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又见东衍
周遭很静、很暗,光线照不进来,唯有岩洞四壁上燃起的幽幽烛光,在微弱的晃动。
岩洞顶端凝聚着水滴,时有时无的滴入寒潭,激起细微的涟漪,无歌失神的望着那方深幽的潭水,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岩洞内,深褐色枯藤爬满四周的崖壁,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巨网,弥漫着颓败的气息。
她已经忘了是如何来到这里,只记得那人往日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失了神色,胸前晕开一片血迹,倒在了她面前...
随后高耸的山崖顷刻坍塌,巨石如落雨般砸下,眼前一片恍惚,忽而支离破碎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上她的脑海。
跟以前一样,她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梦境般的场景漫天飘舞的雪花,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的苍茫大地,高耸入云的雪山上,那棵叫不出名字的古树开满了粉色的小花,树下的白衣少年与女子相拥对视...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少年的面孔不再朦胧,有了模样。
无歌看的真切,英挺的眉目,薄唇如樱,一双眸子像是浩瀚无垠的星海,唇角一如既往噙着笑。
那是...墨星染。
‘咚咚’,是谁扣响了岩壁,将无歌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里许是瓮山内的某处古遗迹,岩壁上雕刻着千奇百怪的人形石雕,有些失了手脚,有些则是挂满了蛛网,看不清本来面目。
岩壁后像是空的,轻轻击打,回声响亮。
“主子让我告诉你,你若再不进食,他定将那姓墨的尸体从乱石堆里掘出来,鞭挞成肉泥。”横泽将一个竹篮放在脚边,火红的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倾泻而下,样貌依旧张扬夺目。
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只可惜,世间没有早知道。
他随手扔下一套素纱衣裙,斜睨无歌:“主子让你把这身衣裙换上,今夜子时,他会来见你。”
随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横泽没有多余一句废话,撂下东西后潇洒自如的走了。
他走后,无歌怔了片刻,低头看了看。
莹白如玉的肌肤,四肢修长纤细,身上只裹着一件褴褛的袍子,已是深秋,她冻的手脚发抖却不自觉。
是了,她已经脱离了猫儿残破的躯体,山崖滑坡之时,她死死守在墨星染身前不愿走,巨石兜头砸下...
那具躯体,已经随着墨星染一同...死了。
只是他们是从何处寻得她的本身,她清楚记得墨星染说过,她的本身存于腓牙石内。
莫非,腓牙石也落入了他们手中?
“呵,原来是这么一个狐媚玩意儿,也难怪墨公子对你牵肠挂肚。”
无歌思绪混杂之际,就听一个女子婉转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无歌愣愣的转过头,看见上官婉儿身着短衫斜靠在岩壁上,正眯着眸子打量她。
上官婉儿缓步走到她面前,五官有着少女的稚嫩娇俏,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我听闻墨星染年少有成不近女色,却没料到竟是被你这种狐媚子迷了眼。”她抬手挑起无歌的下巴,低声嗤笑:“你是不是床上功夫很厉害?还是会什么下三滥手段?譬如...天女愿曲谱。”
天女愿曲谱能摄人心,能将男子迷的神魂颠倒,甚至甘愿以命交付。
也不知为何,痛到麻木的内心在听到上官婉儿所说的话后,无端起了一丝波澜。
在来到这处古遗迹后,无歌那张绝美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近乎造作的娇媚,眸光流转间似能滴出水来,配上这具媚到骨子里的皮囊,当真称得上‘妖孽’二字。
“是啊。”轻柔的低叹一声,她俯身贴到上官婉儿耳侧:“我就是与他抵死缠绵,每夜纵情欢歌,你不知道,他每每抱着我时,身子有多么炙热...”
一番话说的上官婉儿面红耳赤,即便她再是毒舌,也不过是未出阁的姑娘,何时听过这种露骨的话。
当然,无歌也未曾尝过**,这番话,也时当时墨星染带她去红云楼里找线索,正巧碰上楼子里两个姑娘为争一个公子斗气,嚷的满楼皆知,她在一旁看戏,听了进去。
巧了,今日倒是用上了。
上官婉儿愤愤的瞪她一眼:“墨公子怎会与你这种狐媚子扯上关系,如你这般浪贱的女子,谁惹上谁倒霉!”
“是吗?那要照你这么说,跟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扯上关系,就是幸事了?”无歌裹着褴褛的袍子行至寒潭旁,兀自退去衣裳没入水中。
冰冷的潭水激的她清醒许多,心中刚模糊片刻的痛又漫上心头。
“呵,幸事不敢说,但至少我了解他,试问,你可曾知晓他心中压抑,哪怕一丝一毫?”上官婉儿盯着无歌的雪白如玉的背影:“他与我一样,我们都是寄人篱下的养子,我在城主府中表面风光实则寸步难行,凡清界人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复杂如万古天!”
或许是那夜墨星染救下了她,那时候,上官婉儿心中对墨星染有了别样的感觉。
之后,她想透过玄门阁内的玄光镜了解更多关于墨星染的事,但碍于墨星染自控甚严,玄光镜只能触及人们愿意想起的回忆,不愿想起的,则是一片黑暗。
墨星染的儿时...是大片的黑暗。
唯一重复回忆起的,是一个端庄且风韵犹存的女子站在万古天的一处清泉旁,对他说:“养子就是养子,可万莫生了鸠占鹊巢之心。”
只此一点便不难知道,墨星染的内心,该是多么的孤独。
......
无歌身子浸没在寒潭中,半晌也未曾回应,唯有莹润的肩膀不住的耸动,单薄的背影萧索落寞。
上官婉儿见此,揉了揉鼻子,闷声道:“事已至此,我无意再与你争执,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只能奉劝你一句。”
她的神色陡然严肃,目光小心翼翼的扫过四周,确定无人,低声道:“东衍非善类,无论他如何游说于你,你只要记住一点。”她迈步走到寒潭边,对着无歌的背影:“不要答应他任何事。”
无歌一怔,眼角的泪珠滴入寒潭,再回头,身后已寻不到上官婉儿的踪影。
瓮山腹地深处,瘴雾在此处消散的干净,朗月皎皎,毫不起眼的密林间,耸立着一块裸露的岩石,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这块岩石呈暗红色,映着月光,透出一股阴煞之气。
一袭玄袍的男子背身抬起手,他面前的山石发出低沉的闷响,暗红的岩石从中开裂,轰然朝两边移动,露出一条幽深的、向上倾斜的甬道。
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一身玄色的部下,为首的一位抬起头,看向男子:“主子,还有二十余人在山里,不出一日,必将尽数擒获。”
闻言,玄袍男子不紧不慢的回过头,左眼上覆盖一张精致蝶面,半遮着脸,神秘邪肆。
“嗯,你派几人去瀑布旁寻索一遍,那个神族之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男子的嗓音低沉磁性,仿佛无论他说什么,都透着蛊惑。
为首那人应了声,目送男子进了甬道,红岩随后轰然紧闭,丝毫不见裂痕。
......
东衍拾级而上,漆黑的甬道内,脚步声低低回响。
尽头处,他抬起修长的手,四周亮起幽幽烛光,将整个山神冢罩在朦胧的灯火下。
这是一处古庙宇,同时也是玄门阁正身所在。
庙宇内耸立着八根石柱,其上刻着斑驳的文字,那是一种古老的字符,镇压着神冢内的秘密。
空荡荡的庙宇尽头处伫立着一尊佛像,足有三人高,敛着目垂着眸,法相威严庄重。
可似乎是因为久无人打理,佛像上挂满了蛛网灰尘。
“怠慢了。”东衍轻声叹息,袖袍挥过,一阵风将佛像上的灰尘尽数扫去,焕然一新。
这才看见,这尊佛像好似与别的佛像有些不同,这是一尊坐佛,可佛陀座下并无莲座,却是虚浮于半空,而且,整座佛像泛着惨白冷光,与这庙宇内的烛火之光格格不入。
“主子,您回来了。”横泽从庙宇一侧的黑暗中走出,躬身朝东衍揖礼。
“她人何在?”东衍没有回头,兀自虔诚礼佛。
“她在寒潭处,已经按您吩咐,将她的主神嵌回了本身。”
“嗯。”
东衍缓缓起身,袖袍一挥,岩壁上的烛火霎时间齐齐灭了,庙宇内唯有古佛惨淡的白光。
他回过身,毫无征兆抬手扇在横泽脸上,那张精致的脸上登时红起一片:“你想要她的命,谁给你下的命令?”
横泽像是早预料到,敛着眸子,身子侧偏,不动声色的回过头:“主子,你动了恻隐之心,你下不去手,唯有我替你除了她。”
东衍闻言挑眉,狭长的眸子饶有趣味的看他:“何时变得这么有主意了?”
“不敢,横泽自去雷泽之地领罚。”
不肖过多解释,东衍的性子他最是了解,若是再多说一句,只怕就不是领罚那么简单了。
寒潭处,子时,的脚步声响起,无歌屏息侧躺在石榻上,听见脚步声,赶忙闭紧了眼。
素纱衣裙随着发丝倾泻在榻上,身子侧卧着,更显女子曲线玲珑。
东衍来到石榻前的桌旁坐下,侧头拖腮盯着女子的背影。
她肩膀在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狭长的眸子噙着玩味:“又见面了,无歌。”
第九十一章:他与你,不是一路人
岩洞内静的可怕,唯有手指轻叩石案之声,杂乱无章,却声声凿进了无歌心里。
十指紧握成拳,指节隐隐发白,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着,她强忍着心中愤恨和惊惧,却不知,不住发抖的肩膀早已出卖了她。
东衍敛着眸:“你怕我?”
半晌,无人回应。
他神情似有不悦,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布满枯藤的岩洞口。
岩壁下放着两个竹篓,似乎未曾动过。
修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两个竹篓同时掀翻,饭菜酒食撒了一地...
“为何不进食?”
听不出情绪,但周遭的温度陡然降低,身下的石榻好似冰窟,刺骨的寒侵袭入体。
无歌猜,她许是将他惹怒了。
随之而来的是衣料摩擦的声,东衍迈步靠近石榻,坐下。
一阵泠冽的暗香袭来,如同檀香焚尽后的余韵:“你不回话,究竟是睡着了,还是...”他嗓音蛊惑,毫无征兆的凑近无歌颈间,冰冷的鼻息顺着衣襟钻进她的颈窝:“对我怀恨在心?”
胸腔陡然窒息,无歌雪白的颈上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东衍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俯身贴着她的脸颊,眯着狭长的眸子道:“你想寻死,没那么容易。”余下的一只手牵起无歌搭在榻上的素纱腰带,在指尖绕了几圈,作势要扯开。
“我倒想看看,他在你心中有几分轻重。”
话音将落,无歌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双手胡乱的向腰间摸索去,触碰到东衍冰冷的手,又慌忙缩了回来。
一声低低的嗤笑响起,东衍挑眉:“原来,没睡着啊。”
他松开了两手,退至一旁,冷眼看着她。
羞辱和愤恨达到了顶端,激红了无歌的眸子,她直挺挺的坐起身来,怒瞪着那人:“你究竟想如何?”
“我想如何便如何吗?”他背过身,行至石案旁坐下,抬手搭在身侧的石凳上:“我想你来我身边坐下。”
他抬起头,挑衅似的看着无歌。
石案位于石榻两步之遥,寒潭在岩洞口的边上,洞中没有利器,无歌眼角的余光落在翻倒的竹篓处,篓中闪过一丝冷光...
“我有些饿了。”无歌起身整理了身上的素纱。
面对无歌这句突如其来的饿了,东衍却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来人,备些饭菜。”
“不必了。”无歌快步走到岩壁处,提起竹篓:“还有些干粮。”
“也好。”东衍敛了笑,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竹篓内还有几张馕饼和...一把小刀。
无歌将手伸入篓中,装作拿饼,不动声色的小刀收入纱袖,一低头,却看到地上洒了一地的窜鱼丸汤,心头涌起的阵阵钝痛几乎让她窒息。
他不在了,不能掉泪,无歌提醒自己。
忽而洞口闪过一个虚影,从无歌眼角的余光掠过。
无歌身子一僵,那人的身影...竟莫名熟悉。
“主子,饭菜备好了。”上官婉儿从岩洞口的暗影里走出,娇俏的脸庞毫无表情。
原来是她。
“好。”东衍看都未看上官婉儿一眼,一手托腮,幽幽的眼神始终未从无歌身上偏离半分:“将东西给她,你退下吧。”
此时,寒潭内突然翻卷起细微的浪花,泉眼处涌起一团气泡,‘咕噜噜’的闷响在这安静的岩洞中很是异样。
东衍回身看了一眼。
上官婉儿恰好在此刻将竹篓递到无歌手中,同时,在她手心塞了一样东西...
“主子,我先退下了。”上官婉儿毕恭毕敬的弓腰后退,身影很快没入了黑暗。
东衍回身望向无歌,正看她挎着竹篓巧笑倩兮朝石案走来。
“没想到,你们玄门阁还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掀开竹篓,腾腾的热气从篓中冒出,鲜香扑鼻。
她将鬓发别至耳后,露出精致绝美的侧脸,将菜色一样样端出来放置桌面:“赤水巷内的那家食铺子,竟也是你的眼线。”手中一碗鲜美诱人的窜鱼丸汤,其上漂浮着几朵油腥,让人食指大动。
东衍从她手里接过碗箸,挑眉看她:“我记得你可是十分钟爱秦怀的手艺,离开赤水巷时还向他讨要配方来着。”
“确实,老秦的手艺,呆在那深巷内,可惜。”
无歌捧起碗盏,吹了吹,尝了一口那鲜嫩弹牙的鱼丸子,慰叹道:“还是老味道。”
眼前的女子突然话多起来,与方才愁眉苦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东衍看在眼里,却噙着嘴角笑笑:“你应该知道我今夜为何而来。”
“为何?”一双眸子透过雾气看他。
“我知道你已经知晓了,他还没死。”狭长的眸子与她对望,嗓音低哑缱绻。
无歌身子一僵,手中的碗跌到地上应声碎成瓦砾。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无歌,你与他不是一路人。”
无歌心中油然升起不安,那种被人一眼望穿的不安。
她骨子里,怕极了眼前这个邪肆的男子。
东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岩洞口:“你若不信,我这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你便会知道,墨星染之于你,不过是轻如鸿毛。”
不知何时,东衍来到无歌身后,冰冷的手搭上她的肩,身子忽而变得很轻很轻,脚步声很沉,从四面八方响起,眼前的景象陡然间变了副模样。
穿过漆黑的甬道,无歌跪在灯火通明的庙宇内,刺眼的光亮从各个角落袭来,将她的影子拉的斜长,投向地面。
身前的古佛**慈悲,敛目垂眸,佛陀座下的千瓣莲正徐徐绽放,一圈又一圈,如同轮回般永无止尽。
无歌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脑海里闪过了走马灯一样的片段,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左一段右一段的弹出来,冲她叫嚣。
“无歌,佛祖在看你。”东衍一袭玄衣,矗立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犹如宣纸上的墨点,不容忽视。
无歌一怔,抬头,正迎上那慈悲的目光古佛睁开了眼,正注视着她。
随之而来的是东衍低沉苍茫的嗓音,钻进了无歌脑海里。
“你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恍惚间,无歌脑海中墨星染温润的模样变了副嘴脸,如星辰般的眸子染上血色,狰狞扭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说了!”她无端的嘶吼起来。
“你知道的,你如何会不知道呢?”
东衍的声音忽远忽近,透着无尽的蛊惑,让人自甘沉沦:“无歌,你记得的,缥缈巅冰封万里,漫天飞雪,那时的你尚在襁褓之中...”
周遭忽而多了许多人声,像是在嬉闹。
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巍峨的雪山高低耸立,冰雕的楼宇终年不化。
襁褓中的婴孩小脸红扑扑的,身处在一方温暖如春的怀抱里,听闻耳边的男女笑着说:“是个女孩。”
“女孩好,贴心。”
......
而后画面一转,襁褓的婴孩长大了,牙牙学语,蹒跚着短腿跟着身前几个少年少女玩闹,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仰起头来,稚嫩的小脸上挂满泪水。
冰天雪地中,悠悠的琴声响起,不远处有人在弹筝。
那人笑着回过头:“莫闹,当心伤着妹妹。”
......
女娃学会了走路,莹莹的眸子粉嫩的小脸,冰雕玉琢般的小人儿。
像个跟屁虫似的绕在少年脚下,纠缠道:“要看雪!哥哥,带我去!”
少年皱眉不耐烦:“漫天的雪,看就是了,为何非要我带你去?”
女娃不依不饶的指着远处的山峦:“要看婆娑树落雪!”
许是受不住女娃一再纠缠,少年搂上女娃,身子如同鸿雁般轻巧,朝着山头飞身而去。
到了山巅,一脚踹在枝桠盘虬的古树上,树上的粉花‘扑簌簌’落下,飘零如雪。
“满意了吧。”少年瞥着嘴角,一脸不耐。
“满意!”女娃欢欣鼓舞,短腿蹦起来,拍着小手。
......
最后,画面定格在雪地里。
血,殷红,刺目,一片片绽开如梅,将地上的冰渣浸透,渗下去,荡漾开。
洁白的大地被鲜血染红,举目疮痍。
那些人都不笑了,也不闹了,了无生气的躺在地上。
莹白的雪落下来,一层一层的盖住。
没过多久,山巅上的婆娑树枯了,粉色的小花,再也不开了。
眼睛从未闭上,胸膛像是被那漫天的飞雪冰封了,闷到窒息。
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滚到了衣衫里,烫醒了无歌。
“无歌,缥缈巅绝迹,王座冰封,你看到了,他们从未走远,一直都埋藏在你的记忆深处。”东衍的嗓音像是冬日里的一壶暖酒,总是吸引着那些穿过冰天雪地的人伫足。
无歌也一样,她的身子疲软下来,失神的靠着东衍的腿。
东衍俯下身来,贴近她:“我说过了,墨星染与你,不是一路人,如今你可信了?”
他的名字陡然刺痛麻木的心,无歌像是惊弓之鸟般弹起身来:“不!”
“不?”东衍失笑:“你可知道是谁灭了零族?”
他握住无歌颤抖的手,掰开她紧握的手掌。
小小的纸条已被她握的发皱,其上的字迹却清晰可见墨星染,没死。
“零族,实则是被神族所灭。”东衍扳过无歌的身子,与她对视,漆黑的眸子如同漩涡。
他将那张纸条从无歌手中抽出,在她面前撕的粉碎:“而他,却是神族之人。”
东衍将手一扬,掌心的纸屑从空中飘落,一如缥缈巅漫天的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