抓住这两名悍匪的?……”

    沈君蓉也知道郭致远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多半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才会方寸大乱,也就没再生郭致远的气,告诉了他抓住钻山豹和响尾蛇的经过。原来钻山豹和响尾蛇内讧之后就逃窜到了邻近的罗源和南平县,重新又拉起了队伍,不过两人对被郭致远用计赶出了古田县都觉得很不甘心,加上如今古田发展很快,过路客商越来越多,油水很足,两人都被郭致远打怕了,望着这么块大肥肉不能下嘴更是恨得牙痒痒。

    两人还不知道沈君蓉已经归降了郭致远,听说沈君蓉的山寨还在,里面人马还不少,就打起了沈君蓉的主意,想说服沈君蓉一起去打郭致远,为了以示诚意,这两个利令智昏的家伙居然亲自跑到沈君蓉的山寨去找沈君蓉谈判。对这两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家伙,沈君蓉自然不会客气,马上命令自新军的士兵将这两人拿下,亲自押送到县城来向郭致远请功了!

    郭致远听完就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沈小姐真是福将啊,自新军还未出山就立下如此大功,本官一定重重有赏,走,一起去看看这两个悍匪去!……”

    此时钻山豹和响尾蛇已经被扒了上衣,赤膊绑在柱子上,可笑的是两人还在互相埋怨,钻山豹大骂响尾蛇道:“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个蠢货,我早和你说了毒王蜂那娘们靠不住,你非要往她跟前凑,这回好了吧,让人一锅端了吧!……”

    响尾蛇自知理亏,嘴上却不肯服软,回骂道:“老子认识你才是倒了血霉了呢,不是你,老子还好好地当着我的山大王呢,老子好心收留你,你却给老子玩阴的,你要是聪明,你可以不来啊,又想得便宜,出了事却只知道怪老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郭致远在门外听得暗暗好笑,咳嗽一声走了进去,钻山豹和响尾蛇不认识郭致远,只认识沈君蓉,见到她进来越发激动了,对她破口大骂,沈君蓉娇斥一声:“聒噪!把他俩的嘴堵上!”,立刻有团练乡兵上前用布团堵住了两人的嘴,这才消停了。

    这还是郭致远第一次见到钻山豹和响尾蛇的真容,不得不说这两人长得还是挺威武的,身高七尺,一身的腱子肉,这要是在后世都可以去选健美先生了,尤其是钻山豹,蓄着络腮胡子,十分彪悍,怪不得以前的古田百姓都会谈钻石豹色变呢!

    对于如何处理这两个悍匪头子,郭致远的部下们却是意见不一,像孙智勇他们这些原玉屏镇的百姓与钻山豹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恨不得把钻山豹千刀万剐,孙智勇更是跪在郭致远面前痛哭流涕请求郭致远让他亲手杀了钻山豹报仇。

    白度则认为郭致远毕竟是朝廷命官,私自处理这两人有些不合规矩,毕竟钻山豹和响尾蛇跟普通土匪不同,这两人都是在官府挂了名通缉的悍匪头子,不如将两人押送巡抚衙门,这样也算是郭致远的一大功绩。

    两方意见争执不下,郭致远却只是沉吟不语,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拍案而起道:“别争了!本官自有打算,这两人我有大用!……”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以毒攻毒

    众人都有些惊异地望向郭致远,不知道郭致远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郭致远还准备收服钻山豹和响尾蛇为己用吗?要知道钻山豹和响尾蛇跟沈君蓉的情况不同,沈君蓉虽然也当过土匪头子,但沈君蓉从不残害无辜百姓,而钻山豹和响尾蛇却是无恶不作,罪行累累,若是郭致远将这两人收归己用,那他现在这些部下只怕都要离心离德了。

    跪在郭致远面前的孙智勇更是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郭致远,他如今对郭致远十分敬服,处处都以郭致远为榜样,但郭致远方才的话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郭致远一看众人的目光就知道他们误会自己了,把孙智勇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智勇,你放心,你爷爷的仇我记着呢,不过你不觉得就这么杀了他们有些太便宜他们了吗?怎么也得废物利用一下,让他们为咱们创造最后的价值吧……”

    听郭致远这么一说,众人才知道误会郭致远了,只不知他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要如何炮制这钻山豹和响尾蛇两人。不过郭致远不说,他们也不好问,纷纷散去了。

    郭致远却叫住了白度,压低嗓门道:“白兄慢些走,我已经有了主意对付高那狗太监,就着落在这钻山豹和响尾蛇两人身上,不过还需白兄助我一臂之力才行……”

    “公子可是准备用这二人暗杀那狗太监,然后将罪名推到这两名悍匪头子身上,这只怕行不通呢,那高如今就住在公子的府邸,若是被杀了,就算公子用这二人当替罪羊,公子只怕也难脱干系!……”白度皱了皱眉头道。

    郭致远摇了摇头,凑到白度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白度一听眼睛就瞪大了,目瞪口呆地指着郭致远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此…此计实在太…太……”

    “太阴毒了是吧?”见白度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完,郭致远干脆把他的后半截话说出来了,摇头苦笑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对付高此等阴毒之人,只能用此阴毒之计,徐先生他们性格方正,多半不会同意我用此等阴毒之计,我也只能与白兄商量了,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败露,就当真万劫不复了!……”

    白度咬了咬牙道:“白某觉得公子此计可行,如此一来,万历皇帝知道此事,也必会对这高心生厌恶,不会深究此事……我这就去找孙传商议,此事让他手下家丁来做最为合适,将来徐先生问起此事,公子也只推说此计是白某所设,否则恐影响公子清誉……”

    郭致远摇了摇头道:“这高在福建鱼肉百姓、无恶不作,若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只会成为祸害,只要能将他除去,我又岂在乎些许清誉,只是兹事体大,你我必须小心行事,不可露了马脚……”

    白度激动地点了点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放心,你在明,我在暗,必定让此事天衣无缝!……”

    郭致远拍了拍白度的肩膀沉声道:“好!那我们分头行事,你去找孙传,我去找沈医生讨药,回头我亲自把钻山豹和响尾蛇提出来交给你,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把秘密事宜安排妥当之后,郭致远又去找刘光先,邀请他出席今晚的晚宴,刘光先一听就跳了起来,指着郭致远怒斥道:“郭致远,老夫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准备向那权阉低头?!还让老夫去陪那权阉饮宴?你要去巴结那权阉的话,从此休说认识老夫,老夫这便离开!……”说着就气冲冲地真的准备拂袖而去!

    刘光先也是郭致远计划的重要一环,郭致远当然不能让他离开,连忙拉住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正色道:“老顽固,小子是何等人你还不知道吗?那高在福建胡作非为、恶名卓著,小子岂会巴结他?你若信得过小子,便留下来,小子请你看一出好戏!……”

    刘先光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郭致远的胳膊,厉声道:“臭小子,你可别胡来!那高乃是圣上心腹之人,你若杀了他,等同造反,到时老夫也保不了你!……”

    郭致远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放心,小子自有分寸,此事若成,小子便是为国除奸,到时还请大人做个见证,将所见如实上报便是,若是不成,也绝不会牵涉大人,大人只管坐着看戏便是了!……”

    刘光先不知道郭致远打的什么鬼主意,目光严厉地瞪着他,郭致远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着,也不退缩,最后刘光先松开了郭致远的手臂,叹了一口气道:“臭小子,你这喜欢行险的性格迟早会害了你,罢了,老夫便陪你疯一回,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晚上,郭致远摆下丰盛的酒宴宴请高和黄似华一行,还请了孙传和几位太平绅士过来做陪,令高感到意外的是刘光先居然也在,而且出奇地不像以往一见到他就怒目而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高扫了刘光先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今天的主角郭致远,大刺刺地道:“郭致远,今日杂家和你所说之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郭致远连忙拱手陪笑道:“下官已经考虑清楚了,能得公公看中实乃下官之荣幸,下官愿意将成衣作坊和卷烟作坊献给公公!……”

    高见郭致远如此识趣,心怀大悦,意得志满地点了点头,这才在正中的尊位上坐了下来。酒宴开始后,孙传等乡绅都来向高敬酒,高得了一桩大财富,心情也颇好,来者不拒,着实喝了不少,本来苍白的脸上都有些酒红了,郭致远见状也端起酒杯走到高身边向他敬酒,高这回倒没有托大,毕竟他还想把郭致远的核心技术搞到手呢,便也站了起来,用手拍着郭致远的肩膀笑道:“郭致远,只要你好生为杂家办事,杂家必不会亏待你,保你连升三级,官运亨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一百九十二章 辣眼睛

    郭致远被高拍着肩膀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却低着头装作十分恭敬地道:“谢公公抬举,下官必定全心全意为公公办事,来,我敬公公一杯……”谁都没注意到郭致远在和高碰杯的时候,郭致远的尾指微微弹了一下,一撮细小的药粉被弹入了高的酒杯当中!

    高更是没有注意,得意地哈哈一笑,仰头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郭致远眼中精光一闪,拿着酒杯退了下去,又安排衙役们拿了酒菜去慰问高的那些随从护卫,再回来的时候就见高已经有些醉态了,居然主动挑衅起了刘光先,大着舌头道:“刘…刘光先,你…你既然来了为…为何不向杂…杂家敬…敬酒啊?莫非还…还想着去…去圣上那里弹…弹劾杂家不成?……”

    郭致远心里咯噔一下,要是高和刘光先闹将起来,他的计划就要出变故了,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向脾气急躁的刘光先居然没有当场发火,还主动站起来朝高拱拱手,面无表情地平淡道:“老夫不胜酒力,比不得公公海量,便不向公公敬酒了,公公开心就好……”

    虽然刘光先的语气很是敷衍,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低姿态了,让高很是得意,刘光先的脾气可是有名的有如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今居然在他面前低头了,这让高觉得很有成就感,一高兴又连饮了好几杯。

    郭致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了刘光先一眼,黄似华总感觉今天郭致远和刘光先的表现有些反常,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见高喝得有点多了,便连忙劝道:“高公公,酒醉伤身,您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高一听就不高兴了,眼睛一瞪,对黄似华作色道:“杂…杂家没…没醉,杂…杂家还…还能喝…喝!莫…莫非你…你对杂…杂家有…有意见?!……”

    黄似华讨了个没趣就不敢再劝,就见高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醉得不行了,坐都坐不稳了,直往桌子底下钻,郭致远见时机差不多了,连忙叫来高的两个随从,让他们把高扶到房间去休息了,高的那两个随从也喝了不少,踉踉跄跄地扶着伶仃大醉的高离开了。

    本来黄似华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却被郭致远拉住了,笑道:“黄大人,过去下官年轻气盛,可能和大人之间有些误会,下官向大人赔罪,方才高公公在,下官也不好敬大人酒,现在正好补过……”

    黄似华总觉郭致远表现有些反常,皱了皱眉头道:“本官也有些不胜酒力了,郭大人要敬本官酒还是改日再说吧!……”

    郭致远暗暗着急,他又不好强留黄似华,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刘光先突然慢悠悠地道:“看来郭大人的面子不够大啊,向黄大人敬酒黄大人不喝,那老夫代他敬黄大人,不知黄大人是否领情啊?……”

    福建的官员有谁不怕巡按御史刘光先,他开口要敬黄似华酒,黄似华就不好再强行离开了,只得重新坐了下来,强笑道:“下官岂敢让刘大人敬酒,应当下官敬刘大人才是……”

    刘光先冷冷一笑道:“老夫还以为黄大人攀上了高公公的高枝,便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了呢?!……”

    黄似华的冷汗就下来了,只得主动举杯向刘光先敬酒,黄似华向刘光先敬完酒,郭致远又向黄似华敬酒,黄似华也不好再推辞了,和郭致远碰了杯,喝完郭致远却仍不放黄似华走,不停地拉着他说着道歉的话,刘光先不时还插上几句,黄似华想走又不能走,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要出事,不停地用眼角斜视着观察郭致远,郭致远却表现的泰然自若,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时后衙突然传来剧烈的嘈杂声和惨叫声,黄似华就知道出事了,猛地站起来,指着郭致远厉声道:“郭致远,可是你干的好事?!”,郭致远却是装作一脸糊涂地惊异道:“黄大人此话是何意?下官一直在陪大人饮酒,能干何事?!……”

    黄似华也顾不上再和郭致远纠缠,恨恨地一跺脚,赶紧向后衙跑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致远和刘光先对视了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

    三人来到后衙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前的画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就见高的那些随从护卫全堵在卧室门口,里面还倒着两具随从的尸体,两名彪形大汉正状若疯狂地在房内乱转,高被其中一名彪形大汉像提鸡仔一样提在手里挥舞着抵挡高那些随从护卫的攻击,高身材本就干瘦被那彪形大汉提在手里简直轻若无物,此时他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人身上都没有任何的衣物!

    高的那些随从护卫估计也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傻了,想要冲上去抓住那两名彪形大汉又怕伤到高,只能一个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胡乱喊叫。如果说现场还有一个人保持着理智,那就只有郭致远了,因为这一切本出于他的设计,那两名彪形大汉自然就是钻山豹和响尾蛇了,不过此时两人都已被灌下了沈令誉的秘制药物,失去了本性,只剩下了野兽的本能。

    之所以设下这样的阴毒之计,是因为郭致远知道只要高还受万历的宠幸,自己就动不了高,那要怎样就是才能让高失去万历的宠幸呢?那就只有把高的名声搞臭!外界本有传言说高在宫中的时候就是万历娈.童,而高到了福建也是荒.淫无度,蓄养男.宠,只是这种丑闻谁也无法考证,但如果郭致远让这丑闻曝光出来,传到万历耳朵里,万历必定会对高由宠幸变成极度厌恶,万历可以容忍高贪腐,但绝不可能容忍高曝出这样有损朝廷声誉的丑闻!

    当然仓促之间郭致远不可能收集得到高蓄养男.宠的证据,所以他设下这样的阴毒之计,丑闻这种东西向来是不需要严密的证据的,只要大家看到了,然后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就会很快传播出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黄似华的恐惧

    当然现在戏还没演完,郭致远必须要让一切变得死无对证,才能把这件丑闻坐实了,所以他立刻惊呼道:“这两人是官府通缉的悍匪头子钻山豹和响尾蛇,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听说那两名彪形大汉市悍匪头子,高那些随从护卫更乱套了,有人喊:“休要走了这两名悍匪头子!他们杀了魏大人和林大人!……”,有人则喊:“不可!高公公在他们手里!别误伤了高公公!……”

    郭致远也连忙见机大喊道:“大胆狗贼,休伤了高公公!”,钻山豹和响尾蛇虽然已经被沈令誉的秘药弄得失去了本性,只剩下本能,但是郭致远是他们最痛恨的人,所以对郭致远的声音记忆极深,听到郭致远的声音,本来还如困兽般在房内乱转的两人立刻条件反射地把头转了过来竟然朝门口郭致远的方向直扑过来!

    高那些随从护卫越发乱套了,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两人,这时郭致远又大喊道:“快让开,别伤了高公公!”,高那些随从护卫才赶紧让开去路,钻山豹和响尾蛇两人提着昏迷不醒的高冲出了包围,但这时郭致远却已隐入到了人群之中不再发声,失去本性的两人茫然四顾了一下,凭着本能向没有人的方向冲了出去,高那些随从护卫也赶紧追了上去,一追一逃竟然冲出了县衙!

    县衙里面的人都跑去围堵钻山豹和响尾蛇两人了,只剩下刘光先、黄似华、郭致远还留在县衙内,此时县衙内倒是安静了,三人之所以没有跟着众人追出去,是因为三人都知道,高已经完了,彻底的完了!

    黄似华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显然还没有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刘光先则是皱着眉头也没有说话,郭致远心里也有些揣揣不安,他在仓促之间想出这么个计划,自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漏洞,所以接下来刘光先和黄似华的反应也非常关键!

    郭致远望了两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人,今夜之事实在…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下官已经乱了分寸,该如何处置,还请两位大人示下!……”

    黄似华本来就觉得今天郭致远的反应很反常,事到如今,如何还猜不到今夜之事全是郭致远设计好的,颤抖着手指着郭致远颤声道:“郭…郭致远,你…你是不是疯了?竟…竟然做出这…这等疯狂之事!……”

    郭致远早猜到黄似华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立刻把脸一板,冷冷地道:“黄大人,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随便说,下官之前对今夜之事一无所知,事发之时,下官可是和两位大人在一起饮酒,黄大人以为下官想发生这样的事吗?此等丑闻传出去,今日在场之人全脱不了干系!……”

    郭致远的话如一盆冷水泼下,终于让黄似华冷静下来了,断袖之癖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啥稀奇事,很多达官贵人家里都蓄有男.宠,而在宫中这样的事更是司空见惯,但是这样的事不能曝光,一旦曝光就变成丑闻了,以万历皇帝的处事风格,处理这种丑闻的第一反应从来不是追查真相,而是想办法封口!

    这绝不是笔者随意yy,这从万历朝的三大奇案:妖书案、梃击案和红丸案的处理就可以看出来,妖书案在本书开篇已经详细叙述了,梃击案和红丸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百度,这三大奇案并非是因为案件本身真相多离奇,而是因为三大的奇案最后的处理结果都很离奇,都是和稀泥似的弄出个糊弄大众的结论了事,是真的查不清真相吗?不是!是因为再追查下去就涉及到皇家内部的丑闻了,所以只能敷衍了事。

    郭致远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敢铤而走险,如果黄似华非要攀咬郭致远追查真相,郭致远固然要倒霉,但他也讨不了好,万历皇帝肯定会倾怒于自己。而且黄似华要攀咬郭致远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从表面上看,郭致远是可以撇清关系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刘先光,要是刘先光和郭致远共执一词,他却一个人嚷嚷着另有隐情,万历皇帝会更愿意相信谁呢?

    想到这里黄似华头一次对郭致远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得罪了他,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你,而且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的高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黄似华现在很后悔不该帮着沈一贯对付郭致远了,这个郭致远太会算计了,连自诩老谋深算的自己都中了他的圈套,哪怕明知这一切都是郭致远设计好的,自己却不能站出来揭露真相,相反还要帮着郭致远遮掩,因为这样的结果才是万历皇帝希望看到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光先也终于开口了,他深深地望了郭致远一眼,干咳一声道:“如何处置?当然是据实上奏了!这个高,老夫之前就听说过一些传闻,没想到他如此荒唐,居然将两个被通缉的悍匪头子带在身边,闹出此等丑闻,真是死有余辜!他死不要紧,但此等丑闻若是传出去,伤的却是朝廷的体面!所以在圣上的旨意下来之前,此事不宜声张,胆敢泄露此事者斩!黄大人,你意下如何啊?!……”

    黄似华打了一个激灵,知道刘光先这是已经决定帮郭致远擦屁股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挣扎也消失了,连忙道:“刘大人如此处置十分妥当,下官无异议……”

    刘光先点了点头道:“既然黄大人无异议,待会就由老夫来拟奏折,你二人同时具名,此奏折就以你我三人名义联名上奏,待会高那些随从护卫回来,你我三人一起找他们问话,封了他们的口!……”

    郭致远也暗暗长松了一口气,只要黄似华同意在联名奏折上签字,那此事就等于盖棺定论,不可能再起波折了,除非高没有死,还能为自己分辩,但以白度的精明,应该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飓风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了嘈杂声,追出去的高那些手下全回来了,之所以回来这么快是因为他们追出去没多远就正好遇到一队巡逻的团练乡兵,还没等他们呼喊提醒,那队团练乡兵就一通长枪齐刺,把钻山豹、响尾蛇和高全变成了“肉串”,高那些手下顿时傻眼了,主子死了,他们这些手下也得完蛋啊,想围上去找那些团练乡兵理论吧,一看对方那彪悍的气势,又有些怂了,他们本是高招募的一些地痞流氓,让他们跟训练有素的团练乡兵干仗,那真的有点嫌命长了!

    所以他们只能回来找黄似华告状了,毕竟黄似华是跟高一起来的,黄似华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意外,郭致远把一切都设计好了,怎么可能让高继续活着呢,所以他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表示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稍后再处理。

    这时刘光先和郭致远也过来向高这些随从手下问话,现在关键问题就是钻山豹和响尾蛇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高的卧室?但是对这个关键问题,高这些随从手下也是一问三不知,因为高的确有蓄养男.宠的习惯,不过这样隐秘的事情都是由高最信任的两个心腹手下来办的,这两个人一个叫魏天爵,一个叫林宗文(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向高献“秘方”的两个人渣),但是这两个人也已经被钻山豹和响尾蛇杀了(就是之前卧室里的那两具尸体),所以现在谁也说不清钻山豹和响尾蛇为何会出现在高的卧室里。

    刘先光和郭致远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喜色,如此一来,郭致远计划里的最后一个漏洞也堵上了,当下刘光先十分严厉地向高这些随从手下下了封口令,说今晚之事只要走漏了风声就拿他们是问,高这些随从手下本不是什么忠诚之辈,如今高死了,自然是树倒猢狲散,都想着日后的生活该怎么着落呢,谁还有心思去想高死亡的真相,纷纷十分惶恐地表示一定会守口如瓶。

    当晚刘光先便拟好了奏折,称高将两名被官府通缉的土匪头子蓄养在身边充当男.宠,结果不知为何事争执起来,被两名凶性大发的土匪头子杀死,两名土匪头子随后也被赶来的古田团练乡兵正法,恰好到古田巡视的刘光先和黄似华以及古田知县郭致远目睹了事件发生的经过,为防止此事曝光损害朝廷声誉,经三人商议,决定先把此事压下,请圣上圣裁云云。

    黄似华一看刘光先写好的奏折就知道刘光先这是要绑架自己帮郭致远背书了,但是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尤其是在看到血肉模糊的高的尸体之后,他更是吓破了胆,生怕自己要是不签字,郭致远会像对付高一样对付他,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在奏折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不该跟着高一起来古田,同时这件事也让他对郭致远产生了深深的畏惧,甚至还超过了对刘光先的畏惧,因为刘光先再严酷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对手,所以第二天他就匆匆地离开了古田县。

    刘光先也要离开古田了,郭致远去给他送行,但这一次的送行明显和上一次不同,刘光先一直铁青着脸没有说话,郭致远也只能惴惴不安地在后面跟着,他对刘光先自然是十分感激的,这次如果不是刘光先,他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利用了刘光先,他赌刘光先虽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为了除去高这个祸害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他赌赢了,但是刘光先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显然刘光先对他的做法很生气!

    郭致远知道刘光先为什么生气,因为他的做法违背了刘光先的处世原则,他的做法已经可以算得上不择手段了,在刘光先这样的正人君子看来自然是无法原谅的,所以他也一直不敢正视刘光先,只能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最后刘光先停住了脚步,目光严厉地望着郭致远道:“郭致远,这一次老夫帮了你,但这样的事情老夫不希望还有下次!行事不择手段非正人君子所为,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情的发展不出郭致远所料,万历皇帝收到刘光先的奏折后十分恼怒,但这恼怒却大部分是针对高的,所以他并没有下令彻查此事,最后给了一个高因公殉职的结论,说是因公殉职,但却没有给高追加任何的抚恤,东林党人马上敏感地意识到高已经失去了万历的宠幸,纷纷上折弹劾高,说他在任福建税监期间横征暴敛,胡作非为,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果然万历很快又收回了高因公殉职的结论,让内阁以贪污罪对高议处,悲催的高死了还不得安宁,最终还是被扣上了贪污犯的帽子。

    和高一样倒霉的还有黄似华,徐学聚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说他勾结阉党,是高的帮凶,再次弹劾他不能胜任福州知府之位,而黄似华不知道是不是被高之死吓破了胆,感觉自己如果继续待在官场上迟早会和高一个下场,居然自己上了请罪折,请求乞老归田,黄似华自己都上了请罪折,沈一贯就算想护他也护不住了,加上万历因为高之事心情本就不好,所以马上批准了黄似华乞老归田的请求。

    精明的徐学聚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趁势而动,举荐东林党人秦寿接任福州知府,同时联合朝中的东林党人对福建的浙党官员大肆弹劾,福建官场为之震动,东林党人势力大涨,福建的浙党成员人人自危。

    于是郭致远这只小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终于变成了一阵飓风,让原本的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小小的偏移,原本黄似华是没有这么快离任的,东林党和浙党在福建的势力争夺要拉锯好些年,但因为郭致远的出现,使得局势变成了一边倒,东林党抓住了机会,提前把福建变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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