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战（24）
这里是防线最外围的位置，以巨型母舰为中心的编舰阵容，任务是阻截到来的“失控式”武器攻击。
这里也是最容易受毁灭冲击的地方，正如杜兰德提醒的，缺乏能量显形配置。
通俗说，敌人搞破坏来了也没法知道。
还没进入舰桥中心，里面就传来了莫小莉恶狠狠的声音，“我去你们的什么玩意，敢到老娘这里来。”
边沁：“......”
这小丫头跟谁学的。
自动感应的白色舱门大开，他看到莫小莉正从另一横躺的男子上方收回腿，小圆脸透出忿忿之色，然后似感觉到他到来，转过头，“我们是不是要撤了？”
“你害怕？”
“谁说的。”
“不是就好。”
站在一侧、真正出手将偷袭者击退的坦堤闻言没好气接道，“你就使劲宠她吧。”以自己一个拥有顶级实力的人专门保护这么一个小丫头还不够吗，非要亲自带在身边，不嫌碍事？
依他看，他更愿意待在内城某个地方，譬如空中花园，未受波及时安静地当半个观众。
边沁回答，“你们相处得似乎不错。”
“我只是信守承诺。”坦堤面上嗤笑，“怎么？看情况似乎不妙？”
“正常。”
边沁简单应着，抬步至系统屏幕前，“还没出现异常警报？”
既然会袭击这里，那关键的，编舰内任何一重要位置现在都可能随时出现问题，或者已经出现问题。
凯专注地盯着毫无变化的监控数据，面带沉思，“没有。不太对。”如果袭击只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过于轻视己方了。
边沁看他一眼，视线回到泛着一片正常蓝光的中央屏幕。
上回执行任务的旗舰号出事后邀请人加入前线，既是不想留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大后方，也是就近方便观察。
如今看来，尚信得过？
莫小莉悄悄从身后靠近，伸手抓上尾指。
她感觉到了气氛转变的凝重。
“小小兽们在能量驱动、引擎、炮塔等控制单元溜达”，莫小莉开口，“没看见有谁现身。”
胸前一毛团听到说话声探出半个身子，眼珠嘀溜一圈又缩了回去。
边沁抬手拍拍脑袋。
“会不会是......”他沉吟着，与凯对上视线。
凯接上，“声东击西。”
首脑在这里出现，但不代表主战场也在这里。
它们的目的，是进化。而提供它们进化的基因分析样本，平均分布在六个地方，这里只是其中一个。
那是在哪里？
这一疑问刚齐齐浮上脑海，前面屏幕唰地一换，诺亚出现其上，“喂，你们都在愣着干瞪眼？”
它鄙视地哼了声，“蠢货，在青城。”
艾丽茜！
边沁直问，“多少？”
“八万。”
“剩下两万？”
“未见踪影。”
所以，是分头行动？还是等所有支援前往青城后，再来个套中套的声东击西？
他现在继续留在让城还是前往青城？
数个念头接连划过，边沁果断地吩咐副官，“替我守住这里。”
“你也是刚刚知道的吧。”在发出消息、命令，并赶往传送站的间隙，边沁强调地复问，“你们那占去了五分之一的战力什么时候能回援？”
“等。”
诺亚扔下一字，通信频道内再无声儿，取而代之的是自动接收的最新信息。
青城。
艾丽茜从半空扫向下方，脸色极不好看。
又是她？是认为她好欺负吗？而且，一联想到不久前自己主张的切断传送......一口气便堵在喉咙，难受至极。
“只管，杀！”
杀气腾腾的命令传至每一位现身参战的核心成员耳里，加速了战意在血液里沸腾。
安全通道内。
墨菲拉紧母亲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流快步往前走。尽管已无比小心，也有那么两次，差点被推搡着绊倒。
她从未见过这些人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平时进行模拟演练时的不慌不忙。
恐惧像病毒般在人群里扩散，自最高警报拉响后。
原就作为希望之舟设计的移动太空城，安全性是无庸置疑的。况且，她知道，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但全员大撤退是必要的，在这里沦为战场后。
走了约五分钟，接连两次小区域传送进入封闭区，墨菲来到终点站，通往其它太空城的中央传送站。
一般而言，定点传送距离越远，要求的能量、稳定性、技术难度等越大，机械本身体积也小不了，眼前便是典型的、泛着幽冷黑色金属光泽的超巨型庞大机器，延展于视线之外，望不清全貌。
除了在等待传送的人，墨菲往周遭打量了一圈。
父亲提过，这里每时每刻至少有上百名六阶以上强者在亲自守卫，可见其战略重要性。
她以前就默默留意，今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墨菲挽紧母亲手臂，说道，“佐伊就在海城，等我们过去后......”话没落，她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巨大声响。
眼睛条件性反射般立刻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冷黑色金属表面，墨菲眼尖地发现凹下的明显一块。
人为力量。而且......在看不清的移动轨迹中，上方人影早已交缠于一起。
她看到砸下的深坑里，粉碎的肢体。是受波及的普通人......这念头刚闪过，人群中不知谁发出尖声叫喊，像重新按下播放键，呆愣的周围人轰地四散。
涌上前，或后退，再或者像她们被推着往侧靠。
墨菲一颗心直直下沉。
“走。”母亲反拉着她，“坏不了。”
墨菲闻言抬头，恰好看到机械运行中那一瞬爆发的耀眼光芒。
“毕竟是自家也有参与的，质量就是好......”似自言自语的低语声传来，墨菲有些哭笑不得，信任感是这样的吗。
顺利通过扫描区，在即将踏入传送区域时，一抹血色从眼前闪过。
她心一紧，身体已被带离三米之外。视线处是人形大小的血印。冷意迟钝地从心底冒起。
“墨菲姐姐，没事了。”
清脆声中，墨菲看到放大的小圆脸。
莫小莉？她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男人。刚才救她的，是这男人吧，起码比自己高阶的能力。
“走吧。”边沁紧接现身，扫上一眼，“现在。”
母亲比她更快反应过来，“是，首领。”
墨菲摆了摆手，“谢谢。”
其实她想问小孩子跑这里来干什么，但......有首领在，便算了。慌乱的人在身旁急匆匆地过，谁也顾不了谁。
边沁站在原地，抬头扫视打斗中的人影。
“是你们的人？”凯走过来。
“换了。”边沁回。
然后续道，“泽木隆长年管理安全局，对掌控信息很有一手。泽木家.....数代人均身处各处权力机关。”
简单说，影响力不小。
“麻烦？”
“可能。”
边沁看着带过来的人差不多控制住了场面，继续说，“阿瑟猜测它们大约需要三百份六阶基因序列就能加以改造，制造出适合自己的载体完成进化。”
第四零八章 战（25）
三百？
这可是个意外的不乐观数字，比原来预估的少多了。若稍微冒一下险，不难达成。凯开始认同此次行动的合理性，以对方角度。
单纯从现有信息量作对比，几乎......稳操胜券。
“猜测？”撇开心里判断，他话里透出有几成可靠性的意思。
事实上信息是诺亚分享的，自到达阴暗城后安瑟就鲜少与外界亲自联系，但边沁偏向是阿瑟特意让转告注意的就是了。
“万一。可以将数值调得更低一点。”
“别了。”
凯拒绝道。看不到全局前，只单向接收坏消息可没好事，“我更愿意听你介绍所谓底牌。”
“这个......”边沁轻耸肩，“不知道。”
莫小莉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这里传送站属于全封闭区，只能依靠配备有能量显形装置的多个传送间进入。
动乱只是由原驻守人员引起的。在支援到达后，现场在肉眼可见的恢复秩序，保护着人群按原计划继续往其它太空城撤离。
但是......“哥哥们也太不紧张了。”莫小莉在后头小声嘟哝。
除了刚来时。
身侧坦堤教育道，“确保这里非参战人员首先安全撤离就行了。外面战场，有人还能抗一会。去得太早此消彼长。”
莫小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不会死人吗。”
“哪有战场不死人的。”坦堤说得直白。
“可是......”莫小莉想着一路所听所见，“不是要尽量避免死人吗。”
“饥饿狼群会盯着最显疲态的那只狮子。”坦堤语重深长，“这里不是普通战场，是高端战力的保护战，要在确保自己生存的基础上杀杀不光的敌人，要去拼技巧和运气。”
莫小莉终于点头，“哦。”
“真明白了？”
“嗯。”莫小莉表情诚恳，“叔叔你在阴暗城救了我之后，第一个率先逃跑了。最后我们安全地等来了姐姐。”
坦堤脚步一滞。
这打的什么比方？他那能叫逃跑吗？
莫小莉继续自觉道，“我会乖乖不添乱的，叔叔你别怕会成为被紧盯的那个。”
“......”
艾丽茜落到全毁的建筑上。
脚下一勾，变形的粗大金属管呼啸着直直撞在追来的两人身上。在身形不受控制倒退的毫秒间再逼上前，生生扭断的两颗头颅伴着身体，呯地砸入下方。
没多看一眼，艾丽茜厌恶地扫向再度乘机围拢成圈的百来人。
仿佛无休无止。
然不止这点，空气中信号波长反射受阻，现在太空城内外通信已全面中断，无法相互联络。
她也无法再依靠智能战略系统实时掌控全场。
虽在原计划里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但现场真实陷入这种困境时，还是会不自禁的恼火。
应对的办法不是没有，安瑟在阴暗城救人时就动用过，然直到现在，却没等到应该已经出现的能量封锁解除。
艾丽茜推测负责的近轨道指挥处应该出了事情。
以数量加成实力为根本，同时袭击骚扰多个关键地方确是绰绰有余。
手刃数轮，发泄出大半怒火的艾丽茜，终于恢复常态的理智，以且战且退的姿态快速地在沦为战场的区域游走。
除了未及时撤离的人，出现在视线内的俱是五阶实力以上的核心参战成员，以三五人为一组配合地混战在某个地方。
凡波及之处，再无一块完好。坍塌的金属钢架建筑，崩裂的道路地面，爆炸过后的黑烟焦土，满目惨烈狼藉。
从发现踪迹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十分钟而已。
艾丽茜怀疑这些人到最后能徒手把整个偌大太空城给拆解了。
节奏，比想像中的，更快。
这不是好事情。
杀最多的人，拖最长的时间，是进入战斗后的第一阶段要旨。单纯肉搏，己方肯定是占下风的，能投入战斗的最多的五阶实际不到万人，六阶不到千人。
对应的，能随时复活的敌方是无以计数。
在如此分神观察战况的情形下，艾丽茜数次被迫以伤换伤地杀掉一批紧随不舍的复制人。浸血的衣衫内，伤口在反复裂开愈合。
半个小时后。
“多少了？”
米余宽的巷道内，边沁快速解决掉前方出现的人，再次问道。
“一万六。”与小**流完的莫小莉报上大致数目，不等问再继续汇报，“而我方亡约三千，其中六阶者在五十左右。”
短短三十分钟时间六阶阵亡五十，远比其它数字更让边沁关注。
但是，一万六......仍不够。他说道，“继续统计。”
莫小莉点头。
怀抱里的毛团咕噜一声再次跳地消失。
“同阶间的战斗大部分陷入僵持，真正能令对方短时间内抛下尸体的变量在六阶战员身上。原有的千人，加上来援的五千。”
凯半靠墙壁看前方战斗，“再十分钟，解决三万足够了。”
“数目误差能控制？”边沁看向莫小莉。
“嗯。”莫小莉有些得意，“小兽们已经招了很多伙伴了。”
由于时间紧迫，当初和族人冒险回了一趟永望星诱使回来的小家伙数量并不多，还要分配至各个地方，但是，可以招小弟的嘛！姐姐说了，要建立一张不轻易受破坏的情报网络，战场上的统领不能当瞎子。
她这次真不是跟着玩的。
想到这点，心里便是高兴，不远处传来的浓重血腥气仿佛也消散了许多，“弗格哥哥配置好的药剂也已经全部分发出去了。”
“干得漂亮。”
边沁没打击她的洋洋得意，毫不吝啬地赞道，顺手拍了拍脑袋。
莫小莉瘪瘪嘴。
她得长高点。
两三人相对悠闲的举止让一直在扫清障碍的坦堤胸口生闷，手上的动作越加狠辣，抡起当武器的身体转过半圈，砸退现身的一人后再在余劲下撞入摇摇欲坠的大厦。
如叠高的积木被粗鲁地从底部抽掉一根，整幢大厦轰隆倒塌。
边沁半抱莫小莉从巷道里闪出，凯紧随其后。
面对扫来的目光，坦堤得空冲他们摊了摊手，看他干什么，再找个地方躲呗。
狼狈地扫掉身上尘烟，莫小莉在不到十分钟后便等回了再度蹿上胸前的肮脏毛团。
“咕噜咕咕噜噜咕......”
莫小莉没说话，朝边沁点了点头。
伸手摸出贴身的彩色长体状的记忆合金信号棒，边沁徒手截断一分再往上一抛，两三秒后，耀眼的红色光芒从半空中爆发。
然后眨眼间分散成星星点点往周围扩散，并于五六秒后再度膨胀爆炸成一团团彩色烟火。
勾勒出显眼的星盟标志。
数个街区外的艾丽茜身形微顿，眯了眯眼。
其余陷入战斗的成员想起什么，先后纷纷边战边有意地落到地面之上。
在战前，有三条从上面传达下来的守则。
第一，保护自己。
第二，时刻作持久战准备。
第三，信号为指令，发出后不得停留空中。
所有人当时都觉得，第三条，有意思啊。
无数版本在猜测流传，是以简单地印在了脑海，一看到便想起了。
同样，这条烂大街的守则，敌方也是知晓的，恐防有诈的它们也跟着顺水推舟地全站在了被毁得、崩得不成样子的断瓦残垣上。
敌我视线首次诡异地同步一点。
空中。
第四零九章 战（26）
空中有什么？
若由发出安全守则的安瑟说，是......没有的。
与她不对盘、吃过亏的人都多少了解，她最擅长的技能之一是，坑人。
于是，明明精神高度集中、警惕性十足的所有人，愣是没发现地面从隐蔽旮旯缝隙里无声无息蠕动出来的一条条晶莹剔透的腥红胶状物。
如本能性吸引般，这些细小蠕动体甫一出现便贴近尸体，最后渗透消失于薄薄的皮肤底下。
数秒后。
也在有人隐隐察觉哪里不对的时候，从不同地方同步响起一些异常动静，引起几乎同一时间的关注。
“不是吧。”
怎么着也是星际里有数的强者，在看到原本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时，不少人心头覆上黑色阴影。
活死人是不值得他们这些人惊奇的，真正难以置信的地方在于，共识里，这玩意是绝对的敌我不分。
这......要不是时间线就在恰恰接收到上面指挥部信号的当下，他们都要怀疑是敌方使用的技术手段了。
这可不是什么自损八百，是自己人会死得更快更彻底吧。
搞什么。
伴着无法理清的念头泛起，许多人在活死人睁眼冲来的瞬间便下意识地动身后退避让。
然而，攻击没有如期而至。准确的说，所有的攻击，都以不约而同的精准偏差度攻向了他们旁边。
旁边的那些敌人们。
与念头截然相反的事实使不少人保持退避的姿势愣了两三秒，场面看去颇为滑稽。而就这两三秒间，他们再次确信，不是幸运。
真真实实的，这些活死人真的不会攻击自己。
空洞的眼神、毫无章法的肉搏能看出并不存在着什么有意识的思考行为，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为什么能辨别？
没人出现解答疑惑。而紧接的，他们便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战场氛围，令人欣喜的那种瞬息间的反转。
因为各处随着死去的“三万人”的反戈，原本被死死压制的被动形势完全得到了缓解。
头一次，不是臆想的、名为“曙光”的东西在心里发酵。
或许，取得胜利并不难？
幸存的某栋高楼楼顶上。
边沁随意站在边缘，观察下方动静。没有多少变化的神色，既看不出轻松，也没显忧虑。
现状好的一方面是，若对方接下没有针对性的反击，那在战场上、死亡只会不断增多的不可逆转中，它们就会面对越来越多的对手，等同自身每复活一次，要面对的相应的多了一名“自己”。
如此无限循环。
但不好的另一方面，尽管如此、单纯如此、压倒性优势再高，也是灭不了它们的。不过是一种心理性舒服的“赢面”。
下一步......
对方仍有两万之数未见踪影。
边沁想到这，抬手抚额，或许是由于自己在这里，一时半刻接收不到除青城外的外界消息？
接着他望了眼右侧前方，这时有一人在快速靠近。
莫小莉麻利地伸手攥紧他另一只手。
“凶凶的老太婆来了。”
......边沁忍不住笑。
却重手拍了下她脑袋，“叫首领，态度尊敬一点。”
哧，疼。
莫小莉龇牙咧嘴地低头，对来人微微弯了弯腰，“首领。”
艾丽茜望了眼场中四人。凯听到动静只朝她望了一眼，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和坦堤在个人系统上手动记录补充数据，以便通信恢复的一瞬进行传输。而坦堤从头至尾没抬起过头。
至于......艾丽茜从亲密的互动里挪开目光，落到尤带笑容的脸上，“你这里很闲啊。”
“可不是？”边沁瞥了眼她身后跟随来的、又消失的大群身影，“算它们机警，知道我们不好招惹。”
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战场里相对表现弱的那些人，这儿相比其它地方确实冷清，坦堤一人就几乎包办了整场。
现在形势调了个转后，这儿彻底无人再来招惹了。
故而，是闲。
边沁回答得轻松，艾丽茜却感觉贴身衣料的粘稠，那血液味道仿佛始终充斥鼻腔，强烈对比下，眼前人清爽干净的样子越显清爽干净。
她吸入一口气，压下话语入耳后的不适感。
“要不是靠着信号源发射位置还找不到你。”艾丽茜说道，“你不该先来找我？”
“相信你能应付得过来。”
看似普通一句令氛围再度出现微秒变化。艾丽茜原话里指的当然不是让人来帮忙打架，这情形与之前在旗舰号被单独围困可不同，若她真想，随时随地可找到辅助。
真正指的是共享情报，共同决策。
情报网的负责人，不是单独指定给谁的，而是谁在，找谁。暗地里有先后的指示顺序。
换言之就是，若不是眼前两人亲自来了，在发现能量封锁信号中断、近轨道的应对措施也失效后，驻守在这里的布洛伊思人会带着“联络员”找上自己，完成独特的情报分析+决策配合。
艾丽茜在战场上久久没等到应该找来的人，便知道，是有比她“更高一级”的人来了这里。
这种更高一级，不是由能力决定的，而是由一个人拍板。
安瑟一手安排了后备情报网里重要人员的先后排位次序，以便在流动性强的地域里做到能随时找到“当地”“当时”的可信任度最高的决策者。
没人能反对，因为那些特殊的联络员只听从莫小莉的命令，而莫小莉，只听姐姐的。
除非完全抛却不采纳。
艾丽茜在自己驻守的地盘，在看到信号指令的那刻，权力被架空的感觉是真真切切地涌遍全身。
紧接便找了过来。
果然来人不出所料。
边沁见她一时不回话，继续说道，“现在应该能抽出人手了，先恢复与外界的通讯系统再说。”
“我来时已经吩咐下去了。”艾丽茜淡声回，“还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行。那我也上去看看了。”
边沁不在意地反手带上莫小莉，“走，丫头。”
“接下来？”
艾丽茜见他转身便要走，问，“在计划里没有这种两万漏网之鱼的意外，现在处境可能完全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你的应对呢。”
“这个问题。”
边沁只留给一个摆手的背影，没回头，“隔墙有耳。”
......艾丽茜看着四人转瞬消失在视线里。
她原地站了数秒。然后扫向周围再度慢慢显形的数十道身影。
“你们这是真盯上我了？”艾丽茜眼神转冷，“原因？”
离得最近的人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直直说，“神上现在想见你。”
“见我？”
艾丽茜感觉好笑，便弯唇嗤笑了一声，“怎么，难道以为我就能被收买？”
那人摇头，重复先前的话，“神上现在想见你。”
“我若不想呢。”
艾丽茜再问，并在想会不会又一次只听到重复话语时听得，“会见到的。”
第四一零章 战（27）
私人副官兼星际联盟作战指挥部副统领阿弘，在边沁离开后，便接手了守护让城最外围的工作。
这里实际人员不多，大部分机械性操作都交给了人工智能。而除了阿弘自己以外，其余也是一些低阶能力者。
针对“失控式”攻击的阻截继续持续了约十分钟，然后目标动静慢慢地开始变少。
“没了？”
阿弘琢磨着，便看到眼前一团棕色影子嗖地飞快蹿过，然后“啪”的一下撞上控制台中心醒目的圆形红色按钮。
登时刺耳警报响彻整艘母舰。
阿弘脸色一变，扑上前唰唰地下达数个指令，然后捞起控制台上龇着牙齿咕噜不清的小家伙就往左侧传送间跑。
嘴里念念有词，“喂，它们到底在哪了。”
“你倒是说句人话。”
“一整天咕噜个什么劲......”阿弘挠着头，看着一层一层的舱门在眼前关闭，“这里不重要吗，也不配个能交流的人过来。”
“虽然会跟你交流的也着实没多少个。”
阿弘骂骂咧咧完毕，最后声音渐低地补充了句。
白光取代金属壁的一瞬，他听到传入耳际的一声轰隆巨响。
再次从相似的传送间急步走出，阿弘通过冗长的检测通道，进入到另一头宽阔的舱室。
“情况如何。”前脚刚迈入门口，他便大声开口问。
然下一秒在接收到杜兰德抬头到复低头的淡淡一眼时，缩了缩脖子默默地走到一侧。其实不用问，眼前快速交叠切换的显示画面已给出答案。
尽管在离开前，自己已启动母舰加速到全速率定点跃迁的自动程序，但也是意料之内的来不及。
攻击不是来自远处，而是旗下编制舰队，和内部系统故障。
熟悉的故技重施，却依旧防不胜防。
“所以”，阿弘低喃自语，“余下的那些出现了？”内城的战力，似乎不够。他压了压手指，“首领，这里守得住？”
第一道临时防线的破坏基本在预料之内，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为的只是尽量在远距离拦截失控袭击。
而这里，只要越过这里太空要塞，前面就是让城了，肉眼可见。
杜兰德仅摇头，“守不住。”
这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是真的吗。阿弘并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打算，但......守不住，是要放进内城的意思吗。
“要是”，他字斟句酌，避免显得太过悲观，“对方不打算进去，只是继续玩嘭嘭嘭呢。”阿弘说到后面，双手比划着对撞爆炸的场面。
它们令机械能量失控什么的太容易了，等所有舰队玩完后，让城还能不受波及？
杜兰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他，“你是怎么晋升的副统？脑子呢？贿赂你家首领了？”
啊？
阿弘低下头，思索着是不是要诚实告罪。
“别人打过来，你能定定地站着不动？”杜兰德淡淡地训完，转头下令，“跟随让城启航吧，保持距离。”
“是。”舰室内所有人迅速响应行动起来。
阿弘攸地抬头。
啊？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让城八百年没动过了，他思考问题时已完完全全习惯性地忽略，这是一座太空城，号称“科技之城”的太空城，最基本的便是，可移动！
和其它五城一样。
阿弘觉得可在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果真特么的白痴问题啊。
“集结退回的人，去32区待命。”杜兰德见他还傻傻站着，挥挥手说道。
“是。”
深深弯下腰，阿弘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除了看似被迫实施转移的让城开始了建城之初便没有过的星际漫游，其余青、森、木、海、千等五基地也安静地脱离了原固定轨道，进入航行。
成功抢修完成，青城一小部分区域在纷扬的人工“降雪”中，恢复了通讯系统。
“全员超三万，六阶超百了。”
莫小莉更新着死亡数据。即便是她，这时内心也在隐隐地颤抖。看似有利天平在不断倾斜，但新增死亡并没有因此放缓。
为什么？
她抬起头，睁圆的眼睛满是惊愕和不解。
边沁没回答，注意力似乎穿透空荡荡的某点空间集中着。
是在远程通信吗。莫小莉继而转向凯，眨了下眼睛。
“一个多小时，普遍出现了战损。”凯眺望前方一片狼藉的开阔建筑群，“对方基本掌握了每人强弱情况，在思想共享的支持下能够针对极个别人员实行重点‘照顾’。”
看了一会儿后不难看出，与一开始的愣神被动不同，它们现在调整且适应了新节奏。活死人毕竟是没有思考力的，一时杀不死却能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吸引一波关注，就这样，一方掩护同伴、一方锲而不舍围攻选定的对手，从而继续制造了不小伤亡。
相反的，受能量封锁影响，己方不少人被迫陷入孤军作战状态。
“要我说。”坦堤在一旁听着，皱眉，“这些怪物的执行力也未免太恐怖了。”
肉体是真实的，总得疼的吧，简直不是人，把死亡当玩儿似的，抛下的尸体在这期间迅速翻了三倍，正式越过了本身数量。
“要通知哥哥姐姐们撤回吗。”莫小莉觉得，既然打不过，那得准备跑。
“撤了，对方也会跟着消失，牺牲会变得毫无意义。”
边沁退出虚拟系统，说着，走前一步，“去吧，指令01。”
伴随话落，只见一道微弱白光闪过，消失。
莫小莉摸了摸变得空荡的脖子下方。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传送球自个儿消失了。指令01是什么？
她好奇地望过去。
边沁再次从自个儿身上摸出彩色棒子，先前用过的那记忆合金信号棒。
然后数秒间，同样的熟悉景象再一次呈现在所有人眼里。
又来？
印在脑海里的守则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浮上。
第一，保护自己。
第二，时刻作持久战准备。
第三，信号为指令，发出后不得停留空中。
不会又是诈人的吧。
与此次变得无视烟火的能量体、根本没反应的活死人不同，剩下的星盟方参战成员边纠结着，边尽量开始往地下引战。
万一，这次是来真的呢。
第四一一章 战（28）
平静。
无事发生的平静的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尽管大家纠结危险的地方究竟是否在空中，但心底无疑是再次放轻松的。
无它，上次即便同样被诈了，有损失的可不是己方。
期待感一瞬被点满，然后在慢腾腾流逝的分秒中渗入焦虑。空气仿佛都被盯出一道道搅动的涟漪。
难道，出现了意外？
分神、顾忌、焦虑使得场中形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然后惊变就发生在漫长的十分钟后。
耀眼的灰白粼光以某一点为中心一瞬蔓延至地面所有人头顶上方，而任何想法尚没来得及在脑中生成时，全部参战成员回神后的一刻已发现自己身处另外一个陌生场景。
上下左右封闭四面，俱是散发着幽寒冷光的浅灰金属壁面，平滑光洁得能照出每张脸的污浊。
和......赤身的，全身无一外物的空荡荡。
草。
各类不文明用语几乎同一时间爆响在空间之内，伴随着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冷硬声音，“我是指挥部副统领罗赞，为了减少混入不知名物质，只能进行特殊安全传送。下面单行检测传送通道准备开启，请各位大人依次列队等候。”
所有人边听边感受身体传来的莫名清凉感，和周遭若有若无视线，再度开口......草。
同一时间，地面战场。
如肉体湮灭般，一件件衣服失去支撑点后，原地散落。
场面有一秒的寂静。
这时万里高空之上，空气中浮现出点点光芒，紧接着毫秒内，点、线、面快速浮现，就像原本就隐在那里一样，迅速地露出原形。
浑然一体的金属呈现出冷冷寒光。
无论是仍被疯狂纠缠的、还是突然失去对手的复制体，陆续出现在金属壁面前，巨大闷重的重砸声响彻高空。
小半晌，带来的效果却是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浅浅凹陷。
而不知从何时起，空气里雾气渐浓，远处变得模糊一片。那些拖着重伤残肢的活死人，不知疲倦不计代价的攻击速度开始变慢。
短短两三分钟，除了被乘机反杀，就是大批大批地抽搐着倒地，再次了无声息。
直至此刻，断垣残壁、横尸遍野的整个荒凉战场，会动的只有那一张张没流露出多少表情的正扫视着四周的脸。
“怎么办？”
腥气雾气混杂中，有轻微的问话从张开的唇齿里逸出。
“哇！”踏在甲板上，莫小莉远远看着如虫茧一样的金属椭圆体，发出一声惊叹。整座太空城，现已严丝合缝地被金属包裹封闭着，不露一丝缝隙。
甲板上陆续出现许多人影。
通过检测传送、重新穿上衣服的他们，视线透过透明防护罩牢牢地锁死前方，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飕飕的惊悚感。
难道所谓的五大安全基地，全是眼前这样的一座座放大的巨型囚笼？
要是里面的人不能及时转移出来，那......会发生什么。
现在，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众人猜疑着，慢慢地视线挪移，集中在最前方的人影上。有人直接大大咧咧地上前，大声问，“首领，它们是玩完了吗。”
边沁望他一眼，点头，“差不多。”
现在困在青城内的的确差不多玩完。厚达百米的防暴稀有合金墙，不是刚迈入高阶的它们就能使用蛮力强行打破毁坏的，
但即便如此，对比原计划想要的结果却相差极远。缺席的两万余，缺席的敌方首脑，无一不提醒着麻烦尚在后头。
而且现在，艾丽茜去了哪里？
他思考着，手指搭上通信器，“保持距离，加速。”
冗长的通道铺设着华丽厚重的金黄色地毯，相对柔和的氛围灯从两侧安静撒落。艾丽茜一路脚步未停，只眉头挑了下，“你就这样让人家反客为主了？”
泽木隆神色难辨，“我在星盟这些年也未曾为主。”
“这话我倒是意外了。”
艾丽茜在通敞的门前停下，望了里面等候的人一眼，继续道，“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人单纯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叛变也太简单了，多半掺杂别的心思吧。”
接着弯起的唇角带上嘲意，“是永恒的生命，还是触不到底的欲望？”
艾丽茜说完，没等他回答，转头看向后面随行五人，“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谈一会。”
“嗯。”
敞开的大门，五人也看到了里面只有一名男子靠在沙发上，遂没有意见地点头应下。虽随行是为了安全起见，但显而易见的，在这宇宙里还没有谁能够轻易杀掉眼前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首领这个称呼，代表的不仅是权力巅峰，也是实力巅峰。
泽木隆也停住了脚步。
艾丽茜朝里面男子直直走去，坐至对面。
“我来了。”她说，“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打算伤害你”，零回视打量过来的眼神，“不用带人来也可以。”
“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艾丽茜似想起什么，神色转冷，“上次应该干掉的目标不就是我吗。”
如果不是奎勒最终赶到。
“没指定。只是有些消息刚好需要一个人证实而已，谁都可以。”零清楚地说着事实，“你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
“是了。”艾丽茜继续讥嘲，“是我想让你永远消失。”
零没接她的话，神色不变，“我让你看点东西。”他手指在中间长桌的黑色镜状玻璃上划动，蓝光投影随之显现，“自靠近这里，你得不到外面信息了吧。”
艾丽茜转眸看去，只看见一颗巨大的移动椭圆金属球。
这是？
“这是现在的青城。”零似察觉她的诧异，主动说道，“你也亲自参与了策划，应该不会怀疑事实。”
艾丽茜眉头皱起。
“是在想我们还有两万人在外，怎么会那么快启动了封闭？”
零没等她有所反应，依然轻松地继续道，“是不得不封。这人做的决定很果断，很正确。”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现在模拟载体进化需要多少完整的基因样本吗。”
大量。答案在问话没落时已经浮现脑海，但随即一瞬被推翻。艾丽茜没说话，只是直直地注视一双瞳孔。
“不多，已经接近目标。”
零没忽略对面有所变化的神色，“只差一点。而你这个反应，想来你们研究里根本模拟不出进程，那么，那个人是如何把握的？”
他顿了顿，“记忆里，有两人的关系不错。”说着微笑浮现脸上，“我只在交易时提过一句留下三百人。”
是翻倍的数量。实际上，不需要。
“但我得来的记忆中，并没有涉及这个数字的交谈，这是绝对重要的部分，不可能轻易遗忘。那么。”
“这个不得不封的正确决定是巧合，还是......”零瞳孔里似闪着微光，“我得到的记忆是经过伪造的？”
第四一二章 战（29）
室内静了片刻。
艾丽茜观察眼前人，说真的，这一刻，已基本推翻了未会面前的认知。同时，第一次，她开始认同边沁在这次计划里所做的判断。
安瑟，一个交手多次、远比所有人都更要了解眼前家伙成长经历的人，或许，没有止步于俘虏？
“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艾丽茜终于开口，嘲意不减，“别忘了最近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再说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人不是在你手上？还没杀？为什么？”
“你希望她死？”
“死活与我无关，谁在乎。”
零看了她一会，“你与他们记忆里的形象不同。”
“什么形象？”
零只微笑了一下，没回答。
“你这样反令我想了不少。不择手段、专权、没脑子、善妒、脾气恶劣、重利轻义、贪生怕死......我中了哪几样？”
艾丽茜盯着他，“这就是你让我坐在这里的理由？”
“或许。”零没否认也没承认，“又或许只是挑了个关系最冷的。”
“省省吧，你没有拉拢我的条件。”艾丽茜忽然放松地靠近椅背，“我不缺权力不缺地位不缺钱，更不缺所谓不死之身，想你们马上毁灭的心思一刻都没消失过......”
她说到最后，嗤笑，“为此，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可以不计较付出任何代价，明白？”
零若有所思地望她，最后点头，“明白了。但是......如果牺牲的是你自己呢？”他说着，视线投到仍在闪烁的蓝光上，“即便记忆有瑕疵，但现实发展早已超出你们预计。”
“结局，你们翻不了盘了。”
艾丽茜心下一沉，脸上不动声色，“说说？”
“记忆抹杀是个好提案。”
零缓缓说道，“但最根本的问题仍在，就是你们依然杀不死我们任何一个。而只要不死，我们随时可以翻盘。现在，或者未来。”
“在无限的岁月里，只要任何一个意外诞生，只要我们随便一个意识到自己来自哪里，同伴在哪里，你们就会重复陷入今日困境。”
“而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这漫长岁月，永远不缺意外。”
“你认同吗？”
室内再次片刻安静。
艾丽茜没想到他指的翻不了盘，不是特指现在，而是着眼未来。未来......艾丽茜开口，“不到两年的时间，看来你成长很快。”
“只是，你说的未来，也有一个可能，就是能彻底杀死你们了。”
“这意思，你也认同吧？”
零径直点头，“是。但据我所知，如今星际边界探索已陷入瓶颈，也就是说以你们目前技术，已到达不了更远的地方，无法发现更高层次物质和生命。”
“除了我们。”
“你觉得，再来一次、且恰好发现能只对我们形成致命伤害的几率有多大？还是你会天真的认为，在无法解构我们形成链的前提下，能对付我们？”
“发现、困住，已是所能利用的最大手段了吧。更别提，可能很快就困不住了。”
一席话下来，不紧不慢，显得温文和善。
艾丽茜却感觉危险地微眯了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共存。”零说道，“只有和平共存，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所以，统治，彻底统治这个地方是你的最终目的？”艾丽茜没搭理他的和平共存理论，一针见血地说，“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进化。”
零回道，“进化、统治，结果都一样。我们繁衍有限，杀人也会嫌累，只要服从，这里原来是什么样的，依旧是什么样，只不过换了一批统治者而已。”
“而你，作为首领，我依旧可以让你坐在这个位置，让仰望你的人继续仰望。”
“少来了。”艾丽茜听着不禁嗤笑，“只不过是利用我的地位声望，更快让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服从罢了。”
“低层次的生命服从于更高层次的生命，很符合生存理论，不是吗。”零再度倾身，盯着她，“生命在你眼里本来就是蝼蚁罢，既然如此，何必为他们抗争？每天在折磨中死去的人，远比因我们死去的更多，你为什么不也杀死那些肆无忌惮的进化者？”
“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无辜，死在他们手里的就不无辜吗？”
艾丽茜没挪开视线，“这番言论，我很意外。”
“我说了，得到了一些记忆。这部分记忆让我知道你们的残暴并不亚于我们。”
艾丽茜闻言忽地扬眉，“是安瑟？我想想，也只有她能让你说出我们也同样残暴，说出肆无忌惮和无辜这些词。”
零没说是或不是，继续道，“既然你们认同特殊阶层的存在，那多了我们又如何。只不过是换了规则制定人罢了。”
“作决定吧。”他最后说，“我既然承诺，自然以后也不会杀你。”
“现在，我是相信这句话了。”艾丽茜自进来后，第一次露出不是嘲讽、不含意味的笑容，“但是，你不知道一件事。”
她站起来，看着他，“我不计牺牲，不计代价的意思，也包括我自己。你远未知道首领这个词的份量。”
“同样的，我们容许某些人的残暴，这里前提是他们是有利用价值、能遵守最基本游戏规则的人。而你们，不是人、没有利用价值、也不会遵守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不然，你想想同样认为是残暴，阿瑟却为什么只一心对你们赶尽杀绝？”
艾丽茜心情舒畅地说完，转身摆手，“走了，不用送。”
脚步声渐离渐远，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零坐在沙发上，良久地，面无表情。
“谈崩了？”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他身侧。等了数秒没等到回应，继续说，“我刚刚已经按照你的怀疑，强制将医疗舱里的人唤醒并与之交谈，最终证实了。”
零转头望去。
“你希望是她本人，还是不是？”赛尤拉没说证实了什么，反而问道，“是她本人，说明形势全在你的掌控中，如果不是，说明计划肯定有变，但另一方面，能以假乱真到这种程度，也肯定了她想要隐藏的真正身份。”
“未来重新变得未知，和与你是同族的惊喜，你选择哪个？”
话落没等到回复，身旁人已蓦地站起径直朝外走去。
“行吧，你要自己看就看。”
赛尤拉低头，声音渐降渐无，“真意外啊。”
“阿瑟，就算你翻得了盘，救得了所有人，最终也没人会容许你的存在，不会，绝对不会的。”
“嗯，不会。”
她卷缩起腿，头埋在里面，重复呢喃着。
第四一三章 战（30）归来
叠高的集装箱上。
莫小莉坐在上面，单手撑着半边脸颊，始终盯着前方实时投影出来的金属茧。她不知道这次航行终点是哪里，但这不妨碍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问询。
短短数个小时，这位一直被首领带在身边、此刻独自发着呆、有问必答、可爱乖巧的女孩成了从战场上归来的最受欢迎的对象。
虽一开始所有人基本奔着年纪小容易打探消息的动机。
正盯着入神时，头顶被拍了拍，“走吧。”
莫小莉抬头，望向突然在身侧出现的坦堤，“去哪？”
“盯了这么久，你不想亲自到茧里面看看？”
能重新进去了？话未落，莫小莉一下子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走！想！”她好奇死了好吗。
坦堤一瞬哈哈大笑起来。
踏入全部由顶阶进化者亲自把手的冗长检测通道、传送、再传送，约十分钟后，她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台上，前方边缘线站着两道熟悉身影。
她跑过去，“边沁哥哥！”
大叫时眼睛同时扫向下方，最后尾音便卡在了喉咙上。
因从小就在炼狱、在死人堆里讨生活，自认对任何惨烈场景适应力都特别高。但是，眼下，她白了白脸，身体有些僵硬。
莫小莉回想起数个小时前亲自统计的数字。
这里，整座包裹在金属茧内的青城，死亡数量无疑超十万的。但再多，于她而言就是没有生命的尸体，别提九成是敌方留下的。
是以对眼下场景绝对没有做过心理建设。
轻柔力度从肩膀传来，莫小莉一瞬闻到了传入鼻孔的安心气息。
边沁用身体挡住视线后，转眸看向坦堤，“怎么把丫头带过来了。”
她不来，我这个守着人的怎么来。
真麻烦。
坦堤心里抱怨着，但再扫了一眼下面，叹气，“行吧，我也没想到。”小丫片子胆子再大，也没法跟他们这种活成精的大老爷们相比。
高阶战斗，加上没有痛感的活死人，就等于绝对的破坏力，和绝对血腥的场面。
撤离前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各种动静上，真正的残忍在战后、在寂静荒凉的地面上才显露出真容。
“不过，你挑的地方也太寒瘆人了。”坦堤不禁补充了句，再问，“成功了？人呢？”他还没看见下面有活着的人影。
“躲着。已经派了后备队前去收编安抚。”
莫小莉深呼吸两口气，探出了脑袋，“他们什么也记不起了吗？”
“嗯。”
“会恢复记忆吗？”
“不会。”边沁继续答，“除非死了，本体在飘荡中遇上同类。”
“那么接下来要保护他们？”
“嗯。”
莫小莉听到毫不犹豫的肯定答复，怔了下，声音微低，“可能吗。”将八万武力不低的人一直完全隔离保护起来？
而且，加上外面那些仍不知所向、随时可能来袭的......她发呆的时候一直在想，却想不到如何让它们再一次自投罗网。
能用的手段暴露了，不会再上当了吧。
边沁见她双眉皱得老紧，不禁笑，“别想了。再困难也轮不到你出谋划策。”
“......”
！！！什么意思啊！
莫小莉正准备表示生气，却看到边沁蓦地转头看向后面。
她跟着望去。
然后惊喜就从心底猛地升起。
啊！
姐姐！
此时，在出口处，一道熟悉身影正朝所有人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清浅笑意。
莫小莉没叫唤出口，双腿已迈起向前飞奔过去。然奔了三四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瘪瘪嘴。
干嘛抢她的位置？
安瑟没有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脸上笑意稍收，蹭了蹭胸膛，顺便抽手出来回抱，“我回来了。”
“嗯。”
低沉嗓音从喉头里几不可闻地逸出，数秒后续上，“辛苦了。”
“没有，回程时在床上躺得身体都僵了。”
“我帮你揉揉？”
“流氓。”
边沁笑了笑，松开手，然后看她冲着委委屈屈的莫小莉招手，“嗨，我回来了。”
后头跟进来的诺亚翻了个白眼，“幼稚。”
“经过生死分离重聚的激动是人类正常的情感表达。”阿蜜拉正经地柔声说，然后上前朝边沁弯了弯腰，“首领，我回来了。”
“嗯，辛苦了。”
诺亚鄙夷地“啧”了一声，施施然地越过这些幼稚的人朝平台边缘走去。比它更快的是弗格，这个不凑热闹的人早已往下方扫视了小半晌。
“惨烈啊。”
诺亚边说边往弗格身上瞟，思考着以后是否得对这个外面看着温文尔雅、实质阴暗狠辣的人稍微客气一点点。
作为医者，这货一天到晚的没干过正事。现在都能间接操纵高阶群战了。
诶。
诺亚有点伤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不是事儿。
弗格被盯得有些发毛，转头问，“有事？”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诺亚诚实道，“爷的大好才华被你们浪费了。”
“......”
发什么神经病。
弗格不再理它，转头看向凯，“那些应该失忆的人呢？”在自己的实验里，迷雾里掺杂的大量活跃病毒能令活死人再度致死，却只能对正常活人的大脑造成部分影响。
“正在收编中。”
“带我过去。”
凯没问什么，点头，“走吧。”
两人转眼消失在平台上。
“不用隐藏伪装了？”等安瑟站在边缘眺望了一会，边沁说，“我以为你会换一副模样回来。”
“在金属茧彻底封闭后就不用了。”她的目的是顺利进展到这里，至于在这之后，什么时候发现被囚困的分身不是本体，已经无关紧要。
余下的时间足够了。
想到这，她继续道，“谢谢。”
要不是有足够份量的人代替她留在大后方，并且在一连串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外状况下仍选择相信并坚定地推进计划，结果可能已经拐了弯。
“别。”边沁笑，“我更想等你实际行动的答谢。”
安瑟抬眸对上视线，“你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干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
“要是，有威胁的呢？”
“对谁有威胁？”边沁看她异常认真的表情，收起笑容，“整个计划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结束，形势没有改善，甚至变得比一开始更糟糕。”
“阿瑟，我信任你，不只是源于感情，也源于你本身比所有人都要特殊的身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安瑟转过头，重新望向一片狼藉、血腥大地，“利用恒星级大爆炸制造黑洞，吞噬所有一切其实是个好主意，牺牲少数从而拯救多数，我知道整个指挥部在暗地里有作同归于尽的打算。”
五大城，除了是囚笼，联合起来亦足以引发一场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超级大爆炸，没有生命能够逃脱。
“你知道我真正反对的原因是什么吗？”
她问，但并没有期待回答，而是继续道，“因为杀不死，因为它们能千万年地在黑洞里流浪，直到重新随机进入另外一个时空。”
边沁没追问她这种说法是从何推论的，只是沉默地听着。
“它们的发源地不是这片宇宙。也许你们不在乎，更不介意它们最终会去到哪里，只要不是这里就行了。但我不一样，我介意。”
安瑟说到这，顿了顿，“我有故乡，不是这里。”
“记忆可能是假的，情感是真的。我一想到牺牲那么多人，最终放逐的后果却是让它们去祸害另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我就不可能这样做了。”
“所以，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一开始的确是抱着赶尽杀绝的目的，但后来变了，在经过权衡取舍后。”
安瑟认为，听到这种算是惊涛骇浪的话语，眼前人多少应该表现出一些不同的异样神色的，但没有。
这人依旧安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也没多余动作。
她停止了说话，整个平台便变得异常的静。其余人早就在示意下，被诺亚嘟囔着赶走了。
良久。
好吧。
她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我会带领整个族群，成为新的宇宙规则制定者。”
第四一四章 战 （31）好人
半晌。
就在安瑟琢磨着既然没有追问，就自己再继续补充说明时，边沁终于开口，“为什么事先跟我挑明。八万处于茫然状态的俘虏就在这里，你拥有着完全的自主权，可以随意行动。”
安瑟瞧着他那少有的偏冷的一张脸，忽地上前一步，双手环过腰间，声音略微上扬，“你是同意了吗。”
“......”
我完全不是这意思好吗。
但是。
边沁强硬地伸手拉开距离，就在安瑟觉得不太妙、想着莫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心里忍不住凉凉时，一张脸已在眼前放大，唇上紧接传来微凉触感。
怔愣只是一瞬，安瑟双唇微张，抬手主动搂上脖子，改被动为迎合，加深辗转。一时间，属于彼此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缭绕周遭，温度持续上升。
在自觉觉得不能在这地方继续玩火时，两人才分开。
安瑟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你！我明明在问你正事。”
“有人难得主动献身，试问我能放过吗。”边沁改为半搂着她，笑，“正事不用急。”
“......”
不急？
这话说出去得气死一大片人。
安瑟没好气地瞅他，刚想继续说什么时，诺亚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同步传到两人耳内，“你们玩完了没有，救人的来了。”
它语调里带着毫不遮掩的鄙夷，“要滚床单先把麻烦解决了行不。”
诺亚！
你他妈肯定又在蹲墙角。
安瑟边气边迅速站直了身体，“至少给我五个小时时间。”
“翻个倍也可以。”边沁替她整了整衣衫，“去吧。”
“悠着点，别受伤了。”安瑟往他额际重重亲了一下，“等我。”
“还有，我先挑明意图，是因为我也会害怕失去，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就像你从来没介意过我的身份一样。”
先挑明，和直接在战场上相见，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她不能当众、也没有时间在他面前解释真正的原因。
看着随着话落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边沁抬手抚额。
所以这段时间独独不联系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信息不安全，而是刻意逃避？是没想好怎么说，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
他思考着，连上通信，“对方头领出现了没有。”
阿蜜拉柔声回，“出现了。需要我发送位置吗。”
“发过来。”
......
“嗨，美人儿。”
瞧着在前面出现的熟悉人影，安瑟直接闪身扑过去，显得很是高兴，“想我了吧。”
“滚。”
利娅一个屈膝袭击抽身出去，精致的脸孔露出嫌弃意味，“谁有空想你。”
“我可是想你。”安瑟投诉道，“诶，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从人家老窝逃出来，还不能见自己人，回程一直躲在船舱底部，阴暗潮湿，很可怜的。”
怎么可能，弗格、诺亚那些家伙可是跟在身边的，哪会让人受什么委屈。但瞧她搂紧手臂、一副真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莫名就放软了些，“谁让你非要亲自动手，活该。”
安瑟笑，没继续玩闹，“收编完毕还需要多久？”
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需要有自己人监督。
而且，这里所有的人，自进来后就出不去，没见过外面天空，最多只通过传送间在各个太空城相似的封闭地下室内走动。
“快了。还差最后一批的安抚工作。”利娅低头看着手上半透平板，上面有汇总过来的各项数据，“三十分钟左右。”
“一个小时，让这些人全部到中央模拟广场集合。”
“嗯。”
利娅边说边走，“我去忙了。”
一般人都扔给了专业的一对一的辅助医疗人工智能，只有个别警惕力特别高的需要特殊的收编和精神安抚。
“这里的资料，全部拷贝一份给我。”
安瑟望着离去背影，通过Eva下令道。
“是。”
两分钟后。她敲了敲洁白的合金门，走进一间不大的只能容下一张床、一张桌子、数张椅子的单间。
里面有两人。一人茫然地朝她看来，一人迎上弯腰，“大人。”
在它的系统里，安瑟的资料赫然在前列，权限属最高等级。
“嗯，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
随着门开门关，年轻男子的脸上带上些许紧张，“你是谁？”
“不用紧张，我是好人。”安瑟拉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他的前面，正放着视频，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资料，“感觉还好吗。”
温和的、似是自然而然的关心缓和了一些不安感。
“不太好。”男子说，“事实上，很糟糕。”
他的脑海，现在只有一堆没有声音的凌乱碎片，数不清的模糊人影在晃动，分不清是谁的，是在哪里，而自己又是谁。
“会变好的，你们没死，不是吗。”安瑟温软地说着，“相信你们也看到很多人死了，但你们没有，你们等到了我们的及时救援。”
男子迟疑着，点了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川田。”他回着，顿了下补充，“刚才那人告诉我的。”
“嗯，川田，我记下了。”安瑟说，朝他笑了下，“我以前也像你们一样，尝试过忘记自己是谁。”
男子脸上浮出意外之色，有些惊疑地望着她。
“是真的。”安瑟依旧温和地笑，“你想看看我的记忆吗？”
“看？”他似明白又不明白地问，觉得自己是应该知道的。
“嗯，部分的记忆，看。”
安瑟耐心地回答，然后忽然道，“不过，如果你想，其实我有很直接的办法让你记起你是谁。”
男子嗖地伸出双手抓紧她双肩，脸上的震惊简单直接，“能够恢复？”
没有提醒这过于激动的表现，安瑟点头，“能。可是，前提需要你相信我。”话落伸出手，作出邀请的姿态，“来，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稍微犹豫了一下，男子双手松开，再搭上，就这一瞬，听到一声唤，“球球。”
亮光闪过，身处的地方已全变了样。空空荡荡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只看得到四面金属晃过的寒光。
第四一五章 战（32）神
手上余温让他紧握了一下。
“别紧张。”安瑟安抚地说，“换个地方只是为了不被打扰。”
“川田，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是不会死的。我也一样。”就在消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男子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闪着凌厉黑光的利刃，这把利刃，精准地插进了对面心脏，他颤抖的手被巨大的力度紧握着，带动手腕旋转。
他好像听到骨肉被搅动的声音，温热的液体覆盖上握着利刃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时间，一直睁着的眼睛才看到松开的手腕，倒下的躯体。他如梦初醒般接住，双膝贴着地面，冰凉入骨。
脸色苍白。
然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男子抬起头，看见熟悉的脸庞。那人在面前半弯着腰，伸出右手，“起来吧。我说过，我不会死的。”
时间像被按了停止键，他无法动弹。
然后一声叹气响起，不见如何动作，他手臂上变得空空如也，“想知道你是谁吗。死一次，就知道了。”
温柔却又无比寒冷的声音传至耳边，像魔鬼又像天使，“乖，我陪你，不怕。”
僵硬的身体被禁锢着，温热透过接触的肌肤传来，然后利刃在说话的当口直直地从他后背插入穿透心肺，巨大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挣扎，却动弹不得。
“我说了，不怕。”
温柔而不失力度的声音，是最后听到的话语。
安瑟感觉没了气息，才松开手，站起来。
真是......疼死老娘了。回想起刚才自杀时无法呼吸的疼痛，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又死了一遍。奶奶的，以前这些家伙怎么能死着玩儿。
球球平直的声线传入耳内，“你可以直接杀了他。谁让你非要自己杀自己一回，用得还是钝刀子割肉。”
你以为我想的，还不是为了自证。
安瑟心里吐槽着。
而且这种缓缓的杀人的恐惧、死亡的恐惧、无法拒绝的痛感，绝对会让他印象深刻，比得到的记忆更要深刻，无法磨灭。
诶。
说到底，自己真难。
球球直接不吭声了。
安瑟静静地等待着。她当然不会自己去进行思想联结，共享信息网络。代劳的是以前用作实验体的俘虏。
在作为人时，就彻底被删除了记忆，再植入全新新记忆的俘虏，是诺亚为之得意的完美的思想联结共享体。
等了约三十分钟，她才看到重新现形的人影。依旧是那张脸，但神色已经不一样了。
安瑟不躲不避地迎上视线，表情坦然。
“你说，让我恢复记忆。”男子干涩地开口。
“我第一次是问你，你想看看我的记忆吗。”安瑟回，稍顿了一下接续道，“而且，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的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受人类本身先天性局限，是找不回来的，以后你看到的、接收到的，也都是带着别人情感的东西。”
男子望着眼前人，与之相关的一切如走马灯般从脑海里闪过。
“我给你看的，除了我的部分记忆，也有其他人的，说白了，就是直观地告诉你，这个宇宙是什么样子的，生命是什么，生活又是什么。”
“这里面，我独独无法告诉你，你是谁。”
“任何人也无法告诉你。”安瑟最后说道，“或许在今后很漫长的岁月里，你真正走过的路，才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空荡的空间，寂静了片刻。
“川田，是你们原本准备的假说辞？”男子终于再次开口。
“不是，是给你的新身份，从今天起，若你愿意，你就是川田。”安瑟上前两步，伸出手，“作为引路人，我会负责让你找到新的人生。”
男子望向见面后，第三次向自己伸出的手。
安瑟见他没反应，咳了一声，淡定补充，“若你不喜欢川田这个名字，可以自己重新起。我们有这些基本的权利和自由。”
再次等了数秒，安瑟表面稳稳地伸着手，暗里却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
果然，自己真是难啊。
一只手握了上来，“川田挺好的，不改了。”
安瑟终于放松地笑，“好。”
“你给我的记忆，有关所有人的，时间都截止至两年前。你没告诉我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而我是怎样参与进来的。但是我想这些，你应该有所了解。”
哦，问到点子上了。
安瑟真诚地望他，“在我告诉你之前，我们先解决剩余八万人的失忆问题吧。”
川田发现她的瞳孔里闪着光。
“川田啊，你应该知道，死一次是很疼的，解释那么多次也很累。所以，你可以将你的记忆分享给其他可怜的同伴，将事情变得直接粗暴一些吗？”
“......”
“嗯，就是只死多两次行了。”安瑟特别贴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我已经提前召集人了，一个小时前。现在迟到了啊，不如我们快点过去？”
川田觉得这可能就是算计吧，但望着她的脸，还是沉默地点了下头。死一次，的确很疼。他想起被抓着的手腕刺入她心口，骨肉被绞动的声音。
第一次体验慢慢死亡的感觉。
“球球！”
中央模拟广场。
宽敞的空间呈现着环形台阶结构，一道道人影或站或坐着，没有交流。没人知道该和身边人交谈什么，也没人能回答什么。
安瑟带着川田到来时，就是这种场景。
“球球，我有些紧张。”安瑟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心里默念着。这些人全是五阶啊五阶，说服川田一个就花了一个小时，那.....她觉得之前跟边沁说的五个小时可能不太靠谱。
没声音回应。
“球球，你盯紧些，要是遇上思想顽固分子，赶紧通知我提前灭了。”
安瑟以为也不会有回答，紧接听到有点无奈的声音，“知道了。”
呀。
有情绪了。
安瑟想着，在中心空地上停了下来。
开始吧。她迄今为止，做的最大的一次赌博。她赌当一个生命先认同自己是人时，便不会把自己不当人看，当一个生命先知晓光明时，便不会选择堕落的黑暗。
如果需要神，她便是神。
“Eva，通知所有无关人员离开，关闭所有进出通道，打开场上全部投影。”
第四一六章 战（33）传闻
金属茧外。
不时响起的星火和爆炸逐一点亮着暗淡星空。
零站在阴影处的一艘小型战机上，望向没有缝隙的浑圆一体的茧状金属体，良久没有挪过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表面看到里面封闭起来的青城。
直到一道身影如入无人之景般，步步走近。
他转过身去。
四目相对。
“麻烦是麻烦。”见没人再现身阻止，边沁把仍滴着血的大刀半搭在肩上，“到底弱了些。”
黑色刀面寒光映着一张落拓不羁脸孔，反差强烈。
似注意到视线焦点，边沁抓刀的手动了动，“抢来的。那家伙怪叫了好久，我试了试，能砍得动我，不容易。你有兴趣的话，来玩玩？”
没回答。
“来者是客。”
边沁走至一侧，在位置稍高的甲板边缘坐下，望他，继续说道，“我特意来陪陪你。外面这状况，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阿瑟既然回来了，那增加的战力可不止她一人。
随行的两千，加上原在这里的，足以以不算悬殊的数量、高一阶的实力随便碾压来袭者。
诺亚和阿蜜联手，足以覆盖全战场的各类大型武器即时操控，使失控式自我袭击的几率大幅度降低。
能量场的作用力在战线拉得无比宽广的星域，所能发挥的作用低微得可忽略不计。
基于此，之前跟阿瑟说的翻个双倍时间也没问题是真的。
要不是对方不在乎体能伤势减员损耗，而己方必须考虑这些的话，几乎没有会落入下风的可能性。
“看来，有人回来了。”零终于回应，“她在里面？”
这半个小时，也彻底摸清了在场形势。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使得在阴暗城时便已有过一次会面的每一人都清楚刻在印象里。
“在。”
边沁回答得毫不掩饰，“就算你知道隐藏的进入通道在哪里也进不去，你得先解决掉我们。”
“而你，办不到。”
气氛有种对抗的凝结。
零的确知道隐藏入口在哪里。自从确认安瑟的同族身份，他就知道最大的问题将会出现在哪里，这也让他改变了部分计划出现在这里，但如意料中的，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
“我来这，不只为了进去。”
零看着对面人说，“从今天开始，她最大的敌人将不是我们。”
边沁正欲回，阿蜜数道通知接连传入。
“经对战分析，场中超半数确认是分身。”
“让城和海城同时遭遇袭击，死伤未明。”
“流传视频在战时无法控制扩散。”
“球球传讯延长预估时间。”
边沁听着忍不住抚额，同时打开附加文件，七八分钟后关掉，重新抬起头，回复刚才中断的回答，“没事，我的女人我会保护。”
看那不显意外的表情，在等待回应的零冷淡说，“你一早就知道了。”
“按你的意思，似乎觉得我在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会立刻冲进封闭的茧内，停止她的一切行动，从而间接达成你的目的？你是不是......”
边沁说到这，放缓地一字一句，“太天真了。”
零眸底转冷。
“你不会，别人也会。”
后头有道声音传来，赛尤拉从舱内走出，“这里不止你。”
“如果你想当回星盟的小公主”，边沁看她数秒，说，“建议你掉头倚靠你的姐妹比较可靠。”
“呵。你是在讽刺我吗。”
“罢了。”边沁站起来，摆摆手，“谢谢提醒，走了。”
话落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住，数秒方回头，“能令一个原本下定决心的人改变主意，重新进行取舍，赛尤拉，你肯定是影响她的人之一。阿瑟在试图创造一个能够让你光明正大回来的环境。”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不是讽刺。”
黑洞、故乡等是阿瑟解释的理由，但这理由，她应该早在发现自己来自哪里时就知道了，所以，是原因但不是真正改变主意的导火索。
这前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在杀戮中死去的人近百亿，所以，重新选择立场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原谅。
这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否则，边沁认为，以阿瑟的性格，可能更愿意同它们一起被卷入黑洞，寻找她话里的发源地。
边沁丢下这些话，才真正离开。现在，在关于身份的问题传开后，他与其留在这里与对方干耗着，不如守着城内进出口。赛尤拉有句话没说错，就是自己不会去干扰，但别人会。
在阿瑟未取得彻底控场的实力前，她最大的敌人就是曾经的自己人。
好半晌。
赛尤拉方从前方空荡荡的位置低下头。
“动摇了？”
平静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她摇头，回头笑，“我刚对比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我看男人的眼光的确不太行。”
......
“有事？”
利娅站在通往广场的其中一个关闭的出入口前，望向三个走近的人，“前面有重要会议，已经下过通知了。”
“大人。”
面面相觑下，有人开口，“你没看那个监控录影吗。指挥官她，如之前听到的流言一样，确实被俘虏了，现在回来的这个可能......”
“够了。”
利娅寒着一张脸，粗暴打断，“你们作为核心成员，难道不知道敌方能力？让你看的是真的？叛了能传得沸沸扬扬？知道什么是内乱吗？你们知道的指挥部难道不知道，需要你们去怀疑？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去！”
“但是......”
有人还要说话，却被同伴扯了袖子，“走。”
利娅冷脸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怎么可能假的啊。整个交易、盘问过程详详细细，里面又不只指挥官一个，还有同去的其他人。况且，录影里她不也是自杀了两回，最后被杀的那次可是......”
“好了，我知道。但大人反问的也有道理，我们再联系外面看看。”
“不是，通信系统怎么瘫痪了。”
“我的也没反应。”
.....
“你开什么玩笑？”
坦堤看着匆匆赶回的人，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谁会闯？”
边沁懒得解释，直接挥手让所有护卫退至两侧，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回廊地面。因为要迎敌，除了后勤部，所有人现在都在茧外，而要进去，需要通过冗长的检测通道，再进行两道传送。
这里正对后方位置，平滑的金属墙，就是唯一能开启的检测通道入口处。
周围相对平静。所有袭击都被拦截在了重重防护网外。透过防护网，可看到外面一面倒的战斗。
酣畅淋漓。
第四一七章 战（34）温暖
“喂，你......”
坦堤话刚起，蓦地转头望向前面空间。
打着打着怎么都返回了。
“是真的？”声音比身影更先到达。
“什么真的。”边沁提刀站起，“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还想问这一天的，你都哪去了。”
艾丽茜看向他身后，“别跟我装傻，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没人第一时间告诉你。录影的前半部分我们早就知道是真的，但后半部分是什么。”
“让开！”她冷声说。
边沁身形不动，只是手上转了转冷寒刀身。
“别怪我不提醒。”他说，“检测通道改了指令。”
“从现在起整个城内处于全封闭状态，除非里面有人出来，否则强闯会触发警报，启动自爆。”
话是真的。刚刚诺亚和阿蜜已经先行一步从内部成功黑进了防卫系统，强行更改成了最高级别安全指令。
“当然，以金属茧强度最高只防五阶，防不过你们，你们大可强行破坏进去，再秒掉系统。但注意的是”，边沁扫一圈所有人，“你们得考虑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人家正等着你们这么干，等着你们亲手放人出来。”
艾丽茜紧紧地盯着他。
因战力应付有余，顶阶的核心成员在得之消息后，差不多时间先后地从战场抽身赶回，是以停着等候的这一圈人基本将对话听进了耳里。
原先值守成员脸上也不由露出相似异色。
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种手段，不恰恰证明里面发生的事不妥吗。
“你疯了？”艾丽茜怒极而笑。
失忆、封闭，自是为了洗脑，让所有俘虏认同自己的新身份，转换立场。她也没怀疑恰好赶回来的安瑟不会这么干。
只是，前提得她是自己人。
而不是整一出下来，可能全部都被利用作了棋子。
“不。我恰好很清醒。别忘记计划到现在的失败，你们想到怎么彻底解决这些家伙了？”
边沁沉着地问，“还是非得无力回天时再打算同归于尽？”
“难道失败的原因不就是别有用心的结果？”
“我只问现在怎么解决！没有就别添乱。一个人换了身份，但不是换了记忆思想，不会转头就变得邪恶，变得残暴嗜血！”
边沁指着外面，“这就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以敌克敌！”
“所以，她现在在里面不是按原计划将它们洗脑成人，而是再次告诉它们自己是谁？顺便成为新的神上？”
连贯整出事件，思考为什么是现在这当口身份被爆、对方突然变得着急救援的态度转变，不难推出结论。
争权夺位。
好一出争权夺位。
艾丽茜冷冷地看他，继续道，“你现在的行为犯了反人族罪。不需要决议，现在就能执行处理。”
“有人有意见吗。”
周围一片沉默，没人先行动手。
边沁扫过所有人，“无论打不打破这个茧，共存到现在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事实。你们是选择外面正在对敌的，还是选择里面一直在为你们战斗的，取决于你们。我依旧那句，身份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三四秒。
“我们会选择。所以首领，抱歉了，暂时需要你委屈一下。”
选择哪边没有考虑的余地，但是，筹码可以有。
边沁闻言大笑，立起的刀身泛着寒光，“好！来吧！”
在突然掀起的一片空间涟漪，和相继转瞬消失的人影里，艾丽茜望向坦堤，“你一直护着的丫头呢？”
“你猜？”
坦堤平静地反问。
内心却在骂娘，边沁我去你妈的！
......
“我说过，我们不会死。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安瑟无视近在咫尺的带着无比惊恐的脸，只是坚定地带动黑刃旋转，慢动作以不同角度投在八幅大型投影上，拉紧所有人神经线。
许久。
直到完好无缺人影重新出现，凝滞空气似乎才开始流动。
安瑟本不想再示范，但奈何川田试了一回，所有人仍迟迟怔愣着。她又不能兀自强来，否则一旦场面失控，谁也挽回不了。
“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都是一样的。”
安瑟说着，停在一人前面，温和地继续道，“可以相信我吗？”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漂亮瞳孔，里面仿佛带着柔和浅浅碎光，映得整张脸像暖阳一样温煦和暖，如透进暗淡生命的一束光，一时间便呆呆地点了下头，“好。”
安瑟再前一步，轻轻抱上去，“谢谢。”
咔的清晰的颈骨断裂声响在耳边。
所有人看着，直到肉眼捕捉不到的瞬间没了声息的身体被慢慢放下。
“接受庞大的记忆讯息需要一段时间”，她的眼神仿佛扫过每一人，“你们可以等待他回来，或者，可以不用犹豫。”
话落便没再开口，只是静站着，如在陪同着沉稳地等待。
半晌。
有声音弱弱传来，“你可以帮助我吗。”
安瑟望过去，是一个有着年轻脸庞的女子。视线对上，她继续道，“我不敢，但我想知道我是谁，我害怕刚醒来时见到的外面世界，我......谢谢你们收留了我。但你可以像抱他一样”，她手指指过去，“抱抱我，然后动手快一点吗。”
“这样，感觉就不会疼了。”
安瑟闻言，无声朝她走去。
然后张开手臂、抱上，轻柔说，“好。”
温暖气息从对面传来，女子闭上眼，身体略有微微的颤抖，然后......安瑟轻轻将她放下。
“我......”
不约而同的数道声音突然响起再突然顿住。
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不敢”，安瑟视线扫过，温和说，“不如抱抱身边的人？”
这......
“你们每一位本身的能力都很强，只要”，安瑟脸上露出一丝轻浅笑意，“闭上眼，轻轻用一点力。”
十来分钟后。
安瑟回到中央位置坐下，单手撑脸沉思等待。
“神棍。”
球球突然透过通信器蹦出一词。
吐槽啊，可少见。安瑟笑，以自言自语声量说，“受什么刺激了？”
“毛骨悚然。”
球球继续言简意赅地评价。
情绪是很容易受感染的，只要有人开了个头，就如推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现在的整个广场，如同举行着某种邪异仪式。
忐忑、紧张、期待、恐惧，和虔诚。
“他们没受过现实世界的洗礼，心思纯净得如同初生”，安瑟看向外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没有脑子，没有想法，别人给点温暖，就当真了。”
球球不吭声了。
安瑟稍微有点走神。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过了。只要顺利接受了记忆，就和自己有了切不断的羁绊。尽管也带有其他人的生活，但是唯有她的，会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像在众多陌生人中，会下意识地、特别认真地留意你有好感的那个。
她看似不偏不倚地站在客观角度，让他们以多种角色去代入人生，但实质，是在最大限度地刻下深刻烙印的同时，不想他们复制自己。
所以才是群像记忆。
他们会清楚自己谁也不是，但脑里一切又会真实地影响着以后生活的每一方面。
第四一八章 战（35）闹
嘀嗒的流逝里。
有人在出现，有人在倒下。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中央，或放大的投影上。
其实以五阶进化的感知力，就算没有投影，在最偏远的角落也能看得清场中人扬起的每根发丝。但充斥空间的投影，加深了全方位压迫，就像人在跟前一样，无法忽略。
完成任务的川田出现在安瑟面前。
安瑟朝他看去。
对上一副欲言又止表情，“嗯？可以说话，没关系。”
川田看她露出的微笑，喉头动了动干涩出声，“我看到了在外面死去的自己。和你们身穿的不一样。”
安瑟一瞬明白他意思。
记忆联网是双向的，因此接触同时也能看到别人记忆。他大概从别人那里看到了收编前的外面不同地方死去的人，由同样模样猜出是死过一次的自己。自有自我意识后，差异性表达已率先体现在容貌表达上。
看着自己，大体突然察觉到什么又不敢深想。
基地成员都是身穿印有联盟标志的统一服装的，包括死在战场那些。活死人之所以有选择性地攻击，就因熏过的战服携带某种特殊气味。
由标志性战服辨别敌我双方。
安瑟抬眸与他对视了十来秒，似在思考。
川田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在加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不安，在侵扰着神经。
“我说过，我无法告诉你你是谁。”安瑟终于开口，“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的战友。”
不是战友，就是敌人。
不止川田一瞬忘记呼吸，整个现场似突然失帧，卡在了画面上。
安瑟没压低声音，几乎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所有听众又听力惊人，两句对话自然而然地穿透耳膜，震响脑海。
“我不会说慌。”
安瑟的目光离开川田，环扫场中，“等你们从这里出去，会遇见在外面的曾经同伴，会得知所有事情。”
不是战友......出去......同伴......
简单的话语反复萦绕着，“你”，川田先回应，“让我们离开？”
“嗯。”
他听着依旧温和的说话，漂亮的瞳孔仍带着浅浅碎光，“你们可以随时离开。在我打算告诉你们真实身份时，就没法将你们永远囚禁在这里。”
“战场上失利导致了你们失忆的结果，但是比起从前，我希望你们能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我希望......”
她顿了下，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笑意，“你们能更喜欢我。”
所有人怔愣地望着场中，望着投影里放大的人影。
“Eva，通知诺亚，开启全部进出通道放他们离开。”
直白的意思谁都能听懂，但良久的，没人能动。困惑、迷惘夹杂着莫名恐惧，都呈现在一张张脸庞上。
直到那人蓦地消失，只最后一句落在空气里。
“去吧。”
......
边沁止住倒退的身体，落在离得最近的一艘战舰上，粉碎的内脏随着大口血被呛出，一阵眩晕闪过，单手持着的黑刀一把插进地下甲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就一秒，紧追不舍的数人已重新出现在周围。
肉眼可见的骨肉，那濒临极限的没法跟上速度的自愈力，使他们停止了继续动手。
“首领，我们只是请你配合一下。”有人开口，虽是同阶，但面对人时仍不由自主地保持习惯下来的尊敬语气，“再相信一个外族，也得保留自保手段。”
边沁没说话，只尽力地调整身体状态。
等他疯了可能就会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配合一下的意思是永远失去自我意识还差不多。
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要不是思量着没人在外面吸引注意力，会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全心全意地围在外面研究怎么进入全封闭的茧内，他可能已经像把丫头赶进去一样，让自己人全躲进去。
见似乎没有松动的放弃抵抗的迹象，围着的人再次迫近。
边沁凛厉眸光一闪，贴在刀柄手指刚动，一道身影随着突然亮起的光芒，挡在他前面。
数道利刃隐在光芒下直直朝每人脸孔飞去。
突发意外使他们下意识侧头躲掉，待再正面看去，短短毫秒间，眼前人已随着消失的光芒而消失。
这是？
普通传送没有那么快速度，只能是唯一的智能球，那么......数人互看一眼，脸色一变，便朝金属茧方向急速掠去。
没等到达目的地，他们已远远瞧见了外面忽然增多的、密集的数万道身影。
这些人穿着标有联盟标志的防护服，似呆滞地，对周围人没有抵抗力般，谁都可以靠近，可以袭击，可以对话。
整个区域，瞬时闹哄哄一片，一时分不清敌我。
指挥官她，失败了？不在预想里的场景映入眼帘，这一想法便瞬时钻入脑海，一颗心也跟着狠狠颤抖。
二选一的选择里，他们当然希望指挥官这边能取得敌方势力领导权，至少最后在她那儿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好歹缓解一下迫切形势。
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谁来告诉他们这一群一脸懵逼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身体底子太好，他们想两眼一黑晕过去算了。
传送传送再传送。
安瑟半揽着重伤男人，气狠狠地吼，“我让你别受伤别受伤，你给老娘发什么神经病，不会逃是不是！腿断了是不是！”
边沁闭上眼，只是笑。
最后见她气狠了，才用浅弱气息慢慢地回，“你不是让我等你出来。”
“......”
安瑟一噎，再一怒，“边沁！给老娘正经点！”
笑笑笑，笑个屁。
“我是，伤者。”边沁低低地、虚弱地回，“温、柔、点啊。”
“我想一巴掌把你拍出去。”
安瑟说着，却在最后跨入舱室时，将他扶入医疗舱，扭头就对外面喊，“弗格！”她不是早通知了，人呢。
刚喊完，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路进来，瞥一眼躺着的称得上形容可怖的人，“死不了，急什么。”
安瑟再噎。
这断手断脚浑身血肉松松垮垮的人，她急不是正常？她看着就疼了好吗。你们全一脸无事似的是什么非人类。
“出去啊。还要不要我来？”弗格继续闲闲说。
“......”
见人消失，边沁方闭上眼，脸上笑意瞬地消失。
“喂，轻些。痛。”
第四一九章 战（36）神
川田走了出去。
然后透过防护网看到外面正在进行的战斗，有火光在某处点亮再熄灭。
他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站在哪一边。他曾经的同伴，还是......那双带着碎光的瞳孔一直在脑海里回闪，伴随着温和声音，“我希望你们能更喜欢我。”
如果去找曾经同伴，那以后，就是敌人了吗。
怎么，会是这样。
也许站了十来秒，他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出现在了周围，那投来的众多眼神，警惕、紧张，惊讶、愤怒、绝望？
川田想着怎么形容这种复杂情绪时，便见阻隔的重重防护网消失了，一道、两道、三道......统统没了踪影。
然后，一切突然变得混乱。
无论是跟他们穿着相似衣服的、还是应该是曾经同伴的那些人，都突然冲了过来。都想杀死他们，或都突现出现在某个人前面发问，“你是谁？”
“我，川田。”
川田同样对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发问的人回答。他的喉头有些紧，说出来的话有些干巴，他想或许是因为紧张。
眼前人，没有穿着相似的防护服，自己现在身上穿着的这种。
曾经的同伴，那他认得自己吧？
第一次有可以抓住的过去来到了眼前。脑海里的声音不期然响起，“等你们从这里出去，会遇见在外面的曾经同伴，会得知所有事情。”
得知所有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发问，嘴巴打算再次张开时，便突然触着了一双冰冷的、如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危险的感觉疯狂地涌上后背，而身体本能快于意识的，他侧了侧身。最终没有经验的应对完全落于下风，仅数招后，他重重地砸在舰壁上，喉咙、心口、脑袋分别被数根尖锐的金属条贯穿。
没有解释，他看到转身的背影，出现在最近的另一人面前。
这最后一眼后，川田闭上了眼睛。
无数乍现的线条波形频率，层层叠叠的光感轮廓世界里，他撞入了另一份思想世界，同时庞大的记忆体也一瞬涌入了自己体内。
铺满视界的迷朦血色，无数人影在疯狂晃动。
刺耳的此起彼伏，凋亡败谢的生命，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在不断生死中构织着一副副新鲜躯体。
他看到了一群生命的觉醒与成长，在那永远迷朦的血色中。学会说话、走路、战斗技巧，模拟正常人的生活，隐在或荒凉或繁华的世界里。
杀戮、筑构、进化。一条条命令落下，再被一一执行，嗜恋着极致的一切。
他也看到了那道深刻身影，在每一次对抗与受伤中流露出充满杀意眼神，或肆意笑容，与记忆里给予的温柔截然不同。
最后他几乎是踉跄地逃离了原本世界。
铺天盖地的回忆消失，川田后退两步，瞳孔里映出显现的太空战场。杀与被杀，爆炸与火光，混杂在一起，恍若有种似曾相识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双方都在问你是谁，都在对他们痛下杀手了。
确认身份、传递信息、敌对关系，总有其中一个是原因。前一刻川田还在渴望知道曾经的自己，这一刻他宁愿永远也不知道。
重回曾经生活？不可能的，那不是生活，是此刻稍微回想起一点就迫切想逃离的无尽噩梦。
接受人的身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不可能的，所有人只会想杀了自己，如同现在上演的。
思考的川田隐在阴影里，茫然四顾。
然后，一道背影远远地闯进眼瞳。
“看来你们都在找我？”
安瑟站在战舰上方，收回旁观全场的视线，扫向差不多同一时刻在周围出现的数十道身影。
艾丽茜望了眼紧随后出现的零，再落到安瑟身上，眼眸微眯。
气氛有数秒诡异寂然，与周遭划分出了如冰火两重天般的分界线。
安瑟寻思现身时间不过五六秒便被寻来了，且单看阵势，自己孤身一人的也未免有落下风的单薄感。
但动手......大概是不会的。故而颇是气定神闲。
从金属茧内出来时，她先顺手将里面的自己人统统打包到了远远在外的某架隐形舰上，才去找的边沁，然后又一刻不停地回到了这里。
亏得球球，省了不少功夫。
不断有外围发现情况的人抽身前来，慢慢地，身影渐多。
艾丽茜在那些全部不在状态的家伙从茧内出来时，就在寻找安瑟，弄明白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零也现身时，便保持了观望态度。
轻重缓急，一致对外。
“你隐藏得很好。”零终于开口，“这一局，是我输了。”
在第一个受困的人走出来时，他便得知了里面一切，包括记忆。他对别人用过相似手段，自然比其他不明所以的旁观者更提前看得明白结果。
安瑟有些意外他堪称磊落的态度，所以也自然而然地回答，“将计就计也得了解对方是谁。”
“我唯一忽略的，就是你是谁。”
零说着，看了艾丽茜一眼，再转回她身上，“这闹一场的最终结果，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他们现在对你，再无威胁。”
在场人没领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安瑟已偏头看了看战场，“进阶了？”
青城封闭前已死了不少人，到现在让城、海城同时遇袭，两批力量一结合，大概是顺利达成目的了。
零没说是或不是，周围半圈人已少有地霎地白了脸色，全部目光瞬间投向远处，便看到了正在发生的惊悚的赴死场面。
再度回归的人显然实力大涨。
六阶，十万之众，联合起来稳稳站在宇宙巅峰的力量。
而安瑟看第二眼时脸色已变冷了，“带着你的人，给我滚。”现在掉了个转的形势显然对联盟方最不利。
零对她的恶语没有任何反应，只回道，“再见。”
没人阻止，也明知阻止不了。
所有人看着万人抛下尸体，瞬间撤离了整个战场。
安瑟一直冷眼旁观着，直到耳边传来艾丽茜辨不清意味的声音，“你是真的相信他们，还是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了解我。”
安瑟回，“所以别问这些。你只需知道从今天起，你们只能依靠我。我晚些有空了会给你们下通知。”
她说完，便往人数最密集的中央区域缓步走去。
一步一步，凝聚着近二十万人投去的目光。
在场的除了全联盟参战的高阶进化者，还有没跟随零离开的那八万人。他们无差别地接到了命令，但自感受到所熟知的人影重新出现后，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跟随，原本的迷惘渐渐被其它神色所取代，没人离开。
“谢谢你们。”
安瑟的声音透过通讯器，沉稳地传至每人耳边，“我说过，作为引路人，我会负责带领你们找到新的人生。所以......”
“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一瞬仿佛时空停止。
接着，一道道身影慢慢地，如回忆里所看到的那样，原地单膝跪下。
“神上。”
第四二零章 宣布
整齐划一的姿势使在场其余再波澜不惊的心也出现了几分震动。
拥有这批力量是什么概念？纵然面临生死危机，全星际能聚集起来的六阶以上高阶进化者不过万人，且大多数是基于解决个人安全问题联手的，与星盟或任何一帝国没有绝对的服从关系。
眼下......
最终双方拼死拼活下来，这就是结果了吗，没有彻底的胜利方？
以后，未来会如何。
他们望着那个曾经的同族指挥官、如今的异族领袖，那个从今天起，或许成为全星际拥有绝对最强武力、绝对话语权的女子，一时不知该作如何打算。
全场极静。
唯有损坏的机械不时地闪过零星火花。
安瑟看着所有人，“我宣布。”
“从今起，我们将作为永恒一族，归入人族序列，种族能力为‘涅槃’。我们将为修正过去所有错误而投身于建立新的宇宙秩序，扫除一切罪恶。将作为守护者，永远保持公正、中立。”
“现在，请站起来，走到任意一个联盟成员前面告诉他你是谁，拥抱他五秒钟，然后回到青城内参与重建。”
永恒一族？
归入人族？
种族能力“涅盘”？
围观的联盟成员正有些惊愕地拆解着第一句的意思，然后在冷不丁听到涉及自己的命令时呆愣了一下。
什么？
就眨了眨眼的瞬间，那些单膝跪地的身影已站了起来，眼神往外看的同时朝他们走去。
离得近的人，尚没来得及思考应该做什么反应，便听到报上的名字，再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五秒。
别怀疑这五秒，耳边可听到了1、2、3、4、5的报数，不知是报给自己听还是报给他的。
然后，更多看到、并反应过来的联盟成员一边避了开去，一边念叨着，“草。”
“开什么玩笑，老子要谁抱。”
“喂，别追来。”
......现场顿时一片闹哄哄的混乱。
安瑟下完命令便原地看着，脸上渐深笑意缓缓蔓延至眼底，直到艾丽茜重新出现至前面。
“永恒族？”她说，“你可真敢想。”
“星际里有特殊能力的人族族群多了去，为何不可。”安瑟很自然地回，“别跟我说你有意见。我现在就不爱听意见。”
“你！”
“嘘！”
安瑟伸出食指作了一个噤声姿势，“首领大人，别说话，别惹我生气。”
说完也不看眼前人脸色如何，“球球，我们回去。”
......
“怎么还没出来。”
舱室外，安瑟嘀咕着，“我都出去一圈又回来了。”
“那仅四十分钟。”
诺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入，带着鄙夷，“你急着跑回来干什么。他又死不了。”
“......不是。”安瑟有些囧，“我这不是没事干了。”
“看戏不比在走廊徘徊好。”
“如何了？”
一听诺亚如此说话，就知道这货一定在观察外面情况，现在所在隐形舰正朝青城方向回去，正常约半个小时航程。
危险解除了，他们也就不必躲了。
“你追我赶？真执着。”诺亚津津有味地评价，“非得追着一个人不放，为此死去活来的，像极了爱情的样子。”
安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货没事学别人做什么比喻。
“有人想去抱七阶的大佬们？”这实力还得追得死去活来的，也就寥寥那几十个顶阶了。
“可不是，老实巴交，没眼色。”
诺亚说到这，忽然顿了一下，“诶，不行，我得教教他们。”
嗯？
安瑟觉得有种不妙，“你想干什么？”
“教他们团结啊，一个人追得追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诺亚边说边黑进那边通信，“去一群就不同了。”
“......”
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诶，不是，会不会起反效果。安瑟连忙提醒，“悠着点，我是想让他们主动打破关系僵局，不是得罪人。”
“得罪什么东东。到最后不就是只求个抱抱。”诺亚笑得邪恶，“说不定最后会被非你不可的精神感动了呢。”
我怎么听着有点寒瘆。
安瑟正寻思着，舱门轻咔一声缓缓打开。
她转过头，看到弗格走了出来。
弗格看她在外面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倒是安瑟上前，伸出手笑眯眯地如从前般抱上去，“谢谢了啊。”
“谢什么，我又不是救你。”弗格没啥表情地淡声回，却也抬起了手。
“不是这个。”
安瑟放开，看着他笑得甚是得意，“我刚刚可是成了这地头说话最响亮的人。你不知道我瞅着别人臭脸说别惹我生气时心里有多高兴，哼哼。”
弗格唇角微扬。
“诺亚，或者阿蜜那里应该存有录影，你快去看看。”安瑟继续说，“别错过我的光辉时刻。”
好意思这么自我推销吗。
弗格转身，摆手，“没兴趣。”
“别，那场面可见证着你的辛苦劳动成果呢。”安瑟冲他背影扬声，“一定要看呀。要不等我回头再陪你看。”
“......”
直到身影消失，安瑟才踏入舱室。
淡淡的消毒味儿，里面的人闭着眼睛似在沉睡。
安瑟看了十来秒，然后挨着侧边，伸手握上露在外面的手掌，头靠近胸膛。有平缓的心跳声传来。
然后，腰间一紧，人便贴了上去。
“喂。”她脸埋在颈窝上，语气无奈，“老实点。”
“我没事。”边沁手臂环绕腰间，“你刚刚在外面干什么。”
“嗯这个啊，调戏美男？”安瑟带笑回，大门敞开着，醒着都该听得到，“改天我也亲自陪你看。”
“......”边沁有些气笑，“我可以自己看。”
“真的？”
回应的是身体再度转换的位置，眨眼的瞬间，整个人已从腾空转到了他原来躺着的位置，上面有压迫气息传来。
安瑟瞄了眼，摸上差不多没了伤痕痕迹的胸膛。
“真没事了啊。”
“别怀疑我的自愈能力。”
边沁声线暗哑地回，低下头去，同时手指滑过温热皮肤，“我们继续上次未完成的事情。”
“哪......正事......”
“不急。”
第四二一章 执行
包裹青城的金属茧已打开，露出里面几乎已全部损毁的地表建筑，和大批尚未处理的尸体。
“尽快登记收殓，联盟外的就地处理。”
从安全区出来的建设部负责人头疼地督促后勤处那些家伙，再想起什么似的问，“我收到上面通知，说调了八万人过来参与重建，人呢，我不是让到这里集合？”
作为安全基地，真正重要部分在内部核心和一切相关运转系统里，虽重建地表结构不难，但就是麻烦。
这个......
副官手指上方，“估计仍在太空城外。”
“嗯？”负责人眉头紧皱。
“那个奇葩命令还没执行完。”
......
草。都追了一个小时了，有完没完。丁玄气得心口要爆炸一般，难受至极。身体机能在经历青城那一场持久战后，本就没完全恢复。
身上伤上加伤，体力在极速消耗。
偏又无可奈何。
他抬头看着周围再次围拢的身影，心里憋屈至极。
川田有些不解地对上投来的眼神，仇恨、抗拒、委屈？他想着，见其没有再次动手的动作，遂边走近，边报上名字，“我叫川田。”
“停！滚开！”
丁玄冷声开口，“别用你那肮脏的身体碰我。”
川田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极浅的暗淡，然后说，“这是神上的命令。”
“命令命令，又是命令。就当你们已完成了行不行，赶紧滚远点，别在这里恶心人。”丁玄的话冷硬且嘲讽，“别以为冠了个名字，就真的把自己当人了，也别以为就这样就能得到原谅。”
他伸手指向青城方向，“你回去看看那里！看看那里死了我们多少人！再去了解你们以前杀了多少人！凭什么装作现在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由说变吼，“失忆就他妈行了啊？！给我滚！远点！”
周围数人互望一眼，再集中到川田身上。这是他选定的任务目标。
“这是神上的命令。”川田再次说着，然后截住对方又将出口的嘲弄，继续说，“但也是我们想做的。”
“对不起。”他弯下腰，道歉出声。
周围同伴也跟着弯下了腰。
“神上说会带领我们找到新的人生，说希望我们更喜欢她。而她的拥抱，很温暖，像她眼睛里的光芒。”
川田说，“我们很喜欢，觉得给别人的拥抱都应该是温暖的。如果让你感觉痛苦，对不起。”
丁玄被一席话弄得一瞬失神。
与以前的战斗对比反差太强烈了。这，是同一批吗。
而这一瞬，身体已被结实抱上。
“虽然感觉对不起，但神上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草。”
丁玄望着周围已消失的人影，久久地蹦出一句。
远处。
“对，就这样！”诺亚高昂的声音透过通信器传出，“要真城地去部析表白自己的心意，同时坚定不移地执行神上的命令！”
川田回应，“明白。”
“来来来，没事儿了继续去帮忙，那边，位置112，23......”
让城。
安瑟来到这里已是敌方撤退的两个小时后，最高安全警报已解除。大街上，断壁残垣，偶尔有哭声传来。
与青城不一样，让城是后来受到突袭的，且是针对某个重要位置的特定人员所进行的特定攻击，是以，留在让城大部分居民没有统一进行安全转移。
有些因此受到预料范围外的波及。
头上无人机繁忙地满天飞，搭载着各种指令任务。
“小心。”
安瑟视线掠过某栋摇摇欲坠建筑时，下意识地过去拉了把独自站在下面危险位置的、似乎在发愣、看去年纪不大的小少年。
“谢......”
受惊小少年回神，抬头刚说出一字，整张脸便猛地煞白，身体颤抖着不断后退，直到脚后跟磕着碎块被绊倒。
安瑟眉头皱了下再恢复，与之四目相对。
本打算原地等候的边沁，两步走近，“走吧。等会会有人过来处理。”
“嗯。”
两人走了约三、四米远，后面传来颤音的、却仿佛鼓足了勇气劲儿的叫喊，“恶魔！叛徒！你应该去死！”
安瑟顿住脚步。
然后掌心一空，身侧已没了身影。
“啊！”
小少年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低下头，待右上胸涌出的鲜血直直映入眼帘后痛叫出声，再惊恐地看向不知何时半蹲在前面的人，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痛吗？”
落入耳边的问话像寒夜里的过堂风。
“痛就别忘记。”
边沁看他一副吓得完全说不出话的模样，“弱小不是罪，无知也不是罪，但一边弱小无知还要一边叫嚣着别人去死，那就不行了，知道吗。”
小少年在满眼的无限恐惧里看他慢慢站起，转身，朝不远处人影走去。
直到有道急急的熟悉叫唤响在耳边，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安瑟等他回来后挽上胳膊，“联盟参战的人知道我身份便罢了，怎么这么短时间一个小鬼好像也知道了。”
“不是瞒，是忘了提。”
边沁简单回，“你在茧内那段时间，有段视频传上了星网，被过度敏感的民众传得有些快。”
话一出，安瑟便能联想其中大概了。
“上镜吗？不会很丑吧。”
这是重点吗。边沁无奈地笑，顺势低头往她额头亲去，“漂亮。在我眼里你一直最好看。”
“......认真点。”
“我很认真。”边沁笑着重申完，继续道，“其实只要不是忽略一切只在乎身份，再稍微动点脑子思考前因后果，就不会对你有那么大敌意。”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群星区。
查普曼一人站在前面，似在等人。
安瑟微眯了下眼，直到走到跟前，听得，“会议前，我有句话问你。”
查普曼没等她同意与否，径直道，“听说之前那个魔方还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想？”安瑟没答，只反问。涉及魔方的，无疑是有关赛尤拉的问题。
查普曼与她对视，好一会没应。
“不说话我上去了。”安瑟说着便要抬腿。
“给我。”查普曼回想起不久前见到的人，跟上一回在葬礼林外见到的作对比，“我想重新跟她谈谈。”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