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溢流热泉
【元首阁下，我想您应该会想要看看这个。】
陈枫闻言向海伦娜使了个眼色，然后闭上了眼睛：【战术链接，允许连结。】
他的眼前一亮，仿佛自己正站在一处峡湾中，看着不远处横在面前的一道山脊。
这道山脊像一堵高墙，从海底一路升起。山顶有五六十米高。左右看去，山脊微微弯曲，像是一堵圆形的围墙。
在山脊之上，是一堵缓缓升腾的云墙。
云墙的上下左右都延伸到浓密的雾气中，看不到边际。但根据山脊弯曲的弧度，可以估计这个云墙实际上是一个直径超过两公里的巨大“云柱”。
从云柱中传来一阵阵隆隆的雷鸣声和尖厉的呼啸声，仿佛有一百个蒸汽火车头正在那边忙碌着。
粗看上去，陈枫感觉自己仿佛在仰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口。
这是安娜正在看的景色。她通过海伦娜的“战术链接”技能，将视野共享给了身在远处的陈枫和其他舰娘。
【看来这就是笼罩整片海域的雾气的源头之一了。】陈枫看着巨大的云柱说，【你周围温度怎么样？能翻过山脊去看看吗？】
【气温57摄氏度，湿度很高。感觉还能接受。】安娜回答，【山坡上有不少虫子，恐怕很难通过。】
【虫子？在哪？】陈枫看了看铺满黑色砂砾的山坡。虽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长腿工蚁在走来走去，但显然并没有多到隐身也无法通行的程度。
【请稍等。我切换到声呐图像。】
陈枫感觉到安娜低了一下头，然后她的视野切换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蓝图像。看起来就像红外热成像仪显示的图像。
他花了点功夫才分清楚这个视野中哪些区域是水面，哪些是山坡，哪些是天空。
然后他发现本该光秃秃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地满是红色的亮斑。一眼看去恐怕有成千上万个。若是再仔细看看，依稀可以分辨出跳虫那两条长长的后腿。
【那些是跳虫？】陈枫疑惑地问，【为什么刚才看不见？】
安娜答道：【因为它们将自己埋在了沙土下。肉眼看不见，要靠声呐才可以探测到。】
陈枫明白了。
【不能绕过去吗？】
【这片山坡上全都是。我可以绕远点再看看。】
陈枫正要回答，突然发现那些原本安静地埋在沙子里的跳虫纷纷活动了起来。
他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安娜你被发现了吗？】
【不，应该不是。】安娜也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枪声。】海伦娜插话道，【大约在我们南方两三公里外。】
陈枫睁开眼睛，切换到自己的视野。果然，他也听见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
那枪声很密集，肯定不是一两支枪的火力。而且在枪声中还夹杂着咚咚咚的小口径机炮声，以及炮弹爆炸的砰砰声。
安娜那边云柱中的隆隆呼啸声太大，所以她没有听到。但是虫群应该有自己的通讯方法，所以在沙土中休眠的跳虫才会被唤醒。
贝尔法斯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开口道：【25毫米机炮，八门以上。应该是一支配备轻型装甲车辆的步兵连队。】
胡德也道：【这里除了我们，就只有联合帝国的军队了。他们和虫群打起来对我们是好事。如果他们能吸引虫群的注意力，u156就有机会趁乱溜进去侦察了。】
陈枫闻言立刻接通安娜：【安娜，你那边情况有变化吗？】
安娜道：【是的。一部分跳虫从沙土中钻了出来，开始在坡地上活动。我已经后撤了一段距离。稍等……它们开始移动了。方向东南。这些跳虫向着枪声的位置去了。】
陈枫静静地听着安娜的汇报，没有做声。他相信安娜会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应变、寻找潜入的机会，所以不想让自己的要求干扰安娜的判断。
果然，不一会儿安娜就报告道：【我发现了一处空隙。我想我可以试试潜入进去。】
陈枫提醒道：【你的隐身时间还够吗？】
【够的。刚才停下来观察的时候，我就开启了‘隐蔽充能’。所以现在能量槽几乎是满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娜的通讯信号虽然开着，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陈枫知道安娜此时是在成千上万潜伏的跳虫群中寻找潜入路线。这是一种犹如在刀尖跳舞的冒险行为。一旦潜入路线失误，被虫群发现，安娜就会凶多吉少。所以他也不敢出声，怕打搅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边的枪炮像过节的鞭炮一样，一直响个不停。现在陈枫只希望那边打得越激烈越好，因为那样可以吸引走更多跳虫，安娜就会更安全。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安娜还是没有发来消息。如果不是一直有通讯信号，陈枫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出事了。
就在陈枫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安娜的通讯：【我到了。】
随即安娜的视野切换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犹如地狱的景象。
山脊的另一边，是一片沸腾的土地。
地面是血红色的，疏松的表面上满是微孔。整个地面都湿漉漉地，还在不断向外溢出水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浸透了鲜血的海绵。
然而安娜只能看见身边一两米的区域，因为整片区域都被翻滚的蒸汽笼罩起来了。
浓密的蒸汽像厚窗帘一样遮住了阳光，让周围昏暗得犹如夜幕降临。如果不是因为舰娘都具有微光夜视能力，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安娜随即切换到了声呐视觉。因为声波能够穿透浓雾，所以虽然没有光学景象清晰，但可视范围却极大地扩展了开来。
陈枫看到的是一片犹如外星球的奇异景色。
安娜正站在一个巨大“火山口”的边缘上。她脚下的土地向前微微倾斜，从环形的山脊上一路汇聚到火山口中央。
山坡上满是巨大的蒸汽喷泉。这些蒸汽喷泉忽高忽低地间歇喷涌，喷射时发出犹如汽笛般的尖厉呼啸。
在声呐视觉中，这些间歇喷泉看似一个个巨大耀眼的光柱。就像是节日燃放的烟火一样此起彼伏。
再向远处看去。大量的水从周围的山坡上凭空出现，然后汇聚成数百条汹涌的河流，最后甚至汇聚成一道漫过整片山坡的水幕。
数不清的河流和水幕在“火山口”的中间汇聚，形成一个接近一公里直径的湖泊。而湖水又不断地从“火山口”的一个缺口处流出。
看来这就是热水河的源头了。
陈枫看了一会儿这诡异的景象，才想起来问安娜：【周围的环境如何？你感觉还好吧？】
【气温93c，湿度已远远超过100%。感觉很热，但还能忍受。】
93c，居然“还能忍受”……
换了普通人估计已经被蒸熟了吧？
舰娘们这种非人的耐受力还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这种地方不是久留之地。陈枫还是抓紧时间指挥安娜在周围采集地面渗出的水样，还用匕首挖了一块血红色的“海绵地面”。
不出所料，这诡异的地面也是虫巢的一部分血肉。被匕首切开的地面甚至还渗出了一些红色的“血液”。
安娜正在忙碌地进行采样，忽然听见了另一种隆隆的呼啸声。
刚开始这声音混在蒸汽喷泉的呼啸声中很难察觉，但很快它就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有一群火车正从远处一起驶来。
“这是……”安娜警惕地侧耳聆听，然后作出了判断：“炮击！”
然而已经来不及隐蔽了。
下一瞬间，红黑双色的火球在山脊上空炸开。紧接着是更多的火球在山脊两侧的空中炸裂。
由无数钢针组成的暴雨，从爆炸火球中倾泻而下，洒下一个个锥形的死亡之网。
榴霰弹！
112 被困的陆战队
时间退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蒸汽云柱以东，距离三公里的地方。一支车队正遭到虫群的围攻。
这支车队由十几辆两栖装甲车组成。其中两辆体型较大的两栖输送车被保护在中间，其他装甲车在外围组成了一个菱形的防御阵形。
装甲车上的25mm机炮和并列机枪都在向外开火。每辆装甲车的旁边都分散着十来个陆战队士兵。
这是典型的步坦协同战术装甲车作为火力支撑点和突击力量；步兵则负责掩护装甲车，防止后者被隐蔽的步兵火力破坏。
在这个地方，又能熟练使用这种战术的，就只有联合帝国的海军陆战队了。
这支车队正是前一天晚上从海边营地出发的联合帝国海军陆战队轻型装甲侦察连。
现在，带领这支侦察连的卡罗尔上尉正对着电台的话筒大吼：“我们的攻击机究竟什么时候到？我们正在遭到不明生物围攻，我们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你们到底还要多久？！”
电台另一端的空军军官不紧不慢地回答：“攻击机群已经向你的位置赶来。请再坚持五分钟。”
卡罗尔上尉知道对面的也只是一个负责地空协同的联络员，继续冲他吼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咬了咬腮帮，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话筒丢还给了通讯兵。背着电台的唐人士兵手忙脚乱地接住话筒，小心地挂回电台上。
通讯兵问：“上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卡罗尔上尉瞟了他一眼：“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你继续和那边联络。等空中支援到了就告诉我。其他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高声喊：“take cover（隐蔽）！”
装甲车附近的陆战队士兵闻声纷纷卧倒或躲到装甲车后面。不到一秒，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就在装甲车外壳上响起，犹如一阵密集的雨点。
卡罗尔上尉本来就是站在装甲车后面，所以他没有隐蔽，还是站得笔直。他正准备继续说完刚才的话，突然头盔上咚地一声脆响。
卡罗尔感觉像是被人从后面砸了一枪托，脑袋猛地向前一冲，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下巴直接撞到了胸口。他整个人都被这力量往前倾倒，直接撞到了通讯兵身上。两个人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
“上尉！”旁边有人惊呼起来。
“我没事！”卡罗尔立刻高声回应。虽然脑袋还晕乎乎地，但他的军官素质告诉他这时候必须立刻回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士兵们因为长官的受伤而动摇。很多时候，这种动摇甚至会直接导致队伍的崩溃。
果然，士兵们本来已经开始回头张望，但听到他的回应之后又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战斗上。
两个陆战队士兵跑了过来，将晕头转向的卡罗尔上尉扶了起来。被撞倒的通讯兵也自己翻身爬了起来。
卡罗尔的头盔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但没有击穿。
他喘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用家乡的土话骂了一句。
“什么东西打到我的？”他问。
扶着他的黑人士兵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是那东西。上尉你的脑袋简直比铁还硬！”
卡罗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地上有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尖刺。
这根尖刺有手指长，尾部还带着尾羽，就像十字弓用的弩矢。只不过现在它锐利的尖端已经弯成了一个c字形。
“史努比你这白痴，那是跳弹。”卡罗尔没好气地骂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脑子里面都是铁、能防弹吗？”
被骂的士兵并没有恼火，反而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他知道卡罗尔上尉能这么中气十足地骂人，就说明他没什么大碍了。至于被骂榆木脑袋……自己本来就比较笨嘛。
卡罗尔上尉又问：“刚才有其他人受伤吗？”
“没有。大家都及时隐蔽了。”
卡罗尔点点头，然后就把围在身边的几个士兵赶走了。
他得努力想办法让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再撑过五分钟，撑到空中支援到来。
本以为只是护送科考队前往丛林深处的简单任务，结果从昨晚离开营地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最先出现的是传言中的“砍头恶鬼”。
本以为这只是一帮没多少见识的大兵才相信的荒诞谣言，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了。
他们刚离开营地不到一公里，最后一辆车的车长就莫名其妙地丢了脑袋。结果之后谁也不敢随便把头弹出车体去观察路况了，只能凭着视野狭窄的夜视仪摸黑前进。
即使这样，他们也多次听见车体外有东西企图撕开车体进来。
好在装甲车之间可以相互支援。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车体上，但也可以指引其他车辆向自己开枪。瞎猫也碰上了几只死耗子，还真的打死了几只蜘蛛模样的怪物。
士兵们知道了袭击自己的不是不可琢磨的恶鬼，而是可以被杀死的生物，军心也稳定了一些。而且这些蜘蛛怪似乎也知道了装甲车没那么好对付，所以后面就没有再前来偷袭了。
但之后的路程也并不一帆风顺。
两栖装甲车虽然能够在水中行驶，但毕竟速度比岸上要慢很多，也更容易受到袭击。所以卡罗尔上尉选择了尽可能走陆路的路线。
结果前面的装甲车就有好几次陷入了一种奇怪藤蔓的捕食陷阱中。
这种铁线般的藤蔓不仅坚韧无比，而且还会分泌强腐蚀性的粘液。所以陷入陷阱的装甲车难以凭自身动力脱困，而且前去解救的士兵用砍刀都砍不断。
虽然后来用其他装甲车将受困的装甲车硬拉了出来，但暴露在外的光学和电子设备还是被损坏了。
那个时候卡罗尔上尉就曾想过是不是应该先撤退。毕竟这个地方，诡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卡罗尔甚至怀疑自己的连队是不是什么时候穿过了时空门，到达了另一个星球。
但是他的荣誉感不允许他没有和敌人打一场就撤退。于是他把情况上报之后，又下令继续前进。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113 集束炸弹
继续前进了十来公里，装甲侦察连终于遇到了可以称为“敌人”的东西一群看起来像蚂蚱的大虫子。
这些性情凶猛的大虫子一看到装甲车，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一样狂奔过来。
不过它们的数量不过几十只，所以很快就被装甲车的火力消灭了。它们甚至没能接近到百米之内。
然而，不久之后卡罗尔上尉就看到了另一群大蚂蚱五六百只。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上万只。
见势不妙的卡罗尔上尉立刻带领侦察连边打边撤，赶在被虫群包围之前占据了一个较为狭窄的山脊。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卡罗尔之前路过这里时就特意记住了这个易守难攻的山脊。
这个山脊虽然只有不到十米高，但已经是附近最高的高低。而且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崖，跳虫群只能从宽度不超过百米的狭窄开阔地攻上来。所以侦察连的火力足以封锁虫群的攻击路线。
和人类军人借助地利发挥火力的灵活战术相比，虫群的战术就显得非常简单粗暴了：一百只跳虫不够，就上一千只；一千只不够，就上一万只；一万只还不够，那就十万只……以此类推，直到彻底压垮对手。
卡罗尔还在暗暗庆幸这些虫子都只能近战，所以机枪和机炮的火力网还抗的住。但这种侥幸很快就破灭了。
陆战队员们打退了大群跳虫的第一次冲锋之后不久，两种新的虫子就出现在虫群中。
一种是体型如同皮卡的大蚂蚱，可以用后腿把个头较小的跳虫扔到几百米外的装甲车附近。
另一种是个头和跳虫差不多大的甲虫。它们可以从背部射出手指长的钉刺，射程和威力都类似于大口径步枪。
这两种虫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立刻就给装甲侦察连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士兵们刚刚习惯了排队枪毙的战斗，突然就从数百米外飞过来几十只跳虫。这立刻让整个连队瞬间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而这时突然从远处射来的钉刺，立刻将站姿射击、没有防备的士兵打倒一片。一瞬间就造成了二十多人的伤亡。
好在这些士兵都是陆战队中的精锐，所以短时间的慌乱之后，就迅速作出了反应。
装甲车上的25mm炮可以对付那些抛射同伴的大甲虫，而士兵们平时的训练中就学会了如何借助地形躲避流弹。所以很快就稳住了形势。
但是区区一百多名士兵和十几辆装甲车，在铺天盖地的虫群面前仍然是势单力孤。
在四处横飞的钉刺之下，不断有士兵负伤倒下。虽然虫群的伤亡百倍于此，但若继续这样消耗下去，最后覆灭的仍然是陆战队员们。
不仅如此，卡罗尔还注意到一个令他不安的动向：远处的虫群正在向两侧展开。
侦察连所在的山脊两侧都是难以通行的陡坡，但前后两个方向都是可以通过的缓坡。原本这是卡罗尔选择阵地时给侦察连留的退路，但在虫群面前却很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这些虫群有足够的数量。一旦它们从侦察连的火力范围之外绕过去，从后面包抄过来，侦察连就必须将本就捉襟见肘的火力分摊到前后两个方向上。
那时候就更难以压制虫群的冲击了。
卡罗尔决定，一旦虫群有包抄后路的迹象，他的侦察连就要立刻撤退。
只可惜后面就没有这么有利的地形了。所以后撤的路途恐怕并不好走。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通讯兵突然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攻击机到了。他们已经投放了滑翔炸弹。”
卡罗尔皱眉瞟了通讯兵一眼。
他并不会因为肤色而区别对待，但确实不太喜欢这个黄皮肤的通讯兵。
这个家伙平时的训练成绩很不错，脑子也活络，但却有一个令人厌恶的缺点。他总是喜欢偷偷打小报告，无论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秘密。
不过卡罗尔没时间、也没兴趣教别人如何做人。他只是点点头，然后高声提醒连队的士兵们注意防止弹片误伤。
联合帝**队中向来有种说法：“一等人做海军，二等人做空军，三等人做陆军，四等牲口进陆战队。”
陆战队作为始终出现在争端一线的“四等牲口”，向来对高高在上的空军没什么好感。甚至有流言说，这些家伙的炸弹对自己人的威胁比对敌人还要高。
卡罗尔上尉并不相信这种牢骚，但他也知道空中支援误伤友军的情况并不少见。毕竟从几公里外的空中看下来，很难分辨地面上的一个灰色小点是不是友军。
不过这一次“二等人”们还算给力。
卡罗尔上尉看到两个有翅膀的细长黑影从虫群上空急速掠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大大的“x”。
黑影的身后，像是被风吹落一般洒落了数百个“碎片”。这些肉眼难以看清的小碎片，在空中飘散开来，然后洒落在虫群中。
随即虫群中爆发出一连串的爆炸火球。数百个小炸弹一起爆炸，冲击波和弹片在密集的虫群中碾出了两道血肉和烟尘组成的无人区。
转瞬之间，上千虫群就被撕成了肉酱。
十几秒后，又是两个黑影从虫群上空掠过，在虫群中撕开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汹涌的虫潮顿时被打断了脊梁，狼狈地退了下去。
这是联合帝国的“石斑鱼”滑翔集束炸弹。
攻击机在五千米高度投放后，这种炸弹可以利用滑翔翼继续飞行十多公里。到达目标上空后，它600公斤的弹体会释放出四五百颗小型炸弹。弹片可以覆盖十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
集束炸弹正是对付跳虫群这种大群“软目标”的利器。
两架攻击机，仅仅四枚集束炸弹，就瞬间杀死了四千只跳虫。比整个装甲侦察连一百多人累死累活打了一两个小时杀死的虫子都要多。
两架攻击机随后进入战场，又用机炮对撤退的虫群进行了一番扫射。
虽然“四等牲口”平时不喜欢这些空中飞来飞去的家伙，但这时候也都一起欢呼起来。
然而这时卡罗尔上尉却在皱着眉头和电台另一端的空军军官交谈。过了片刻，他挂掉了这个通讯，然后又接通了另一个号码。
“我们请求舰炮火力支援。目标是我们西北方的雾火山东侧，坐标xxx，xxx。空军发现该地区有大量异形生物，数量可能有数万。……是的，建议使用榴霰弹。”
114 箭雨
榴霰弹，是一种内置大量钢珠、钢箭等小型预制弹丸的炮弹。它的弹头内装有定时引信和少量炸药，可以在炮弹到达目标区域上空时引爆，将内置的数千枚小弹丸向前抛射出来，以杀伤大片目标。
榴霰弹和子母弹一样，是一种用以杀伤敌方大量暴露的有生目标的弹药。通常可以用榴弹炮、野战炮、坦克主炮等火炮发射。
在旧时空的一战之前和一战时期，榴霰弹曾被大量使用。但后来随着杀伤效果更好的子母弹出现，以及野战工事的普及，榴霰弹的使用也越来越少。
但榴霰弹还是有结构简单、价格便宜、以及结构结实的优点，更适合用火炮来发射。相比之下，子母弹虽然威力更大，但小炸弹的制造比实心金属弹丸要复杂，而且也容易被火炮的发射惯性损坏。而且子母弹使用后会留下大量未爆弹药，对战后的清理重建不利。
这个时空中，由于只发生了一次世界大战，所以武器装备的代际更换有些模糊。最典型的就是现在的各大帝国海军虽然都以航母和导弹作为主力武器，但都保留了少量的战列舰。榴霰弹也因此继续作为炮兵的常规弹药之一延续了下来。
本来榴霰弹是陆军炮兵常用的弹药，海军通常是用不着的。因为海军的主要假想敌是敌方战舰，所以用不着榴霰弹。但这一次联合帝国舰队出动的时候，高层指挥官事先知道会有地面战斗的可能，所以让各舰都带了不少的榴霰弹。
卡罗尔上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他带队出发前上级给他发了一本联合作战手册。这本手册上就写着“舰队携带了榴霰弹”。
这也是不同军种联合执行任务时的常规手续，用来让前线指挥官知道他可以获得哪些支援。
但是在前面的战斗中，卡罗尔上尉却宁愿让部下承受伤亡等待空中支援，也没有请求使用榴霰弹。这中间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榴霰弹实际上是个装着大量霰弹的薄皮铁桶，重心不稳，所以弹道不如通常的穿甲弹或榴弹稳定。所以用远程炮火前线支援时误伤友军的可能性比攻击机的投弹要大得多。
偏偏榴霰弹还是一种从天而降的大面积杀伤武器。万一有一枚203毫米榴霰弹在车队上空爆炸，整个连队一百多号人就瞬间报销了。
但是炮击远处的虫群集结区时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反倒是攻击机的载弹量不够，两架攻击机带的四枚子母弹已经用掉了，普通炸弹或导弹对付大群虫子时效果不好。而炮弹却可以量大管够，敞开了打。
于是，在卡罗尔上尉的支援请求提交之后不到五分钟，二十公里外海湾中的联合舰队巡洋舰就开始了第一轮炮击。
正如前面所说，这个时空的海军还是比较重视炮击作战的，所以巡洋舰也大多同时装备了大口径火炮和导弹。它们的设计思路和旧时空的054、055之类以导弹为主、仅装备一门舰炮的战舰是不同的。
而且这些舰炮都是高度自动化的，单炮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十五发、甚至二十发以上。哪怕只比舰炮火力，它们也要胜过火力强化型的巡洋舰海伦娜。
联合帝国舰队这次动用了两艘重巡、三艘轻巡，一共20门舰炮。第一轮校准射击就发射了十发155毫米和203毫米口径的榴霰弹。负责观测落点的是舰队上空盘旋的一架侦察攻击机。
第一轮射击的落点稍微有些偏远，所以有一半的炮弹都越过了雾火山的山脊，落到了云柱里。
然而，就是这一轮打歪了的炮击，却刚好覆盖了安娜所在的位置！
一发155毫米榴霰弹就在安娜的正上方爆炸开来，两万多枚钢箭如一阵倾盆大雨当头泼洒下来。
每一根钢箭都只有手指长，质量也不大。但是它们都是随着炮弹一起下落的，因此威力与步枪子弹几乎一样。
在这片血红色的平坦坡地上，安娜完全找不到任何遮蔽物。仓促之间只能抱头蹲下缩小中弹面积，同时张开力场盾硬抗。
然而，在所有舰娘中，潜艇娘的力场盾是最弱的。毕竟舰装的属性是根据舰体的特征来的。
u156排水量不过1132吨，已经算是大型潜艇了。但这哪怕和驱逐舰拉菲改造前的2800吨排水量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战舰的防护能力，归根结底是要靠吨位堆出来的。
一千吨的潜艇，防护能力远低于两千多吨的驱逐舰。所以安娜的力场盾也比拉菲的要弱很多，硬抗几发步枪子弹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暴雨般的钢箭倾盆而下时，安娜的力场盾连半秒都撑不到，瞬间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力场盾也不是没有起到作用。它还是将最初的几枚钢箭弹开了，只是没能拦住所有的钢箭。
“暴雨”转瞬即逝。安娜周围一片狼藉。
原本基本平整的血色地面变得满是坑洞，犹如月球表面。而从地面渗出的水，也很快染上了浓重的“血色”。
蹲伏在地上的安娜动了一下，然后猛地咳了一声，哇地吐出一滩“血”来。
虽然舰娘的身体比较结实，但也扛不住钢箭的穿刺。安娜吐出的这一滩实际上是被钢箭的冲击搅烂的纳米晶胞。
安娜半跪在地上，把手伸到背后。她忍着剧痛，将手指深深地插入伤口中捏住钢箭的尾羽，然后用力将它拔了出来丢在地上。
一枚，两枚，三枚，四枚。
安娜将身上的钢箭全部拔了出来，然后才长长出了口气。她身上的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纳米晶胞正在努力修复她身体的损伤。
接着她又去检查舰装是否受到了损坏。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
安娜抬头看去，视线与一只工蚁装了个正着。
这只长腿蜘蛛怪也丢了三条腿，显得非常狼狈。但此时它的八只红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安娜。
安娜心中一惊：“糟糕！隐身失效了！不能让它发出警报！”
电光火石之间，她抬起舰装的机炮就扣动了扳机。20毫米炮弹准确命中了五十米外工蚁的身体，将它撕得四分五裂。
成了吗？
安娜警惕地环顾四周。
周围依然笼罩在一片浓雾中，蒸汽喷口的呼啸此起彼伏。
然后，她看见一个低矮的身影从浓雾中浮现，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只跳虫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每一只身上都带着伤，但它们橘黄色的复眼中却满是嗜血的光芒。
数量不多，但来不及灭口了。
安娜叹息一声站了起来面对虫群，同时发出了一条信息：【抱歉我又失败了。再见了，元首。很开心曾见过您。】
通讯频道中沉默了两秒，然后陈枫的怒吼在安娜耳边炸响：【放屁！你给我好好活着！我马上就过来。这是命令！如果等会儿找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呃……如果找不到，那本来就是死了吧？难道还能让死人再死一次？这……根本就说不通吧？
安娜先是错愕了几秒，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泛起了点点泪花：【是。我一定等你。我的元首。】
115 循环与再生
结束了和安娜的通讯，陈枫抬头环视其他几个舰娘。
她们也已经通过内部通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纷纷站了起来。
“我们要去救她。”陈枫道，“不能丢下一个同伴。”
“我反对。”胡德立刻反驳，“那片区域正在遭到炮击。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我们不能丢下她。”陈枫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今天我能丢下她，那么以后就可能有一天会丢下你们。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胡德却猛地踏前一步，同样坚定地与他对视：“如果有那么一天，请务必丢下我。您的安全关系到整个舰队的存亡，比我们的所有人的生命都重要得多。请千万不要忘记您的责任！”
陈枫被这话顶得一阵语塞：“你！……”
这时海伦娜突然说：“又开始炮击了。”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一起仰头看向南方的天空。
肉眼本来是看不见炮弹的。但海伦娜将雷达测定的炮弹弹道共享给了其他人。于是陈枫就可以看到天空中二三十条不断延伸的抛物线。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落点变化了。”不等陈枫问起，海伦娜就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次的炮击没有覆盖安娜的位置。”
陈枫心中稍安。但马上又想到安娜还处在虫群包围之中，她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他闭上眼睛冷静片刻，然后说：“炮击的目标不是安娜。他们不可能发现隐身的安娜。她只是被流弹误伤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绕开炮击区域。”
这一次胡德没有再反驳，但她还是提醒了一句：“那样需要走更长的路线。”
陈枫正想开口，拉菲就高高举起手臂叫道：“我的速度最快！我可以先过去支援安娜！”
陈枫看了一眼拉菲，没有立刻同意。他有点担心拉菲一个人过去行不行。可不要救人不成，却再搭进去一个。
但胡德却立刻表示赞同：“这样很好。拉菲速度最快，可以先去支援。我们再随后赶过去。不过我还是不同意神使您冒险。您还是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让贝法保护您。”
陈枫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留在这里。但让贝尔法斯特和你一起去救人，海伦娜留在这里保护我就行。这样你的‘帝国巡游’技能可以让你们行动更快一些。”
【帝国巡游（被动）大英帝国的骄傲。】
【效果当胡德在场时，所有在同一战场中的英国舰娘获得10%航速与15%攻击力加成。】
胡德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有再坚持，而是领命而去。
很快，临时隐蔽所里只剩下陈枫和海伦娜两人。
陈枫站在隐蔽所门口，目送着三个舰娘离去。石塔林上空那些会飞的青虫焦躁地发出一阵阵尖厉的嗡鸣。
海伦娜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在担心她们吗？”
陈枫微微摇头：“我担心的是虫群的反应。”
海伦娜有些诧异：“为什么？”
陈枫轻叹一声：“虫群就像病菌一样。抗生素虽然能够杀死它们，但如果使用方法不对，反而会促进抗药性的产生。”
“对付虫群的最佳战术应该是找到弱点之后一击毙命，彻底消灭。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攻击，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却会刺激虫群产生进化。今后的战斗会变得更加难打。”
说话间，远处的天空中，第五轮炮击的弹道又出现了。
雾火山的山麓，此时已经血流成河。
七八万只跳虫和少量其他虫类刚从休眠中苏醒，才从沙地中钻出来，就遭到了榴霰弹的迎头痛击。
短短三十秒的时间，联合帝国舰队就向这片山坡投射了近一百发大口径榴霰弹。而且每过五六秒，就会有新一批的炮弹落下。
每一发炮弹中都携带着两万多枚钢箭，抛射面积足以覆盖几个足球场。若是平均算来，山坡上每平方米的土地上都会落下三四枚钢箭。
这片山坡上的跳虫几乎不可能幸免。
而此时第六轮、第七轮、甚至第八轮炮击的炮弹已经在天上飞了。
十轮炮击之后，联合帝国的巡洋舰都停止了炮击。
此时目标区域已经被空爆硝烟和地面的烟尘完全遮蔽，侦察机也无法看见目标了。必须等烟尘散去，观察炮击效果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炮击。
不过，无论是召唤炮击的陆战队士兵，还是空中的飞行员，或是战舰上的指挥官，都不觉得这片区域还会有活着的生物。
他们的想法几乎是正确的。因为这一阵凶猛的炮击确实杀死了这片山坡上隐蔽着的绝大多数虫子。
但也仅仅是“几乎”而已。
因为在这片遮天蔽日的烟尘下，土地开始蠕动起来。无数褐色的铁线从沙土中伸出来，让这片光秃秃的沙地转眼间变成了一片茂密的褐色草地。
这片沙地底下，是茂密的铁线茅膏丛。
这些铁线四下摸索着，缠绕上了死去跳虫的尸体。然后它们直接刺入了跳虫的尸体中。
尸体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其中的细胞和营养物质迅速液化，然后被铁线抽走。很快就只留下空空的一层外骨骼。
然而即使是这些不能液化的外骨骼，也不会被浪费。
铁线分泌出腐蚀性的粘液。坚固的外骨骼一接触到这些粘液，就开始溶解，然后和粘液一起被铁线茅膏吸收。
这些细胞和营养，又重新汇入到虫巢体内，补充了它的损耗。
肉眼可见的跳虫死了，但组成它们的细胞大部分依然活着。只是换了一种形态、换了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深埋地下的庞大血管网开始加速跳动。将富含细胞和营养的血液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输送向这个庞大身躯的各个角落。
而在远处的一个水下洞穴中，数千枚虫卵胚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包裹着胚胎的胎盘快速脉动着，源源不断的液体被注入胚胎中。
但和人类的胎盘不同，它向胚胎内注入的并不是营养物质，而是活生生的虫群细胞。
这些由多种物种细胞组成的混合液体汇入胚胎的血管，然后自动融入胚胎的身体组织中。与此同时，这些细胞也很快与周围的细胞建立联系，并且改变形态，然后形成固定的生物组织。
虫群的这种生长发育模式完全不同于地球生物。它不是“生长”，而更像用细胞进行3d打印。
短短十几分钟内，第一批跳虫就已经完全成熟。
它们纷纷撕开胎盘外的薄膜，蜂拥着向洞口游去。
而在它们身后，在快速枯萎吸收的胎盘旁边，第二批、第三批跳虫正如雨后春笋一样蓬勃生长。
同样的情形也在虫巢的多个不同的隐秘角落发生着。只不过各个地方繁殖出来的虫族并不相同。
大部分洞穴中涌出的还是跳虫，但也有很多是锤头爆虫、掷弹甲虫、以及钉刺步甲等。
然而，新生的虫群并不仅仅是更多而已。
和之前被榴霰弹团灭的跳虫不同。这一批新生的跳虫的身体上泛着一种丝绸般的光泽。
它们的外骨骼中，掺入了一种类似于蜘蛛丝的高强度蛋白纤维，以及大量微小的氧化铝晶体。
在人类这里，高强度有机纤维和氧化铝陶瓷，正是制造防弹衣的主要材料。
每当环境发生变化，进化就会随之发生。
虫群的回合，开始了。
116 撤退
安娜的舰装在血红色的地面上快速行驶着。
浓密的雾气隐藏她的身影，滚烫的蒸汽也阻挡了虫类的红外和紫外视觉，蒸汽喷泉的尖啸掩盖了舰装的运转声。安娜正是借着这里的特殊环境才坚持到了现在。
潜艇娘的防御和攻击能力都比较弱。她们的特长是隐蔽偷袭，而不是正面战斗。刚才安娜虽然摆脱了那些跳虫的围攻，但也免不了两败俱伤。
她的左肩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从肩头一直向下延伸到胸前，差点就要被开膛了。而她的左臂上也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中手肘上的可怕伤口几乎完全将手臂切断，只剩一层皮肤连着。
这是安娜用左手抵挡了跳虫刀颚的致命一击的结果。
她的舰装也帮她抵挡了跳虫的不少攻击，所以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现在安娜的舰装只能勉强保持航行能力，露在舰装外面的20毫米狙击炮已经无影无踪了。她还能动用的武器除了一枚反坦克火箭，就只剩下一支手枪和一把匕首。
然而，她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透过浓雾和蒸汽喷泉的呼啸，安娜还是能够听到周围噼里啪啦踩踏积水的声音。
跳虫群还在到处搜索着她。
不过安娜现在心底却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元首没有放弃她，同伴正在赶来。
头顶上嗡嗡作响盘旋着的是海伦娜号上的翠鸟侦察机。
这种侦察机的后座上有一挺7.62毫米机枪，还可以携带几枚五十磅的小炸弹。
拉菲离开后陈枫就让海伦娜召唤出舰体，把两架侦察机弹射了出去。
侦察机的速度达到每小时两百六十公里，比拉菲的舰装还要快一倍多，而且不需要绕路避开地面上的虫群。因此反而赶到了拉菲的前面。
正是有了这两架侦察机的帮助，安娜才有机会摆脱跳虫的追击。
现在，安娜已经能够听到正在逐渐靠近的零星枪声。
同伴们就快到了。
有同伴支援的感觉真好。
安娜不禁想到：“如果当年德意志狼群在海上厮杀的时候，如果能有同伴配合掩护，也许就不会有高达70%的阵亡率了吧？”
有同伴的感觉真好。
…………
另一处战场，联合帝国海军陆战队侦察连的卡罗尔上尉刚检查完手下的伤亡情况。
这个由一百六十多士兵组成的加强连，已经死了二十二个人。还有三四十人不同程度地受伤。战损率已经超过20%了。
卡罗尔自己其实也可以算是个轻伤员。刚才那颗流弹击中他的头盔之后，他一直有些头晕作呕。估计可能是轻微脑震荡。
不过他为了维持士气，一直装作没事而已。
刚才的轰炸和炮击之后，围攻陆战队的虫群就暂时退去了，只留下铺满整面山坡的上万具尸体。但是它们并没有完全离开。士兵们还能看到零星的几只虫子趁着雾气的遮蔽在附近游荡侦查。
看着这些鬼鬼祟祟的虫子，卡罗尔上尉就知道虫群没有放弃撕碎自己这些人的打算。它们只是暂时退回浓雾中舔舐伤口罢了，一旦发现陆战队的破绽，潮水般的虫群就会卷土重来。
卡罗尔再三思考，觉得不能再前进了。
伤亡情况倒还可以忍受，战车也基本完好，小伙子们的情绪也还算稳定。但连队携带的弹药已经消耗近半了。如果不能立刻得到支援，再继续前进太过危险了。
不过他们连队的任务是护送科考队，所以想要撤退，也要获得科考队负责人的同意才行。
两辆装甲输送车被其他装甲车围在中间。战斗开始之前卡罗尔还命令这两辆装甲车上的人员不准下车，以免在战斗中被流弹波及。
但卡罗尔走到装甲输送车旁边时，却意外地发现装甲车的乘员都靠在车轮旁。几个人正围成一圈抽烟聊天。
卡罗尔上尉走过去大声呵斥：“嘿！你们几个！谁允许你们跑出来的？”
几个士兵赶紧丢掉烟头，立正敬礼：“报告上尉，我们是被赶出来的。抱歉……里面太臭了。”
“臭？”卡罗尔狐疑地看了看几个士兵，然后大步走向车尾。
刚绕过打开的舱门，他就明白那几个士兵为何要跑出来了。一股混合着血腥、酸臭等多种味道，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卡罗尔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熏倒。
“这什么鬼？”他赶紧后退两步，定睛看去。
只见输送车后面搭起了一张手术台，几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家伙围着手术台不知道在忙什么。手术台旁边放了好多各种各样的透明器皿，里面的溶液里泡着一些血淋淋的奇怪器官。
听到卡罗尔的声音，一个瘦高个的白大褂转过身来：“哦，卡罗尔上尉啊。有事吗？”
说话之间，这人还一只手拿着手术刀，另一只手托着一个还在流淌着粘液的内脏。
虽然看不到脸，但从声音判断，这人是科考队的领队迈考尔教授，一个资深生物学家。
从这个人转身露出的空隙，卡罗尔看到一只跳虫的尸体正仰面朝天被摆在手术台上。它的腹腔已经被打开了，切开的外骨骼被四面拉开、钉在手术台上。
这景象让卡罗尔想起了他中学时解剖过的青蛙。
“我不是让你们呆在车里不要出来吗？”卡罗尔问，“外面随时可能有危险。你们这样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是啊是啊，”白大褂敷衍地应道，“不过这么新鲜的样本，不立刻解剖就可惜了。”
“可惜？这有什么可惜的？”卡罗尔奇道，“你想要的话，外面还有上万具尸体。你可以运几车回去慢慢解剖。”
白大褂笑道：“不行的。这些生物死亡之后内脏就会迅速**、液化，迟了就看不到内部结构了。你瞧，我们到现在才知道这些虫子根本就不是独立完整的生物。它们的体内甚至连消化系统都没有，也就是说它们其实是种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卡罗尔在心里暗暗给这人戴上了“疯狂科学家”的标签。但马上他就注意到了白大褂话语中透露出的一个信息：“你之前见过这种虫子？为什么事先不提醒我们防备？”
迈考尔教授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从厚厚的眼镜后面看了卡罗尔一会儿，才道：“这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卡罗尔顿时觉得怒火上涌：“所以你们觉得这比二十多个棒小伙的命更重要？”
“我很抱歉。”
卡罗尔愤然说道：“这话你留着和那些小伙子的家人说吧。我已经决定撤退了。我们的伤亡太大，弹药也不够。现在就是通知你们一下。赶紧收拾一下走人吧。”
迈考尔教授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卡罗尔上尉敷衍地敬了个礼便要离开。但他一转身，却差点和他的唐人通讯兵撞了个满怀。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卡罗尔身后。见卡罗尔转过身来，他又凑上来小声说：“上尉，有个新情况……”
卡罗尔正一肚子火气，见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样子，没好气地把他推开：“有话就说！”
“是。”通讯兵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得大声说了出来：“登陆营地遭到大量虫群围攻，舰队损失惨重。登陆舰队已经撤离，让我们想办法固守坚持，等待增援。”
“什么？！”卡罗尔上尉和迈考尔教授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117 虫海初现
联合帝国舰队登陆场。
之前巡洋舰分队的炮击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之后侦察机回报说那片山坡上的目标已经被全部消灭了，所以巡洋舰分队就重新回到了面向外海的防御位置上。
然而仅仅二十分钟之后，海滩上的简易营地就遭到了第一次攻击。
数千只跳虫在少量掷弹甲虫和钉刺步甲的掩护下，试图突破营地的围墙。
这个企图遭到了哨塔上重机枪的阻拦。但出乎陆战队员们意料的是：这些跳虫顶着重机枪的交叉火力，一直冲到了距离围墙只有两百米的地方才被打退。
陆战队装备的班用机枪，使用5.56毫米钢芯机枪弹，有效射程可以达到1000米。但陆战队员却发现，这种机枪子弹对500米外的跳虫几乎没有效果。
眼尖的士兵甚至能看见一些跳虫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倒，但它们立刻又翻身爬起来继续奔跑。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只有少数12.7毫米的大口径重机枪，才能在800~1000米的距离上对跳虫造成杀伤。
一直到了500米距离内，班用机枪才能对跳虫造成威胁。而且往往要连续命中四五发子弹，才能将一只跳虫彻底打倒。
而陆战队员手中的小口径突击步枪，对跳虫的有效杀伤距离还不到300米。
跳虫每秒可以跑出二十米远。它们只需要25秒，就能冲过500米宽的火力网。
哨塔上的“区区”二十多挺重机枪和五十多支突击步枪，差点拦不住这些跳虫的冲击。如果不是第一批攻击的跳虫只有两三千只，数量太少，说不定一下子就能越过防弹墙。
其实陆战队员们还算幸运。
原本哨塔上是没有那么士兵的。通常个哨塔上只会有一两个士兵，甚至都不一定配重机枪。
但是因为昨晚的“砍头恶鬼”袭击哨兵事件，使得后来陆战队指挥官下令禁止少于三人的行动。所以每个哨塔上都至少塞进了四个士兵，而且都配备了重机枪。
如果不是这样，哨塔上的火力也不足以抵御第一批虫群的进攻。
随着警报的响起，整个营地也被调动了起来。
更多的士兵被调上了营地的围墙。装甲车被发动起来，从营地中开出去侦查并掩护营地的侧翼。炮兵也在营地中展开，准备进行火力掩护。
仅仅十分钟后，虫群的第一波攻击就到了。
一万多只跳虫从雾气中出现，分三个方向冲向营地。
陆战队的各种武器立刻开火。无数道火流从营地向外喷涌，与汹涌的虫潮迎头相撞，激起一片火焰与血液的浪花。各种口径炮弹爆炸的火球此起彼伏，几乎遮住了陆战队员的视野。
但拦阻炮火虽然看起来气势惊人，但实际杀伤效果远不如他们期望的那样好。
除了被炮弹直接击中的那些倒霉鬼，装甲强化的跳虫似乎可以无视那些横飞的弹片。它们径直冲过爆炸的火球和硝烟，一往无前地继续冲向营地。
而且跳虫似乎也在学习如何应对人类密集的射击火力。虫潮中跳虫之间的距离也加大到了三四米。所以一发炮弹很难打死两只跳虫。
当前锋的跳虫被阻拦在两三百米距离时，新的威胁又出现了。
掷弹甲虫和钉刺步甲也加入了战场。
掷弹甲虫也同样受到了装甲强化。现在它们头部的厚重甲壳足以在五百米距离上抵挡20毫米炮弹的直射。因此它们可以顶着密集的机枪和小口径机炮射击，不断将跳虫直接抛到守军的头顶上。
这给守卫围墙的陆战队员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直到陆战队员拿出了rpg，才迫使这些大甲虫后退。
而混在跳虫群中的钉刺步甲，就如同一个个隐藏在骑兵群中的长弓手。不断地向围墙上射出致命的钉刺。
这些甲虫的背部有一个向前一直延伸到头部前面的脊，看起来就像是梳着个鸡冠头发型。
钉刺步甲的发射原理和步枪非常接近，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活的栓动步枪。
它们的体内储存着两种化学液体。当这两种液体被甲虫的腺体挤入尾部的腔体后，就会混合反应、并发生剧烈的爆炸。
爆炸气体顺着甲虫背部的脊内的管道向前喷出，将预先装填进管道内的钉刺以超音速射出去。钉刺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800米远。
这些甲虫在体内储存着一百多枚钉刺。虽然发射速度比人类的机枪要慢很多，但凭借数量和射程优势仍然可以和陆战队员们打得有来有回。
最后，陆战队动用了营地里的120毫米野战炮，才将这一批虫群打退。
还不等他们喘口气，侦察机已经通报有数倍于刚才规模的虫群已经在向营地包围过来了。
第三波攻击的规模，已经超过了陆战队能够调动的力量。最后是海上的舰队进行了一轮炮击支援，才打退了这一次进攻。
但让整个舰队都心惊的一个事实是榴霰弹的箭雨过后，被箭雨覆盖的跳虫居然大多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原本一发榴霰弹就可以杀死一个足球场大小范围内的大部分跳虫。现在则需要三四发才能达到同样的杀伤效果。
新品种跳虫身上的甲壳极大地削弱了钢箭的杀伤力。
甲壳外层富含氧化铝的硬化层使来袭钢箭的硬化箭头被撞碎，然后内层坚韧的蛛丝蛋白纤维层又吸收了钢箭的冲击力，防止损伤内脏。因此小口径的钢箭和步枪子弹都不容易对跳虫造成致命杀伤了。
然而，虫群新的攻击波次已经开始进入了战场。
从侦察机上只能看到地上满是褐色的涌动的虫群。犹如铺天盖地的褐色海啸，向着孤零零的营地涌过去。
这就是虫群的攻击模式。
完全忽视伤亡和损失，也不需要停下来修整。反正只要最终打赢，一切都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而虫群本身的生产能力也近乎没有上限。
因此一旦开战，虫群的攻击波次就会一次接一次源源不断地涌来，而且一次比一次规模更大。
直到彻底压倒敌人，或者进攻虫群被彻底消灭。
而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虫群就会暂时后退，并产生针对性的进化。然后再进行下一次更致命的进攻。
现在联合帝国的海军陆战队就面临着这个局面。
整个舰队的上百门火炮都在向着地面上涌来的虫群开火。甚至舰队中唯一一艘战列舰也动用了所有副炮。
舰队已经放弃了榴霰弹，所有舰炮全部使用高爆弹。
大口径的高爆弹爆炸时能够产生强烈的冲击波。跳虫的甲壳虽然能够抵挡部分弹片，但却无法抵御冲击波的杀伤。
每一发高爆弹的爆炸火球周围，都有大量跳虫瞬间倒地。它们的外表看似毫无损伤，但内脏却已经被冲击波碾碎了
正当海滩上打成一锅粥的时候，舰队外围的一艘驱逐舰却突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巨大的爆炸火球把这艘驱逐的整个舰首都炸飞了。
“怎么回事？炸膛了吗？”正当舰队所有人都这么想时，附近的另一艘驱逐舰也发生了爆炸。
接着，附近的几艘驱逐舰上射出了一道道白烟，十几秒后海面上炸起了一道水墙。
他们这是在发射火箭助推深水炸弹。
“鱼雷！大量鱼雷！有几百个！”有人在舰队通讯中大喊。
所有的战舰都在紧急调转炮口。
然而爆炸的火球仍然在舰队外围一个接一个地迸发来出来。
锤头爆虫群！
这才是虫群真正的杀手锏！
而那铺天盖地的跳虫群，居然只是声东击西的诱饵！
118 偶遇
对安娜的救援行动比陈枫预计的要顺利。
大概是因为南方海滩上突然爆发的激战吸引了虫群的大部分注意力，所以参与搜索、围攻安娜的虫群规模并不大。
实际上，被投入到这边战场上的只是山麓炮击中幸存的那些跳虫，数量不过一两千只。以虫群的水准来看，这几乎可以说是敷衍了事了。
海伦娜通过侦察机发现了虫群的动向。并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所有人。
受命负责前线指挥的胡德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她下令几个舰娘尽量避免和虫**火，万一不能避开时，也尽可能使用小威力枪械交战。
陈枫原本有些担心这个命令是胡德过于迷恋近战的错误决定，担心拉菲因此受伤。但事实证明胡德的决策是正确的。
雾火山口里的跳虫数量比较少，又处于分散的状态。所以拉菲只要保持机动，不要被跳虫包围起来，就不会太危险。万一碰到三两成群的跳虫，用手枪边跑边打也可以干掉。
而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不会引起虫群更大的反应，所以拉菲也就不需要和大规模虫群硬碰硬了。
至于胡德和贝尔法斯特，她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遇到两三只跳虫时，都轮不到贝尔法斯特出手帮忙，胡德一个人就解决了。没有哪只跳虫能在她的刺剑下撑过一秒。
她们两人搞出的动静甚至比拉菲一个人还要小。
因此对安娜的救援行动中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交火，而是顺利地将安娜带了出来。
真是多亏联合帝国舰队给陈枫他们当了挡箭牌。
见到安娜的时候，陈枫真是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严重的外伤。
安娜的一只胳膊几乎完全断了，透过胸前的伤口已经能看到内脏了。这伤势如果换到普通人身上，多半已经休克了。但安娜不仅意识清醒，甚至还能自己行动。
舰娘身体的坚韧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陈枫用医疗舰装给安娜缝合伤口，又注射了一些舰娘专用的治疗药剂。然后她的伤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几分钟之后，安娜就完全恢复了健康。完全看不出刚才受了那么严重的损伤。陈枫甚至还顺便修复了她的舰装和战斗服。
不过安娜虽然恢复了，但陈枫他们现在还并没有脱离危险。
虫群虽然没有主要力量用来对付舰娘们，但也并没有忽视他们。还是有一些跳虫在远远地监视着他们。
安娜的治疗期间，海伦娜、胡德和贝尔法斯特都已经将舰装的无人机派出去警戒。她们发现附近的虫群还是有向他们靠拢的趋势。
如果他们继续呆在原地，就会慢慢被虫群包围起来。因此在安娜恢复健康之后，大家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但是现在这片群岛上的虫群密度已经大大提高了。所以他们很难彻底摆脱虫群的追踪。
七弯八拐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他们的身后还是有一些跳虫远远跟着，而且天上也不时有那种会飞的大虫子飘过。偏偏他们为了避免引起虫群的注意，又不敢轻易开火。
好在笼罩着群岛的浓雾并没有消散，陈枫他们还可以时不时地躲开天上那些眼睛的跟踪。
又绕了几个圈子后，胡德靠近陈枫说道：“神使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甩掉后面的虫子。”
陈枫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无人机发现我们右前方有几个比较深的裂谷，足够藏下几百个人。我们需要一个人引开虫群的注意。其他人就可以趁机到那里隐蔽起来。”
陈枫反问：“那诱敌的人怎么脱身？”
胡德回答：“一个人目标小，相对容易脱身。”
拉菲一听，马上跳了出来：“我去我去！我的速度最快，跳虫追不上我。”
陈枫心里是不愿意让拉菲独自去冒险的，但她们说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一直这样和零星虫子纠缠不清，等另一边的战斗结束，虫巢的注意力就会转到这边来。到时候大家就要面对大量虫群的围攻了。
而这里最适合担任诱敌任务的，也就是舰装速度最快的拉菲了。
“好。拉菲你去引开虫群。”陈枫终于下了决心，“小心，不要被围住了。”
拉菲轻松地一昂脑袋，两个粉色的双马尾晃了晃：“你放心吧，我跑得很快的。如果不是你慢吞吞的，我早就把它们甩没影了。”
陈枫被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我勒个去！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皮痒？”
但拉菲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嗯……说实话这丫头确实跑得够快，每小时超过110公里。
这里最慢的就是陈枫自己了，舰装速度只有30节（56公里/小时）。胡德、海伦娜、贝尔法斯特都是高速战舰，舰装速度在45节左右。也就只有安娜和他同病相怜了。
拉菲离开队伍之后，首先就用机炮干掉了一只飞在天上的肥虫子。
20毫米炮弹炸开了飞虫的体侧，炸飞了好几个翅膀。飞虫肥大的身躯一边扭动着一边缓缓下坠，然后坠落在远处。
周围的零星虫群都被这动静所吸引，追着拉菲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陈枫他们赶紧趁机躲进了胡德发现的那个裂谷。
就像胡德所说的那样，这个裂谷入口小、里面大，足够容纳好几百人。而且从外面很难看到裂谷里面的动静。
拉菲放慢了速度，边跑边四下开炮，把附近的虫群牢牢地吸引住了。她把天上底下一大群虫子都带到了十几公里外，然后突然加速甩开虫群，最后才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回来。
陈枫一直在关注着拉菲的动向。
舰装上的四轴无人机飞行不够快，跟不上拉菲的速度。在拉菲开始加速甩开虫群之后就丢失了她的踪迹。陈枫只能根据拉菲自己发送回来的位置信息推测她的情况。直到看到拉菲开始往回赶，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赶回裂谷的途中，拉菲却又突然停住了。陈枫发现这个情况，马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拉菲回报说她遇到了另一个虫群。这个虫群正在追踪一支联合帝国的装甲车队。
而很巧的是，这支车队正驶往陈枫他们藏身的裂谷。如果任凭他们继续前进，很可能会让陈枫他们再次暴露在虫群面前。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舰娘都将目光投向了陈枫。
“主人，请允许我去清除这些麻烦。”贝尔法斯特建议。
“也许他们不是敌人？也许可以把他们引到其他方向？”海伦娜有些不确定地问。
这些人是敌是友？该怎么应对？
陈枫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胡德上前一步，对陈枫微微鞠躬：“神使大人，让我去看看吧。我想，也许他们能派上些用处。”
119 “善意”
陈枫闻声看去。
虽然经历了一天多的行军和战斗，但胡德的身上仍然一尘不染。在这昏暗的裂谷阴影中，她的金发仿佛阳光般耀眼，让周围似乎都亮了几分。
海伦娜问：“你觉得这支车队对我们能有什么用处？无论是火力、防护、还是机动性，我们都胜过他们。”
就如她所言，舰娘舰装所使用的科技远远超前于这个时空。
略胜一筹的火力，全方面免疫小口径火炮的力场盾，加上无视地形影响的悬浮机动。都让她们在面对人类轻装甲单位时几乎是全方面的碾压。
但陈枫心知肚明，却没有宣之于口的另一个事实是：舰娘们的舰体却依然采用落后于时代的科技，作战能力远远落后于人类的舰队。
这其中蕴含的，简直是满满的恶趣味。
显然，制造这个系统的那个家伙显然并不是拿不出高科技的产品，甚至他也许可以直接消灭虫群。但他就是要让系统的宿主用“稍稍落后”的科技来作战。
陈枫觉得自己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里面对猛兽的奴隶角斗士。而那些制造舰娘系统的家伙，就如同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围观的观众。
他们其实可以给角斗士锋利的青铜长矛、强劲的弓弩。这样角斗士可以轻易杀死猛兽。
但他们偏偏只给他一把锈蚀的短剑。为的就是让这场战斗变成一场殊死搏斗，从而给观众们奉献一点点的趣味。
不过，斗兽场中的角斗士并没有选择和抱怨的余地。他只能为了生存拼死一搏。所以陈枫也并没有说出来。
这时，胡德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他：“神使大人，您认为呢？”
陈枫淡淡地说：“你想借用他们的舰队。”
“正是如此。”胡德道，“而且之前出现的两架攻击机都是舰载机。说明他们在附近还有一艘航母。根据联合帝国的作战条例，一支位于战区的航母特混舰队都会秘密携带有数枚……”
“战术核武器！”陈枫恍然。
要对付一个体长几十公里的大家伙，哪怕能够准确命中要害，也至少需要上万吨tnt当量的战术核武器才能起效。
如果胡德的猜测没错，这可能是附近数千公里内仅有的几枚能够对特莱湾虫巢造成实质伤害的武器了。
但动用核武器，哪怕是小型核武器，也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国际事件。要“说服”联合帝国下这个决心，只有让他们的人亲眼看到虫群的威胁一条路。
“好。”陈枫下了决心，“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负责。”
“吾必不辱使命。”
接下来，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按照胡德的计划，想要达成暂时的“同盟”，那么展示己方的实力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为此，陈枫这边的主力舰娘需要全体出动，甚至陈枫本人都需要作为战场支援进入战场。
因为舰娘们需要全力开火，她们的弹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需要具有“再装填”技能的陈枫在附近支援。
但为了安全考虑，陈枫这个阶段不会显露行踪。他只需要在安娜的陪伴下隐藏在预设战场附近就可以了。舰娘们只要进入他附近一公里以内，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获得补给。
当这支装甲车队进入舰娘们的预设战场之后，胡德带着两个巡洋舰娘一起出现在车队侧翼，向尾随车队的虫群猛烈开火。
联合帝国的装甲车队在虫群的不断骚扰下已经显得十分狼狈，装甲车也损失了两辆。这意外出现的支援让他们很是惊喜。
很快他们发现“援军”只有四个少女，而且装备也十分奇怪。但她们的火力却与一支正规装甲连相当。而且她们几乎无视地形影响，机动能力非常高。
陆战队的轮式装甲车虽然理论上也可以跑到**十公里每小时，但那是在平坦的硬质路面上的速度。在虫巢这种崎岖的野外地形上，每小时最多也就能行进四五十公里。
因此这些少女一出现就打了虫群一个措手不及。尾随车队的虫群顿时被凶猛的火力阻遏。
与此同时，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车队的通讯频道，让他们继续向前不要停留。
虽然有些惊讶这些人竟然能够黑进军用通讯频道，但陆战队还是顺水推舟地脚底抹油、脱离了战场。
之后他们就听着雾气中的枪炮声向着另一个方向逐渐远去，然后消失在了远处。
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少女出现在在了车队前面。其中一个身着黑白女仆装，身侧插满了枪炮；另一个则是身着宝石蓝宫廷礼服的金发女子。
棕发的女仆站到车队前方，挥手示意车队停车。
前导车的陆战队员立刻认出了这正是刚才引开虫群的少女中的两个。于是他们将装甲车停了下来。
不过即使是面对美丽的少女，即使对方刚刚帮了自己一把，这些陆战队士兵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他们将装甲车停在了距离两个少女一百多米的地方，并且把所有武器的保险都打开了。
按照他们刚才看到的这些少女的移动速度，她们冲过这个距离也需要七八秒。这个时间应该足够他们作出反应了。
然而对面的少女并没有做出什么敌对行动。
身着奇怪装备的棕发女仆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金发公主则徒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装甲车前二十米的地方站定。
在这个距离上，所有士兵都能够看清她的模样了。装甲车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美貌是一种可以跨越民族和语言的武器。
面对这样一位高贵而美丽的公主，哪个男人能产生敌意？
下车警戒的陆战队士兵们的手指都不由得从扳机上挪开了几厘米。
胡德敏锐的目光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虽然她看起来手无寸铁，似乎没有任何威胁。但实际上她才是这个地方的真正主宰。
只要她愿意，十分之一秒内就能召唤出舰装，两秒内就能踏上装甲车。那个时候，她的刺剑可以在两三秒内干掉整车的士兵。
后面那些装甲车上薄薄的装甲也挡不住她的76毫米坦克炮。而她的力场盾却可以完全免疫装甲车上25毫米机炮的近距离射击。
所以，当胡德站到装甲车前时，这些士兵的小命就完全握在了她的手中。
胡德向最近的士兵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你们的长官在哪？让他来见我。”
120 谈判
胡德并没有让陈枫久等。他回到裂谷藏身处之后没多久，胡德就报告说已经带着车队过来了。
装甲车首尾相接，依次开进了入口，把这个裂谷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车队由十辆轮式装甲侦察车和两辆轮式装甲运输车组成。看这个组成，估计是一个联合帝国海军陆战队的装甲侦察连的编制。只不过少了三辆装甲侦察车，又多了两辆装甲运输车。
所有装甲车的车体上都满是伤痕。那些圆盘形的凹痕是钉刺撞击的痕迹，横七竖八的长条形划痕则是刀颚跳虫的爪痕。
有些伤痕已经穿透了车体装甲，看起来很是凄惨。甚至有一辆装甲车的炮塔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向外翻卷的大洞。
看起来这支车队经历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
装甲车挺稳之后，荷枪实弹的陆战队员纷纷从车上跳下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其他举动，只是围在装甲车附近保持警戒。士兵们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全身机械铠甲的陈枫和两个身着舰装的舰娘。
看起来胡德的计划起效了。
在舰娘们展现了强大的战斗力之后，这些陆战队员已经把这些美丽少女看作平等的盟友了。
在陈枫和陆战队员们相互打量时，女仆长带着一个陆战队军官走了过来。
贝尔法斯特向陈枫鞠了一躬：“主人，这位是车队的指挥官，卡罗尔上尉。”
然后她又转向卡罗尔：“这位是我们的舰队指挥官。海德拉商会的执行理事陈枫先生。”
陈枫打开面罩，和卡罗尔上尉握了握手。
胡德没有和这位陆战队上尉一起过来。因为对方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这边，所以胡德主动要求留下作为“人质”。这个消息她已经通过内部通讯告诉了其他人，所以陈枫也没有询问。
陈枫不擅长外交辞令，而这位卡罗尔上尉也是典型的军人作风。所以两人简单的相互认识之后就直入主题，交换了各自的主要目的和现状。
简单的交谈之后，陈枫知道了这群陆战队的任务是侦查虫巢并获取一些样本。但由于路途中遭到了虫群的拦截，没能到达预定的侦查目标。之后虫群对登陆场和舰队的攻击造成了严重破坏，联合帝国舰队不得不暂时撤退。所以他们这群人就失去了后援。
陈枫也把自己这方的情况向卡罗尔简单介绍了。当然他说的都是可以透露的部分情报，比如他们的目的是消灭虫群、以及虫群是外星入侵生物等。对于舰娘系统，则以“海德拉商会”的名义掩盖过去。
反正实在圆不过去的时候，可以宣称“海德拉商会”是一个与虫群敌对的外星势力在地球的代理人。这种“代理人战争”正是各大帝国常用的手段，相信他们不会起疑。
陈枫虽然并不擅长谈判，但也不必担心被对方套了话。他虽然看起来是独自和卡罗尔对话，但实际上正通过海伦娜的心灵链接与其他几个舰娘实时共享信息。
有胡德这样的谈判专家在背后出谋划策、海伦娜在旁边察言观色，对方的想法完全无所遁形。所以只有他们套对方话的可能，没有被套话的可能。
而且，就在这边陈枫和卡罗尔上尉商谈的时候，胡德也没有闲着。
虽然双方还没有完全建立信任，但陆战队员们显然很难拒绝一个在战斗中帮助过自己的、又富有魅力的美丽女人。趁着长官不在，胡德没费多少力气就确定了车队中的另一个负责人的身份。
这支车队中，卡罗尔上尉是陆战队的指挥者，但他并不是车队的最高指挥官。实际上，他只负责车队的安全工作。车队的主要任务是考察虫巢，所以那两辆装甲输送车上的科考队才是车队的核心。而这支科考队的负责人是迈考尔教授。
迈考尔教授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生物学家，胡德也知道这个名字。不过她并不是从学术界知道这个名字的。在这次出征之前，胡德曾向陈枫汇报过这件事。那个被陈枫救出的捕鲸船上的生物学家，曾向胡德提起过这个名字。
这个家伙名叫汉考克，也是个有些名气的生物学家，但比迈考尔要差不少。他从一些私人途径知道迈考尔最近受到联合帝**方的雇佣来到这片海域，并且据此推测出联合帝国正在对这片地区的某种生物进行秘密研究。出于竞争的目的，汉考克通过个人关系加入了环保组织在这片区域的船只，想找机会抢在迈考尔前面获得一些研究成果。
在和这个家伙的交谈中，胡德获得的信息还不止这些。她通过交谈中的话术和网络上的公开信息进行对照，很容易就明白这个被俘的家伙和迈考尔的关系。
他们曾是大学同学，但却一直针锋相对。胡德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分析，起因可能是因为两人曾追求同一个女孩，而最后汉考克失败了。
不过这种“竞争”其实只是汉考克单方面认为的。因为迈考尔的学术成就比汉考克要高得多，根本没把他的敌对放在心上。
之前胡德认为这些八卦没什么价值，所以在向陈枫汇报时只提及了对于联合帝国行动的推测。但现在既然遇到了迈考尔教授，这些信息却很可能会有些用处。
所以，这边的卡罗尔上尉还在绞尽脑汁地掩盖科考队的存在，以免暴露他们的真正任务，可另一边的胡德已经和科考队负责人相谈甚欢了。
陈枫看着还在字斟句酌地和自己交谈、努力避免泄密的卡罗尔上尉，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怜：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一群什么样的怪物过招。底裤都被人看光了，自己却还不知道。
于是当卡罗尔上尉还在绞尽脑汁和陈枫打太极时，他的通讯兵已经跑来找他，说迈考尔教授已经和对方商量好了合作的计划。
卡罗尔上尉闻言又惊又怒地质问：“我不是提醒过你们不要随便乱说……”
但话还没说完，他便猜到了原因。于是他又颓然地叹了口气，吐槽道：“这帮见色忘义的牲口。还是欠操练！”
吐槽归吐槽，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安全”，并没有最终决定行动计划的权力。
沉默了一会儿后，卡罗尔耸耸肩无奈地道：“那好吧，就先这么办吧。”
然后他又看了看陈枫，自嘲道：“你们可真是有个能干的外交家。”
陈枫却也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有时候，我真希望她不要那么能干。”
121 皈依者狂热
陈枫却也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有时候，我真希望她不要那么能干。”
卡罗尔有些意外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试探着问：“她是你的……？”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理解。不过陈枫明白卡罗尔想问的是：“她是你的女人吗？”
陈枫觉得自己和胡德的关系还没那么亲密，而且也很难想象自己这样普普通通的男人能让高傲的“黄金公主”倾心。
然而这话到了陈枫嘴边，却变成了含糊的一句：“差不多吧。”
陈枫自己这么说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心态。也许只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某种野心？
其实他这么说也不能算是骗人。因为从本质上说，舰娘都是“系统”的造物，所以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陈枫这个“指挥官”的所有物。
不过在卡罗尔听来，陈枫这句话其实就是承认了那位高贵美丽的女士是他的爱人。而在他听来，陈枫刚才那句话也就是对女友太受欢迎的一点小小抱怨了。
虽然卡罗尔刚刚还在骂自己手下的陆战队员们“见色忘义”，但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心态复杂。他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羡慕嫉妒恨，就差喊出一句“杀陈狗”来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卡罗尔才自嘲地笑了笑：“还得谢谢你陪我废话了这么久。”
陈枫道：“至少我们增进了相互了解，不是吗？”
说着他向对方伸出了右手。
卡罗尔握住了陈枫的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陈枫很肯定地回答：“你会看到我们的诚意的。”
“那太好了。”卡罗尔上尉敷衍道。
他转身就想回自己的车队，但目光却扫到了自己的通讯兵那张黄皮肤的脸。
卡罗尔心中一动，随口说：“张，你留在这边负责联系。你们都是唐人，交流起来会容易一些。”
陈枫对此没什么意见。虽然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肤色而区别对待，但还是会对同胞的面孔感到一些亲切。
然而陈枫还没开口表示同意，唐人通讯兵却立刻大声抗议道：“上尉，我是联合帝国的公民。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加入了联合帝国。我不是明国人！”
陈枫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这位黄皮肤的“联合帝国公民”。他明明长着一副典型的唐人模样，完全看不出布里塔尼亚人的特征。很显然他并不是混血儿。他的父母也是唐人，只是很早就加入了联合帝国国籍而已。
卡罗尔上尉也愣了愣。显然他也没料到这位士兵会对“唐人”这个称呼如此敏感。
“我知道你是联合帝国公民。”卡罗尔解释道，“我说的是你的民族。”
但通讯兵立刻反驳：“上尉，我也是布里塔尼亚人。我对这个身份非常自豪。您不能仅仅根据我的肤色就否定我对国家的忠诚！”
卡罗尔上尉有些无语：“这和肤色有什么……好吧，当我没说。”
陈枫在一边颇有兴趣地吃瓜看热闹。
他以前就听说过“皈依者狂热”（zealthe converts）现象，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现象的实例。
旧时空的美国皮尤研究中心曾经进行过一次宗教虔诚度的调查。研究结果显示，在所有指标上，后来皈依的教众都比生于信教家庭的教众更加虔诚。而且这种皈依者虔诚度比原有教众更高的现象在几乎所有教派都有程度不等的反映，说明皈依者的狂热乃是普遍现象。
而在文化和政治领域中，这种“皈依者狂热”也非常普遍。新加入一个国家或者文化的人，往往会急于与自己过去的国家和文化进行切割，甚至不惜以伤害旧同胞的行为来证明自己。
旧时空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比如抗日战争中，很多记载都说“汉奸比真鬼子还要狠”。而且同样是日军，从朝鲜和台湾地区征兆的士兵也往往比日本本土的士兵更加残忍。
再比如二战美军的“第442步兵团”。这支部队中所有士兵都是日裔，珍珠港后他们的亲眷都被关进了集中营。但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就以超过60%的死亡率赢得了不可思议的胜利。一举震惊了所有同僚。二战结束时，这个步兵团伤亡超过9000人，伤亡率高达314%。
又比如法国打仗最勇猛的不是本土军团，而是外籍军团。
按陈枫自己的理解，这种现象其实是有两层原因的。
第一层，是现实和理智的选择。
由于新加入者并没有“根正苗红”的自然身份，很容易受到旧人的质疑。所以他们迫切需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而通过伤害自己旧归属的方式来作为“投名状”是一种常用策略。
第二层，是心理上自我保护、自我安慰的本能。
人的本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错的。犯错会让人感到痛苦、质疑自己的决定。所以人类心理的本能会试图给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并劝说自己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皈依者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除了美化新身份之外，摸黑旧身份也是必由之路。
但旁观者一看就明白，第一种原因尚且可以说是现实的必须，第二种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但各种各样的人却都会陷入到这样的谎言之中不可自拔。
人类啊，就是这样一种可怜又可恨的生物。
想到这些，陈枫忽然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这场戏再看下去也显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于是他拍了拍卡罗尔上尉的肩膀，制止了两人的争执：“算了吧。我们可以用无线电随时保持联络，不需要派专门的联络员。而且我还没有多余人手可以派到你那里做联络员呢。”
陈枫又看了一眼那个“不是唐人”的通讯兵，继续说道：“我们唐人有句古话说：‘华入夷则夷，夷入华则华。’”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内心把自己当哪国人，他就应该被视为哪国人。所以我不会只因为别人的肤色和我相同，就另眼相看的。”
卡罗尔和通讯兵都没想到陈枫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一般来说，像这位“唐裔”士兵这样否认自己出身的人常会被他的族裔斥责。卡罗尔是觉得换了自己会这么做。通讯兵则是习惯了因为这个原因被别人辱骂。
但陈枫却劝说卡罗尔不要把这位通讯兵看作唐人，而应该当他是联合帝国公民。
这在两人看来未免有些荒诞。但陈枫只不过是说了自己的真实看法罢了。
愣了片刻之后，黄皮肤的通讯兵首先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因为陈枫帮他说话而感谢，反而冷着脸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这些假惺惺的说辞。”
卡罗尔一听这话，马上抬腿踢了通讯兵一脚：“放屁！滚回去干你自己的事！”
通讯兵揉着屁股一声不吭地走了。卡罗尔又回头劝陈枫：“我的这些兵都是些粗人，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枫耸耸肩，笑了笑没说话。
他可不是在帮这位“同胞”说好话。
他的真正意思是你当自己是同胞，我才会特殊照顾你；你不当自己是同胞，那将来我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假惺惺”？
不。
这只是大实话而已。
122 样品换知识
和卡罗尔上尉不同，迈考尔教授并没有那么多顾虑。
他很清楚自己的命就攥在面前的这些陌生人的手里。既然联合帝国舰队已经抛下他们撤离了，那么他首先要考虑的是保住自己的命，然后才需要考虑泄密的后果。所以在和胡德交谈时，他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这些人的任务是研究虫巢，并且透露了一些不太重要的研究成果。
比如他们利用炸药爆炸产生的地震波分析，对虫巢的地下结构有了一些了解。这对于需要寻找虫巢弱点的陈枫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信息。
当然，迈考尔也很精明地只透露了“我有这个资料”，却完全没有透露具体的内容。显然这就是他提出的交换条件用一些研究资料来换取自己的人身安全。而这正是胡德想要的。
不仅如此，陈枫还通过胡德向迈考尔教授透露了自己有虫巢样本的信息，提出开放研究、共享结果的要求。
由于陈枫这边有能隐身行动的安娜，所以他们能够安全地取得各种各样的虫巢组织样本。但他们却缺少研究人员和专用研究设备。陈枫只能通过系统对样本进行扫描，然后用自己那业余水平的生物知识进行初步分析。
虽然脑伴可以帮助大脑记忆和梳理资料，但却无法将各种信息融会贯通。所以脑伴可以让人学习一门技术时迅速入门，却不能让人成为真正的专家。
迈考尔教授有专业的生物知识进行研究分析，但却无法获得虫巢组织样本。所以双方的合作正好可以取长补短、互惠互利。
另外迈考尔还有另一层打算他在这里获得的研究成果越多，他的“泄密行为”的影响也就越轻微，未来被追究的责任也越轻。甚至他可以说这是为了获得更多信息的必要代价，有功而无过。
双方都有需求，因此一拍即合。很快迈考尔教授就将他的研究团队带了过来，一共有三十来个人。其中有一半是年纪较大的，另一半人稍微年轻，看起来像是前者的助手或学生。
这些人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模样，和护送的士兵那副壮硕模样完全不同。
迈考尔教授先取出了一个优盘。海伦娜伸手接过，通过皮肤接触就读取了其中的资料。然后她向陈枫点了点头，表示内容和约定的一样。
于是陈枫也取出了一瓶虫巢组织样本。
陈枫的医疗舰装的“盾牌”实际上是个储物箱，里面储存有各种工具和药剂，因此也有冷冻功能。安娜九死一生取回的虫巢组织样本就被陈枫保存在液氮中，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陈枫刚拿出一个小瓶子，那些原本文质彬彬的科学家们就如同饿鬼附身一般，唰地一下全扑了上来。这架势把陈枫吓了一跳，差点手一抖把瓶子丢到地上。
“小心！小心！”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叫道，“抓好别摔了！”
二十几张老脸围着陈枫手里的小瓶子挤成一团啧啧有声。二十几双眼睛瞪得老大，隔着眼镜片都能看到他们眼睛里冒出的绿光。这架势仿佛一群饿狼看到了香喷喷的小白兔，犹如一群色鬼遇到了**。
陈枫被这群老家伙围在中间，感觉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我勒个去，你们不用这样吧？”
“你懂个屁！你知道这样品多珍贵吗？”一个老头的眼镜都快贴到瓶子上了，头都不回地骂道，“这是新鲜的外星生物样本！细胞多半还是活的！每一个样本都能值上亿布元！”
还不等陈枫再说什么，这些家伙已经三言两语商量好了如何分析样本。
迈考尔小心翼翼地从陈枫手里取过装着样品的小瓶子，像捧着无价之宝似地捧在手里。一群人的目光紧紧地跟着小瓶子移动，直到它被稳稳地放进箱子里固定好，才齐齐长出了口气。
“仪器呢？仪器呢？”这群人刚松了口气，又异口同声地叫唤起来，“管试验仪器的人呢？”
后面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起了手：“我们在这里。”
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年轻人顿时畏缩了一下。他身边的其他年轻人都悄悄地挪开了几步。
一秒之后，二十多个人异口同声地质问：“你跑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准备实验仪器！耽误了时间你承担得起吗！……还有你们几个！躲什么躲还不赶紧去启动仪器！”
这群老家伙几乎是踢着年轻人的屁股，将他们赶去干活了。
而他们自己也没有闲着。几个老家伙不放心年轻人干活，跟着装样本的箱子也一起往运输车走了。
其他的老家伙目送样本被送走，又一起把视线投向了陈枫：“其他的样本呢？还有吗？”
陈枫这次却没有拿出东西来，而是装模作样地说：“有倒是有。我还有好几种不同的虫巢组织样本，还有虫巢核心区域的侦查和采样视频。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一群人齐刷刷地点头如捣蒜：“东西呢？东西呢？”
陈枫装作为难地说：“可是我才刚刚拿出了‘价值好几亿布元’的样品。但你们给我的资料却是地震波测量的原始数据。这东西可不值‘好几亿’，因为不能直接使用啊。”
围着陈枫的一圈人顿时哑火了。没错，通过地震波测量数据是可以分析出虫巢内部结构。在内行手里，这是个宝藏。但在外行手里，这东西就是一本看不懂的天书。
资料本身其实没什么价值，真正的价值是专业人员的分析结果。
迈考尔教授本来是存了拿资料骗骗外行的想法，但却被陈枫一眼看了出来。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迈考尔斟酌了一下说道：“其实不是我们不想给你分析结果，而是我们自己也没有。因为处理这种资料，需要非常强大的计算能力。我们的便携式计算机只能用来存储，不能用来计算。”
陈枫闻言却笑了起来：“计算资源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但你们要教我怎么去处理数据。”
“现在？这里？”人群中有人质疑道，“地震波探测是一门很深的学科，你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而且就算学会了，你又没有专业分析软件，怎么计算？”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学不会？”陈枫笑道，“你们尽管教。只要你们教得全面、正确，不管我学不学得会，样品都会给你们。”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陈枫已经用脑伴下载了海量的书籍和资料。但脑伴只能帮助他记忆和整理，或是让他能重复别人的工作，却不能让他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
现在这里有这么多科学家，而且都是联合帝**方聘请过来的一流专家。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太可惜了？
陈枫已经有了海量记忆作为基础。如果再能够获得这些专家的尽心指点，就能将这些零散的知识串联起来，形成可以使用的能力。
这种机会简直是千金难换啊！
关键是这种指点其实大多是行业内公开的知识，并不涉及任何机密。这些科学家并不用担心会泄密。
这些人都是智商超群的家伙，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但他们并没有决定的权力。所以他们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领头的迈考尔。
迈考尔教授沉吟了半晌，终于狠狠一点头：“好，我们教。但我们只保证教，不保证你能学会。”
陈枫嘿嘿一笑：“成交。”
说着，他从低温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第二个样品。换地震波测量数据的分析方法。”
123 不想当发明家的演员不是好航母
由于虫群生物体死亡后快速**的特性，联合帝国的科学家们一直以来都只能获得高度**的样本。
这次考察虽然“幸运”地获得了送上门的新鲜样本，但种类仍然相当单一。
能够主动“送上门”的，都是高度特化的攻击型虫族。它们的身体形态多种多样，但内里的模式却极度单一化和简单化。
所有这些样本都具有高度发达的肌肉和骨骼系统，加上够用就行的呼吸和循环系统，用极度简单化的神经系统进行控制。
它们甚至都没有消化系统，完全靠体内储存的高能化学物质提供能量。生殖系统就更不用提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些节省下来的体重，都被用于加强肌肉和骨骼了。
本质上，这些虫族个体都不是独立的“个体”。它们只是虫群批量生产的专用工具。它们生存的目的就是杀死敌人，就如同射出枪膛的子弹。
因此它们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繁殖，也不需要思考。即便不被敌人杀死，它们的生命也会在短时间内自动终结，然后被虫巢回收再利用。
从这个角度来看，整个虫巢才具有完整生物体的生存和繁衍能力。整个虫巢才是一个完整的生物体。
生物学上，这种生物体有个专门的名称超个体。
超个体，是由许多不具备完整生物功能的个体组成的独立群体。超个体中的每个单一个体都不能离开群体完成生存和繁衍活动，并且个体之间通常存在明显的分工。
地球上最典型的“超个体”就是蚂蚁和白蚁的蚁群了。但虫群的分工更加极端，个体的独立生存能力也更差。
单个的工蚁虽然没有繁殖能力，但起码还可以进食、存活到寿命终结。但是跳虫连进食能力都没有，只能慢慢饿死。
这些极度简化、极度特化的虫群生物体虽然可以提供一些虫群的信息，但都是残缺不全的信息。所以科考队的科学家们非常渴望能够获得其他虫巢组织的样本，最好是非战斗类型的。
陈枫拿出来的十件虫巢组织样本，刚好都是非战斗型的虫巢组织。其中大部分是在雾火山口里采集的，少部分是在沿途的各种特殊虫巢区域采集的。
因此这些样本一拿出来，就让科考队的科学家们欣喜若狂。
至于陈枫提出的交换代价，不过是把一些行业内公开发表的信息进行汇总和梳理。这些科学家大多在大学中有教授职务，这只相当于把他们曾经的教学提纲拿出来讲一遍罢了。
然而他们很快惊奇地发现，这位“学生”的奇特之处他似乎已经将书本的各个章节都揉碎了分别背下来，但却不能融会贯通。
负责讲解的科学家只需要提一个概念，陈枫马上就能回忆起与之对应的知识。他们不需要对细节进行讲解，只需要指出知识点之间的关联关系，陈枫就能将这些知识点串联起来。
因此一门在大学里需要学一两年的学科，他们只需要一节课时间就可以讲完。而陈枫却真的能够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学会，而且还能触类旁通地提出各种实际应用中会碰到的问题。
对讲课的人来说，这样的体验真是前所未见。
虽然他们省下了讲解基础知识的精力，但却对他们串联整理知识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不是对整个学科有完整透彻的了解，这课根本就讲不下去。
一节课下来，讲课的教授也会感到精疲力尽，大脑过热。但陈枫连听了十节课仍然精神奕奕。
这些教授都不由得啧啧赞叹陈枫是个世所罕见的“天才”。他们还感叹说如果他们的学生都有这样的学习能力，那教学也不用那么费劲了。
十节课听完，已经是深夜了。
贝尔法斯特已经布置好了营地。拉菲已经安全回来。除了女仆长和海伦娜，其他舰娘也都休息了。
联合帝国车队那边也已经搭起了一片帐篷。帐篷里面灯火通明。没有轮到讲课的科考队成员都在争分夺秒地分析样本。
送走了最后一位讲课的教授，陈枫才疲惫地瘫倒在折叠椅上。
贝尔法斯特轻轻走过来，打算给他做个按摩，但海伦娜却拦住了她。两人对视了一眼，女仆长便无声地离开了。
海伦娜走到陈枫身后，扶起他的头放在胸前，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
陈枫不用回头就根据那熟悉的体香分辨出了来人是谁。他没有睁开眼睛，半侧过身子揽住了佳人的纤腰，顺势将脸埋进了柔软芳香的温柔乡里。
“头好疼，浑身没劲，手脚直在发抖。”陈枫把脸埋在海伦娜胸前，闷声闷气地哼唧着，“真羡慕你们，连续几天不睡也不会疲劳。”
海伦娜搂着陈枫的头，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知道累了吧？舰装里的精力补充药剂虽然能让你维持精力，但副作用也是很大的。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用为好。”
“我知道。但这机会实在难得。从他们这里学到的东西，可以给我们提升不少实力。所以我必须把这几个小时坚持下来。”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很有用吗？”
“必须很有用啊。”陈枫长叹一声，“就说那个震波地层探测的方法。这个技术其实和声呐探测技术是相通的。我学会之后，可以极大地提升你们的声呐探测能力。”
停了停，他又叹道：“其他的那些问题也一样，都是能够提升我们实力的关键突破点。可惜我的头脑和时间还是不够，即使有脑伴辅助，依然还是不够用。”
海伦娜温柔地抚摸着陈枫的脑袋：“就像你说我的一样，不要把一切事情都一个人抗啊。舰队并不应该只靠你一个人支撑，我们做不了的事情，还可以依靠同伴不是吗？”
“但现在只有我最擅长做这个。”
海伦娜沉思片刻道：“也许……有个人能帮你……”
陈枫闻言坐直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睛问：“谁？”
“航空母舰，列克星敦。”
“在你们那里，她是个科学家？”
海伦娜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她是个影星。”
陈枫愕然：“影星？你在逗我？影星怎么帮我搞科研？在旁边跳舞助兴吗？”
海伦娜嫣然一笑，捧起他的脸啄了一口：“没逗你哦。列克丝太太是个影星，但她也是个很厉害的发明家哦！”
“啥？！”陈枫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影星和发明家？
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吧？
海伦娜你这绝对是在逗我吧？
124 攻心为上
另一边，陆战队的指挥车里。
砰地一声，卡罗尔上尉的拳头重重地砸在舱壁上。
“这帮混蛋！”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他们这是非要我们去死才开心吗！”
旁边的卫星通讯器屏幕上，一行字发着绿色的荧光：“该势力确认为敌方。禁止泄露信息。命令你们寻机将其消灭。”
通讯兵在一旁低声问：“我们该怎么办？要通知其他车的人吗？我看对面的人似乎已经休息了，也许我们可以……”
“不，不行！”卡罗尔上尉立即打断了他，“那会害死我们所有人。即使真能偷袭干掉他们，我们的交火也会引来虫子。”
卡罗尔想了想，从卫星电话上拔下了密钥揣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他对通讯兵说：“听着，你没有接到过这个命令。卫星密钥是我在保管，所以只有我能与上级通讯。你们都不知情。明白了吗？”
通讯兵畏畏缩缩地道：“但我们这是违抗命令……”
卡罗尔再一次打断了他：“这是‘我’在抗命。你们只是在服从我的命令。”
通讯兵似乎还想争辩，但卡罗尔突然踏前两步逼到他面前，逼视他的眼睛说：“听好了：我这是命令你，不是和你商量。这是我的队伍，我有责任把大家活着带回去。所以在这里我说了算！你有意见吗？！”
通讯兵赶紧避开上尉的眼睛，不敢和他对视：“不，我没有意见。上尉。”
卡罗尔又瞪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走出了指挥车。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问道：“上尉，怎么样？上面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还指望他们派一群天使飞过来接你回家？”卡罗尔上尉爽朗地回答，“舰队肯定会回来的，但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鬼地方呆一段时间。所以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别在睡袋里被虫子拖走了。”
黄皮肤的通讯兵听着外面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才将视线转回了指挥车上的卫星电台。那上面插密钥的接口还空着。
他把右手伸到战术背心内层的口袋里。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铁牌。
那是另一个卫星密钥。
那是卡罗尔上尉也不知道的，另一把密钥。
…………
第二天天刚亮，陈枫就让女仆长找来了迈考尔教授和卡罗尔上尉。
两人跟着女仆长来到昨天会谈的地方，就看见陈枫正对着一个浮在半空的发光3d图像仔细端详。
陈枫的舰装蹲在旁边，背后的两个机械臂举着激光投影仪。帐篷中央的图像正是它投放出来的3d投影
“这是虫巢的结构？”卡罗尔上尉一眼就认出了昨天他们经过的那些区域地形。
陈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草草地点头致意。
“是的。”他又将视线转回了3d投影，“这是根据昨天的数据，复原出来的虫巢地下结构。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虫巢的死穴在哪里。”
他伸手在投影上操作了两下。虫巢结构投影的表面变暗了，内部结构变得清晰起来。
从投影中看起来，虫巢犹如一个长着数十条腕足的巨型海星。而投影所反映的只是虫巢的局部结构，大概只有整个虫巢的五分之一。
因为科考队也只在昨天的路径上安装了一些地震波探测器，所以只能探测到附近区域的结构。
虫巢投影内部充满了复杂精细的结构，看起来就像一幅立体ct图像。不同的组织已经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但看起来仍然令人眼花缭乱。
迈考尔教授围着3d投影转了一圈，啧啧赞叹道：“居然一个晚上就把地震波数据做成了结构图？我们用超级计算机也要算好几天。你究竟是用什么计算机做数据处理的？”
陈枫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他指了指投影：“我只能把结构做成模型。但我对虫群的生理结构不了解，没法辨认出这些结构是什么。这个工作就只能麻烦教授您的团队了。”
迈考尔教授点点头：“没问题。这工作我们擅长。我这就通知他们过来。”
一群科学家围着陈枫制作的3d投影研究了半天，但也无法完全辨认出虫巢的所有内部结构。
因为他们的知识仍然是建立在对地球生物的认识基础上的。而虫群却是外星生物，和地球生物有很大的差别。
不过他们还是根据结构形态了一些虫巢组织的功能。
最先确定的是被陈枫称为“雾火山”的结构。它是虫巢用于过滤海水、获取“食物”的器官。
虫巢的每条“腕足”两侧都有很多孔洞。虫巢通过这些腕足上的孔洞从周围的海域吸取海水，然后通过腕足内的管道输送到躯干内部。
陈枫之前也观察到海水在流入虫巢区域后消失。这就是虫巢腕足在抽吸海水的结果。
虫巢抽吸的海水被输送到雾火山地下的巨大海绵状疏松组织内。海水在这里被过滤。虫巢需要的物质被吸收，废水则从火山口状的排水口排出。
所以雾火山实际上只是虫巢滤食器官的排水口。而这样的排水口，在虫巢上应该不止一处。
科考队也已经确认，安娜从雾火山口内采集到的血红色多孔组织，就是虫巢用来过滤海水的组织。它的形态和作用都类似于原始的海绵类动物，因此被系统命名为“棘皮海绵”。
而那些抽吸、输送海水的管道，实际上也是一种虫族生物体。它们能够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驱动管道内的海水流动。因此它被命名为“簇生管虫”。雾火山内的热泉喷口取得的样品就是它的身体组织。
由于簇生管虫的体内都是液体，所以在震波分析结果中和周围的组织有明显的区别。在陈枫的3d模型中，它们的痕迹是最明显的。
而这也让生物学家们留意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虫巢体内除了抽吸海水的管束，还有另外一套管道系统。这第二套管道系统遍布虫巢体内所有角落，呈明显的树状结构，而且还有几乎完全重叠的两套管路。
为什么虫巢需要这样两套几乎一模一样的管路？它们是用于输送什么液体的？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那是血液循环系统。
所以才会有两套管路一套从心脏流向身体末端的动脉血管，一套从身体末端回到心脏的静脉血管。
按理来说，血液要在动脉和静脉中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就需要这两套血管首尾相接成为一个环。
这个环的一端是遍布身体各处的毛细血管。
而另一端，在两套血管的主管路汇合处……就应该是虫巢的心脏所在！
陈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而卡罗尔上尉和迈考尔教授也同时向他看来。
看起来，他们三个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若能摧毁这个心脏，或许就能杀死整个虫巢！
陈枫的目光落在了两套血管的主管道处。可惜这个区域在震波探测范围之外，并不在这个3d投影的显示范围内。
就在陈枫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只有他能看见的任务窗口也弹了出来：【主线任务：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任务目标：你们掌握的武器都难以直接对虫巢造成致命伤害。这也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摧毁虫巢的心脏。】
【任务奖励：未知。】
125 盾与矛
虽然有了一个作战目标，但想要制定相信的作战计划，还必须进行细致的侦查。
对深埋在虫巢内部的血管和心脏进行侦查，只能依靠地震波探测手段。
也就是需要人工安置爆炸物并引爆，然后综合多个不同地点的震波探测器的记录数据。而且这样的行动还需要很多次，才能获得足够的数据。
陆战队的两栖战车速度慢、目标大，容易暴露，所以不适合在虫巢腹地活动。因此这个任务只能由陈枫这边的舰娘完成。
这一整天的时间，安娜和拉菲都在外面忙碌。
先是由安娜出去，在裂谷附近的几个位置安装震波探测器。
因为她能够隐身，方便执行这样耗时较长的细致工作。虽然安娜的舰装速度比较慢，但震波探测器也不用放太远。
接下来由拉菲外出，在科考队划定的那些位置安装并引爆了爆炸物。
这些炸药都是定时引爆的。虽然它们爆炸后会引来虫群，但拉菲早已离开了，不会被发现。而且拉菲的速度快，方便去较远的位置安装爆炸物。
等定时炸弹爆炸引发的地震波消散之后，安娜还要去回收震波探测器记录的数据。
这些数据被送到陈枫的面前。他利用脑伴的强大计算能力分析这些数据，然后生成虫巢的3d结构模型。
科考队的生物学家则负责分析模型，找出可能是虫巢心脏的组织。
与此同时，陆战队在裂谷附近几公里范围内设置了大量隐蔽式侦察哨，防止被虫群偷袭。他们还在裂谷的入口建立了简易的野战防御工事，并进行了伪装。
陆战队一共也只有一百来人。这道外围防线最多只能放两三个班的士兵。他们的防线当然不可能挡住虫海的攻击。
万一虫群真的发现了这里，外围的侦察哨和驻守防线的陆战队员就必死无疑。但他们的牺牲应该可以为其他人多争取二三十分钟的时间。
对后方的车队来说，这二三十分钟时间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幸运的是，这一整天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拉菲在较远地方设置的那些定时炸弹吸引了虫群的注意力。所以裂谷附近只出现过零星几个游荡的虫群生物。
外围的伪装侦察哨瞒过了大部分巡逻的虫子。只有一两次它们似乎发现了什么破绽。但这几只有异动的虫子立刻就被陆战队的狙击手悄悄干掉了，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随着数据越来越多，陈枫的3d投影一点点扩大。投影中的虫巢主血管不断延伸，渐渐汇集到一个庞大的阴影区域中。
这个阴影区域的形状像肥大的六角海星，直径有**百米，最厚处接近七十米。差不多能塞满整个鸟巢体育馆。
从这个六角星的六个尖角处，都有多根粗大的血管向四周延伸出来。看起来这多半就是虫巢的心脏了。
陈枫本以为虫巢的心脏应该在整个虫巢的中心，但实际上它却偏离中心接近十公里远。
而且巧的是，它的位置刚巧向陈枫他们所在的偏斜，距离裂谷只有不到十五公里远。
如果它向其他方向偏离的话，距离就要再远十几二十公里了。那样这群人可能要再花好几天才能确定它的位置。
陈枫本来有些疑惑为什么虫巢的心脏并不在虫巢的中心位置。但后来想到人类的心脏也不在中间，而是偏在左边。所以也就释然了。
确定了虫巢心脏的位置之后，接下来就要制定作战计划了。这就轮到陈枫和卡罗尔上尉商量了。
根据3d模型，虫巢的心脏深埋在三十多米深的地下，而且地震波在上面的地层中传递速度很高。这表明这个地层非常致密，甚至可能含有大量的铁锰等重金属元素。
这几乎就相当于一个三十米厚的钢筋混凝土装甲层了。
胡德的15英寸舰炮，打在机场跑道的混凝土上可以造成七八米深的弹坑。坑里面可以放下一座两层小楼。
但即使是这样的舰炮，打在虫巢的装甲层上也没法破防。
介绍完情况，陈枫最后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武器。它需要能击穿三十米厚的装甲层，而且战斗部的威力还能彻底摧毁一个大型体育场。据我所知，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就只有带战术核弹头的钻地炸弹了。你们的舰队有没有携带这类武器？”
卡罗尔上尉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想要动用核武器？”
“战术核武器。当量一万吨以下的那种。不是战略核武器。”陈枫纠正道。
“但它还是核武器！这会引发严重的后果。”卡罗尔连连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陈枫一摊手：“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击穿三十米厚的混凝土，弹头威力还能炸掉一个大型体育场？”
卡罗尔上尉顿时语塞。
迈考尔教授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这时插话说：“我们带了一套钻探取样设备。钻透二十米厚的混凝土应该不成问题。”
陈枫摇摇头：“那是虫巢的要害位置。我们一旦开始钻孔，肯定会引来虫群的围攻。估计你还没钻下去十米，我们就会被虫群活埋了。你们要去我不拦着，但我可不会让我的人去送死。”
迈考尔教授的建议虽然被陈枫驳回了，却并不恼火。他又转向卡罗尔上尉问：“一万吨的核弹头应该不会对周围地区造成太大影响吧？如果你有顾虑，我可以和你联名申请使用。现在帝国舰队已经损失了好几艘驱逐舰，基本上和正式开战没什么区别了。我想舰队司令阁下应该会同意的。”
陈枫听到“帝国舰队已经损失了好几艘驱逐舰”这句话，心中顿时一动。
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方面联合帝国会因此认识到虫群的危险，从而更可能与自己联手。这就不用他再绞尽脑汁找证据证明虫群的危险性了。
另一方面，联合帝国的战舰在很多方面都比舰娘的舰体要先进。对陈枫来说，这些沉没的战舰就等于是一个个无人看管的宝藏。
但他赶紧压抑住心中的窃喜，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一样。
卡罗尔上尉也摊了摊手：“就算舰队司令同意了，也是没有用的。”
迈考尔教授和陈枫都是一愣：“为什么？”
卡罗尔上尉叹道：“因为侵彻深度超过二十米的特种重型钻地弹头太重了。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发射它：一种是弹道导弹，一种是战略轰炸机。所以我们的舰队根本就没有装备这种武器啊！”
陈枫的心头一沉。
如果他们双方都没有能够击穿虫巢装甲的武器，那岂不是陷入了一个死结？
三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沉思了一会儿，陈枫开口道：“尽力而为吧。这是最可能成功杀死虫巢的方法了。
“虽然我们还有中策和下策可选。但成功的可能性就要低很多，而且我们要冒很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