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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血引全文阅读

作者:淼渃澜     魂牵血引txt下载     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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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隐疾

    无歌猫着腰,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两手捂着脸只露出两只大眼珠子,缩成一团躲在绮渊身后,她心里已经做好了一旦身份暴露撒腿就跑的准备。殊不知身后列队准备入席的仙家都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这是哪家的仙童,举止好生诡异...

    一胡子花白垂地的老者转身对着众仙,神情倨傲:“想我五百万年前机缘巧合见到帝君的时候,他是何等的风姿绰约,老朽此生也未曾想还能再见上他一面。”老者捋着胡子感叹道。

    众仙一片哗然。

    着了一身绿袍的小仙一脸迷茫:“这帝君是何人,怎的如此大的排场,”

    一挺着大肚子,手拿酒壶的神仙一脸鄙夷:“你是方飞升上来不久的地仙吧,帝君乃如今唯一一位遗世的上古神,吾等今日竟能得已一见,何等荣幸。”

    “不光帝君他老人家,我可听说三皇子今日也要来。”一容貌清丽的女仙微微有些红了脸说到。

    “可是那位有隐疾的三皇子?”

    “什么隐疾,芙蓉仙子,你就别痴想了,想当年广寒宫的那位,容貌惊艳三界,她几次三番给三皇子抛橄榄枝,人家可是瞧都没瞧一眼,要我说,他这隐疾怕是那方面的吧。”一头上长了犄角的鹿仙神色怪异的捂嘴窃笑。

    众仙又是一片熙攘。

    无歌捂着脸听了半天,跟着众仙乐呵着,她用胳膊肘子捅了捅身前的绮渊,低声道:“唉你说,这三皇子该不是不举吧。”

    角落里有个穿了紫袍,一脸邪佞,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神仙的人说道:“这天帝老儿这次邀了这三界六道叫得上名字的人来此参加什么劳什子群雄会,却是连个由头都没说,真是荒谬。”

    众人闻言均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无歌捂着脸露着大眼珠子急的原地打转,只恨自己没长一对顺风耳。

    绮渊抬手将请柬递给谷口的小仙,头也没回迈着长腿进了山谷,无歌很是恋恋不舍的不肯走,她抬眼一看绮渊已经走远的背影,赶忙勾头猫腰追了上去。

    “唉,绮渊你看这是个啥。”无歌把一张能有三丈长的白玉桌上的点心从头到尾挨个吃了个遍,两个腮帮子鼓的老高,此时正吧唧着嘴指着桌上一五彩缤纷的糕点问道。

    一路上畅通无阻,无歌被美酒佳肴瓦解了戒心,顶着被捉走练成丹药的“风险”,沉迷吃喝无法自拔。

    她一边吃一边拿,还一边往绮渊嘴里塞:“你尝尝这个,好吃不?来,你再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心想得亏绮渊给她弄了件宽大的衣服,不然还真装不下。

    眨眼已是傍晚,岐洹山谷间蝶语盈盈,万古天上的星子挂在谷间的大树上,将宴会照的灯火通明,一群仙女穿着彩霞织成的锦衣甩着云袖在高台上歌舞翩翩,众仙交杯换盏,谈笑风生。

    无歌拿了一个堆满四色水果的糕点又抬手往绮渊嘴里塞着,边塞边说:“你说这这么多人里,肯定也有像你我一般的妖怪混了进来吧?”

    绮渊咀嚼着嘴里的糕点点点头。

    “那我要是突然来癸水了怎么办?”

    “噗。”绮渊闻言一口糕点全喷了出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吃口东西还能被噎着。”无歌一掌拍上他的背,顺水拿了身旁一杯水递给他:“你快顺顺。”

    绮渊想也没想仰头喝下,顿时眼泪鼻涕直流,手一抖散了前胸一片:“咳咳咳,这是酒。”

    他铁青了一张脸瞪着无歌。

    无歌讪讪的赔了笑脸:“都一样嘛。”

    绮渊缓过气来,看着泼皮无赖的无歌一脸无奈,指着胸前打湿的一片:“我去清理一下,你不要乱跑。”说完朝着不知什么方向去了。

    无歌拿了桌上的酒低头嗅了嗅,嘀咕道:“真是没品味,这么好的酒,平时想喝都难。”说罢拎了三瓶往怀里一揣,顺手还牵了个小酒杯,拥着衣服里鼓鼓囊囊的一堆吃食就往谷间一颗开的极好的桃树下走去。

    要说无歌平时有什么爱好,除了招猫逗狗,调戏绮渊以外,那也就是平时好小酌一口。

    此时她半躺在桃树下,背靠着树干,手里握着酒瓶有点情难自已,抬手斟了满满一杯酒,小口抿了一下,发出一声畅叹:“啧啧,真是好酒。”

    她仰头将杯中酒倒进肚里,一杯接着一杯,转眼两壶酒已经见了底儿,她拎了剩下那一壶考虑了一下,本想是给绮渊留一壶,但闻着四周弥漫的酒香,索性把瓶盖一掀,仰头“咕咚咕咚”就着酒壶一饮而尽。

    三瓶酒下肚,无歌看那树上的桃花化成了人脸冲她直乐,她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抬手往树梢上一指:“嗝,何方妖孽,你再笑我就把你扯下来踩成泥。”说罢有些轻飘飘的往树下一坐,只觉得天旋地转。

    大老远影影约约走来个人影,无歌瞅着像琉璃仙境里的青蛇精,只是待那人影走进了些,恍惚觉得有些不对。这脸瞅着倒像小青的脸,不过怎的比印象中圆润了不少。

    她一脑子浆糊,想了想,得出了定论:大概是小青来这宴会上吃的太多,吃胖了吧...

    醉醺醺的无歌很是感慨,同道中人啊,她心想一定要忍住,不能挪揄人家,毕竟能吃是福!

    那人影走到无歌跟前开口说道:“请问,仙童你可见到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经过。”说着拿手比量了一下身高。

    无歌看着眼前的“小青”比比划划的,终究是没忍住:“小青,你怎么吃成这样了?”

    ......

    无歌冲着“小青”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这要再想减下去可有点难了。

    想着想着迷迷蒙蒙的微微阖上了眼,她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不知山谷间何处吹来一阵风,桃树上的桃花随着风轻舞,粉嫩的花瓣簌簌纷飞飘落,无歌抬手捻了瓣花瓣抿了进唇,芳香莹润。

    待她再睁开眼时,抬眼看见一张俊脸凑在她跟前,她吓得一惊,往后猛的一缩,动作太猛磕了后脑勺,疼的龇牙咧嘴。

    “哎哟,你...”无歌揉着后脑勺刚想破口大骂,抬头一看眼前的少年眉宇轩昂,一双眼像星空般璀璨,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像染了红霞,竟与绮渊有三分相像,但五官比绮渊更是深邃。

    “唉我说,你怎么还易了个容,染了个发回来了...”

    终究还是没醒酒...

    只听一把泠冽空灵的好嗓音带着些顽劣的语气:“这东风桃花一壶酒,好不惬意啊。”少年眨了眨眼,缓缓站直了身。

    无歌挠挠脑袋:“呵呵,还行...”

    “哎,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想来仙童你是历了凡情,动了心了。”

    “额,没有,我...”

    “该是你瞧上了席上哪位仙女,但她与你身份云泥之别,叫别人棒打了鸳鸯,好不伤情。”俊美少年摇头晃脑的说道。

    “是挺惨的”无歌闻言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想来这两人话本没少看,看的还是一个类型的。

    无歌想了想,这绮渊怎的去洗个衣服回来就变了个模样,还油腔滑调的,她攥了攥拳头,打算跟他“好好”盘盘道儿。

    无歌抬起手指朝着少年勾了勾:“来,你过来。”

    少年俯身贴过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

    无歌猛的上手拧了少年的耳朵:“我坐这儿等了你这么久,你倒是知会一声啊。我以为你被人逮去炼丹了呢,哼。”

    少年吃痛,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微微有些恼怒,欠身就着无歌的手劲儿:“放肆,你撒手。”

    无歌加大手上的劲儿:“我就不!”

    “有话好好说,你先撒手。”少年顿感这仙童手劲儿颇大。

    就在俩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不知从哪着急忙慌跑来一小童,低着头没看路,撞到了无歌的背上,小童头也不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住的向着无歌反方向的空气鞠躬...

    “唉唉唉,竹子,我在这儿呢。”无歌被撞了一下,下意识撒开了揪着少年耳朵的手,少年立马朝着那傻不拉叽的小童挥手。

    “哦,公子你在这儿呢。”叫竹子的小童闻言抬了头,一看自家公子与自己反方向站着,挠了挠脑袋冲着少年嘿嘿一笑。

    少年有些无奈的扶额:“竹子,你可长点心吧,再这样下去,哪天保不准你就得掉河里被冲走。”

    竹子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似想起了什么:“公子,天帝让我来传话,说让你速回席上,半刻钟之内不回去就打断你的腿。”

    从方才就一直没说话的无歌,此刻听到竹子说的话,叉着腰嚷道:“我就说吧,神仙没一个好的,对方什么阵型?多少带家伙事儿的?我去收拾他们。”挽了袖子气势汹汹。

    竹子一看,扯着身旁俊朗的少年微微蹲下,他附在少年耳旁低声说“公子,你快回去吧,这里我拖着”

    少年闻言一笑,弯着眉眼站直了身冲着无歌:“仙童可是当真记不得我了?”

    无歌一脸疑惑:“你脑子被门挤了?说什么胡话呢。”

    “大胆,你这是怎么跟三皇子说话呢?”竹子小小的脸皱成一团,两手叉着小腰,抬手直指着高他半个身子的无歌。

    无歌愣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总算抓住了重点:“你叫他三皇子?”

    “嗯啊。”竹子实在不理解,此人如此狂妄,也不知是哪个荒山野岭来的仙童,竟连三皇子都不认识。

    无歌抬着手指直指着眼前俊俏的少年的鼻子:“你是三皇子?”

    “不错。”少年很是欣慰,这小仙童总算清醒点儿了。

    无歌瞪着大大的眼睛,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是不是不举?”

    ......

第一章:血有异香

    古源村东头有一个乱葬岗,这十里八村但凡是死了人,都往这里扔。

    月朗星稀,山坳里风吹雨淋无人过问的尸体都快堆积成了小山,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尸体腐烂的恶臭随着风散了开来,突然,尸堆上一具女尸的手抽动了一下...

    无歌挣扎着从一具没了头的男尸身子底下钻出尸堆,手脚并用的从散着恶臭的山坳里爬上地面,捏着鼻子深深用嘴喘了口气。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山坳里残肢断臂五花八门的尸体,赶忙捏着鼻子疾走几步,跑到上风口的一颗古树下停了下来。

    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前后左右头顶脚下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她放开捏着鼻子的手,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颇有些自豪:“啧啧啧,刷下一层皮估计也难洗掉这味儿了,真是亏得我聪明。”

    无歌心情有些愉悦,脚步跟着也轻快起来,她两手交叠抱着后脑勺,哼着小曲儿往前走。

    就在方才,无歌死里逃生了一回,一只生前被人开膛破肚的女鬼闻到了她的血,疯了般的追着她跑了能有百八十里地,肠子胃挂在地上蹭的全是灰,她也不嫌脏,边追无歌边往肚子里拾到。亏得无歌临危不乱,急中生智,两眼一闭腿一蹬一头扎进了臭气熏天的山坳里,这才逃过一劫。

    有时候无歌觉得老天爷很是不公平,大家都是妖魔鬼怪,凭什么旁的妖怪要么死相可怖,要么多少有点法力能糊弄糊弄凡人,怎的偏生她就啥也不会还长得如花似玉,除了空有百万岁寿命,平时多喝口凉水都感冒,搬了石头就能砸脚。

    就譬如现在,无歌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狗啃泥摔在了地上。

    无歌站起身来拍拍灰,弯腰勾头一看,竟有一个男人的头不知何时咬上了她的裤腿,头上的头皮腐烂露出头骨,没烂的头皮上还残留了几撮头发稀稀疏疏的耷拉在脸上,此时这颗头正睁着布满血丝,没有瞳孔全是眼白的两个眼珠子盯着她,无歌心惊之下扯着嗓子大叫出声,边喊边左右晃动着身子拼了命的甩起腿来。

    从大老远看去,像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大晚上在漆黑的乱葬岗上踢毽子...

    “大哥你撒撒嘴吧,我求你了,这大晚上让人看见怪不好的。”无歌一边甩着裤腿上的脑袋,嘴里一边有商有量的跟裤腿上的脑袋谈判。

    就在她正准备对裤腿上的“大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忽然,她后脊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攀爬上了她的肩膀,无歌很是不耐烦的想抬手将后背上的东西拍下去,手方抬了一半,后颈受了一股猛力,身体没了着力点,不知什么东西拽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整个身子被拖拽着向后,力气之大让无歌根本没法挣扎起身。

    无歌被拽着领子像一个破麻袋,身下的碎石子隔得她后背直疼,她颤着声说道:“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能帮我看看我背后是啥拽我吗?”

    裤腿上的男人头紧咬着她不撒嘴,在地上“咯噔,咯噔“的像个长毛的皮球一般弹跳,眨巴了一下眼,没打算搭理她。

    无奈之下,无歌只好吃力的扭着脑袋往身后看,这一看差点没把无歌吓的哭出声来。

    一眼望去,夜幕之下黑压压的一片缺胳膊少腿的腐尸正僵直了身体,张牙舞爪的向着无歌逼近,其中好几个口涎留了三丈长,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散着腥臭。而现下正死命拽着她后衣领的,正是方才在尸堆里压在她身上的无头男尸。

    无歌心如死灰,本想着灵机一动扎进尸堆里是死里逃了生,没曾想却是出了龙潭又进虎穴。怎的方才她在古树下时没发现异动,合着这群腐尸是在等她放松警惕。

    无歌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无奈苦笑,心想这腐尸还挺会审时度势。

    她两手颓然的耷拉在身侧,腿心直发软:“大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你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而且你就说是你拽我,我也不会生气,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无歌眼瞅着这能有十来二十个的尸群,心想自己就这一点血,一人来一口也把她吸干了。

    咬着无歌裤腿的头闻言一顿,终于撒开了嘴,瞪着目眦欲裂的眼珠子,缓缓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这...不...是...我。”

    合着还认错人了。

    无歌很是哭笑不得,身后恶臭熏天的尸群离她越来越近,呲着獠牙拖着残腿,恶狠狠地向她扑来,颈上缠上了一只血肉模糊腐蛆丛生的手,死命的紧勒着她的脖子让她憋红了脸喘不上气,无歌心想怪只怪自己被灌木丛里的树杈子划破了腿,尸臭都盖不住她血里的异香,她今日怕是要在此处香消玉殒了。

    无歌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眼皮越来越沉重,她认命般缓缓的闭上了眼...

    古源村外荒田上有一处破烂的小亭子,想是以前下地耕田的农户搭盖的遮阳亭。

    一年龄大概三四十岁的男子此时正一只手哆哆嗦嗦在无歌腰间摸索着,半天不得门道,有些气恼的开始大力撕拉着她浅蓝色的布腰带,嘴里低声咒骂:“大夏天的穿这么多也不怕捂出痱子。”

    无歌朦胧间似乎感觉有人在撕扯她襟间的衣服,眼珠子在闭着的眼皮下滚动了几下,她听见一个男人嘶哑的嗓音低声念叨着什么,无歌猛然睁开一双美目坐起身来,一个手刀劈向身前男子的后脖颈,抬腿一脚踹向他的命根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末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躺在地上打着滚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捂着裤裆哀嚎的男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登徒子,今日遇到本姑娘算你倒霉。”

    无歌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什么破损,转身要走,然而左腿拔了三两下也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地上那男子竟腾出一手抱住了她的裤腿,无歌心想看来下手轻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说罢抬起手肘准备给男子再补上那么一下子。

    “你你你,狼心狗肺。”地上的男子哆嗦着手指,直指她脑门。

    “此言何意?”无歌闻言顿了顿首,似乎回想起些什么。

    “恩将仇报,就该让你被野狼叼走。”

    无歌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貌似被腐尸扼住了脖子,那一群恶臭熏天的腐尸似是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而后她喘不上气,就...

    无歌当即“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地上的男子两手一揖。

    “大恩不言谢,恩公受我一拜。”说罢脑门直冲着地,就要磕头。

    “哎哎哎,小姑娘你言重了,言重了。”男子一看画风突变,脸颊微红,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坐直了。

    “不不不,要的要的。”无歌摇了摇头很是愧疚,说着脑门冲地,眼看又要一脑门磕下去。

    “别别别,不是我救了你,小姑娘,你可别拜我,要拜去拜救你的那位俊公子。我就是怕你被野狼叼走了,你要谢就赔我点药钱就行。”男子似乎有些害羞的抚着后脑勺说道。

    无歌似是想起什么:“但恩公你扯我衣服干嘛?”

    男子看了眼身前长得貌美如花的无歌,有些赧红了脸,又道:“这古源村最近瘟疫肆虐,我家住这荒田边上,村里最近人死的多了,四下里怨气横生,很是不太平,我想我已经把你从乱葬岗背到这来了,看你半天不醒,想从你身上拿两个钱,就当报酬了,你看这连年不是旱就是雨,田都荒了。”

    无歌闻言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要的要的,恩公也是不容易,理解理解。”她边说着边不住的点头。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对了,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在外头瞎跑,万一遇上个什么山精野怪,那可就完了。”很是语重心长。

    无歌抓住了重点:“不妨事不妨事,山精野怪好沟通,只要不是什么妖魔怨灵就行。”

    男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无歌,心想挺漂亮一小姑娘,可惜脑子不太正常,满脸怜悯的又道:“小姑娘药钱你就甭给我了,你去找个郎中好好看看吧。对了,方才我途径乱葬岗,只见一个俊公子抱着你轻轻将你放在古树下,我当是什么歹人,大喝了一声,谁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撒腿就跑了,可能跑的急了,掉了一个这个在你身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两手递给无歌。

    无歌接过香囊,低头嗅了嗅,是一股泠冽的海檀香的味道。

    “我初想应该是你们小情侣间吵架闹了不愉快,但又一想这得是闹了多大的气,月黑风高的把媳妇扔乱葬岗了,现在听你一说这才知道你大概是遇了什么险了,被那俊公子救下了,那方才那位俊公子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男子边说着,眼里闪了些敬仰。

    “那男子生的什么样?”无歌想了想,听他的描述,俊公子,这百来年间能入了她眼的,称得上俊的公子,也就是只有个绮渊了。

    男子颇有些羡慕说道“月光有些暗,我看的不真切,但他回头一刹那,我看到他面如冠玉,轮廓深邃,眉目间有一股贵气。哦对了,个子还挺高。”

    “可是星眸皓月,斜眉入鬓,唇如夏樱,一头银发?”

    “对对对,星眸什么月,斜眉到鬓,唇如那种花,对对对。”

    无歌闻言颔首,只听男子又说:“但是不是一头银发,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一头银发那不是妖怪吗?”看来不是绮渊。

    “他就是妖怪啊。”无歌说着对着男子眨巴了一下眼。

    男子反应迟缓了一下,半晌,他惊骇的看着眼前额间一点朱砂痣美的十分妖异的无歌,扯着嗓子破了音的大叫,边叫边拔腿朝远处飞奔跑去。

    “哎?药钱你不要了吗?”无歌对着他脚下生风的背影有些迷茫。

    “有鬼啊!啊!啊!”只听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荒田里回荡。

第二章:三界群雄会

    无歌站在古源村外的荒田,看着自己的“恩公”慌忙逃窜的背影,讪讪的揉了揉鼻子:“银色头发而已,再说他又没来,至于吓成这样吗。”

    她很是有些瞧不起的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掌心的香囊,心道这妖魔横行,神佛漫天的后神纪,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善良的。

    琉璃仙境内

    女子将亵衣退去,亵衣顺着她洁白如玉的酮体缓缓滑落至脚边,她抬腿步入一汪烟波袅袅的温泉里,她的发极长,乌黑柔亮像一匹黑色的绸缎,散落到水里像无根的水草,玲珑挺俏的鼻子,莹润的脸蛋泛着红霞,大大的眼睛皎洁如月,唇薄而饱满,额间一颗朱砂痣,让她纯洁的脸平添了一抹妖异。

    此刻,温泉中的无歌正拿着皂角使劲的搓洗着身子。

    “晦气!这一身的味儿,把我的池子都熏臭了!”

    无歌有些恼怒,撒气般的把手里的皂角往池子里一扔,嚷嚷道:“绮渊,你能不能换首曲子弹?你天天来来回回弹这几首,你腻不腻?”

    无歌身后那个“传说”中一头银发的妖怪绮渊,此时正垂头专心致志的抚着琴,闻言,他修长的手指按住了琴弦,头也不抬:“静心,凝神,否则这琴声入不了你的心,就无法帮你涤荡心魔。”筝声又悠悠扬扬的响起。

    “心魔心魔,你天天除了叨叨我这心魔你能关注点别的吗?我这次去古源村,头差点儿被扭掉了,那时候你在哪呢?”无歌一嚷嚷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容易不管不顾。

    此时她也不顾自己穿没穿衣服,扭了脸叉着腰就冲着绮渊嚷嚷,得亏长了张水灵灵的脸,不然光听这声音,真是像极了古源村村口每天叉着腰骂街的大妈。

    绮渊想来此时再弹也是无用功,冷着一张脸,抱了琴就要往林子里去。

    “哎,你站住,我就没见过你脾气这么差的妖怪,你还讲不讲点理了。”

    绮渊背着身一脸黑线,合着倒是他不讲理了:“何事?”

    无歌低低“切”了一声,一吵架这绮渊就要溜,没点男子气概,真是丢妖的脸:“我这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我在古源村被那十万僵尸大军追杀,从天而降一个比你好看一百倍的少年救了我,他送我一个香囊,我这一路回来,路上愣是没再被半个妖怪纠缠,你帮我看看这里装的啥。”

    无歌很是夸张的描述了一番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刻意咬重了“比你好看一百倍”这几个字,虽然她没见过那个救她的俊公子,但谁叫眼前这个银头发的妖怪自持长得俊俏,天天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一个淡黄色绣着祥云纹的香囊从身后抛来,绮渊抬手在自己耳侧稳稳接住了。

    绮渊看了一眼香囊上的图样,心下有些吃惊,他脸上风轻云淡,回身看着已经从池子里爬出来穿戴整齐的无歌:“你从哪得的这个?”

    “我刚不说了吗?从一个比你好看一百倍的男子那得来的。”无歌不耐烦的甩甩头发。

    “那男子长什么样?”

    “...长得比你好看一百倍。”无歌斜睨着他。

    “...穿什么衣服?”

    “...大概是玄衣吧...”

    绮渊闻言冷着脸看她。

    “反正是衣服就对了。” 无歌眼看扯的谎要兜不住了,大眼珠子一转,立马岔开话题:“唉你看,今儿这天儿还真是不错哈,阳光明媚的。”说着天上凝聚了一团浓云,“啪嚓”打了个划破天际的闪电。

    无歌僵直了身子,一脸尴尬。

    “这香囊不似凡物,该是万古天的东西。”绮渊低着头看着手中精致的香囊,似是陷入了沉思。

    无歌闻言一喜,心想这趟出门实在不亏,虽然小命差点没了半条,但好歹算是见着个神族。

    无歌喜不自禁,但细细一想又有些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是万古天的东西,你跟我呆在琉璃仙境这百年里,别说万古天上的神仙,怕是见过的精怪也屈指可数,你个无知小妖怕不是在诓骗我吧。”

    绮渊似是没听见无歌聒噪的质疑,自顾自的从身后掏出来一张淡黄色的请柬。

    “过两天,岐洹山那边又个筵会,我查阅了许多典籍,有一味药引可以帮你抑制心魔,这药引正是在岐洹山附近,你且跟我去一趟。”

    无歌看着绮渊那一头银发泛着粼粼的光泽,微微怔神,心想眼前这人长得真是好看。

    “听到了吗?”绮渊看了看一旁傻站着盯着他看的无歌,有些见怪不怪,抬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

    无歌回神,想也不想跳起来反手就往绮渊脑袋上猛扣一下,大声嚷嚷着:“我又不聋!”

    绮渊脑袋挨了无歌全力那么一下,当下就有些“嗡嗡”的,他一脸愤怒,抱着琴转身扬长而去,边走边抬着另一只手揉着脑袋。

    “真是个小气的妖怪。”无歌戚戚的叨咕,看着绮渊越来越远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哎,我的香囊!”无歌一拍脑袋,朝着绮渊疾步追了上去。

    “哎。”无歌趴在祥云上看着脚下连绵起伏的岐洹山脉幽幽叹了一口气。

    “真是妖比妖气死妖,你说说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公平,我这要身段有身段,要长相有长相,你说说我差在哪儿。”说着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在绮渊身边儿转了一个圈儿,稍一侧头抬手拂了拂乌发,冲着身侧长身而立的绮渊抛了个媚眼。

    绮渊斜着眼将她上下瞅了一遍:“差点儿脑子。”

    无歌闻言很是气馁,又俯身趴在软绵绵的祥云上,下巴贴着祥云不甘道:“脑子可能是差了点,可是年龄在那摆着啊,白吃了这么些年的大米饭,怎的修为也不见长。”

    她用有些艳羡的眼光盯着绮渊:“你有啥能耐,不就头发好看点吗?凭什么你就有魔灵,能腾云驾雾的,我出个门还得用脚跑,跑累了还得捡个树枝当拐杖,捡个树枝就能把腿划破了,流了点血就被追着跑了八十里地...”无歌越说越气,凡事不能细想,容易给自己添堵。

    绮渊被她念叨的有些烦了,从怀里掏了个桃木簪子递给无歌:“你且将这簪子簪上,你是妖,到了宴席上多有不便,这簪子能将你的气息掩去,稍稍敛了你的容貌。”说着一手翻飞捏了个诀,无歌身上穿着的的蓝布衣裙眨眼变成了蓝布衣袍。

    赫然一个清秀的男童。

    无歌站起身来扯着衣袍有些宽大的广袖,皱了皱清秀的眉毛:“你是按照你的尺寸给我变的吧,这胳膊腿儿都耷拉地了。”

    绮渊回过头去,装看不见。

    “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你作为一个法力高强的妖,你就应该待妖和善,事必躬亲,低三下四,点头哈腰,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在无歌嘴里念念有词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公主你别担心,我打探过了,三皇子虽是撇下我们先来了,但他并未与那西海龙王之女同行。”

    无歌顺着声音的源头寻去,眼看不远处的浓云里渐渐浮现出一行人,清一水的侍女穿着一样的桃色衣服,梳着一样的发髻,服饰华丽,微垂着头簇拥着一座辇架,辇架上绣着祥云纹,四周垂了纱帘,想来里头定是坐了个来头不小的人物,不知是什么仙山洞府的公主。

    无歌心想,怎么这祥云纹好像在哪见过呢。

    她顿时来了八卦的心思,佯装整理衣服,侧着身子立者耳朵听那边的交谈。

    此时,辇架里传来婉转却有些悲伤的声音:“三哥可是嫌我累赘,本说好同行,现下他却先走了,还将请柬也拿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先行会那龙女去了。”

    那一列侍女十几个均是大气不敢出,除了为首的一个一看就心机颇深的侍女正冲着辇架躬着腰,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公主您多虑了,您的容貌那是万古天里独一份,那西海龙王之女不及您千万分之一,三皇子平时对您呵呵护备至,今日应该是有事才先走的,再说您高贵的身份,即便没有请柬,这三界六道也没人敢拦您的道儿。”

    无歌一听,心下打鼓,她拽了拽身侧绮渊的袖子:“这意思是隔壁这是万古天的公主?不会吧,啊?”

    只听那辇架里的女子又说道:“可这次筵会那位帝君也是要去的,那位帝君避世已久,我都未曾见过他,这次实在难得。父君特意嘱咐了我让我别丢了天家的风度,我怎好自持身份坏了规矩。”

    “公主您莫要担心,入席前我会帮您打点清楚的。”为首的桃衣女子对着辇架揖了一礼。

    无歌心里暗暗有些发怵:“绮渊,你老实说,你这带我去的是什么筵会?”

    他目视着前方,银发玄袍,衣裾迎风招展:“万古天举办的三界六道群雄会。”

    无歌闻言腿一哆嗦,两手拽住了绮渊的袖袍,心想这是撞了什么邪,他们这俩妖怎的还大摇大摆的混到神仙的宴席上去了,眼看岐洹山近在咫尺,她扶额沉思。

    半晌,祥云已经开始悠悠下降,无歌拽着绮渊的衣袖不肯走:“绮渊,咱回去吧,虽然我也想见见世面,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你说到时候我再被逮了炼化成丹药咋办。”

    绮渊闻言一顿,斜睨着她:“你说的是神仙还是妖魔。”说罢抬了腿就往宴席处走去。

    无歌捂着脸,勾着头跟在他身后:“唉,我说,你是没见过,等会你要是被逮了,我可没工夫救你。”

    两人就这么向着岐洹山山脚的一处的宴会入口进发。

第四章:玲珑台

    无歌晕乎乎的追着已经走的有些远的两人,心想这酒劲儿可真大。

    “竹子,你腿那么短怎么跑的那么快,三皇子,您等等我啊。”无歌单手叉着腰“啃哧啃哧”的在路边喘着粗气。

    都说喝酒误事,她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说什么不好,没事儿戳人家肺管子干嘛,我真是闲的。”她自怨自艾的小声嘀咕。

    方才无歌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后,少年闻言憋红了一张俊脸,抬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那矮胖的竹子一看自家公子被人如此羞辱,愤愤的扯了少年袖子:“公子我们别理她,乡野来的多是些粗俗的人,我们快回宴上吧,你要回去晚了,天后又该拿了把柄挤兑你了。”

    一高一矮互相“慰藉”一番,扭脸风驰电掣的往宴席上赶去。

    此时无歌脚下不停,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子,这从天而降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大腿”,她怎的三两句话就把人家得罪了。

    “三皇子,都说上一辈子五百次回眸才能有这一世的相遇,你看方才我嘴瓢了,说了胡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计较了。”无歌一头大汗,好容易赶上了他俩,灵台终于清醒了些,此时她一番恭维之后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身侧的少年。

    “哼,我要知道这一世遇到你这么个粗俗又不知感恩的人,我定在第四百九十九次回眸的时候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少年明显还在气头上。

    无歌心想她受了他什么恩了,不过这身份尊贵就是不一样,生气都那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

    一路无言,少年始终黑着一张脸,这更加让无歌深信不疑,这三皇子一定是千真万确的不举,心下大叹,可惜啊,着实可惜!

    到了席上,无歌像只无头苍蝇,眼看席上诸位皆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身旁均站着自家的侍女或侍童,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竟是一个多余的位置都没有。

    只有天帝坐的主位旁还空着两个位置,一个刻着“玄华帝君”的字样,另一个刻着“三皇子墨星染”的字样。那边是谷间的高位,能俯瞰到整个山谷,显然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方可落座。

    无歌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岐渊那家伙的身影,这可愁坏了她。

    看着少年与那竹子向着高位走去,无歌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去。

    只见少年走到天帝身旁揖了一礼:“父君。”

    天帝冲着少年摆摆手,示意他落座,少年这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他一回头看见不远处冲着自己嘿嘿傻笑的无歌,愣了一下,随后面无波澜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竹子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无歌,一脸不情愿:“你站这干嘛,我告诉你,我家公子不记仇,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再出言不逊,我可饶不了你。”说罢举起小拳头冲着无歌挥了挥。

    无歌低头看着到她腰高的竹子,翻了个白眼。

    “三哥,你方才去了哪里?”只听一婉转如黄莺的声音响起,正是无歌来时在祥云端遇到的那万古天的公主。

    当真容貌出色,温婉动人。

    只听她又低声对着少年说:“三哥,今日盛宴非同小可,你可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要是你再如往日那般跳脱,母后那边我可帮不了你了。”她神色有些担忧。

    少年闻言冲着那公主一笑:“凤珏,要我说你这担心纯属多余,我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吗。”

    此时耷拉着脑袋,站在少年身后的竹子,闻言很是坚决的点点头:“是。”

    少年回过头来抬手照着竹子圆滚滚的脑袋就是一脑勺:“就你啥都懂。”

    就在此时,主位那边传来一中气磅礴的声音:“诸位今日能赏面赴宴,朕甚感欣慰,尔等不随波逐流,与万古天修好,这千万年来,万古天多亏了诸位才能在这纷乱不堪的后神纪重新执掌’乾坤印’,朕敬诸位一杯。”天帝言罢起身,举着手中的琉璃盏仰头一饮而尽,谷中众人也纷纷举杯致意。

    “今日请诸位来此岐洹山一聚,确有一事未能告知诸位。众所周知,上古众神凋零,如今后神纪只剩唯一一位神,那就是玄华帝君,然,今日帝君他老人家虽赏面莅临,却不便现身,帝君避世已久,不问世事,朕今日请他来,是要为我等做个见证。”天帝睥睨着谷间众人,郑重其事的说到。

    谷间众人闻言一片哗然,三两抱团窃窃私语,不少人一脸诧异,想是听闻不能得见玄华帝君,有些遗憾。

    无歌用胳膊肘子捅了捅身边的小矮胖子,低声问到:“什么事儿啊?搞的这么神秘,见证啥啊?”

    竹子白糯的小脸上满是不耐:“我怎么知道,你听就是了。”

    片刻,天帝又道:“想来诸位也知道,进来凡界有大批妖魔作乱,数量不亚于五百万年前的魔界动乱,彼时万古天派遣了数十万天兵天将却无济于事,多亏帝君携吞云兽方得以解难,但此后帝君避世,吞云兽与帝君解契后沉睡了数百万年,此次召诸位前来,正是为了吞云兽一事。”

    谷间静的针落有声,众人皆专心致志的等着天帝继续。

    “这吞云兽沉睡之地,正是此处。”天帝缓道。

    顿时人声鼎沸,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一说:“竟是此处,相传当年魔君为了找吞云兽,把天上地下翻了个遍,谁能想到竟是在这岐洹山。”

    又一说:“天帝此时告知我等,在这偌大的宴会上,就不怕被那有心人听了去,届时若是被那魔君知晓,怕是少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无歌立着耳朵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众人的议论,挠着脑袋很是疑惑:“这吞云兽又是个啥精怪?”

    身前的少年回头望向她,好看的眼里闪着些调笑:“我说,你该不是住在地底下吧,吞云兽是父神座下两头祥瑞之一,是一等一的神兽,怎么到你嘴里成了精怪?”

    “三哥你休要调笑人家,这位仙童,以前在万古天上没见过你,想来你是三哥新交的朋友吧。这也不怪你,吞云兽本确是祥瑞神兽,但因父神陨落之后染了杀戮,性情生异,除了玄华帝君外,无人能控制它,是以这几百年来鲜有人提及。”那位叫凤珏的公主很是温柔的向无歌解释到。

    无歌闻言恨不得冲上去握着这公主的手,第一次见到如此和蔼可亲身份尊贵的神仙,她有些激动:“我明白了,就是说这吞云兽现在油盐不进,六亲不认,是这意思不?”

    几人均是沉默,意思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么奇怪呢...

    “玄华帝君授意,吞云兽如今已然成大杀器,若被魔族得了去,恐为后患,但若能在我等心存良善的人当中再觅得一契主,或可重新为我等所用,助我等荡平邪魔,只是这契主...”天帝突然不语。

    谷间不知是谁急不可耐的追问到:“如何?”

    “这契主非得是寿龄不超一百万之人”

    天帝此言如石投静水,谷间众人顿时一片鼓噪。

    “我说怪不得这次来非让我们携家带口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也太荒谬了,黄口小儿都知那吞云兽是何等饕餮巨兽,我等都不可能降服,寿龄不超一百万?那不只有我等儿女方才合格,去了不等于送死?”

    “我定是不会让我儿去的。”

    天帝目露沉重,又言:“且,吞云兽沉睡在玲珑台里。”

    此言一出,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情绪更是激动,嘈杂不休,更有几人携着身侧儿女就要离席。

    一人嚷道:“天帝你定是与我等开玩笑,玲珑台?那上古神布下的大阵,其间五十四峰怕是我儿闻所未闻,你如今何意?”

    一说:“就是,我等欢天喜地的来赴你这宴,你却要我等子女去送命,恕难从命。”

    群情激昂,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无歌此时站的久了有些累,她锤了锤腿坐在了地上,仰着脖子听众人七嘴八舌的吵闹,顺手从身前的桌子上抓了把瓜子,边磕边说:“唉,你这父君也太不人道,我算听明白了,谁家儿女不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你让人家将子女的命送去成就什么大业,那一家子断子绝孙了怎么办?竹子,你说是吧。”

    无歌“呸”的一声把一嘴瓜子皮吐了出去,瓜子皮带着唾沫星子飞了好远,施施然落在了万古天二皇子的裤腿上。

    竹子盯着瓜子皮飞行的轨迹,头一顿,眼看瓜子皮落了定,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他颤颤巍巍的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拽了拽身前的少年,指了指二皇子裤腿上的瓜子皮,少年顺着竹子的手指看了过去,也是瞪直了眼。

    少年回身对着无歌举着大拇指:“仙童,好胆色,我二哥平时那洁癖,啧啧啧,哪个不认识的侍女摸他衣服一下,十根手指头均要受十遍电刑,你敢把瓜子皮吐他裤腿上,实在可敬。”一张俊脸上满是钦佩。

    无歌听闻他言呆滞半晌,抬了一手摸了摸自己水润的小嘴,一把瓜子没握住,从指间落下撒了一地。

    她偷偷瞟了一眼如今还没发现端倪的二皇子,心下打鼓:“那我先告辞了,多谢三皇子的瓜子。”说完手脚并用的伏在桌子底下就要爬走。

    少年一把薅住她的后衣领:“唉,你可不能走,你走了一会二哥找上我怎么办。”

    无歌心中暗暗咒骂,这三皇子真是个不好惹的,大眼珠子一转心生妙计...

    “三皇子,你看那边!”她抬手瞎指了一个方向,脚底抹油,没等少年反应,一溜烟的从桌子底下钻了进去。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无歌边低声叨咕,边在一列桌子地下钻着,此间路过少女的裙裾,男子的锦袍,空着的席位,但不知席间是哪个杀千刀的,竟脱了鞋袜用裤腿盖着两脚,那味儿,着实得有十天半月没洗才能如此“沁人心脾”。

    无歌被熏的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跟头向前一滚,撞到了桌腿上。

    “谁?”这声音中气十足,自带了威严。

    无歌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方才好像在哪听过。

    “桌下何人?”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歌眼一闭心一横,猛的就要站起身。

    谁知她忘了头顶还有桌子,“哐当”一脑袋撞上了桌底儿。

    桌上天帝广袖一挥,无歌突然被一股力量缚住了手脚,惊慌之下扭着身子拼命挣扎,桌子一阵猛烈的晃动,“轰隆”一声,翻倒了。

    只听众人尖叫声不绝于耳,此时她闭着眼睛当起了缩头乌龟。

    谷间忽而狂风大作,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脚下的大地震颤,树上照明的星子顿时失色,砂砾尘土随狂风飞扬,水榭高台拔地而起。

    不知是谁颤抖声音,在黑暗中大叫:“玲珑台!”

第五章:入阵

    霎时间,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狂风不歇,只见苍天大树连根拔起,卷入狂风中扶摇直上。

    谷间耸立一约有十人高的水榭汀台,汀台上空浓云密布,闪电雷鸣,云雾翻腾不止,似有银龙穿梭,云雾如落霜般铺盖下来,笼住高台,缭绕一片。

    一柱银色闪电划破天际,积絮如棉的浓云裂了一个口子,闪电直劈高台,在云雾里碎裂如千片闪鳞,电光火石间,高台上似有剪影浮跃雾间。

    一女子穿了一袭红衣,背影隐隐约约,挥了水袖,谷间不知从哪传来哀叹,带了戏腔:“郎君,莫走。”

    随后千军万马踏川而来,一把长剑贯穿女子胸膛。

    继而雷声大作,高台上,大河决堤,一溃千里,一稚童卷入激流,沉浮间没了踪迹。

    云雾散去,台上却有熊熊烈火不尽,燎尽了千里河山,浮尸遍野,哀嚎遍地...

    无歌抱着头匐在地上,神色呆滞望着高台上走马灯般的光景,余光里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别处,唯有眼前高台上震撼心神的剪影。

    凌空又传来方才那带了戏腔的哀叹:“西北宿,孤独舟,莫道黄粱不尽愁,血雨沧澜荡九州。”...

    无歌忽然眼前一黑,云雾中的“玲珑台”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无歌在黑暗中心脏狂跳不止,方才台上种种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散。

    四下里静的可怕,她匍匐着摸索,手下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球状的东西,凹凹凸凸,上面还有窟窿眼儿,无歌摸了半天,隐约在心里描绘出一个头骨的形状,反应过来,当下大叫一声,将那头骨一把推开。

    黑暗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有人吗?”

    无歌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周身很冷,她僵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她纠结了许久,鼓起勇气低声回道:“有。”

    半晌,无人回应。

    无歌只好小心翼翼向前爬,爬了一会,两掌突然腾空,上身失了重心,身子一下跌了下去...

    “仙童,仙童...”无歌感觉谁在猛力的晃着自己的身子,脸上还隐隐有些疼,胃里翻江倒海。

    “还弄不醒吗?你让开,我来。”

    无歌的脸火辣辣的,头疼的要裂开,随着她意识逐渐的清醒,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她眼珠子滚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一着了紫袍的陌生男子蹲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张着五指高高举起,似是要扇她嘴巴子...

    “你总算是醒了。”男子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无歌被锁着脖子,艰难的喘气:“咳咳,你把手拿开...”

    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有些微红:“不好意思...”,说罢从她身上起来了。

    “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无歌抚着被勒的生疼的脖子,胃里反酸,扶着船舷干呕。

    突然身下一个颠簸,数人惊呼出声。

    无歌赶忙环顾四周,眼下自己竟在一水流湍急的江面上,她慌了神,低头一看,身在一只残破不堪的木船里,抬头一望,身前几人互相搀扶着。

    她人有些懵,心下警钟大作。

    船上除了方才照过面的万古天三皇子,二皇子,那凤珏公主,竹子,其余全是不认识的人。

    “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无歌扶着船舷起身,抓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家都是正看那“玲珑台”上正唱着戏,突然一黑,再醒过来就在这孤舟上了。”一侍女打扮的女子如是说。

    船头伫立了一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声音低沉:“我们入阵了。”

    船上几人面面相觑,无歌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入阵了?什么阵?哪儿的阵?干嘛的阵?”

    一连几问,倒是精准的表达了诸位的想法。

    “玲珑阵,其余不知。”船头那人回身,回答道。

    这江上急湍甚剑,水流汹涌澎湃,小船上载着数人,吃水很深。

    忽而船身似乎撞到了什么,众人的身体随着船身被撞失了重心,无歌一个趔趄,扑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抬头一看,正是那倒霉催的三皇子,他此时两手扶着她,脸上依旧挂着调笑:“仙童,虽然都说危难之中见真情,但你这投怀送抱似乎很不是时候。”

    无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人怕是脑子真被门挤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打趣。

    “你们快看!”竹子瞪了圆溜溜的大眼,此时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

    无歌顺着竹子的目光望去,顿时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船上。

    不远处蜿蜒的江面突然断了,水流断了!

    再往远处看,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层峦叠嶂,壁立千仞。

    而这江的尽头竟是一个断崖,也就是说,这江,它竟是从低往高倒着流的!

    船上几个女子惊叫出声。

    “不好!”方才唤醒无歌的紫袍男子此时面色如铁,他曲腿半蹲,双手结印,十指翻飞,然而试了十几遍却发现结不出印枷,懊恼之下一拳锤在了船舱上。

    其余几人一看,纷纷尝试着结印,然而却事与愿违。

    “三哥,现下怎么办,神灵好像使不出来。”那万古天的公主凤珏此时一双美目里含着惊恐,她望着身侧的三皇子问道。

    眼看船身离断崖越来越近,水流更加湍急了,断崖处还有嶙峋的怪石。

    三皇子墨星染皱着好看的眉,脸上难得的严肃:“ 这玲珑阵好生诡异,竟能封住灵力。如果船身按照现在的速度撞上断崖上的石头,无疑我们几人要跌落断崖,而断崖下是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

    “那这么说我们要死在这儿了?”一着了一身青衣的女子说道,这不正是无歌醉酒后错认的青蛇精“小青”吗?

    “冉泠你别急,先想办法。” 紫袍男子安慰着“小青”。

    无歌此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心中暗暗咒骂绮渊,要不是他非要带她来这劳什子群雄会,如今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掉到这倒霉催的“玲珑阵”里,害得她小命怕是要不保。

    那侍女打扮的女子此时号啕大哭起来,尖利的哭嚎声让人更是烦躁不安。

    冉泠厉声骂道:“你哭什么哭,万古天的人都这般禁不起风浪吗,你现在又没死,提前给自己哭丧呢?”

    一直无言的万古天二皇子墨空此时听闻冉泠的咒骂,横眉立目道:“哼,从前却不知你对万古天有这么大的见解。”

    那公主凤珏一看,慌忙打岔:“二哥二嫂,眼下保命重要,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跳下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如果我们跳船,一来这“玲珑阵”里如此怪异,我们不知这江里有什么,二来,跳船与在船中无异,如此急的水流,我们根本不可能游到岸边,体力再好也难,最终也一样是被冲下断崖。”紫袍男子如是分析到。

    忽然船身异动,整个小船剧烈的颤抖起来,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拱撞着船身,且,这个东西应该是活物。

    三皇子墨星染大喊:“抓住船舷!”,船上几人艰难的向着两侧移动,纷纷两手抱紧船舷。

    只见湍急的江面在临近断崖处流向突然改变,似是断崖前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水流,急流撞上了障碍物,向后翻腾,小船在波涛中眼见就要翻。

    “是巨蟒!”无歌突然看见了断崖前翻腾的江水中隐约闪过一段粗如石柱的蛇身,暗青色的鳞片泛着冷光。

    她又利声叫到:“船要裂了!”,船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撞上了断崖边的怪石,本来破烂不堪的小木船在水流急剧的冲击下已经就快支撑不住,现下又撞到了石头上,木板与木板间的缝隙越来越大,木船开始分崩离析。

    只听不知是谁慌乱中大吼了一声:“抱一块木板!”

    眨眼小船已经散了架子,无歌没抓紧船舷,剧烈的冲击力下,她被卷入江中,两脚在水里拼命的蹬着,嗓子眼儿里灌的全是江水,身子在激流中上下翻腾,她只觉天旋地转,她就快憋不住气了,突然,有一只胳膊在狂浪不止的江水中揽住了她的腰...

    就在此时,江流“哗啦”一下奔腾着向断崖涌去,就像堤坝上的洪水突然决堤,“按耐”许久的江水猛然冲向断崖,无歌只觉得腿上似乎有锐利的痛感,她此时被江水倒灌了嘴和鼻腔,只觉得这感觉比十天吃不上饭还让她难受。

    江水撞击断崖边的石头翻起巨浪,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身子被巨浪推到崖顶,一失重,只觉得身上压了巨石,失重感和压迫感同时袭来,无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觉有人环抱着她,与她一起跌下了断崖,随后就是不住的下坠,下坠,下坠...

    无歌醒过来时全身的骨头像被折断了又重装上一般,她从一泽潭水里吃力的爬起身,身边不远处漂了一块小船的“残骸”,一个男子头朝下浮在木板旁。

    无歌掰着自己的肩膀揉着,惊魂未定,脑子里有些混乱,她不确定自己死没死,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身子跟被粉身碎骨了一样,这要是真死了,应该感觉不到疼吧。

    她趟到那男子身边,将他翻转过来,定睛一看,这俊脸,不正是那三皇子吗!

    “你,你还活着吗?”漂浮在水潭里的三皇子墨星染,像极了一具浮尸。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探到他挺拔的鼻子下,低声念叨:“还好,还好,还有鼻息。”

    无歌四周环顾了一下,此时自己身在一个峡谷里,脚下的潭水应该是断崖上的水流长年累月冲击形成的凹陷。

    确认了自己小命还握在自己手里之后,她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

    倒是潇洒,做妖嘛,就要知足常乐,才能活得痛快。

    “唉我说,你倒是醒醒啊。我这费劲巴拉把你捞上来,你要是死了我不就白费力气了。”此时她将三皇子墨星染拖拽着拉到了水潭边儿上,正坐在地上使劲儿拍着他的脸,心想这俊脸打起来真舒坦,没想到她此生还有机会能扇神仙嘴巴子。

    这峡谷间杳无人烟,只有瀑布拍打岩石的声音,石壁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她忽而想到了刚刚在江中看到的巨蟒,浑身打了个冷颤,加大力度扇着墨星染的脸。

    “咳咳咳...”墨星染有了反应,咳出了些水。

    “三皇子?三皇子?你醒了?”无歌一看他醒了,一脸“狗腿”的趴在他头边上。

    “脸,疼。”他艰难的吐出俩字儿。

    无歌嘴角扯了扯,心想这人五感够发达的,昏迷了还能感觉到疼,不妙,很是不妙...

    “那个啥,他们其他人人呢?怎么就我俩被冲下来了?”无歌打岔的功夫那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无歌扶着墨星染坐了起来,一脸谄媚的帮他垂肩膀揉腿。

    “咳..咳咳...亲,亲...”墨星染貌似受的伤比无歌重些,说话都有些费劲儿。

    “啥?”无歌勾着脑袋俯身到他嘴边。

    “亲...亲...”

    无歌闻言老脸一红,扭过脸去故作矜持的扭了两下,转过头来,撅着小嘴,“吧唧”一口落在了墨星染的俊脸上...

第六章:阵中尺西村

    浑身湿漉漉的无歌此时不知从哪捡了个树杈子,蹲在距离墨星染一丈有余的水潭边儿上,垂着脑袋,拿着树杈子,在地上瞎划拉着。

    她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靠着石壁坐着的墨星染,只见他一手捂着左脸,脸色红润,目光呆滞,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无歌低低“切”了一声,心想亲也会他叫亲的,这会儿跟她玩上“木头人”了是吧。

    峡谷里静的只有水流的声音,只听“嘭”一声,水潭里水花四溅,随后传来稚嫩尖利的哭嚎:“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要死了,疼死了!”

    无歌吓的一激灵,扭身一看,水潭里竹子正闭着眼睛,挥舞着短胳膊短腿儿上下扑腾。

    她双手环抱着,好整以暇的看着竹子:“我说,竹子,人家掉下来都是“啊啊啊!嘭。”,怎么你掉下来就是“嘭,啊啊啊!”?”

    “救我!咳咳,救我!”竹子闻言睁开眼,大眼珠子满是泪花,一脸惊恐,一边扑腾一边朝着“看戏不嫌事儿大”的无歌叫嚷。

    无歌一看竹子吓的不轻,赶忙把他捞了起来。

    墨星染此时也回过神儿来了,只是脸还跟个猴屁股似的。

    “竹子,你怎么现在才被冲下来。”

    竹子抽抽嗒嗒的跑到墨星染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竹子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死了呢。”,说罢一头撞进了墨星染怀里,墨星染被他撞的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我抱住了一块板子,谁知那板子太长,卡在了两个石头中间,我不敢撒手,直到最后我实在支撑不住了,才被冲了下来...”竹子软糯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委屈的样子看了让人生怜。

    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满是泪花的大眼望着墨星染:“其他人呢?还有,公子,你脸怎么了?”

    墨星染闻言脸更红了:“没,没什么...”

    “其他人没见着,他没事,就是他叫我亲他一下,我就亲了。”无歌没羞没臊的“坦诚相告”。

    竹子闻言连滚带爬的从墨星染怀里爬起来,满脸惊恐,他看看无歌,又看看墨星染,一脸不可置信:“公子,你,你,你怀孕了?”

    两人闻言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到。

    墨星染提溜着竹子的耳朵:“我让你没事儿别跟药王谷那个胡月月玩儿,你就不听。”

    “哎,疼,公子,竹子不敢了,你当心别动了胎气。”

    墨星染臊红了一张俊脸,无歌忍不住的抱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人才啊!”

    墨星染撒了手,转头把矛头指向了无歌:“还有你,你...”,他扭脸看着无歌笑魇如花,立马又羞恼的转过头看天:“我方才是想叫你轻点儿揉!”

    无歌闻言一顿,这回轮到她尴尬了:“那,那谁叫你不把话说完。”

    “你也没打算听完啊。”两人背对背抬头望天。

    竹子看这两人间气氛实在诡异,很是懂事的想缓解一下气氛:“公子,事已至此,安心养胎吧。”

    语音方落,两人一人一个脑勺敲到了他的小脑袋上,竹子欲哭无泪。

    ......

    三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峡谷里的水潭边上等了半天。

    “想来他们该是先被冲了下来,已经走了,或是冲到了别的地方。”墨星染垂眸思索。

    竹子用小短手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湿衣:“公子,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吧。”

    墨星染点头:“也对,太阳要下山了,这里风还不小,我们穿着湿衣总是不妥。”

    于是...

    无歌抬手一指:“你看水流都是从东边往西边流,说明那边东边高,我们走那边吧。”

    墨星染反对:“这“玲珑阵”里不可用正常思维行事,方才那江水不就是从低往高流的?我认为该往西边走...”

    “即是不能按正常思维行事,你怎知那是西边。”无歌打断到。

    “因为太阳在那边,而且...”而且不是你说的吗?墨星染暗暗腹诽。

    没等墨星染说完,无歌这暴脾气上来了,新仇旧恨,也不管他是不是神仙,是不是三皇子,连珠炮一般:“怎么,三皇子你是夸父啊?你是要逐日啊还是咋地?太阳在哪边你就往哪边走,那您平时出门哪儿也别去了,跟着太阳走一天得了。”

    她两手把腰一叉,显然忘了此处不是琉璃仙境,眼前的墨星染也不是绮渊。

    “我,是,说。”墨星染一字一顿的说道:“太阳要落山了,你指那边是下风口,我们是不是该往上风口走,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好过夜啊?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刚刚也是。”言语中有些怨念。

    “刚刚?刚刚是不是你自己说话结结巴巴的,怎么,这也能赖到我头上?”听着墨星染话里有话,无歌又拿出了村口大妈的架势。

    “朝西边走。”

    “东边!”

    两人僵持不下,忽而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一脸迷茫的竹子,齐声说道:“你说走哪?”

    竹子一脸无辜的看了看无歌,又看了看墨星染,哆哆嗦嗦两手捂着小脑袋往墨星染身边靠了靠:“仙童,你让让公子吧,公子他现在不宜动气。”

    竹子一瘸一拐的跟在两人身后,瘪着小嘴,一会揉揉脑袋,一会揉揉短腿。

    这冗长的峡谷不甚宽阔,曲折湿滑,江水冲刷着石壁,脚下还有蜿蜒的水流。

    “我们得走快些了,待到太阳下山,我无法用神灵,这峡谷入了夜怕是不安全。”墨星染催促着两人。

    一路无险,三人加快脚程,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从冗长的峡谷里走了出来。

    这峡谷外连着一片广阔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一片艳丽的曼珠沙华,太阳将要落山之时映着晚霞,火红一片,很是妖娆。

    无歌看见眼前的美景有些愣住了,没想到穿过峡谷外竟是别有洞天,这玲珑阵里除了险峰奇石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顿觉还好自己没往东边走...

    “公子,你看,山坡下有村子。”竹子站在山坡边上向下望。

    无歌闻言赶过去,只见山坡脚下确是零零落落的有几处瓦舍坐落,此时袅袅炊烟从瓦舍间腾起,无歌肚子咕咕直叫,只觉得在山坡上都能闻见饭香。

    无歌跑到墨星染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忙道:“快,走吧,你站这等人家上来请你呢啊?”

    竹子揉揉空瘪瘪的小肚子:“对啊公子,其余的人说不定早就在村子里等我们了。”

    墨星染皱了皱眉头,迟缓着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三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到了村前的小路上。

    小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在余晖下有些朦胧。

    不知从哪滚来一个皮球,晃晃悠悠滚到了无歌的脚边。

    “哎,你怎么把球扔上头去了。”从油菜花田里传来孩童的声音。

    泥坝子上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攀了上来,两手胳膊肘子一撑,一个脸上身上脏兮兮的小男孩从田里爬了上来,他指着无歌脚底的球笑嘻嘻道:“劳烦踢给我一下呗。”

    身后陆陆续续从田里爬上来三四个小孩,其中一个一脸懊恼的挠着脑袋:“对不起啊,是不是砸到你了。”

    无歌一看这群小孩像是这个村里的孩子,忙想打听一下,看谁家父母好说话,能给口饭吃。

    就听不远处村口有女人扯着嗓子喊到:“小桌子,小板凳,回家吃饭了,再不回来你爹马上就去砍死你们。”

    为首那个小孩儿吓的一得瑟,掉头就要回村里,似是想起什么,跑到无歌脚底抱起布球转身朝村口跑去。

    无歌抬着的手还没放下,就看那群小孩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他爹太恐怖了。”竹子瑟缩了一下脖子,心想还好自己没爹:“咱还去吗,这村子里的人貌似不太好说话。”

    “去,不去得饿死。”无歌的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巨响,饥饿战胜了恐惧,她扯着墨星染,挎着竹子,大步朝村口走去。

    从不远处看,村口张灯结彩,树上挂了红彤彤的大灯笼,村口的石牌上写了“尺西村”这几个大字,两个石柱上还贴了对联。石牌下面几个稚童三五成群的在玩石子儿,有农夫扛着锄头铁锹一身汗往村里走去。

    再往里走,炊烟从家家户户门口的灶台处冉冉上升,农妇们围着灶台转悠,脚边有散养的鸡鸭,还有几只小狗趴在门扉上阖着眼。虽然只有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但进了村就发现这村子里人丁还是挺兴旺的。

    一派祥和田园景象。

    “哎,你们几个是峡谷那边过来的吧?”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农妇叫住了他们,她头上绑着花布,身上穿着还算整洁的布衣,站在自家灶台门口的红灯笼下朝他们几个喊着。

    无歌回过头去,见她一脸和善,顿觉得今日晚饭有着落了。

    “正是正是,姑娘,我们是从...啊!”她话说了一半,墨星染突然使劲一脚踩在了无歌的脚背上,无歌此时眼里了毒,瞪着他嚷道:“你干嘛?”

    墨星染看都没看她一眼,拱了手对着女子:“姑娘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不知您方不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好一彬彬有礼贵公子。

    无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衣冠禽兽。

    农妇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坐到了身侧的磨上:“什么姑娘,都好几个娃了。方便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对了,今儿个下午的时候就来了几个人,他们男男女女的好几个,也说是打峡谷那边过来的。”

    无歌几人闻言一喜,忙问道:“他们人呢?”

    农妇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舍:“前面二牛子他家呢,二牛子家屋子多,能住的下。”

    三人向农妇道谢,她摆摆手:“一会儿你们来吃饭啊,他家怕是装满了,你们仨今儿就住我这儿吧。”三人点头称好。

    无歌看向不远处二牛子家的瓦房,从窗口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烛火。

    竹子按耐不住率先跑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嚷嚷:“你们也不说等等我们,我跟公子担心死了。”说着一把推开了门。

    然而,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七章:奸情

    天上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月亮掩在浓云后,看不清是圆是缺,只能在浓云边上看到一圈淡红色的月晕。

    “玲珑阵”里竟有如此完整的村落,还住了不少人,这让墨星染感到有些不安。

    方才农妇那寥寥几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细一琢磨让他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从农妇的话里隐隐可以猜到,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峡谷那边是哪儿,不然也不会说他们是打峡谷那边来的,至少会说一个具体的地方。且,他方才仔细看了那个农妇和其他村民的打扮,虽然与如今后神纪大陆上的人间村落无甚差别,但他在那农妇家的灶台旁,看到了一方磨...

    “人呢?”竹子嚷嚷着。

    无歌敲了敲被竹子推开的门扉:“请问,有人吗?”

    屋舍里有些阴暗发霉的气息,半晌也无人回应。

    她回过头,有些嫌弃的用手指戳了戳有些心不在焉的墨星染:“没人。”

    墨星染这才抬头看了看瓦房,迈着长腿走了进去,无歌和竹子相互对视了一下,快步跟上了他。

    这主屋的大门两边有半圈篱笆,但奇怪的是,这篱笆并不是一圈,而是就那么潦草的从门边往外延伸了一段,然后就没了...

    无歌她们是从主屋的正门进去的,进来才发现这屋里有前门和后门,后门上挂了块破旧的帘子,似乎后面还有个院子和几间别的屋子。

    无歌她们所在的这间主屋里大多是些破烂的家具,厅的正中间摆了张木桌子,这桌子似乎用了很久,上面堆积了不少陈年的油渍。桌子上立了支点着的蜡烛,燃的只剩个根儿了,烛泪就这么滴在桌子上,聚成了一堆。

    穿堂风吹过,烛火有些恍惚,无歌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看向不远处方才给她们指路的农妇,只见她依旧坐在灶台旁,微笑着看着她们,似乎还点了点头。

    “公子,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人,你歇会儿吧,走了一天了。”竹子乖巧懂事的对墨星染说。

    墨星染点点头:“你去吧,不过小心一点,别随便乱进人家的屋子,我去问问方才那农妇。”

    无歌一看没给自己指派任务,有些不情愿的问了句:“那我呢?我干嘛?”

    墨星染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很是郑重的嘱咐道:“那个香囊你带了吗?”

    “什么香囊?”无歌觉得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

    她正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只见墨星染突然伸手到她腰间摸索着,似是还要往她衣襟里探去。

    “登徒子!”无歌抬手就要打他,没想到他却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无歌的手:“你乖乖在这等着,把前门后门都关上,你在屋里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我马上就回来。”他眼里闪烁着好看的星芒。

    无歌看着他深邃的眼,跟中邪了一样,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墨星染和竹子各自出发了以后,无歌在屋里的木桌前来回踱着步,越想越不对劲儿,这墨星染好端端的提什么香囊,还让她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她身上有没有伤她能不知道吗?

    她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望着桌上幽幽的烛火,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忽然她听到后门那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方才墨星染交代的话她一下子全都抛到了脑后,慌忙打开了后门,撩起了门帘,冲着外面喊:“竹子,有事儿吗?”

    半晌,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散养在院子里的几只鸡鸭在地上扑腾。

    这后院建的也有些奇怪,院里有一口井,似是已经枯了,院子打圈用泥砌了一圈矮墙,墙的高度方到人的腰间,也没有门,也不知道这半高不高的墙除了能挡鸡鸭还能挡啥,怕是连风都挡不了。

    院里几间瓦屋并成一排,高矮错落,其中有一间矮的,估计无歌想直着腰进门都难,还有两间高的,又实在是高得离谱,快赶上村子里长得挺拔的大树了。

    现下,无歌透过窗户往这一排奇形怪状的屋子里望去,里面均是黑漆漆的,都没点蜡烛。

    无歌觉得很是奇怪,她方才眼瞅着小竹子来后院了,这么半天了,就算其他人没找着,怎的连小竹子也不见了。

    突然,枯井旁的一间高屋子里传来“稀里哗啦”似是铁架子倒地的声音,无歌蹑手蹑脚的走到高屋子门前,她猫着腰蹲在窗下,窗柩已经被虫蛀的有些烂了,窗台上放着一只破碗,该是平时用来喝水的。窗户是纸糊的,这窗纸好像只要稍稍用手指蘸点口水,轻轻一戳就能弄破。

    无歌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她轻手轻脚的在窗纸上戳了个小眼儿,把脑袋凑在洞口往里看。

    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里面的布局构造,只能隐约的看到有桌子有柜子,似乎再往里一点儿还有张床。

    此时屋里传来女子低哑婉转的*声,隐约混杂着男子喑哑的嘶吼。

    无歌隐隐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正想回头,屋里传来了男女低声的对话,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如果我们这次能成功,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

    女子的声音像吸足水的海绵:“没那么简单,其余的人还好说,但万古天那几个可没那么好糊弄。时川,如果我们想光明正大,那这次就必须成功,不成功便成仁,你懂吗?”

    一听万古天,无歌回想起来,这两个声音好耳熟啊。

    好奇心使然,无歌左右移动了一下,想看到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却发现床那边似乎卡在了视线的死角里,无歌又用手蘸了点口水,想把窗纸上的洞弄大一点。

    她正忙活着,男子的声音又响起:“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拉几个垫背的了,冉泠,你也知道这...”

    无歌一听“冉泠”顿时一惊,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日在船上似乎那个长得像蛇精小青的女子就叫“冉泠”,好像那万古天的公主还唤她做“二嫂”,那她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这屋里的男子是二皇子吗?

    心惊之下无歌不小心碰到了窗台上的破碗,“砰朗”,破碗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很是刺耳。

    “谁?”男子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怒意。

    屋里的冉泠衣衫不整,她此时身子有些颤抖,低声对男子说:“你,你快去看看,必要的话...”,说罢将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个手势。

    屋外的无歌一看不好,转身就要跑,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屋子的木门发出了“吱哑”的声响,无歌惊恐的回头,从木门后走出的人并不是万古天的二皇子,而是今日在船上将她唤醒的紫袍的男子...

    无歌的手都有点颤抖,她站定身子,心里琢磨着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如果她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应该他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况且还有墨星染和竹子...

    她抱着侥幸心理,浑身都在发颤:“你,你看到竹子了吗?他,他...”

    只见紫袍男子的脸阴沉的像块铁,他的目光中露着阴狠,脚步沉缓的一步步朝无歌逼近。

    无歌腿有些不听使唤,她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摆手:“我什么也没听到...”

    紫袍男子的目光似猛禽兽,他步步紧逼,一言不发。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真,真的。”无歌被紫袍男子逼到了墙边儿上。

    紫袍男子突然目露凶光,一手掐上了无歌的脖子,勒的她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无歌手脚拼命的拍打空气,她脸色绛紫,垂死挣扎。

    男子的声音透着让人绝望的狠毒:“先弄死一个是一个,当时在船上我就想把你掐死了,是你命大,但现在...”

    无歌瞪大了眼,两手用尽力气掰着男子紧勒着她脖子的手。

    忽而无歌的脸上露出了比此前更惊恐的表情,她直勾勾的盯着紫袍男子的身后...

    当墨星染从那间破瓦房里出来后,他就直奔着方才给他们指路的那农妇家里去了,然而他急匆匆的赶到那以后,却发现农妇已经不在灶台那了,门也栅上了。

    他在农妇家门口扣了很久的门,却没人给他开,心想那农妇可能是出门了,但她刚刚不是还热情的让他们今晚留宿她家吗?

    墨星染在农妇家的灶台旁转悠了一圈,锅碗瓢盆菜米油盐都很齐备,甚至还有切好的菜,灶台下的柴火还熊熊的燃着,锅里的油都烧的开始冒烟儿了。

    墨星染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方才就注意到了的那方“磨”上。

    他清楚的记得,今天那个农妇说话的时候顺其自然的坐到了这方“磨”上,墨星染当时心下很是吃惊,但脸上依旧表现的风轻云淡。

    在这神佛漫天的后神纪,靠着土地吃饭的凡人最是崇敬鬼神,他们将石磨奉为“青龙”,坐在磨盘上即为“压青龙头”,是会触犯神灵的。

    然而,那农妇很是自然的坐到了磨盘上,除了玲珑阵里的村民不信神佛妖魔这一种解释,另一种解释就是,那农妇家不靠种地维生,而是有别的营生。

    但转念一想,这“玲珑阵”里诸事诡异非常,也未必事事如他所想。

    墨星染眼看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想起还在瓦舍里的无歌和竹子,转身就要往瓦屋走去。

    “板凳儿,这人不是刚才咱在村口遇到过的吗?”不知何时,墨星染身边出现一个脏兮兮的稚童,他一手抱着布球,另一手指着他,歪着脑袋对身侧的另一个男童说道。

    “唉,不是不是,桌子,你是没挨打又皮痒了,一会儿咱爹看到了不得砍死我俩。”说罢拉拉扯扯的拽着那个叫桌子的男童就要走。

    墨星染回过身来,低头看着身前拉拉扯扯的两个小童,问道:“你们可知道住在这里的那个农妇去了哪儿?”

    “知道。”

    “不知道。”

    两个小童回答的异口同声,但是答案却大相迳庭。

    “板凳儿,你别拽我了,我衣服都要让你扯掉了。”叫桌子的男童稚嫩的小脸上写着满满的不耐烦,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一脸凶狠又说:“你再拽我,不用咱爹来,我现在就砍死你,你信不信?”

    板凳儿顿时不敢言语了,眼里有些畏惧,气馁的跺了跺脚,扭脸自己一个人走了。

    “你问啥来着,哦,对了,这家的萧姨,她应该是去干活儿去了。”桌子揉揉脏兮兮的小鼻子,抬头看着墨星染。

    “这么晚了,去干活去了?”墨星染显然对这小脏孩儿说的话有些怀疑,况且这农妇走的匆忙,什么活儿让她连火都顾不上熄。

    “不就该这个点儿去吗?不这时候去,那啥时候去啊?”桌子两条小眉毛拧成了毛毛虫。

    “那她去干什么活了?”

    “应该是拔天回来了,迎拔天去了吧。”桌子撇着小嘴思考了一下。

    “迎拔天?拔天是什么?”墨星染蹲下身,俊脸上满是疑惑,他抓着桌子的两只小胳膊问道。

    桌子使劲一甩胳膊,布球往地上一扔,嚷嚷起来:“唉我说,你是傻子吧,拔天是什么你不知道?吃饭你知道不?”

    墨星染闻言一滞,只听桌子嚷嚷着又说到:“得罪了拔天,别说吃饭了,全村人的命都得赔上!”

第八章:栽赃嫁祸

    女子尖利嘶哑的叫喊声划破了磨西村宁静的夜。

    这声叫喊让墨星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顾不上许多,扭头望着传来尖叫声的瓦屋,大步流星的朝瓦屋跑去。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惊慌的叫喊声又响起,但墨星染知道这不是无歌的声音。

    其余人他不管,他只求她和竹子别出事。

    墨星染一脚踹开了木门,寻声向着瓦屋的后院奔去。

    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桌子也跟着墨星染一路跑了过来,腿太短,一下子没刹住,一脑门撞到了身前的人墙上:“唉,你杵这儿干嘛?”

    桌子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的绕过墨星染。

    然而待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腿心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脏兮兮的脸上神色呆滞,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纳地,纳地醒了,纳地在夜里醒了...”

    墨星染惊恐的瞪大了眸子,这院子里的东西他此前从未见过。

    地上蠕动着一大滩暗紫色,微微有些透明的粘液,粘液中似乎还裹杂着一具没能完全腐化的尸体,只能隐约看到尸体的四肢已经没了,只剩些器官和粗骨,随着粘液的蠕动,相互绞杂在一起。

    夜色太深,院内没光,分不清这是人的尸骨还是动物的。

    高屋下的墙角里缩了个衣冠不整的女子,那滩粘液此时正向她缓缓蠕动过去,路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女子正是万古天二皇子的未婚妻,冉泠。

    她此时疯狂的摇着头,蜷缩在墙角里退无可退,目眦欲裂,嘴唇发白,全身颤抖。

    墨星染顾不上许多,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发现了在墙边躺着的无歌,他贴着墙摸了过去,扶着无歌的肩膀唤她:“喂,快醒醒。”

    无歌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死是活,焦急之下,墨星染只能铤而走险,在那怪物的眼皮底下将无歌拖进了主屋。

    地上的碎碗瓦片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无歌的胳膊,待到墨星染将她拖到主屋里时,低头一看,无歌身下一片鲜红。

    那滩粘液此时突然不受控制般剧烈的扭绞起来,似是发狂了一般,它的“身体”像被煮沸的滚水,冒着泡,散着腥臭,蠕动着从“身体”里抽出两只滴着液体的触手,向着空中张牙舞爪。

    冉泠已经被吓的失了魂,她惊声叫嚷着:“救我!墨星染,救我!”她不管不顾的从高屋的墙角爬了出来,站起身就要往主屋跑。

    没跑出两步,突然似是被绊住了脚,面门朝下摔倒在了地上,她此时泣不成声的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手在地上胡乱的抓着。只见她的脚被粘液的触手死死的缠上,那两只触手慢慢将冉泠一点点的往粘液里拽着,似是要将她吞噬。

    那怪物似是对眼前的“猎物”不太满意,它一边死缠着冉泠的腿,一边往主屋的方向蠕去。

    小桌子一看那粘液往他的方向蠕来,手忙脚乱的跑到了主屋里,关上了后门,用身体死死的抵住:“你别愣着,快想想办法啊!纳地在夜里醒了,它要发狂了!”

    墨星染此时却望着地上的无歌出神,他抖着手落在无歌的鼻子下,他额上挂着汗,神情紧张严肃,直到他颤抖的手指触到了无歌温热的鼻息后,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无歌身上,发现她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口子正不住的往外渗着血。

    “咚,咚”有东西在大力的撞着门,门缝处缓缓渗进了暗紫色的粘液,门外没有了女人的尖叫,桌子一看脚底的粘液越积越多,大嚷着:“我堵不住了,快跑吧!”,说完拔腿就跑。

    没有了支撑点,只听“砰”的一声,粘液一下子涌进了屋里,血腥的味道随着门被破开,一下子灌满了整间屋子。

    “星染!”

    “三哥!”

    墨星染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然而此时他无暇顾及,他正吃力的拖拽着无歌一步步往后退,那怪物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狂乱的扭动着,像一头洪水猛兽长着血盆大口朝着无歌蠕去,眼看已经缠上了无歌的脚。

    “三哥快走!”九重天的凤珏公主上前拽住了墨星染的胳膊,想将他拽走。

    谁知墨星染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将她向着正门外一推,转身就去拔无歌的腿,情急之下大喝出声,赤手空拳就往那滩粘液砸去:“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敢伤她一分,我将你碎尸万段!”

    他的拳胡乱地砸在粘液的触手上,突然,粘液像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样,被墨星染的拳头砸过的地方“呲啦,呲啦”的直冒烟,一个个坑洞凹陷下去,像热油上的猪皮被燎化了一般,散着剧烈的腥臭。

    那滩粘液像是吃痛一般骤然往后猛缩,然而腐烂的坑洞不住的扩散蔓延,还未等它退到院子里,那滩粘液就化成了一滩暗紫的脓水,恶臭弥漫开来,地上的脓水里零落的散着还未完全腐蚀的脏器,骨头,甚至还有些皮毛。

    墨星染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满是黏腻的浓液,似还有血,他环抱着无歌,头也不抬,声音疲累:“二哥,二嫂在后面。”

    万古天二皇子墨空闻言,三两步冲进了后院,只见不远处躺着已经昏迷的冉泠,她衣冠不整,妆发凌乱,右腿的小腿皮肉已经被腐化了,只剩骇人的脚骨和腿骨裸露在空气里。

    凤珏公主看着愣神的墨星染,蹲到他的身边轻声说:“三哥,你没事吧。”

    墨星染摆摆手,很是疲惫,他的眼神由始至终只盯着还没恢复意识的无歌,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院里,小桌子不知何时跑了过去,他看着眼前化成一滩脓水的纳地,神色呆滞了半晌,“扑通”一声,两条短腿跪在了地上,突然发出震天的哭嚎,一边哭一边冲着脓水磕头:“求求您,不关我们的事,不要降罪到我们身上,求求您了!”

    屋内,无歌的眼皮翻动了一下,墨星染的俊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他猛力的晃着无歌的肩膀:“你醒了,你醒了,有事吗?哪里不舒服?”

    无歌吃力的抬起手捂住脖颈,方才太暗,墨星染没注意到无歌的脖子上竟有一道深深的瘀痕,无歌干咳不止,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喘不上气来。

    “你别说话,先缓缓。”墨星染安抚着无歌。

    凤珏听闻后院里传来的哭嚎声,疾步赶去,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

    她赶到院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冉泠瞪大了美目,她走到墨空身边:“二哥,二嫂这是怎么了?”

    “哼,该是捡拣回一条命来。”墨空轻哼,神色里有些不自知的悲痛。

    “那,那北海的二公子时川呢,他不是跟二嫂一起留在这儿吗?”

    墨空很是不耐,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冉泠身上,一把抱起她:“不知道,休要再提。”

    “拔天要降罪了,拔天它,要降罪了...”小桌子稚嫩的脸上惊恐万分,站起身来抖着小手指着身侧的凤珏:“都怪你们!是你们,是你们惹的罪,是你们!”

    凤珏很是不解:“小童你何出此言,什么降罪?拔天是什么?”

    小桌子瞪着充满血丝的眼,浑身哆嗦,似是受到了刺激,他没有回答凤珏,转身跑去。

    凤珏身侧的蓝袍男子说道:“公主,想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先离开此处。”

    凤珏点点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地上的一滩脓水,轻掩了鼻,转头回到了主屋里。

    几人围坐在木桌前,木桌上的蜡烛此时已经燃尽了,只能透过门外村里的光隐隐看见彼此。

    “竹子不见了,我将几间屋子都找了一遍,没找到。”墨星染干净的声音中透着沮丧。

    此时躺在地上的冉泠不知何时醒来了,她哀嚎着抱着自己的腿,边哭边叫,很是吵闹,却没人搭理她。

    “三哥,你们也没曾见到朵儿吗?下午我们到了村里就出去找你们了,留了二嫂和时川大哥在此等你们。”凤珏问道。

    墨星染摇头:“不曾。”

    “现下我们一起入阵的人只剩我,凤珏,星染,孟凡青,这位仙童,冉泠,尚且存活,其余人不知生死。”二皇子墨空的声音透着无力。

    黑暗中,一身蓝袍的男子声音低沉:“我等此时应速速离开,不该再多做逗留。”

    “你说的轻巧,我今日遇难,都是因为这个人!就是他指使那怪物袭击我!”冉泠直指着身侧半醒不醒的无歌,她的声音虚弱又狠毒。

    无歌闻言在黑暗中瞪大了眼,她有些混乱,她今日撞见了冉泠与那时川的丑事,难道是因为这个她才含血喷人?无歌气急的发出含糊嘶哑的叫喊。

    墨星染闻言大怒,拍了桌子起身:“你血口喷人,我去到时时川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位仙童昏迷在墙角,我奋力将她拖进屋里,要是她指使的,那怪物后来怎会还要吃她?”

    “哼,你不信我?我就算不顾及我自己的面子,也该顾及万古天与四海的脸面,你们可知方才那怪物是为什么突然袭击我?就是因为我撞见了这个人与那时川密谋要如何夺取吞天兽,他要将我们一个个全杀了!”冉泠的声音颤抖,嘶哑,很是情真。

    夜色的笼罩下,无歌只觉周身一冷,她看不见别人的嘴脸,却觉得有一道道寒光射向她。

    “你闭嘴!”墨星染大喝一声。

    黑暗中冉泠的脸扭曲阴险:“哼?怎么?你维护一个外人却不信我?如果我说的不是真的,他怎么一声不辩,墨星染,该不是因为你是万古天的养子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

    墨星染低着头压抑着怒火,桌旁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破旧的木桌在不住的颤抖。

    “他,他们就在里面。”是小桌子的声音。

    门外突然人声鼎沸,一群村民大声的叫嚷着让他们出来。

    “你们几个杀了纳地,现在我们村子要承灭顶之灾,你们必须去向拔天请罪。”

    “对!向拔天请罪!”

    “你们快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墨星染强忍着怒意,他的声音咬牙切齿:“我去!凤珏,拜托你帮我照顾这位仙童,三哥谢你。冉泠你记住你今日所言,待到我出了阵去,我定要你十倍奉还!”

    无歌一听,拼了命的挣扎着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到了墨星染身边,她拽住了他的裤腿,死死的摇头。

    “你听话,不要妄动,相信我!”墨星染蹲下身来,低声对她说。

    “不行!三哥,方才那怪物我们在后神纪大陆上都从未见过,你又怎知他们口中的拔天是什么,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二哥如何是好?”黑暗中凤珏默默的啜泣,只有在黑暗中她的眼里才敢流露出留恋。

    身穿蓝袍的孟凡青沉声说道:“这样吧,我们先一同出去,向村民打听清楚,再做决定。”

    然而话音未落,墨星染已经夺门而出,他“砰”的一声把木门关上,留下的背影决绝又孤独。

    “三哥!”凤珏大叫出声。

    无歌此时只觉得很累,她不明白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三皇子为什么要舍身救她,又为什么要孤身犯险,她此时只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一醒来就置身在琉璃仙境里,绮渊那家伙就算每天给她弹一百遍琴,她也愿意。

第九章:魑魅魍魉

    墨星染离开后,瓦屋内黑暗一片,空气凝滞。

    屋外村民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凤珏带了些恳求的哭腔:“二哥,我们不能让三哥孤身犯险。”

    无歌摇摇晃晃的摸爬到门前,奋力把门推开,门外群情激愤,几十人举着火把高声叫嚷:“向拔天请罪!向拔天请罪!”

    墨星染背身而立,面对着一众村民:“那怪物是我杀的,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

    “你竟说纳地是怪物!我看你们这些人才像怪物!”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似是被墨星染的话激怒的够呛,几个彪形大汉冲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跪下。

    “哼,那吃人的烂泥不是怪物是什么?”墨星染不愤道。

    几个大汉一听,合力抓住墨星染的脑袋,要往地上按:“死鸭子嘴硬!你们杀了我们村的神,还出言不逊。”

    墨星染几经挣扎,寡不敌众,他的脑袋被重重按在了地上,地上的石子磕破了他的唇角,墨星染一脸倨傲,将血丝舔进嘴里,尝起来是苦的。

    屋内的二皇子墨空此时手心里全是汗,他看着星染的背影,身子微颤了一下。

    他寻着光看向身侧的冉泠,他不知道此时他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冉泠自小在万古天长大,与他青梅竹马,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了她,只记得父君为他和冉泠定下婚约那天,他高兴的一整晚没合眼。但冉泠对他呢?是否如一?

    冉泠对上了墨空的目光,眼里闪着泪花,她抱住右脚,身子微微颤抖:“墨空,我疼。”

    “二哥,不能再等了!他们想将三哥活活烤死!”凤珏眼看着那群村民架着墨星染向着不远处的高台走去,那高台上堆聚了一圈柴火,几人穿了怪异的服装,手里举着火把,围着高台跳着诡异的舞步。

    无歌跌撞的往高台那边跟去,她几步一趔趄,摔倒了又艰难的爬起来。

    凤珏一看,慌忙的冲过去扶住她的肩,两人一同往高台赶去。

    “拔天与纳地胎生一体,成年后分裂成一雌一雄,纳地为雌,掌管白昼,拔天为雄,掌管黑夜,是我们磨西村的守护神!如今你们这群外来人杀了纳地,拔天必将震怒,我们全村人都将承受灭顶之灾!”一个住了拐棍的老者站在高台下,看样子像是村里的长辈,他一脸悲愤,声泪俱下,一众村民满脸担忧。

    老者又怒言到:“纳地为何会在夜里醒来?定时你们这群无知的人触怒了它!”

    一身子有些佝偻的男子大喊:“纳地岂是他一人可杀!定是还有同谋!”

    “对!这群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杀了他们!”

    老者举了手中的拐杖,众人噤声,他突然回头盯着无歌,一字一顿:“若是将同谋供出,其余人免责。”

    墨星染被绑在高台的木桩上,嘴角含血冷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滩烂泥也配得上称为神?真神站在你们身前你们却是有眼无珠!”

    漆黑的夜里传来一声闷雷,苍天震怒!

    “你们要是杀了他,万古天定不会饶过你们!”凤珏扶着无歌冲着人群喊道。

    无歌深深的望着被绑在高台上的墨星染,墨星染的神色毫无苟且,无歌心想,真神当如他一般,一身磊落,百死无惧!

    墨空扶着冉泠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高台下,着了一身蓝袍的孟凡青跟在他们身后。

    冉泠虚弱的附在墨空耳遍不知说了句什么,墨空突然瞪大了眼望着无歌,随后神色变为怒。

    “同谋就是这个人!”冉泠泪眼婆娑,抬手指向不远处虚弱的无歌:“是他,触怒了你们的神,也是他,让你们的神袭击无辜的我,让你们的神变的嗜血狂暴!”

    村民的目光毒辣射向无歌,高台上的倨傲的墨星染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无歌闻言死死的咬住了下嘴唇,身子颤抖,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凤珏的双手,跌撞的向着冉泠走去,无歌走到她身边,驻足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迅雷不及掩耳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到了冉泠脸上,冉泠受了重力跌倒在地。

    墨空一时不妨,没想到这人会有这般举动,慌忙扶起冉泠,咬牙切齿大声喝责:“你干什么?伤她一条腿还不够吗?”

    冉泠抬手擦了嘴角的血迹:“怎么,恼羞成怒?敢做不敢当?”

    无歌闻言再要抬手打她,却被墨空一手握住了手腕,扯着她的胳膊一把将无歌掀倒。

    “二哥你不要太过分!”高台上被绑住手脚的墨星染脸色铁青,他拼命挣扎,心下只恨自己没了术法宛如一个废人。

    冉泠脸上的神色乖张暴戾,有些微微扭曲:“哈哈哈!一个妖,一个养子,万古天不是势与妖魔不两立吗?你俩却当真是患难与共呢,既然如此情深,你们俩何不结伴一起走那黄泉路?”

    “你是,妖?”凤珏一脸不可置信,她瞪着美目望着无歌。

    墨星染在高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众人的目光里,无歌也垂着头,半晌,她握紧拳头,肩膀剧烈的抖动,抬起头时,下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

    她没有回答,目光坚决,一步一晃的向着高台上的墨星染走去,几个村民见状三两下将她绑到了木桩上。

    “别怕。”墨星染侧头望着她,他的俊脸上洋溢着温暖如春的笑,眸子里含着九天的星辰。

    无歌望着墨星染点点头。

    那老者此时发话:“既然如此,其余人走吧。”

    凤珏还在惊诧中未能回过神来,墨空凝望了高台上的墨星染一眼,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而后扶着冉泠向着村口走去。

    “公主,走吧”孟凡青走到凤珏身旁,微微拱手。

    回过神的凤珏猛的摇头,她嘶声喊道:“三哥,你快跟他们说你是无辜的,凤珏不走,凤珏等你。”她眼里的泪在眼眶打转。

    墨星染闻言望着凤珏:“凤珏你听话。”稍有哽咽,他又说道:“孟凡青,还不快带凤珏走!”

    孟凡青朝着墨星染揖了一礼,不顾凤珏的挣扎哭闹,将她拦腰抱起,向着村口走去。

    老者此时举起手中的拐杖:“点火。”

    村民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投向高台上的柴火,只见火光骤然而起,天炽地,熊熊的火焰足有一人高,将二人围困在高台中间,木柴燃烧的烟雾直冲眼鼻,让人窒息。

    无歌干咳起来,被呛的眼泪直流,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没什么可惜,要真说有的话,那就是还没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吧,她侧头看向墨星染,火光里,他的脸庞那么的俊朗坚毅。

    墨星染突然大喊:“上天有好生之德,是我杀了那怪物,你们要是尚且有良知,能否放了我身侧的女子,她确是无辜。”

    “她是无辜,那我们磨西村的村民更是无辜!我们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就活该给你们陪葬吗?”高台下的人叫嚷起来。

    墨星染低下头,喃喃道:“就当我求你们了。”声音苍白无力,无歌却清晰的听到了。

    无歌闻言瞪大了眼,眼里盈满泪水。他何时得知自己是女子?为何这般维护她?

    无歌冲着墨星染发出嘶哑的叫喊,她突然回想起他说过那个香囊,猛然间似是反应过来什么。

    “你想起来了?仙童?”墨星染抬头,言语有些调笑,他的目光此时在火光下尤为摄人心魂。

    墨星染,竟是那日在古源村救她的男子!

    那老者冷笑出声:“哈哈哈,好哇,好一对苦命鸳鸯,这样吧,你既是想救她,那你就将你自己的血放干祭献拔天,如果那时她还没被烧死,那我就放了她。”

    “好,说话算话!”

    高台下扔上来一把小刀,墨星染艰难的伸脚够到了,脚尖一提,将小刀踢到了空中,奋力的用嘴叼住了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脸,鲜血直流,他却不顾,低头割据着身上的绳子。

    “你可别想耍花招,我们可有四十人,你们只有两人,你若敢动什么手脚,我们必将你生祭拔天,到时可就不是这么好受了。”不知是谁高声叫嚷着。

    火光冲天,火焰上方的空气被高温炙烤成了虚影,无歌一眼扫向地上的一群村民,他们的脸邪佞扭曲,好似魑魅魍魉。

    墨星染锯断绳索后,蹲在地上,无声的对无歌做了几个嘴形,火势太旺,无歌看不见他说什么,只看他的手拿着小刀就朝着自己的脖子而去。

    无歌的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这墨星染又是何必为了她殊死一搏,他怎么不明白,那群村民怎么可能放过她!她呼吸困难,她想说不要,却只能哑着嗓子嘶喊,她奋力的摇头,然而墨星染却不再看她。

    墨星染握着刀压在自己脖子上,刀刃泛着寒光,他的手有些抖,不经意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血顺着脖颈往下蜿蜒,温温热热的,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

    无歌有些恍惚,她拼了命的挣扎,无声的呐喊。

    她凝望着墨星染,看他鲜红的血自他脖颈间流下来,陡然间,她心里莫名有些狂躁,墨星染的血好像有种难以言喻的香醇,她被这种香醇深深吸引,甚至忘了他们此时身处险境。

    她的脑袋剧痛难忍,像被重锤砸裂,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她瞪着空洞的眼望着烈火干柴,火星在空中“噼啪”作响。

    她隐约间在大火里看见了一片从没见过的苍茫的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茫茫一片纯白的大地上有一座孤傲的雪山,白雪覆盖的山峰顶端有一棵盘虬卧龙的苍天古树,古树下有一个白衣少年,他抱着身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的对着女子笑,女子也对着他笑...

    无歌看不清那张脸,她的心里好似突然被千刀万剐了一般,一颗心顿时千疮百孔,她强忍着胸腔中莫名而来的嗜血冲动,强忍着心如刀绞般的剧痛,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痛是什么,这嗜血的冲动从何而来...

    她的牙关直打颤,两只耳朵里充斥着牙齿猛烈撞击的声音,浑身上下骨头缝里流露出妄念,头剧烈的疼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墨星染转头看向她,发现了无歌的异样,她这是怎么了?

    天上的月不见了踪影,云散了去,晴朗的天空中,西北方向一颗孤星独悬,村头山林里似有怪鸟在桀桀的笑。

    台下不知谁喊:“寅时快到了,不能再等了,加大火力,再丢些柴火上去,快把他们俩烧死!”

    “且慢!我这就动手。”墨星染深望一眼无歌,缓缓闭上了眼。

    “公子不要!”高台下竹子不知从哪突然冲出人群,小小的他淹没在人群里,看不见身影,只能听到他哀嚎的声音。

    “公子!不要信他们!他们不是人!”

第十章:虚惊一场

    差点酿成大祸,竹子心想自己也就走开了那么一下下,这两人怎么就陷入了如此困境当中,大人当真不让人省心。

    他又慌又忙,叉着小腰上气不接下气,小脑子里飞快的组织着语言,信息量有点大,但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他的声音湮没在众人的叫嚷声中,他又拔尖了嗓门大叫:“公子,不是人!”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不是,我是说都不是人!”

    好像还是不太对。

    高台上的墨星染闻言顿住了手,此时他要是能驱动神灵跳下高台去,一定给竹子的小脑瓜开个瓢,看看里面是不是空心的:“说重点!”

    “他,他们,是亡魂,这个村子...”竹子喘着粗气,“不是尺西村,是,是尸西村!”

    台下四十几村民面面相觑,无一做声。

    只听方才那拄着拐杖的老者冷哼一声:“黄口小儿,你休要信口雌黄,此事既不关你的事,速速离去,触怒了神灵,拔天可不会管你是大是小。”他微眯着眼睛,眼角堆满皱纹,脸上诡异的表情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很是阴森。

    竹子插着腰喘了半天,总算缓过来了,他人虽小,气势却不虚,指着那老者的面门:“我告诉你,老头,你说破嘴皮我也不虚你一分,你要那么能耐,你来弄死我啊!我看你能不能让我掉根头发!”

    他扭脸又冲着高台上喊:“公子,他们是亡魂,只能让你被外力杀死或者甘愿自杀,他们不是实体,伤不了我们性命,这村子也根本没有什么神,那都是魔!是魇魔豢养的爪牙!”

    墨星染觉得不对,方才他明明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在地上不能挣扎,但他此时不做多想,他宁愿相信竹子所言不虚,如果这小子是瞎编的,他做鬼也要回万古天把他一口小牙敲掉。

    他握了握手上的小刀,转身去帮无歌松绑:“你没事吧,我先帮你把绳子弄开。”

    无歌低垂着头,浑身像抽筋了一样不住的颤抖,墨星染一看更是着急,他手忙脚乱的帮她割断绳索,眼看无歌的身子像没了骨头般,一落地就要往后仰倒,他慌忙要伸手去抱他,谁知手伸出去一半,无歌突然站定,她低垂着头毫无征兆的一把将他推开,力气之大,竟将他直接推下了高台。

    “公子!”竹子疾跑到墨星染身边,墨星染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燎着了,竹子左顾右盼从一村民的手里抢来了一把扫帚,对着墨星染一顿猛抽,好险才将火扑灭。

    墨星染的背上立马出现几块燎泡,他顾不上疼,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无歌叫嚷:“你别急,我现在想办法把你弄下来!”

    “伯翁,天快亮了,现在咋办。”那个身形佝偻的男子贴到老者身边低声询问。

    “哼,还能怎么办,能弄死一个是一个了,这个女子的味道很不一般,如果拔天能吸收了她的灵力,我们村也不用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快,快把拔天召来,再一会儿就来不及了,速度快!”老者一脸焦急,他一手捂嘴低语,另一手拿着拐杖不住的点地。

    那佝偻的男子点了点头,速速隐匿在了村民里,不知去向。

    老者对着身侧的一个高大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大喊:“别让他们得逞!让他们跑了我们所有人都得陪葬,大伙快上!”

    顿时人声鼓噪,那些村民突然变得跟亡命徒一样,举着手里的钉耙锄头涌向墨星染和竹子,更有甚者,拿了锅碗瓢盆就冲了上去,不知是谁在混乱中拿了个破碗敲到了墨星染的脑袋,他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淌。

    “竹子,你不是说他们不能伤我们性命吗?”墨星染在一片喊打声中叫嚷,人多手乱,他双手抱着脑袋伏在地上。

    “我,我也不知道啊!碑上是这么说的!”竹子身子小,钻到了别人胯下,那人扭着屁股怎么也抓不到他。

    墨星染毫无征兆的猛然起身,抬腿一脚踹向了身前一人的胸口。“竹子,你去,快,救她!”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只见那一堆人一个挨着一个倒了下去,后续的村民也不顾邻里乡亲的,踩着他们的身子,挥舞着手里的家伙事儿就往前涌。

    竹子手脚灵活,趁着慌乱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去,他从土墙旁边拖了一个竹梯子,快速弄了一块湿布裹在石头上,他嘿咻嘿咻的把梯子托到高台边上,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有他两人高的梯子搭到了高台上。

    咬着小牙,张着鼻孔,两手高举,把裹了湿布的石头猛的用力抛到高台上,好险没把自己带一跟头。

    他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脑子转的最快的一次:“仙童,你快披了湿布顺着梯子滑下来,快,公子支撑不了不多久了。”

    墨星染那边不知被谁照着后脑勺来了一闷棍,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意识有些模糊,加上今天从瀑布上被冲下来时,他护住了无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眼看人已经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台上的无歌没有回应,她蜷缩在台上,抱着自己的腿浑身都在抽搐,火苗已经向她逼了过来,她脸上身上全是汗,却不知是冷是热。

    眼看那竹梯子要被当成木柴烤散架,竹子急的乱转,他不过就是一支竹子修成了正果,啥时候经历过这种事,他一会看看墨星染,一会看看无歌,脑子一热一咬牙,摸爬起来,抄起一块石头,大喝着往那一群村民砸去:“你们这群死鬼,来追我!放开我家公子!”

    喊完就撒开短腿没了命的跑,小身板后头跟了乌泱泱一群怒极的村民。

    就在这时,村里的公鸡打鸣了,天有些朦胧的微光,太阳还没探头。

    自村口那边刮来一阵邪风,地上的沙砾跳起了舞。

    不远处的村口那颗苍天大树后面出现了一个骇人的身影,只见它比那两丈高的大树还要高上一些,它有人形的躯干,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这边踏来,所到之处房屋犬舍都被一脚踩塌,进了些,这才看清,他的身子竟是用无数白骨堆积而成,森然恐怖,它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只有一只左臂晃晃悠悠的逛荡,没有右臂,连头都没有,它巨大的身子没有重心,走起路来歪歪斜斜。

    这等庞然大物,不是怪物是什么?这应该就是尸西村村民口中的神!拔天!

    那拔天直奔着高台一步一顿的踏来,那边的竹子人小腿短,没过多久就被村民们薅住了后衣领,被那大汉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起来。

    村民将竹子和已经站不稳的墨星染绑在了一块,然后毕恭毕敬的匍匐在了地面,村里顿时除了鸡打鸣的声音和大地震颤的“咚,咚”响动外,再无一人敢大声喘气。

    墨星染恍惚的看见那拔天走到了高台旁,抬起左臂,张开森然的五指,向着无歌抓去,墨星染虚弱的闷哼一声,却无计可施。

    无歌被拔天从高台上抓起,它紧捏着无歌血肉做的身躯。

    无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捏碎,气已经喘不上来,她感受得到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这怪物就像是在吸食她身体里的水一样,想要将她一点点吸干。身体还在颤抖,比此前更夸张,她哆嗦着嘴唇咬紧牙关,她感觉到自己的脏腑在流血。

    突然,无歌眉间浮起一抹艳红,额间的朱砂痣闪着幽异的红光,她的手脚止住了颤抖,丹田里凝了一股异样的气息,这股气很陌生,在她的脏腑间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她的身体,直冲上她的灵台。

    须臾间,拔天那白骨堆积的指缝间慢慢溢出丝丝缕缕的红光,像烟雾般缭绕着白骨化成的手掌,那红烟犹如一条有生命的红蛇,缓缓蜿蜒爬上了骨臂,这场景当真诡异又艳丽。

    那股红烟弥漫开来,越来越浓,拔天的左臂陡然间像被巨力冲散,“嘭”的一声巨响,零碎的白骨烟火般四射,伴随着朝霞拨开云雾的第一缕阳光,无数森然的枯骨在空中,金色的朝阳下,,碎成了千万片骨骸,折射了阳光,化为漫天金色的齑粉。

    眼前破烂的房屋瓦舍,烈火熊熊的高台,村口苍天的大树,挂在树梢喜庆的红灯笼,趴在门扉上合眼的小狗,满地狼藉的锄头钉耙,那群怪异的村民,骇人的怪物拔天...瞬间统统消失在了漫天金色的粉末中,不见了踪影。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哪里是什么乡间田园,明明是数以万计的白骨堆成的骨冢!

    无歌周身缭绕着妖娆的红烟,她嘴角有血,闭着眼睛,在清晨的朝阳下,从半空中跌落到了骨冢里。

    “竹子,方才那是什么功法,你见过吗?”尸西村外的油菜花田里,墨星染摸着下巴蹲在无歌身边,俊脸上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一脸疑惑的望着无歌。

    竹子回想着刚刚的险情,凝望着不远处的石牌坊上“尸西村”几个大字:“没见过。”

    “那方才那是她干的吗?”墨星染头也没抬。

    “不是。”竹子回过神来,一脸鄙夷的看着墨星染。

    “不是她是谁?”墨星染一手抚摸着无歌额间的朱砂痣,这会儿的颜色不如方才那么艳丽了,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真的好像...

    “公子,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方才顺着后院找了出去,那后山下有一块破烂的石碑,碑上写着这村里所有人的名字,何时死的都记载的清清楚楚。”不耐,很是不耐,竹子不由怀疑这三皇子该不会新增了什么不良的癖好,比如不爱女子,偏爱龙阳,这么一想,竹子浑身一得瑟,不由自主的躲开一步。

    墨星染偏头瞅着竹子那小样,正了正神色:“我跟你说的是一个事儿吗?”

    “公子说的不是村民突然消失的事儿吗?”

    “我说的是拔天骨臂被震碎的事儿。”

    感情俩人没聊一块儿去。

    “三哥!”油菜花田那头跑来了一个容色娇艳的少女,少女灵动的发丝随着跑动的韵律飞舞,正是那万古天的尊贵公主,墨凤珏。

    凤珏看到眼前的人平安无事,只是稍有些憔悴,少女微红了眼,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哎哎哎,凤珏你别,这么多人看着呢”墨星染很是头疼,他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凤珏闻言强忍住眼泪,四周环顾了一下,除了他俩也就竹子和地上躺着这个...

    这不是那个妖吗?!

    “他,他,他死了吗?”

    “咳,咳...你咒谁呢?”地上的无歌悠悠的睁开一双清澈的眼,身上的疼痛感跟昨日被冲下悬崖有的一比,此时她方一转醒就听到这句话,不吉,很是不吉。

第十一章:认主

    无歌顽强的生命力让墨星染很是感动,如此多灾多难的一天,难为她了...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你醒了,没事吧?”

    这话听着好耳熟,无歌眯着凤眸吃力的坐起身来,回想了一下,打入阵以来,前前后后她昏迷了能有三次,不禁叹气,这身子骨真尼玛羸弱。好在几次遇险都把小命捡回来了,不然她真是做鬼也不会放过绮渊那家伙。

    她狭着凤眸幽幽的望着眼前舍命救她的俊美少年,只见他一脸关心,这让她更是不解。

    墨星染看她半晌不说话,俊脸上写满了忧虑:“很严重吗?是不是浑身上下不舒服?”

    倒真是被他说中了,无歌确实浑身上下不舒服,只不过不是硬伤,而是被他赤果果的眼神儿盯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无歌还是知恩图报的,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三皇子几次三番那么维护她,但她还是知道是非曲直,人情冷暖的,毕竟这世上除了绮渊以外,也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

    “我没事,三皇子,多谢了。”无歌冲他微微一笑,聊表自己的感谢之情,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她一贯的作风都是如此潦草,做妖嘛,快乐至上。

    但,这三皇子如此关心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今后能抱上万古天的“大腿”了?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微笑愈发扩大,嘴角快扯到耳朵边儿上了,止不住的“嘿嘿”笑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墨星染看着无歌笑的有些变了形的脸,实在很有些担心,这怕不是伤及肺腑那么简单了,脑子该不是也受了什么重创吧。

    “仙童你别强求自己,不行就躺下歇会。”墨星染心想,凤珏和竹子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凤珏已经知道她是妖,再暴露了她女扮男装,届时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那厢无歌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继而立马理解了墨星染的良苦用心,很是感动。

    无歌一溜烟的爬起身来,忍着痛,蹦起来:“我真没事,生龙活虎的,只不过,啊,头有点晕...”她一扶额,身子没了重心一样,往墨星染怀里倒去...

    竹子一个箭步冲上来,两支小胳膊支住无歌歪斜的身子,嚷嚷道:“公子闪开!当心砸着你”这断袖之情要不得,他定是不会让公子越陷越深的。

    竹子白糯的小脸上有些狐疑:“不应该啊,除了公子背上被火烧破的伤,还有一些小刀割的皮外伤以外,我们身上其余的伤都消失了啊,怎的仙童你却没好吗?”

    无歌瞥了一眼小矮胖子,翻了个白眼,不解风情!赶忙弯下身子,佯装拍灰,掸着裤腿:“呵呵,我也没多大事儿,多谢竹子,呵呵...”她扯着嘴角僵硬的笑,天知道她身上怎么还那么疼,她要说有伤,这竹子免不了一通刨根问底,算了,不提也罢...

    “唉,我的香囊不见了。”无歌浑身上下掸了一遍,这才发现墨星染给她的香囊不见了,有些着急,定是方才慌乱中掉了出来。

    墨星染想了想:“应该是掉在骨冢里了,方才你从半空中跌下来,想是那时滑落的。”

    无歌一听,转头就往身后的村子里跑去,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我去看看。”墨星染正要跟过去,身后一只小短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公子,你还要回去那个邪门的村子吗?”竹子怂了,即使他知道那堆白骨现在没一点威胁,但他想起方才种种,还是胆战心惊。

    墨星染回头:“你留在这儿陪凤珏吧,我去去就回。”说罢又抬头看着凤珏:“凤珏你别跟过来了,那边煞气太重,留在原地等我。”

    凤珏闻言点点头,她要好好消化一下三哥与那个“妖”的关系,顺便跟竹子打听清楚,她走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人是怎么囫囵个儿的出来的...

    无歌与墨星染两人在白骨堆中费力翻找着,俩人丝毫不觉得脚下是千百人的骨冢,跟刨土坑一般,手脚飞快。

    那边无歌拿着一根大腿骨往不知什么方向一扔,“砰”的一声闷响,砸到了墨星染的脑袋。无歌一脸抱憾的停下了手:“嘿嘿,不好意思啊。”点头哈腰给人赔不是,心想她这什么准头啊,随手一扔就中奖。

    墨星染轻笑了一下,也没生气,调笑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无歌脸稍稍红了一下,她环顾四下,除了他俩也没别人,既是突然提到了“救命”,那她就不妨问问清楚。

    她稍正了正神色,少有的严肃:“三皇子,你为什么舍命救我?”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虽她是妖,但不明不白受了别人的重恩,她得报。

    “因为,你跟我一个旧识很像。”

    “你的旧识?也是妖吗?男的女的?”说不定她认识呢。

    “女的,不是妖,她是人族。”墨星染抬头,不知道在看哪里,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合着把她当成他老相好了,无歌摸着面皮,嘿,虽她是个没半点魔灵的妖,但谁能想到凭着这皮囊还能抱上万古天的大腿,心情很是愉悦,又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啊?”哪天得备了重礼登门道谢去。

    “她死了”墨星染的声音有些悲凉,他胸腔里泛起一阵刀绞般的痛。

    无歌心下打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可不是吗,这人族短短几十年寿命,他都说是旧识了,对于神仙来说都是“旧”的,那要是个人,这会儿坟头草都得三丈高了。

    “不好意思啊,我,我不是有意...”

    “没事,上次在古源村遇到你时,你被腐尸追的满地跑,那时我还错把你当成了她,我该向你道歉。”墨星染不知何时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又恢复了一脸玩世不恭的调笑。

    无歌扶额:“呵呵呵,那次也要多谢您救我,道什么歉啊,还多亏你给我的香囊,不然我后来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这人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给接上。

    “对了,香囊找到了吗?”

    差点忘了正事儿,那香囊看来不可多得,如是寻常之物,万古天的三皇子不至于这么着紧,想来得赶紧找到了还给人家,无歌俯身继续翻找。

    层堆的白骨下,一抹幽绿的光透过缝隙泛了出来,无歌心下好奇,三两下扒拉开来,一个森然的颅骨没了天灵盖,一块幽绿的小石头静静躺在中空的颅骨中,仿佛这颅骨就是一个器皿。

    “这是什么?”无歌没见过这东西,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好东西。

    墨星染闻言走了过来,他端详了一下,这石头通体碧绿,泛着幽光,像是碧幽石的材质。

    但,碧幽石他见过很多,这块石头却不像是普通的碧幽石,且不说普通的碧幽石至少有巴掌大,这方能容纳灵力,内置空间,眼前这石头小小的一方,却只有拇指指腹大小,内里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绿烟在游弋,仿佛碧绿的石头里容纳了魂魄一般。

    无歌轻轻将那方小石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细看,石头中缱绻的绿丝有种妖异的美,深深的吸引了她:“好漂亮啊。”她回头望向墨星染,额间的朱砂痣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了。

    “这方石头像是碧幽石,但又不...”

    墨星染正说着,无歌突然惊呼了一声:“啊。”

    那石头里的丝絮竟从石头里钻了出来,重重扎了一下无歌的手指,无歌吃痛猛的缩手,幽绿的小石跌落回骨堆里。

    无歌看着自己的食指尖冒出殷红的血点,一挤还有点疼,她有些懊恼,本来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方才他们帮她包扎好了,也不知这“玲珑阵”里的妖魔好不好她这一口,但她总是担心的,眼下又被弄个伤口,她一个头两个大,生怕又从哪窜出一个血丝呼啦的怪物追着她跑。

    身后墨星染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差点吓得一蹦三尺高。

    “你干嘛?”她没好气的嚷嚷。

    墨星染一脑门雾水,女人的脸果然变的比翻书还快,女妖也一样:“这恐是认主了。”

    “什么玩意儿?”眼珠子快瞪出来。

    “这跟我们平时用的碧幽石一样,滴血认主,只不过我们的碧幽石是我们自己滴血上去,这方石头,却是主动将你扎伤了...”墨星染眯着眸子,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无歌哭丧着一张脸:“它认不认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认它。”但凡伤她的东西她都避而远之,这破石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上来就扎她。

    说着那方石头好像被什么驱动了一样,在骨堆里抖动着,像一个小陀螺一样飞快地旋转起来。

    “恐怕不是你想不认就不认的了。”墨星染的眸色更深了,眸子里像漆黑的子夜。

    只见那方石头旋转着从骨堆里“啾”的一下冲了出来,直冲向无歌的面门,无歌慌张的抬手挡脸,那方石头稳稳的撞进她的手心,无歌应激之下想把它拍开,不料,那石头像却像狗皮膏药一般粘在她手上不下来了。

    冷静下来的无歌盯着手里这一方绿油油的小石,里面半透明的丝絮正裹着一滴艳红的血缭绕,无歌看的出神,她将手指轻轻抚了上去,那石头竟像是得了抚慰一般愉悦的在她手心里蹦了蹦。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无歌词穷,她意识到这石头怕是盯上她了,该不是什么妖魔吧,怎还吸她的血。

    墨星染也有些不解:“你试着驱动魔灵与这石头互感一下试试。”墨星染想了想,似是想起什么,盯着无歌又道:“这玲珑阵里应该封印了灵力,但我看清晨那时你用的应该不是魔灵。”他从未见过哪个妖的魔灵那般妖娆诡异。

    无歌差点没哭出声来,别说这“玲珑阵”封印灵力,就算不封印,她也使不出来啊,她什么时候有过魔灵那种东西。“我没有魔灵”他又一次,戳了她的肺管子...

    墨星染盯着无歌欲哭无泪的样子,不再追问,将话咽到了肚子里,只说:“那你试试在脑海里联想你与这方石头沟通的画面。”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好端端的让她去与一块石头沟通个什么劲儿,是饭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无歌忍着不去想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红烧肘子,苦哈哈的使劲儿在脑海里勾勒着这倒霉催的破绿石头。

    谁知她脑海里方一呈现那块幽绿的石头,身子像是突然被猛的一推,她闭着眼,呼吸一窒,再睁眼时她已不再那堆白骨冢上,眼前是一片排列整齐的梨木高架,光太暗,看不清上面摆的什么,只见高架一列列排开,足有几十个之多,高不见顶。

    再环顾四周,此时她像是置身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四周没有边际,朦胧一片,只有零星漂浮在半空中四散的幽绿火苗,火苗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忽然向她涌来,像是一簇簇鬼火在她身边不住的雀跃,环绕。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你来了?”

第十二章:“是”与“不是”

    无歌吓了一激灵,那声音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谁?”入阵以来发生的怪异事情已经不少了,也不知是胆儿肥了还是麻木了,无歌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猛的吓了一跳之后,竟是出乎意料的沉着冷静。

    “明人不说暗话,我既是进了你的圈套,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招数...”无歌话说了一半没了下文,因为她看见黑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有些矮,脚步有些迟缓:“我只能说三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垂暮之人,语速极慢,一字一顿。

    只能说三句话?开头那句算不算?无歌迟疑了一会,本打算盘问清楚,但想来还是观察一下,看看那人是何意图。

    待那身影走到无歌近前,无歌借着鬼火的幽光,这才看清,这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胡子花白垂地,身形佝偻,他的眉毛如两条长须,斑白垂于两鬓,脸上的皱纹深如木刻,微微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

    无歌审视了一下这位老者,注意到他手上拄着的那根拐杖,看起来很不普通,这拐杖通体灿金,顶端有一兽首,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凶神恶煞。

    “我只能回答“是”与“不是”。”那位老者又说到,说话间他抬起了头注视着无歌,那双眼里像有一层白雾,混沌不清。

    无歌等了半晌,老者却没有下文了。

    无歌大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三句话这就说完了?

    “老人家,我无意冒犯,但您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无歌虽然没察觉到什么危险,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很是诡异,这老者也定不简单。

    那位老者没有回答,无歌扶额,不死心又问:“这是哪儿?”

    老者微闭着眼。

    “你是谁?”

    还是有问无答,只见那老者拄着拐杖身子稍稍晃了晃。

    “...你是不是睡着了?”无歌很是怀疑,年纪大了就爱睡觉,她就见过古源村口的老头,正跟别人下着棋呢,转眼就呼呼大睡起来。

    老者缓缓睁开了眼:“不是。”

    无歌怔愣了一下,醍醐灌顶一般:“是不是我每句话前面都要加上“是不是”?”听上去像绕口令,但老者很快便回答她,“是”。

    于是无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是不是被您召唤进来的?”

    “不是。”

    “那这是不是那块绿石头里面?”

    “是。”

    无歌想问她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才能出去,但苦于被限制了说话方式,总不能问“是不是,我要怎么才能出去?”,正常人谁这么说话啊?

    显然,她与这位老者的对话只能得到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结果,得不到方式或者方法。

    她忽然想到方才墨星染说那块绿石头已经对她认了主,那她...

    “我是不是这里的主人?”无歌的口吻很是心虚。

    没想到那老者却毫无犹豫的回答她:“是。”

    有了这句话无歌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既是主人,那她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

    她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跟这位老者继续沟通,试探性地朝着老者身后的高架走去,眼看也没人阻止她,她放心大胆的走到那一排高架前端详起来,那群鬼火也随着她的走动始终围绕着她。

    这几十个高架上大多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杂物,有一些未曾见过的植物,普通食物,衣物,甚至有锅碗瓢盆,但这其中有几个架子上摆放的东西让无歌很是好奇。

    有一个架子上摆放着数以万计的兵器,她惊奇的发现这里面竟有莲花刀,破峰剑,战魂耙,九尺乾坤缎,这可都是后神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兵利器,这些兵器安安静静的摆放在架子上,泛着五彩的炫光。

    她知道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白捡的石头里竟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心下打鼓。

    另外一个架子上摆放了无数的书籍,她随手拿起一本,上面记载的是冶炼稀有金属的门道和方式,书页泛黄,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晰了,更有甚者,记载了魔族禁术的修炼方式。

    隔壁的架子上密密麻麻的陈列了丹药和补品,普通的有她常用的凝神丸,还有些瓶瓶罐罐上的名称她闻所未闻,硕大的龟壳,极皖东的驯鹿角...万般珍奇,玲琅满目,应有尽有。

    她看的头晕眼花,有种突然掉进钱眼儿里的感觉。

    还有一个架子上的东西格外引人注目,这列架子的规格与其余的架子不一样,这个架子很长,竖着延伸进无边的黑暗里,但没有那么高,她伸手垫脚就能够到顶。

    架子上有一个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漂浮着各色的液体,每个瓶子里只有一滴,但大多是红色,也有蓝色,绿色,紫色的,这些液体呈水滴状,在小瓶子里上上下游弋悬浮着,奇异绚丽,她越看越着迷,不知不觉往黑暗里走去。

    就在她专心致志拿着一个小瓶子观察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窃窃私语声,无歌猛然抬头,发现一直跟着她的鬼火此时不见了,除了手中的小瓶泛着黯淡的紫光,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谁?”这石头里竟还有别人,好像人数还不少。

    只听那阵私语声像是被她吓到了,突然没了响动。

    耳边一痒,有一个阴测的声音响起:“你能听到我们说话?”这个声音很飘忽,空洞。

    “你,你们究竟是谁?”无歌有些害怕,她壮着胆子回到。

    男男女女的声音又低声嬉闹起来“这儿又来个倒霉鬼。”“呵呵,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你说她能挺多久?”“她能听到我们的声音耶,显然与前几个不一样啊”...

    无歌冷静了一下,这些声音应该伤不了她:“出来说话,你们该不会也只能说三句话吧。”这叫激将法。

    显然不是,那个阴测的男声又浮在她耳边:“三句话?别拿我们跟那姓吴的老不死比。”

    姓吴?无歌一听很是疑惑,他们貌似对那老者很大怨气。

    既然如此,那她正好问个清楚:“你说的门口那位老者吧,他是这里的管理者吗?他没告诉我怎么出去,你们知道吗?”

    “哼?管理者?就是一个臭看门的。”很是轻蔑。

    一妖娆的女声低声嘀咕:“你说,她应该能带我们出去吧。”

    周遭突然沉寂了下来,片刻,那个阴测的声音缠绵悱恻,声音里满是蛊惑,萦绕着钻进了无歌的脑海里:“你带我们出去,我们能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不计代价。”

    无歌不知怎么就木然的点了点头,她眼神有些空洞:“可我要怎么出去?”

    “你站在你进来的地方,冥想着进来的场景,就能出去。”

    “那我要怎么带你们出去呢?”

    “只要你...”

    骤然四周空气变得炽热,“嗡嗡”的金属嘶鸣声很是刺耳,黑暗中划过一道炫目的金光,那位老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无歌身边,他此时怒瞪着眼,眼中的精光大盛,不复方才的混沌。

    他手中的拐杖似感知了主人的狂怒,震颤不止,金芒四射,拐杖点在地面泛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老者猛的一拍拐杖上的凶煞兽首,几排高架顿时抖如筛糠。

    无歌手上的小瓶子和架子上的几个小瓶子似是被一股力生拽了出来,悬在空中,那拐杖上的兽首在空中幻化成形,嘶鸣着张开巨口呲着獠牙将那几个小瓶一口咬碎,男女绝望的呐喊声在空中回荡,紫色的液体从兽口中滴下,滴在地上没进了地里。

    巨兽一副餍足的表情,舔了舔獠牙,消弭在了空中。

    刺目的强光消失,四下里又一片黑暗,无歌如梦初醒,方才她竟不知不觉中了魅惑,她低声询问:“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儿到底是哪?”

    意料之中的安静,那一簇簇鬼火又涌来了,借着微光,无歌看老者脸上有些犹豫,他挥了挥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那一群鬼火像是得了指令,在空中歪扭排列,不久,几个幽绿的字体自半空浮现:“腓牙石,储万物,滞时空,诛神魔,得血蛊。”

    无歌不明所以,她盯着那几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鬼火阑珊的晃动。

    前几句她能大概猜个意思,但“诛神魔,得血蛊。”她却不明白,当然字面意思就是诛杀神魔,得到血蛊,但是谁诛杀神魔呢?血蛊又是什么呢?

    冥冥之中这一系列的事情仿佛在给她布下一层又一层迷雾,如果说之前的事情都是碰巧让她撞上了,但今晨她体内涌动的那股嗜血的冲动,和那段记忆又是哪来的呢?她又怎会莫名其妙被这腓牙石认了主?方才那些声音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无歌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老者,此前的举动好像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现在正两手撑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伏在杖上喘息。

    “这里的东西我是不是可以带出去随意使用?”

    老者点头,没有回答,费力支起身子抬起拐杖敲了敲身侧的架子,摇了摇头。

    无歌会意,意思是其他的东西她可以使用,但这个架子上的小瓶子不行。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歌意识到可能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她向来惜命,自丹药架上拿了凝血的药,又从神兵架上随意拿了一柄短剑,这剑不像其他兵器带着炫目的光,很是不起眼,灰蒙蒙雾霾霾的,无歌只是想拿它防身用,将短剑别在腰间,拱手对老者揖礼,回身走到来时的地方,正准备试一试能不能顺利回去。

    那老者突然拉住了她,他的眼里有一层雾,无歌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却能感觉到他想传递的感情,他在跟她说:保重!

    无歌点了点头,催动意念,想着来时的骨冢,忽而眨眼之间像是看见了漫天星宿,太阳东升西落,再一晃,无歌回到了阵里,但眼前竟不是来时的骨冢了...

    无歌走后,吴老头嘴角咳血,拄着拐杖双腿颤抖,没撑多久,他瘫坐在了地上。

    终于,不负这千万年的孤寂,终于,让他等到了!

    只是他要如何才能向她说明一切呢?方才他只是驱灵火给她传递了一点信息,这就差一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她究竟能不能活着出这玲珑阵?

    一切都是未可知,全看造化了啊!

第十三章:何去何从

    上弦月高悬,无星,无云。

    无歌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玲珑阵”里真尼玛不是妖待的地方。

    她站在尸西村村头的油菜花田里,抬头看着不远处石牌上大大的“尺西村”几个大字,脚边不知从哪滚来一个布球,这一切怎么那么似曾相识呢...

    无歌呆愣了一下,扭头转身撒丫子就跑!

    竹子正在离尸西村不远处的一片小林里小解,尿意正酣,突然眼前一片虚影晃过,大树后面飞快的窜过去一个东西,他定睛一看,裤子都没来的急提:“仙童!哎,仙童!”

    那人闻声也不停,跑的急快,都快赶上腾云的速度了。

    墨星染正靠着一颗大树小憩,闻声长长的羽睫颤了颤:“她出来了吗?”

    竹子臊眉搭眼的往墨星染那边走:“回来了,但我没叫住他,他好像有什么急事儿。”跑的也忒快了。

    树下的俊美男子轻笑出声:“出来了就好。”

    半晌,墨星染叫醒凤珏,正准备去找无歌,扭头一看,不远处有个人扶着大树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不是无歌是谁?

    就在方才,无歌头都不敢回一下,气都没敢喘一口,没命似的跑了能有一里地。但她跑着跑着好像听到有谁叫他“仙童。”,她心想谁跟你“仙童”“地童”的,这时候天王老子叫她也不好使,加足了马力又是一顿狂奔。

    没跑多远,仔细一琢磨,能这么叫她的除了墨星染他们还能有谁。这又马不停蹄,气喘吁吁的沿路往回跑。

    “怎么?有急事?你这脚下功夫不错啊。”墨星染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无歌。

    无歌一脸黑线,这墨星染时好时坏,时阴时晴,一会儿调戏她,一会儿舍命救她,这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扭曲!

    无歌不愤,缓过气儿来,站直了腰,阴阳怪气的说到:“三皇子,我是有些急事儿,但您也知道,有些事使不上劲儿的时候再急也没用不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那档子事儿不行更扎心?哼!

    墨星染眯着眸子,嘴角微斜,戏谑道:“我使不使的上劲,你试过了?”

    无歌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又羞又气,她暗暗咬牙,只恨自己没出息。

    不过也不怪她,墨星染这脸,配上这笑,实在要命。

    凤珏颦眉看着身前俩人:“三哥,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呢。”凤珏青葱般的手指扯了扯墨星染的衣袖,继而转向无歌:“对了,仙...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无歌就行。”无歌瞪了墨星染一眼,气的别过头去。

    对上墨星染这泼皮无赖,她毫无办法,你生气,他眉眼弯弯,你上蹿下跳,他好整以暇,整个一猴儿戏,无歌总结了一下,得出经验,这人克她!

    墨星染轻声咳了一下:“那个,方才你从村子里出来,吓到了吧。”说罢给竹子使了个眼色。

    尸西村确实诡异至极,方一日暮,他眼看那白骨冢俨然又变成了乡间瓦舍,惊悚万分。

    竹子会意,适时蹿上来拉住无歌的衣袖,皱巴着一张小脸:“仙童,你...”

    “叫我无歌!”无歌显然还在气头上,心中感叹,苍天啊,既生歌,何生染?!

    竹子被她吼的一愣,嗫嚅着:“无,无歌,你,你吃饭了吗?”说完,可怜巴巴的望着墨星染。

    墨星染扶额望天,心想,大哥,让你打个岔有这么难吗?“我们等你一天了。”算了,自己来吧。

    无歌回过神来,愣了愣,一天?她在里面不就待了一小会儿吗?“等了我一天?”

    一大一小猛的点头。

    看来这腓牙石里的“滞时空”却是真正的凝滞了时间,她在里面待了不过须臾片刻,外面却过了一天。

    无歌正琢磨着,身后的凤珏开了口:“三哥,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尽快与二哥汇合,找到时川公子和朵儿,此阵中危险重重,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出去。”语气很是凝重。

    “我倒想与二哥汇合,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看见我。”墨星染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复杂。

    他深知自己从未被天帝天后真正接纳过,他也不是不曾努力,早在六十万岁时他就已成了万古天最年少的凌天神,但又有何用呢?换来的不过是天后的处处为难。

    他既逃不脱“养子”这个烙印,那不如活的自在洒脱一些。

    凤珏沉默不语,她望着墨星染,眸色很深。

    “走吧。”墨星染说。

    于是四人顺着小路踏着月光一路前行,也没择个方向。

    子夜,四下太黑,竹子走不动了,几人决定就地休息,饿着肚子在野地里露宿了一晚。

    几人合衣而睡,为了防止有什么妖兽或奇怪的东西出没,几人只好轮流守夜。

    后半夜,无歌饿醒了...

    她看不远处的墨星染正抱着双臂仰头看天,凑过去:“三皇子好雅兴,怎么,看星星顶饿吗?”

    月亮没了踪影,漆黑的夜空里只挂着一颗孤星,寂寥无比。

    “切,这叫夜观天象。”墨星染只是觉得那颗孤星很像他...

    无歌捂嘴笑了笑:“那三皇子不妨给我也看看?”

    “看啥?”

    “看相。”

    “不用看了。”

    “...为啥?”

    “你命里缺我。”

    少年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含笑。

    “说正经的,你听说过腓牙石吗?”这人始终没个正形儿,当然无歌在这一点上没比他好多少。

    墨星染救过她两次命,无歌对他自然还是有几分信赖的:“我,今天只在里面呆了一会,而且,石头里有个老头。”她没指望墨星染会信她,毕竟谁要是这么跟她说。,她一定劝他去看看脑子...

    “哦?”墨星染思索了一下,腓牙石,好熟悉的名字,不禁让他想起了孩童时期的一遭事。

    万古天有一本叫《古山海异录》的典籍里记载了一只上古凶兽,名叫狞腓,这凶兽有吞天噬日之能,相传它的牙能撕碎灵魂。那时他还小,好奇心使然,他拿着书去询问天帝,谁知天帝竟勃然大怒,将他关了一年的禁闭,并把这本书列为了**,锁在了通天阁里。

    那时他不明所以,但现在想来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定是触及了某些万古天的秘密,不知这腓牙石与凶兽狞腓有没有关系...

    “腓牙石?不曾听说过。”墨星染答道。

    无歌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肩膀:“那你可知道哪种石头里能住人?”

    墨星染神情有些严肃:“我也不曾听说过哪种石头里能承载灵魂,我劝你将这石头妥当保管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示人,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切,那还用你说,财不外露我还是知道的。”无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没看吗,她现在宁愿饿肚子挨冻,也没将石头拿出来不是。

    墨星染从怀中掏出了香囊,递给无歌,笑笑道:“看给你扣的,喏,我后来找到了。”

    无歌只见少年嘴角挂着疏浅的笑,却不知道她进了腓牙石之后,墨星染顶着艳阳在白骨冢里翻了三刻钟这才找到。

    无歌接过香囊,揣到怀里:“谢啦,这本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墨星染慢悠悠的靠着树坐下来,声音清澈:“你才是最需要它的人。”

    无歌不解的望着身侧的墨星染,少年不再说话,唇角抿着笑,仰头望着天。

    次日清晨,无歌醒来,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发现身上披了一件白袍,她扭头一看墨星染身上却只着了一件单衣,无歌起身将白袍盖在了他身上,墨星染迷蒙的睁开了眼,望着她。

    “你醒了?”

    此时,凤珏和竹子也醒了,四人商量了一下该往哪边走,这次意见却出奇的统一,四人决定穿过峡谷,去峡谷那边探个究竟。

    今日“玲珑阵”里的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四人并成一排站在山岗上,抬眼望去,满目苍翠,山峦此起彼伏,一轮红日冉冉上升。

    “这五十四峰,正是五百万年前魔族动乱,诛杀的妖魔尸骨堆就而成。”凤珏冷冷说道,她知道那场动乱的惨烈程度,万古天又损失了多少精兵强将。

    无歌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但她内心毫无波澜,虽然妖隶属魔族,但她也没做过什么恶,相反,天天被别的妖魔追着跑,她要能选,她也不想当个妖啊。

    四人轻装向着峡谷出发。

    竹子说尸西村那块墓碑就在峡谷外的山坡下,硬扯着墨星染要带他去看。

    “就你这方向感,你还能找着那块碑在哪吗?”这么多年,墨星染不对竹子的方向感抱任何期望,只要他出门不掉沟儿里,那就是上天保佑了。

    竹子小嘴撅的老高:“公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那碑就在那片彼岸花下面。”

    你一句我一句,一路吵闹,竹子竟还真带他们找到了那块墓碑。

    “可以啊竹子,有长进。”墨星染欣慰不已。

    墓碑斜插在山坡下的土坑里,年久失修,也无人祭拜,好在碑上的字迹刻的深,虽然已经缺了一角,却可以勉强联系上下文看明白。

    意思是,这村的村民丧命于五百万年前的诛魔大战里,“身虽死,骨却归。”,墓志铭上写的清楚,立碑人将他们的尸骨带到了这里,并将他们“化骨为魂,世代为魂奴。”

    “竹子,这上面没写到魇魔啊?你怎知他们是魇魔的爪牙?”墨星染记得很清楚,当时竹子却实是说这些村民和那怪物都是魇魔的爪牙。

    竹子耸耸肩膀:“是一个穿了红衣的老婆婆告诉我的。”

    “哪来的穿红衣的老婆婆。”无歌问道。

    竹子小手一指山坡上:“那天她就打山坡上下来的啊。”

    三人不寒而栗,墨星染给了竹子一个脑勺:“你没想过那红衣老婆婆是人是鬼,她说你就信,万一她存心加害我们,如何是好?”

    竹子小手捂着脑袋窜到凤珏身后:“那人家不是也没骗我吗?”

    四人经过山坡,那片曼珠沙华艳丽的诡异,无歌想着那红衣老婆婆,脚下加快了步伐。

    一路无险,无歌本还对那江中巨蟒心有余悸,但这两回穿过峡谷都没受到袭击,只道是万幸。

    无歌几人匆忙出了峡谷,眼前的景色,却着实让人吃惊...

第十四章:汪洋沙漠

    峡谷外,土坡被拦腰斩断,眺望远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黄沙滚滚,苍茫荒凉。

    远处血红的夕阳缓缓沉下地平线,无歌纵身跳下土坡,脚下的沙被太阳炙烤了一天,这会儿还有些余温。

    墨星染扶着凤珏也跳了下来,正回身准备接住那个小矮胖竹子。

    无歌调笑:“当心他把你砸一跟头。”

    沙漠里的风吹过土丘,沙海泛起波浪,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黄沙,哪有半个人影。

    “现在怎么办?”竹子摊着两只小胖手,愁容满面。

    谁能想到,同一个地域环境里,相隔不过一道不算太长的峡谷,一边是崇山峻岭,另一边竟是荒凉沙漠。

    四人傻了眼,进退两难。

    “眼下,只能原路返回了。”快入夜了,起风了,凤珏的声音被风吹散在黄沙里,顿生一丝绝望的气息。

    竹子打了个哆嗦,抱着两臂,“阿嚏。”打了个喷嚏,一条粘鼻涕挂到了嘴边上。

    “沙漠里温度流失太快,为今之计,不如回到峡谷口过夜,待到天明再行事。峡谷两边有山石为障,至少风没这么大。”墨星染沉声说到。

    从前只听闻这阵内有五十四峰,却没想到还有一片如此大的沙漠,玲珑阵内如此诡谲多变,前路不知还有多少艰险。

    说话间,夕阳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色愈发暗,擦黑的空中陡现一颗孤星,无月无云,那颗孤星像一只独眼,凝望着大地

    远处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驼铃声,传到了无歌的耳朵里:“你们快听,是不是有人?”

    竹子以手括耳,凝神听了半天:“无歌你是不是饿出幻觉了,我怎么啥也没听到?”

    不止竹子没听到,墨星染和凤珏也摇了摇头。

    “我真的听到了,就是一阵阵驼铃的声音,应该离这里不远,我去看看。”无歌执意要去寻一寻,只因她想到峡谷里不知何处还潜伏着一条巨蟒,她宁愿在沙漠里冻死,也不想做了巨蟒的口粮。

    凤珏颦眉:“你这么快就忘了尸西村的事了吗,那些看似正常的村民都不是人,这沙漠里即便真的有人,你觉得我们能贸然行事吗?”

    “也不尽然,凤珏,如果真有人,不论是人是妖是魔,我们姑且都要问上一问,我们现在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始终不是个办法,我且陪无歌去探探。”墨星染冷静说到,以身犯险,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主动出击,总好过坐以待毙。

    “三哥,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稳妥等天亮。”凤珏神色有些嗔怒。

    无歌置若罔闻,对着墨星染说到:“这沙漠里难辨方向,以免走失,我们还是带着竹子一起行动,至于凤珏公主,如果你不想与我们同去,你可以先回峡谷口等我们。”

    凤珏闻言沉了脸,她即便再不情愿,总不能真独自一人等在峡谷口,“哼。”了一声,一脸恼怒的跟在了墨星染身后。

    于是,四人朝着黑暗的沙漠深处走去。

    “应该快到了。”无歌寻着驼铃声,在沙漠里走了一阵子,她真切听到那阵驼铃越来越近了。

    可是除了无歌,其余三人一路上除了风声,愣是半点响动都没听到。

    凤珏有些耐不住了,她想到了尸西村的事情,突然停下脚步:“你该不是真如二嫂所说,与这阵里的魔物为伍,想要将我们一个个杀了?”声音里透出凌厉的质问。

    这一路上她一直存着疑问,那日墨星染与她再三解释,她本就将信将疑,万古天从来与魔族有着深仇大恨,此时无歌执意说听到了驼铃声,将他们一路引到沙漠深处,点燃了她心中的不安。

    此前种种冤枉无歌都快忘了,现在经由凤珏嘴里这么一说,心中的无名火“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哼,凤珏公主未免太看得起我,我若真有那能耐,何至于小命差点丢在那拔天手里,再说,当时我是撞破了你二嫂...”

    墨星染突然在无歌身**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捏了一下。

    “你干嘛?”无歌压抑不住怒意,扭头瞪着墨星染。

    墨星染不语,拽了拽她,摇摇头。

    无歌虽未曾对他解释,但不代表他没有看出端倪,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冉泠早有二心,恐怕只有他二哥心中不明。但这层窗户纸却不该这时候挑破,如若处理不当,只怕万古天与四海的关系岌岌可危。

    就在墨星染想岔开话题的时侯,无歌看到墨星染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缓缓走来一排虚影。

    竹子兴奋的大叫:“快看!真的有骆驼!”

    风有些大,卷起地上的黄沙,拍在人脸上隐隐作痛。

    那一排骆驼足有七八只之多,驼峰起伏连成一排,“叮铃”和“咚铃”的声音此起彼伏,清脆悦耳。

    驼队渐渐朝他们靠近了些,无歌看到为首有个高大的汉子,他穿了一身褴褛的布衣,头上戴着毡帽,腰间别了一把尺余寸的长刀,手中拿了个鼻烟壶,一人牵着驼队在沙漠中踽踽独行。

    墨星染与无歌对望了一下,无歌冲他点点头,朝那高大的汉子走了过去。

    那汉子只自顾自的前行着,风沙太大,他眯着眼睛,看几人朝他走来,拽了牵骆驼的绳子,垂着头加快了脚步。

    待走到那汉子身边,墨星染抬起一只手拦了拦:“这位大哥,我们一行人在沙漠里迷了路,想向您打听一下,沙漠中可有落脚的地方。”这个汉子该是对沙漠中的地形了如指掌,不然不会深夜赶着驼队独行。

    然而那汉子头也没抬,低垂着头,从墨星染身边绕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

    显然这汉子并不想多管闲事,无歌急的一脑门子汗,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不知道多远,四下里分不清方向,要想再走回峡谷那边,怕是难了。

    “大哥,我们几人从峡谷那边逃了过来,几天没吃上东西了,眼下你若不给我们指个方向,恐怕我们几人活不过今晚,都要死在这沙漠里。”无歌也没多考虑,眼也没眨卖起了惨,只求这汉子发发善心,救他们一救。

    墨星染瞪了无歌一眼,她怎么也不过过脑子,尸西村的人从没穿过峡谷,他们却能从峡谷那边逃过来,这不让人生疑吗?

    果然,汉子闻言抬起了头,他的嘴唇有点皴裂,脸上干巴巴的,眼窝凹陷,一双眼睛透着质疑,声音干哑:“你们,是打峡谷那边过来的?”

    事已至此,墨星染将无歌拽到他身后,冲着汉子点点头:“对,我们是打峡谷那边过来的。”

    汉子又低下了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沙漠里的风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有几只骆驼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了,突然前脚跪到了沙里。

    过了片刻,汉子嘶哑的声音又响起:“要起沙暴了,你们几个跟我来吧。”

    无歌一听,赶紧从墨星染身后窜出来,冲着汉子点头哈腰:“谢谢你,你真是好心人。”

    凤珏和竹子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只不过凤珏看向无歌时,眼里还是带着些许的敌意,她不明白,为何无歌离了那么远竟能听到驼铃的声音,妖魔虽天生五感比较发达,但她身为破空境的神仙,五感理应比无歌要高的多,可她一路上却什么都没听到,这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无歌无意害他们性命,她也一定要提醒三哥多加提防。

    “跟紧了,沙暴可不长眼。”汉子猛嗅了一啖鼻烟,拽着骆驼朝前走去,无歌几人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不多时,风骤起,劲风卷起了一层又一层黄沙,呼啸的狂风夹带沙砾扑面而来。

    汉子以肘覆面,顶风前行,黑暗里,他拔开了鼻烟壶的盖子,只见一缕烟绪从鼻烟壶中飘出,他嘴里低声叨咕着奇怪的音节,不像是土话,倒像是咒语。

    几人无暇顾及其他,抓住了驼队的缰绳,顶着风眯着眼睛,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眼见沙暴就要成型,汉子有些莫名的急躁:“怎么还不来?”他低声念叨。

    他抬头迎着风,向远处尽力眺望,恍惚间看见不远处似乎有盈盈红光,他知道,终于来了。

    汉子驻足,将身后的墨星染拽到近前,附在他耳边,声音干哑:“一会,就说你们是跟我一起来的,别的不要,说。”风直往他嗓子眼里灌,他艰难的吐字。

    墨星染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棵大树,那树长得极其茂盛,枝叶盎然,树上缠绕了几缕红丝,垂吊着几盏琉璃小灯,恍惚间透着红光。一女子穿了一身火红的纱衣,面覆红巾,斜身倚靠在树干上,朝着他们招手,妖娆魅惑,她长长的乌发垂于胸前,竟是丝毫未动。

    无歌就是再傻,也瞧出了异样。

    但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能垂着头,迎着沙暴前的狂风,吃力的朝着那棵树走去。

    到了树前十几米开外的地方,风突然停了,大树周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风沙。

    “摩梭**。”汉子停住了脚步,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朝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招呼。

    这不像是后神纪大陆上的语言,万古天执掌‘乾坤印’上千万年,墨星染从小受熏陶,能够辨别各个种族的语言和咒术,但这汉子说的话,墨星染闻所未闻。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无歌,发现她正出神的望着那红衣女子。

    “哟,好俊俏的小哥。”女子没有搭理那高大汉子,轻移动莲步,走到了墨星染身边。

    她身上的服饰像是人族莫甘族女子的服饰,但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她如杨柳般盈盈一握的腰肢裸露在外面,衣裙分成两截,金丝绣成一轮圆月印在胸前,衣短裙长,上半身很是清凉。

    女子芊芊的手指抚上了墨星染俊俏的脸庞:“小哥可是来住宿的?”

    凤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知道眼下大局为重。

    “正是,姑娘,我们一行人是跟随这位大哥的驼队来的。”墨星染不露声色的躲开了女子,站到了高大汉子的身边。

    汉子指了指身后的七八匹骆驼,干蔫的脸上挤出了笑容:“我本想在沙漠里凑合一宿,本来明天下午就能到,但不巧的很,遇上了沙暴,这不,只能麻烦你来接我了。”

    无歌一脑子浆糊,她盯着那妖娆女子出神,隐隐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竹子拽着墨星染的衣裾,他糯白的小脸已经没有血色,打尸西村出来,他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加上这女子的举止打扮,铁定非妖即魔,只是这红衣女子与那红衣老婆婆...

    这么一想,竹子把小脑袋缩回墨星染身后,没成想这也引来了红衣女子的注目:“呵,还有个小的,丁八,你这回带的东西不凡啊。”

    话里有话,竹子那木鱼脑袋突然灵光,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拽了墨星染的手就要往回跑:“公子,我们快走吧。”

    墨星染一把薅住竹子的后衣领,沉声道:“慌什么。”

    他当然知道这女子诡异,但此时回沙漠里,不是找死吗?

    “怎么,小哥可是舍不得奴家?”女子的声音柔情似水,红纱上的一双眼盯着墨星染暗送秋波。

    “奴家更是舍不得如此俊俏的小哥呢,今夜,奴家定好好...”眼看女子水蛇般的身子朝着墨星染贴去。

    墨星染眉头紧锁,正愁怎么躲开女子,凤珏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了红衣女子,动作太大,竟将女子覆面的纱巾扯掉了。

    “啊!”无歌捂嘴大惊不已,没想到如此曼妙的女子,面纱下竟有一张如此恐怖的脸。

    女子左半边的唇角豁开,直至鬓角,半边牙齿和牙床裸露在外,左脸上没有一块好肉,狰狞扭曲如修罗。

    女子的脸色阴沉如铁,她没有张皇失措,反而目露凶光,直勾勾的盯着凤珏,声音狠绝非常:“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倒要看看,入不了流沙集市,你们几个外来人怎么活!”

    她扭头对着大汉:“丁八,你带来的这几个人我管不了,扔到沙暴里自生自灭吧。”

    那魁梧的大汉盯着女子的脸,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显然,他也没有见过女子面纱下的那张脸:“咳,咳咳,好。”

    叫丁八的汉子将骆驼的引绳系到树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转身向着无歌几人走来。

    无歌回身看了看一步之遥的身后,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她浑身抖了抖,要说惜命,那是娘胎里带的,况且她历经了多少磨难才活到今天,她可不想把小命丢在这荒芜的沙漠里,成了冤魂还要日晒雨淋的。

    “姑娘,是我们唐突了,你能不能别跟我们计较,你看,这小童才这么大点,你忍心让他去死吗?”无歌指着不远处瑟缩成一坨的竹子,一脸苦情的望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此时已拾了纱巾,盖住了恐怖的面容,瞥了无歌一眼:“要我原谅也行,你让她跪在地上给我磕十个响头!”说罢手指直直的指向了不远处的凤珏。

    凤珏嗤之以鼻:“笑话!妖邪一道人人得而诛之,要我给你磕头,我宁愿去死!”

    凤珏脸上神情倨傲,她贵为万古天的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奚落。这妖女放浪形骸,竟敢觊觎她三哥,还想让她给她磕头,绝不可能!

第十五章:流沙集市

    红衣女不怒反笑:“哼,妖物?眼睛不好就去治治,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你也别惺惺作态了,赶紧死去吧。”一脸轻蔑。

    “你真当流沙集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的吗?”

    她转头瞪着汉子:“丁八,你杵那干啥呢?还不快给我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扔出去。”

    高汉子闻言立马提了长刀,气势汹汹的朝几人逼近。

    无歌咬了咬后槽牙,这口气,搁谁身上谁也咽不下去。

    大不了就是干一架,这红衣女欺人太甚,凤珏虽是鲁莽了一些,但终究是无心之失,磕十个响头?这大沙地,你给我磕一个我听听响不响!

    她朝墨星染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墨星染会意,将竹子推向身后,朝着高大汉子迎了上去,他知道,这红衣女不是个善茬,多说也是无用。

    就见那汉子扬起手中的长刀,神色阴鸷,刀刃折射了树上的红光,隐隐泛着血色。

    “识相的自己滚,省的爷脏了手。”

    无歌后脚一蹬,抢在了墨星染前面,快速的抽出腰间短刀,刺向汉子,她人小灵活,招式极快,汉子一时大意,竟被无歌的短刀划伤了胳膊。

    锈迹斑斑的短刀见了血,原本钝了的刀刃竟有了三分寒光,只有小臂长的刀身似乎变长了一截,形势严峻,无歌不做他想,一鼓作气矮身向着汉子腰间挑刺。

    “你奶奶的。”汉子大吼一声。

    无歌虽然动作极快,但毫无章法,汉子有了防备,一眼识破了无歌的意图,挥着长刀向无歌背脊砍去。

    “当心!”墨星染大喝一声,冲上去抬腿踢向汉子举刀的手。

    这汉子人高马大,墨星染离他还有些距离,给了他反应的时间,汉子怒瞪圆目,刀锋一转朝墨星染面门砍去,无歌意识到不好,慌忙抽身。

    墨星染此时只顾救人,自己中门大开毫无防备,眼见已躲闪不及,就听那红衣女突然大喊:“住手!”

    那刀尖瞬时顿在了墨星染大睁的瞳孔前,离他的眼不过毫厘。

    几缕红纱死死缠绕着刀柄,汉子垂下了手:“又怎么了,我的姑奶奶。”一脸冤屈的看向红纱的主人。

    红衣女眨了眨眼,右手用力一拽,长刀脱离汉子的手,杵到了沙里。

    “我改主意了,让他们就这么死了没意思。”

    就在几人激斗时,一缕红烟自树后飘到了红衣女的耳朵里,她盯着四人,黛眉微颦,来不及多想,赶紧救下了墨星染。

    主人有令,这几个外来者是贵客,伤不得,她只能奉命行事。

    红衣女瞥了凤珏一眼,瞧她吓傻了的样子,轻哼一声:“流沙集市里的人可不是都像我这么善良,再乱说话,当心舌头被割了泡酒。”

    刚刚一瞬,无歌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此时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她望向墨星染:“你不要命了?差点儿你这双眼睛就瞎了。”

    “你就不能好好向我道谢?”墨星染有些无奈的苦笑。

    “别废话了,丁八,把你的货卸下来,我不想再看见这几个人。”红衣女不耐烦的催促着。

    她从树上撇下一根树枝,插到了脚下的沙里,只见脚下黄沙以树枝为圆心,缓缓凹陷下去。

    黄沙如漩涡般越旋越快,塌陷的越来越大,一个幽黑的洞口赫然出现,深不见底。

    红衣女退后几步,指了指四人:“快滚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说话做事悠着点,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自己先坐到了地上,随着流沙被卷进了洞里,“丁八,你最后下来。”洞里传来红衣女的嘱咐。

    无歌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事情变换的太快,他们有点没反应过来。

    “走啊,愣着干嘛?”汉子推了竹子一把,竹子脚下不稳,一头栽到了流沙洞里,洞里传来他吱哇乱叫的吼声。

    墨星染将呆楞的凤珏拉到身前,让她和无歌先行下去,他垫后。

    无歌滑进了洞里,沙洞里蜿蜒曲折,黄沙向着脚下不知什么地方飞速流动,像一条俯冲的河流,时不时有沙子迸溅到面门,蹦进她嘴里:“呸,呸,谢谢!咳...。”

    身后不远处的墨星染闻言抿着嘴角,微微一笑。

    “哎哟,你压死我啦!”竹子垫在最底下,身上的两人跟大石头一样重,压的他喘不上气。

    出了沙洞,无歌身体失重,脚下一空,本以为又要砸地上,谁知身下竟软绵绵的,反应了片刻,大叫起来:“唉,墨星染,你等会,先别下来!”

    墨星染听到了外面无歌扯着嗓子嚷嚷,一脑门汗,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往下蹬了蹬长腿,只想快点出去。

    “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从身下传来,墨星染感受了一下身下这人的身板,绵软,丰腴,嗯,还不错。

    他一个翻身从人堆上下来,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无歌:“很有弹性嘛。”

    没了重压,几人四散开来。

    无歌揉着屁股,只觉得腰都快被这墨星染坐断了,愣是没反应过来。

    最后下来的汉子丁八,稳稳的两脚着地,飞快闪身,只听“咚,咚,咚。”几声重物砸地的声音,货物落成一摞,他熟练的站在旁边插着腰清点起数目。

    几人此时只想奉上雷鸣般的掌声。

    身前是一条很长的甬道,四周全是裸露的岩石,岩石上还有些水迹滴滴答答的落在脚边。

    “这就是流沙集市吗?”竹子张着嘴一脸错愕。

    当然不是,几人默默翻了个白眼。

    无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满脸堆了笑就朝那汉子走去:“大哥,你看,我千不该万不该竟伤了救命恩人,我给您赔不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一脸情真意切。

    “哼,我懒得跟你计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汉子看都不看她,将货物清点完就将几个大包裹手脚麻利的捆在一起,拖着向甬道走去。

    无歌拽了墨星染就跟上去:“大哥,跟您打听打听,这流沙集市是干什么的啊?”

    人生地不熟的,要想能找到出玲珑阵的法子,只能多方打听,眼前这汉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集市自然是卖东西的呗。”

    “卖啥的?”

    “啥都卖。”汉子瞥了无歌一眼,他自然是不能将这流沙集市的真面目告知几人,毕竟知道的人都死绝了,他可不敢把掉脑袋的话挂嘴边嚷嚷。

    “别多问了,你到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人声渐渐熙攘起来,出了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如小山一般大的岩石洞穴呈现在几人面前,洞穴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洞穴四周燃着火把,不知从哪传来从未听过的妖娆曲调,一张巨大的圆台铺张在洞穴中间,数十个穿了清凉纱衣的女子在圆台上斜扭腰肢,婀娜娉婷。

    台下围了一圈摊位,每个角落里都有叫卖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一幅烟火人间的景象。

    无歌有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尚京城赶一次集市,奈何绮渊总以她的心魔为由,不让她离开琉璃仙境太远,她就只能在古源村啊,斜里村啊,那些犄角旮旯的小村子里找找乐子。

    竹子饿的饥肠辘辘,招呼也没打一个,一溜烟的钻进了人群里,无歌看到这奇异喧闹的集市,完全忘了自己为何而来,紧随着竹子的步伐,拽住竹子的小手,一大一小就这么逛起来了。

    墨星染一脸黑线,摇了摇头,正准备追上去,身后的凤珏低声说到:“三哥,不可大意,这里的人不简单。”

    若细心观察,当能发现,这些人的着装举止透着一股怪异。

    他闻言点点头,“我们四人中就你一个女孩子,你更当多加小心。”

    凤珏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轻轻应了声好。

    “方才那汉子哪去了?”墨星染突然想到,那汉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哪儿有吃的啊?”竹子抓住身边一个年轻女子问道,那女子笑笑指了个方向,竹子赶紧拽着无歌往那边挤去。

    圆台下打圈全是人,每个摊位前都热火朝天。

    一路上摩肩接踵,人贴着人,插针的缝儿都没有。

    身前有一人挡住了两人的路,这人有三个无歌那么宽,却跟她一般高,后脑勺上堆满横肉,脖颈上还纹了一条“大腹便便”的龙?还是蛇?

    无歌正琢磨着这人后闹勺上纹的到底是个啥,就听见竹子软糯的嗓音带着不满:“让一让啊,你挡着我们了。”

    那胖子闻言顿了顿,身子还是朝前,脑袋却一百八十度扭到了身后。

    “啊!”无歌吓得差点坐到了地上,这人脸歪歪着,呈猪肝色,一条长长的舌头斜着从嘴角耷拉出来,眼珠充血,极其可怖。

    竹子也吓了一跳,但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面具吗?好像有点劣质啊,怎么下巴左边还有个双下巴?!...

    “你,你...”无歌舌头直打结。

    竹子准备安抚无歌:“没,没事,他...”

    本来聚成一堆的人潮霎时间像退潮的水一样,快速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来,就连身前的胖子也晃晃悠悠的小跑着退到了一边。

    不过几息间,岩石路上突然就只剩了无歌与竹子这一高一矮,俩人顿时一脸懵。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正向这边爬来,她衣不覆体,头发湿哒哒的散乱在地上,两手艰难的向前爬,身后半米处,有个人骑在一只像马但生了牛面的怪物身上,手里扬着长鞭,“啪”的一声打在女子血肉模糊的后背上。

    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受了一鞭,猛的抖了一下,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也没出,只是不住的向前爬。

    无歌与竹子两人看傻了眼,这是唱的那一出?

    竹子反应过来,拽着无歌退到一边。

    竹子咂着小嘴:“这里的人品味很奇怪啊。”

    他看到,那女子身后那个骑着牛面马的人,脸上也带了诡异的面具,只不过他的面具无论是着色还是雕刻都比较精致,跟那胖子带的有点像。

    “下贱东西。”那人抬手,狠狠一鞭子又抽到女子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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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顽劣孤傲、身世埋尘的万古天三皇子。 她,是泼辣俏皮、血有异香的下界无知小妖。 他,是活了千百万年却苦心孤诣蛰伏在她身边的远古神祇。 “身在炼狱,心在无间,我早已不识何为爱恨。”她拖着残躯跪在古神迹前。 “可你生也为他,死也为他,何曾逃脱过?”白骨一语道破。 爱过恨过蹉跎过,到头来才发现缘起缘灭都是错... 那年桃花树下一眼万年,如果世事有早知道,她还会毅然决然的随他去吗? “会吧,毕竟我是那么的爱着他。”她巧笑盼兮。 沧海桑田弹指世事如白驹过隙,如果早知自己的爱会毁了她,他还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吗? “会的,毕竟看她掉一滴泪,我都想捧在手心。”他眉眼弯弯。 HE 男主腹黑专一 女主泼辣俏皮 甜虐文魂牵血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牵血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牵血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