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人心难测
战术会议进行了很久。一直到深夜，陈枫才在女仆长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营地。
海伦娜第一个迎上来，关切地问：“还好吧？累了吗？”
陈枫苦笑了一下：“不太好。差不多是最坏的结果了没有钻地弹，不同意使用核弹头。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说完他又看向坐在圆桌边悠然喝着红茶的胡德：“看来我真的不适合谈判。也许换了你去，结果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胡德微笑着摇摇头：“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换我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陈枫问。其他舰娘也带着同样的问题看着胡德。
胡德把白瓷茶杯轻轻放回碟子里，然后解释道：“因为他们吃的亏还不够大，所以还心存幻想。他们以为下次有了提防就能取胜。”
陈枫皱眉说：“但是我感觉卡罗尔和迈考尔应该是赞同使用战术核武器的。难道他们是在演戏骗我？”
“不，他们是真的。”胡德笑了笑，“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小命随时可能不保。只要他们脑子还清醒，就不会反对我们的建议。
“但联合帝国舰队里的那些高官们并不这么想。他们呆在安全的战舰上，对虫群的危险没有切身体会。他们想的是如何利益最大化。所以‘区区’几百个士兵的性命还不够重要，不能说服他们动用战术核武器。”
听了胡德的解释，陈枫才明白了联合帝国舰队高层的想法。但这却让人觉得无比的荒诞。
大敌当前，而且面对的还是全人类的大敌。一旦作战失败，说不定就会让所有人类死无葬身之地。难道不应该全力以赴吗？
这种时候居然还在盘算如何能从中获利？
究竟要多贪婪，才会如此利令智昏？
究竟要多惨重的损失，才能让他们清醒？
胡德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便解释道：“他们从国家的层面上看待这个问题，和我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对联合帝国这样的世界性帝国来说，它最重要的利益是它的全球优势地位。从虫群这里发现的科技和利益是它独享，而失败的风险却是全世界共同承担。对联合帝国来说这是利大于弊的正常选择。”
陈枫点点头表示认同胡德的看法，但接着又叹了口气：“和人打交道真费劲。和政客打交道更累。我还是更喜欢和铁家伙打交道。”
胡德微笑着劝慰道：“但你还有我们啊。您不喜欢做的事情，就该由我们来效劳才对。所以您还是先休息吧。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们就好了。”
陈枫本想坚持把准备工作做好再休息。但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昨晚海伦娜的建议。
当时他也是累得很，海伦娜就劝他把工作分摊给其他舰娘。
也许该听听她的话？
于是他冲胡德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
另一边的车队中，通讯兵正在检查通讯设备的状态。
按照陆战队的作战条例，每天他必须定期检查好几次设备的状态，确保通讯设备随时都可以使用。其他士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人留意他。
然而，在无人留意的时候，通讯兵却悄悄掏出一把秘钥插进了卫星通讯器中。随着他的操作，一道加密的无线电波悄悄射向天空。
不一会儿，另一道无线电波从太空中发射到地面，然后被通讯器转换成几行文字：“报告已阅。已确认卡罗尔存在抗命行为。现命你查明叛乱分子寻求核武器的真实目的。必要时允许调动空中打击将其消灭。”
通讯兵把这段文字仔细地阅读了好几遍。黄色的脸上露出了阴冷得意的笑：“瞧见了没有？我是真正忠诚的布里塔尼亚公民！我才不是唐人！你们这帮叛乱分子，迟早都会下地狱！”
然而他也有些许失望。因为这段回复中，并没有他最希望的命令授权他将上尉撤职并取而代之的命令。
不过他觉得那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只要让上面看到自己对帝国的忠诚之心，自己就肯定会得到赏识和提拔的。
这时，指挥车外面传来了卡罗尔上尉的叫喊：“张？张？你在哪里？”
通讯兵连忙关掉通讯器，拔掉秘钥塞回口袋。然后他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回答：“在这里，上尉。我在检查通讯器材。”
不一会儿，卡罗尔上尉出现在装甲车打开的尾舱门外。他微微弯腰，从尾舱门钻进了装甲车，然后掏出自己的秘钥：“给我接舰队。”
“好的。”见卡罗尔上尉并没有起疑，通讯兵才暗自松了口气。他接过卡罗尔的秘钥插进通讯器。
等待通讯器搜索卫星频道的时候。通讯兵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是有什么情况需要汇报吗？”
卡罗尔上尉不疑有他，随口回答：“我们明天的行动需要申请空中支援。”
“明天的行动？”
卡罗尔耸耸肩，眼睛还盯着通讯器屏幕：“为了把你们这些小伙子活着送回家，我们得先清理掉这些虫子。那些玩手术刀的家伙说找到了虫巢的心脏，所以我们要去炸掉它。不过你放心：明天的主角还是对面那些家伙，我们只是搭把手，应该不会太难。”
哦，原来明天的行动是协助叛乱分子破坏帝国战利品。
通讯兵又在心中暗暗给上尉记上了一笔罪责。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随口说道：“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和这些叛乱分子联手呢？我们不应该是敌人吗？”
“叛乱分子？”卡罗尔上尉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你从哪里听说的？”
舰队里只有连以上军官接到过厄贝尼事件的通报，陆战队的士兵应该不知道这事情才对。
通讯兵心中一惊。
他是在与舰队的秘密通讯中得知那些人身份的。
好在这时，通讯器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通讯兵赶紧岔开话题：“已经连结上通讯卫星了，上尉。”
卡罗尔上尉本来也就是心有疑惑，所以随口一问，并不是要追查。
这个消息并不是军事机密。而且这家伙本来就喜欢打听消息。所以卡罗尔估计是军官们私下聊天时被通讯兵听到的。
因此他也就专心与舰队的通讯联络，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127 移动的山丘
第二天一大早。裂谷外始终不散的浓雾才刚刚泛白，谷中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为了这次“攻心”作战，陈枫和陆战队都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
陈枫这边，所有舰娘都要出动有任务，连他自己也需要出战。而且他还是这次作战计划的关键核心。
安娜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出发，前往目标区域侦查了。
拉菲和贝尔法斯特是护卫组。她们将负责护送陈枫前往目的地。
胡德和海伦娜是火力支援组。她们会在附近找一片隐蔽的海域展开舰体，为战斗行动提供炮火支援。
这一次安排海伦娜跟随胡德行动，而不是贝尔法斯特。这是考虑到她们的武器配置不同。
女仆长的舰体是舰炮+鱼雷的配置。她装备了4座三联装152毫米舰炮和两座三联装鱼雷发射器，一共12门火炮+6个鱼雷发射管。
贝尔法斯特装备的鱼雷不能用于对地攻击。因此在进行对地火力支援时，她的火力会略逊于全炮击配置的海伦娜。后者拥有15门152毫米火炮，比女仆长多了一个三联炮塔。
而在陆上的近距离战斗中，舰装上装备有反坦克导弹的女仆长却有更大的威慑力不仅是对敌人，也是对盟友。
虽然陈枫暂时和陆战队结成了同盟，但防人之心却不能没有。
贝尔法斯特的25毫米和20毫米机炮并不能保证对陆战队的装甲车形成绝对的火力压制。但反坦克导弹却能够对任意一辆装甲车一击必杀。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和拉菲两人就能在第一时间干掉对方三辆装甲车。
这种足够相互摧毁的威慑力，才是和平最可靠的保证。
另一方面，联合帝国海军陆战队方面也尽可能抽调了兵力。他们这次派出了五辆两栖装甲车参与行动，其中就包括卡罗尔上尉自己的指挥车。
因为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两辆装甲输送车上的科考队，所以必须留下几辆装甲车和一些士兵。但留下的五辆装甲车中有两辆是严重受损失去战斗力的，所以实际上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投入到这次作战中了。
陆战队员们简单地吃了一些军用口粮便上车准备出发了。
卡罗尔上尉的装甲车带头开到陈枫的营地边。他带着通讯兵小跑着来到陈枫的营地边。陈枫和舰娘们也已经召唤出舰装，整装待发了。
卡罗尔向陈枫敬了个礼，看了看陈枫他们的身后，疑惑地问：“你昨天说的那件武器呢？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陈枫回了一个不大标准的军礼：“别担心。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但不好携带，要到地方再拿出来。所以才一定要我去现场安装。”
卡罗尔上尉还是有些不信。毕竟能击穿三十米厚混凝土的武器肯定不会小，但面前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携带了什么大型武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好意提醒道：“真的不用我们带钻机过去吗？我们可以让输送车上的人换乘侦察车，不需要他们去冒险的。”
陈枫露出了一丝苦笑：“真的不用。我有把握打穿那层装甲，却不能保证打穿之后的威力还能摧毁那么大一个心脏。可惜你们的舰队不同意使用战术核弹头。否则只要等我打穿装甲之后，你们再把弹头丢进洞口就可以了。现在嘛……就没把握一击致命了。”
见陈枫这么说，卡罗尔上尉也没有再坚持带上钻机。
毕竟只有装甲运输车才能携带体积不小的钻机。而装甲运输车没有武装，速度又慢，万一遇到虫群就很难安全脱身。
于是双方的车队就鱼贯驶出了藏身的裂谷，编成战斗队形向着目标区域前进。
行进路线已经被安娜侦查过了，所以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巡逻的虫群。但他们仍然让机动性最好的拉菲在前面一公里左右进行侦查。车队两侧三四百米还各有两辆装甲侦察车作为两翼掩护。
卡罗尔上尉的指挥车和陈枫、贝尔法斯特一起居中指挥。把双方的指挥官安排在一起，也是缺乏信任的临时盟友相互取信的一种保证。
从裂谷到虫巢心脏的正上方只有十五公里的距离。但为了避开安娜发现的两处虫群休眠地，实际需要走二十七八公里的路程。在保持警戒的状态下，车队需要行驶接近一个半小时。
车队行驶途中，每隔几分钟，陈枫就会和潜伏在目标区的安娜联系，以确认目标区域是否有什么意外情况。但安娜的一直回复都是“没有变化”。
然而就在车队距离预定目标只有两三公里的时候，安娜突然发出了警报：“异常情况！停止前进。”
整个车队立刻停了下来。两侧的装甲侦察车很快向两侧和后方展开了警戒线。
陈枫正想呼叫海伦娜接通心灵链接，却想起来海伦娜并不在身边。好在贝尔法斯特也有类似的技能【首席女仆长】，能够作为战术指挥中心，在友方舰娘之间建立指挥数据链。
很快，安娜将目标区的视野共享了过来。
目标区是一个小山坳，位于一片连绵丘陵中间。安娜正站在山坳的中间，仰头看着西边的山脊。透过她的视野，陈枫看到那山脊似乎正在蠕动着缓缓升高。
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某种巨大而扁平的东西正在蠕动着爬上山脊。
这是一种外形和行动方式都类似于海星的巨型生物，有二三十个。它们正以松散的队形，缓缓从车队前方通过。正好挡住了车队的前进路线。
它们有六条细长的紫色腕足，每条长着鳞片的腕足都有约一百米长。六条腕足的根部直径接近二十米，都连接在一个飞碟形的骨质圆盘上。
和海星类似，它们的圆盘和腕足的下方都长着众多的细长管足，一眼看过去都数不出有多少根。
这些管足都是橘红色的，每一根都有电线杆粗细、两人高。密密麻麻的管足排列成行，如同鞋刷上的刷毛。
成百上千条管足交错摆动，让“巨型海星”在离地三四米的高度贴着地面缓缓移动。看起来犹如一座座移动的山丘。
不过和行动迟缓的海星不同，这些“巨型海星”的移动速度实际上比人类要快得多。只是相比于它们的巨大体型，不那么明显而已。
安娜距离这些“巨型海星”还有七八百米。而这些大家伙似乎也没有察觉到隐身的安娜。
它们只是缓缓地沿着虫巢表面移动，同时将六条长而灵活的腕足伸展开来，左右扭动。看起来好像是在轻柔地抚摸着地面。
【发现虫群新品种：巨噬海星】
128 屠龙之枪
贝尔法斯特的无人机很快飞到了巨噬海星群的上空。
只有从空中才能看到巨怪群的全貌。
这群巨噬海星并不是只有安娜看到的二三十只，而是有五六十只。
它们排成不太整齐的一列，形成了一道十几公里宽的松散横队，沿着虫巢表面缓缓移动。
巨噬海星经过的地方，颜色都有些不同。虫巢表面的一些灰尘和附着物都被清理掉了，变得焕然一新。
似乎它们的管足实际是沿着地面“舔”了一遍。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舔地”。
看起来这些巨噬海星干的实际上是环卫工的活儿。
贝尔法斯特又让无人机降低了一些高度，接近到这些巨怪头顶几十米高的地方。
通过无人机的视角，可以看到巨噬海星的腕足两侧各有一排拳头大的复眼，每一排都有十来个。也就是说，车队是不可能从巨怪之间悄悄溜过去的。
但如果想要绕过这些巨怪，陈枫他们需要向两侧绕行差不多十公里远。再加上巨怪本身也在移动，所以实际绕行的距离会更长。
这一圈绕下来，怕是要两个多小时后才能到达目标区。
这么长的时间，身处虫巢要害地区，天知道还会碰到什么意外情况。
卡罗尔上尉看了一会儿陈枫投影出来的航拍画面，对陈枫道：“看来轮到我们干活了。”
陈枫问：“你打算怎么做？”
卡罗尔指了指巨噬海星横队的中间：“等这些大海星越过虫巢心脏上方之后，我们会靠近过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只要它们来追我们，这个队列就会出现一个缺口。那时你们就可以从缺口溜过去了。”
计划很简单。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卡罗尔上尉才发现事情比他原先预想的要困难得多。
巨噬海星体表坚韧的厚皮让它们可以无视装甲车的25毫米炮弹。所以装甲车必须靠近它们，用自己吸引它们的注意。
但装甲车刚刚进入巨噬海星腕足的触及范围，巨噬海星的腕足就如同鞭子一样横扫过来。
它们虽然移动不快，但腕足左右摆动的速度却要快得多。上万吨重的腕足横扫过地面的场面，简直就如同海啸过境。
陆战队的通讯频道里顿时充满了一片惊呼。
四辆装甲车齐刷刷一个急刹车，然后纷纷把油门踩到底倒车。三对轮胎在地面上急速摩擦，冒出了一片青烟。
然而还是有人慢了一秒。
巨大的腕足仅仅是轻轻地擦过，七吨多重的装甲车就瞬间变成一滩难以辨认的金属碎片。
通讯频道里，几乎刺破耳膜的惊恐尖叫戛然而止。
见到这样的惨状，正准备冲过缺口的陈枫也愣住了。他不由得停下舰装，回头看向被碾碎的装甲车。
但卡罗尔上尉的叫喊立刻从耳机中传来：“陈！你tm还愣着干什么！缺口马上就要合拢了！你想让我的兄弟白死吗？！”
陈枫闻声一惊，再看向前方。果然缺口正在合拢。
在两只巨噬海星被装甲车吸引，离开了它们的队列之后。两边的巨噬海星就开始向中间靠近，似乎是要填补上它们留下的缺口。看它们的速度，最多两三分钟这个缺口就会消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枫定了定神，启动舰装向着正在缩小的缺口冲去。拉菲和贝尔法斯特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
如果缺口被巨噬海星堵上，陈枫他们就得后撤，然后再重来一遍了。他们的舰装虽然能抗小口径炮弹，但如果被巨噬海星的腕足轻轻拍一下，也一样会变肉饼。
所幸他们的速度比装甲车要快不少，所以险险地抢在缺口合拢前冲了过去。
右边那只巨噬海星似乎察觉到有东西从身边经过，把一条腕足伸了过来。但陈枫他们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所以没有被它抓到。
接到陈枫通过缺口的消息之后，陆战队的装甲车赶紧把油门踩到底、逃之夭夭。
和几万吨重的巨怪贴身玩老鹰捉小鸡，一个不留神就会连人带车变成带肉馅的铁饼。这游戏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体验过的人简直一秒都不想多玩。
失去了追逐目标的巨噬海星也放慢了速度，渐渐回到队列里继续“舔地”。
但这样一来，陆战队就和陈枫被分隔在了两边。陆战队需要绕两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回来。
陈枫可没有时间等他们汇合。
这是虫巢的心脏腹地，随时都可能冒出更多奇奇怪怪的虫子来。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会多一分危险。
他一路不停地驶向预定的目标区。那个安娜所在的山坳。
陈枫一进入山坳，就看见安娜正站在山坳中央向他们招手。
这个山坳只有方圆两三百米大小。它实际上是虫巢表皮的一处皱褶。唯一特殊的是，它的正下方就是虫巢心脏的中心。
陈枫也顾不上和安娜打招呼。他根据gps信号核对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确定位置正确之后就立刻开始干活了。
他将手掌按在地面上，启动了建造系统。
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光圈亮了起来。
下一秒，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巨大的圆柱形建筑从光圈中拔地而起，将陈枫和身边几个舰娘一路推向天空。
这个巨大的钢铁圆柱一直升到十层楼高才停下来。
钢柱的上半部分形状接近圆柱体。圆柱的下面距离地面还有十多米的距离。
支撑着钢柱的是镂空的六脚钢架结构。钢架底部直径比顶部略大一些。
从钢柱的顶部到地面，盘绕着一条窄窄的楼梯。
圆柱顶部的平台直径约有九米，面积有六十平米。差不多和一套两室一厅的住宅面积一般大。
陈枫站在这个圆形平台的中央。他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洞。洞壁上镶嵌着黄铜的螺纹，洞底可以看到黑色的固体。
见建造已经完成，贝尔法斯特面色严肃地上前几步，将陈枫从那个圆洞附近拉开：“主人，请您立刻离开。剩下的工作由我来完成。”
女仆长之前还从未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和陈枫说话。但此时陈枫也没有心情去计较。其实他自己站在这里也有些脚软。
哪怕胆子再大的人，当他脚下踩着近三千吨烈性炸药的时候，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陈枫用来杀死虫巢的武器。
但仅仅把三千吨炸药放在虫巢表面引爆，还是炸不开三十米厚的装甲的。
这样的爆炸最多能把表层的几米重金属装甲层抹掉，但大部分的爆炸能量都会无效地散发到空气中去。
在军事上，有一种技术能够将爆炸的能量汇聚起来破坏装甲。
这就是现代大多数反坦克导弹采用的聚能破甲战斗部。
聚能破甲战斗部的核心是一个高密度、高熔点金属制造的空心圆锥金属药型罩。高能炸药被安装在这个空心圆锥的外面，形成空心装药。
当炸药爆炸时，冲击波会将这个金属圆锥向内挤压，将它挤压成一个细长的针状，并且以每秒一千多米的速度沿着轴线射出。
这根高速射出的细长金属针，被称作“金属射流”。它可以击穿数倍于战斗部直径的装甲。
昨天，陈枫从系统中兑换了拉菲使用的标枪反坦克导弹的图纸，并且从中拆解出了聚能破甲战斗部的结构。现在这个大家伙就是标枪导弹战斗部的复制品。
不过标枪导弹的战斗部直径只有127mm，只能击穿600mm的均质装甲钢。它甚至连给虫巢挠痒痒都嫌不够，更别提击杀虫巢了。
因此陈枫将这个战斗部的尺寸等比例放大了70倍，将战斗部直径增大到了8.9米。
于是整个战斗部的重量就翻了三十四万倍，达到了三千多吨，几乎和拉菲的舰体一样重！
这个战斗部一旦起爆，将能形成一枚接近70米长、重达150吨的金属长枪，并以35倍音速将它射出去。
这速度和撞入大气层的流星一样快。
理论上，这道金属射流足以击穿42米厚的装甲钢。
这，就是陈枫用来刺穿虫巢心脏的长枪。
真正的
“屠龙之枪”！
129 现代炼金术
将这座巨型聚能战斗部建好之后，陈枫就和拉菲一起下去，然后驾起舰装急速离开。
贝尔法斯特站在钢柱的顶端，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翻过两道山丘，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然后陈枫的通讯发了过来：“贝尔法斯特，我们已经到达安全距离。你可以安装引信了。”
贝尔法斯特在脑海中查看了一下战术地图，确定陈枫已经按照事前的计划躲避到一千五百米外了。然后她才回复：“是。马上安装引信。”
所谓“引信”，实际上是从真正的标枪导弹上拆下来的引信。引信制造比较麻烦，所以陈枫就直接拿了一个现成的来用了。
聚能战斗部里装填的黑索金炸药是经过钝化处理的，通常状态是比较稳定的。没有装引信的时候，拿锤子砸也不会爆炸。
但安装了引信的战斗部就有了爆炸的可能。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安装引信的工作还是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危险区域之后，再由一个人来做比较好。
贝尔法斯特走到圆形平台的中央，取出引信轻轻旋入那个小孔。然后她又取出一个无线电接收器，将电线接到引信上。
现在，这个战斗部才真正成为了一件完整的武器。
女仆长最后检查了一遍起爆器，确认一切正常，然后也赶紧离开了。几分钟之后，她就和隐藏在另一处山坳的陈枫三人汇合了。
贝尔法斯特没来之前，陈枫一直在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一方面，他是担心附近游荡的虫子发现这个十几层楼高的东西。
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些担心女仆长会出什么意外。
毕竟这里面装填的是三千吨黑索金。那可是要人命的危险东西。
黑索金是一种烈性炸药，化学名称是环三次甲基三硝胺。纯净的黑索金是无色结晶，遇明火、高温、震动、撞击、磨擦能引起燃烧爆炸。是一种爆炸力极强大的烈性炸药，比tnt猛烈1.58倍。
因此三千吨黑索金的威力就相当于5000吨tnt当量。一旦出什么意外，即使是舰娘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这种烈性炸药的制造方法是受到严格控制的，普通人很难获得。
陈枫通过脑伴搜索网络上的零散信息，能够规划出用舰娘系统制造黑索金的化学合成路线：
物资系统里有碳、氢、氧、氮的单质元素可以使用。
首先是经典的工业合成氨。用氮气和氢气的混合气在高温高压和催化剂条件下，可以获得氨气。
然后用碳和氧，可以合成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和氢气反应，可以获得甲醇。
甲醇在催化剂作用下与氧气反应，可以获得甲醛。
甲醛和氨气反应，可以获得乌洛托品（六次甲基四胺）。
最后用发烟硝酸（95%）对乌洛托品进行直接硝解，就获得了黑索金。
然而，仅有合成路线还是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有机化学合成反应中最关键的技术信息并不是原料和产物，而是催化剂、反应条件、以及分离提纯方法。
而这些反应条件的很多细节并不能直接用理论推导出来，而是经过百万、千万次试验之后获得的最佳方案。
所以陈枫之前空有舰娘系统，却无法合成很多物质。
但是有了专家的帮助就不同了。
对于联合帝国科考队里的化学专家而言，这种程度的合成反应不过是行业内公开的信息而已。对外行很难获得，但对内行不过是基本常识。
既然现在他们需要陈枫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当然不会在这种半公开的信息上保密。
于是陈枫轻而易举地补齐了黑索金合成路线的所有反应条件。顺带还打听到了不少常见工业合成反应的资料。
今后他就可以方便地用系统合成汽油、聚乙烯、合成橡胶之类常用工业品了。一扇大门打开，无数种新的可能性都向他敞开了。
当然，如果没有舰娘系统，陈枫就算知道这些方法也做不出东西来。
如果他企图用简单的设备来复制这些合成工业，那么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各种层出不穷的事故、爆炸、剧毒就足够让贸然尝试者死一千次了。
建造子系统就像一个万能的工业百宝箱。
陈枫只要想要什么材料，系统就能给他准备出什么材料。
陈枫只要想要什么设备，系统就能给他准备出什么设备。
陈枫只要想要什么环境，系统就能给他准备出什么环境。
他不用担心过程中的各种意外和错误。系统可以保证100%的正确操作。
他也不用担心中毒、燃烧和爆炸的危险，因为他根本不会接触到中间产物。
这样完美的试验条件，简直是任何一个化学家梦寐以求的。
唯一的问题，是系统的合成速度有限。
为了制造这个巨型聚能战斗部，陈枫不得不挪用了一些给舰娘们提供弹药、燃料等补给物资的生产能力。
还好前两天的战斗消耗不多，陈枫这里的物资存量还能够用。
…………
贝尔法斯特的舰装一直行驶到陈枫面前。
即使是在战场上，女仆长的裙子上依然是一尘不染。
她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向陈枫微微弯腰致意。然后女仆长从围裙的衣兜里取出了一个手柄，双手送到主人面前：“主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控制起爆器的手柄一直都在贝尔法斯特身上。她本可以在到达安全区域后立即引爆。但她却将这个引爆的工作留给了陈枫。
陈枫明白她这是将最具有仪式感的工作留给他，以表示对主人的尊重。
陈枫并不是很在意这种表面文章。不过他也不会拒绝女仆长的好意。
于是他伸出手，从贝尔法斯特的手中拿过了手柄。
但他并没有立刻引爆聚能战斗部，而是把手柄抓在手里，然后接通了通讯频道：“卡罗尔上尉，我们已经准备引爆了。你们是否已经到达预定的安全区域？收到请回答。”
很快，卡罗尔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我是卡罗尔。我们已经到达安全区域。我们已经脱离战斗。你可以开火了。”
陈枫又联络了胡德分舰队和留守裂谷的陆战队的情况，确认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陈枫打开了手柄的保险盖。红色的按钮露了出来。
陈枫盯着那按钮看了一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下一瞬间，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天空。
130 一箭穿心
陈枫用力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然后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地平线上升起。
这白光中带着微微的蓝色，仿佛是电焊弧光的颜色。
眨眼睛，微微泛蓝的白光就如潮水一般淹没整个世界。
陈枫的眼前一片白茫茫，连山丘的剪影都被耀眼的白光淹没了。真正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的“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诡异的是，这一切变化都是在寂静无声中发生的。诡异得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闪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然后就如同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周围的景物也重新出现在视线中。
这就结束了？
陈枫左右看看，正想说话，却突然感到脚下一空，仿佛地面突然消失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地面又猛地反弹回来，如同狂奔的公牛一样撞上他的双脚。
陈枫被直接弹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地面仿佛波涛间的一叶小舟般摇摆起伏，把一切没有固定的东西都抛到了空中。烟尘无风自动，腾空而起。
陈枫四肢着地才勉强保持平衡。
有一瞬间，他甚至看到坚硬的大地犹如海面的一样泛起了波纹。
然后隆隆的雷鸣才姗姗来迟，如同巨大的压路机碾过大地。
陈枫的胸口一闷，胸口仿佛压上了巨石，猛地一塌。但肺叶里的空气刚涌到喉咙，却又突然被扑面而来的气压噎住了。
这感觉就像是胸口被重重地拍了一掌，同时喉咙又被捣了一拳。想要呕吐，但又吐不出来。
陈枫的肺叶和隔膜一阵剧痛，仿佛有几把尖刀同时刺入胸膛。同时耳朵里也如同刺入了钢针一样疼了起来。
他的舰装发出一串刺耳的警报，机甲面罩自动关上了。
过了好几秒，陈枫的耳朵才恢复。这时他才听清警报声是在反复说着：“冲击波警报！冲击波警报！……”
“关闭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顿时消失了。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陈枫趴在地上，透过机甲面罩向外看去。只见一片昏暗。
周围一片烟尘弥漫，犹如沙尘暴降临。仿佛一瞬间就从正午到了黄昏。
透过浓重的烟尘，可以看到爆心的位置已经升起了一朵几百米高的蘑菇云。
一个身影穿过烟尘，将他拉了起来：“主人，你没事吧？”
陈枫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个近在咫尺的身影是女仆长。
他摇摇头：“我没事。”
女仆长正要说什么，突然通讯频道里一个声音炸开了：“上帝啊！你做了什么？！那是一颗核弹吗？！”
是卡罗尔。
看来这爆炸也影响到了他们。虽然他们距离爆炸中心更远，但估计也被地震波和冲击波折腾得很惨。
闪光、冲击波、蘑菇云。
大多数人看到这三个特征，都会以为这是核武器。但实际上足够多的炸药爆炸也会产生类似的现象。
陈枫制造的这个巨型战斗部里面有三千吨黑索金炸药，威力接近5000吨tnt。这个威力差不多相当于小型战术核武器了。
不过再大的炸弹，也还是常规武器。它不会有核辐射和放射性污染等问题，也不能算核武器。
陈枫苦笑了一下：“我如果有核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只是一颗比较大的普通炸弹而已。但靠它还摧毁不了虫巢的心脏，我们还得往它炸开的洞里塞一些炸药，从里面再炸一次。”
聚能战斗部虽然能够击穿厚厚的装甲，但对内部设施的杀伤力比其他类型的穿甲弹要弱一些。
它的金属射流不能爆炸，所以穿透装甲后杀伤力有限。那些被烧成空壳、或者炸飞炮塔的坦克，其实基本都是炽热的金属射流引起了坦克内的燃油或弹药的燃烧殉爆。
但是生物体内大部分都是水，能有什么东西被殉爆？
所以陈枫才担心靠聚能战斗部还杀不死虫巢。于是他打算塞个几百吨黑索金进去，从内部再炸一次。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卡罗尔上尉明显冷静了一些：“现在虫群肯定已经被惊动了。你现在过去会很危险。”
陈枫正要开口，却被突然响起的怪响打断了。
那声音呼噜噜地响，听起来像是个巨人在清喉咙想要吐痰。但很快这沉闷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而尖锐起来，最后变成了持续的尖啸声。听起来像是轮船的汽笛声。
这声音听起来很远，但却依然能够完全盖过陈枫说话的声音。
它似乎正是从之前爆炸的方向传来的。
这个情况有些出乎陈枫的意料之外。他喃喃自语道：“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从陈枫几人所在的地方看不到爆炸中心。一串低矮的丘陵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刚才是这些丘陵挡住了爆炸的冲击波，保护了他们。但现在它们也让陈枫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枫驾起舰装，行驶上丘陵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犹如巨龙吐息般的巨大火柱。
橘红色的炽热火焰从焦黑的爆炸中心喷出，笔直地冲向天空，足有一百层的摩天大楼那么高。这喷涌的火柱甚至把爆炸产生的蘑菇云都直接吹散了。
再往上，火焰转为暗红色，与黑色的浓烟混合成一团巨大的烟云。无数燃烧的火团从烟云中坠落，犹如火焰的暴雨。
陈枫看到这火柱的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你妹！火山喷发？！我炸穿了地壳吗？】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上红下蓝的火焰明显是气体燃烧的特征。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来的那么多、那么高压的可燃气体？
难道这下面不是虫巢的心脏，而是一个高压的天然气储存罐？
陈枫正在胡乱猜测的时候，卡罗尔上尉的通讯又接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陈，你那边怎么样？我看到了巨大的火焰。是你干的？”
陈枫回答：“不，不是我。我也在远处看焰火呢。”
卡罗尔上尉道：“提醒一下：那些大海星改变方向了。它们正在向火焰的方向移动。如果你还想干什么，得赶在它们前面了。”
不过陈枫已经不用赶在它们前面了。
因为他不可能顶着这股猛烈喷发的炽热火柱，把炸药塞进聚能战斗部打出的洞里。所以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刚刚舰娘系统也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获得成就“一箭穿心”：仅用一次攻击就严重破坏虫巢的心脏。】
【成就奖励：200功勋，200经验，蒙尘的勋章x1。】
紧接着又是一个提示框：【恭喜，您的指挥官等级已提升至6级。】
131 苏醒的大地
陈枫向贝尔法斯特看了一眼。
女仆长会意地点点头。她舰装背后嗖地一声，把一架小型无人机弹射到了空中。
之前的那架侦查无人机在爆炸冲击波中坠毁了。但她还有一架备用的无人机。
无人机飞快地爬升，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从它传回的图像里，火柱和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清晰可见。
巨大的火柱和它产生的烟云变成了新的蘑菇云。
在火柱的根部，某种红褐色的东西正从地面上一个宽达十米的圆洞中喷涌而出。咋一看，这喷泉喷出的东西像是液体。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是携裹着大量烟雾的气体物质。
看起来，这种红褐色的东西就是虫巢的血液了。让人没想到的是，虫巢的血液居然是一种易燃的高压气体。
但气体怎么能够作为血液来输送营养呢？这个问题陈枫暂时还没想明白。
由于洞口的喷射速度太快，所以洞口附近完全看不到火焰。直到红褐色的喷泉向上喷出五十米、速度降低后，才变成亮黄色的火柱。
洞口周围向上隆起、翻卷，犹如一个微缩的火山锥。大量裂纹从洞口向四周辐射出去。
爆炸将原本那个山坳周围的山丘直接从地面上抹去了。爆心附近现在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圆形平地，从中心向四周有明显的黑色辐射条纹。看起来就像地面上印了一个黑色的太阳图案。
这个圆的直径有三四百米，中心比周围低了四五米。这是爆炸从虫巢装甲铲去了一层物质的结果。
无人机将摄像头转向火柱的东边。陈枫看到了卡罗尔上尉说的那些巨噬海星。它们正在向火柱爬来，速度比之前要快了一倍。
看起来巨噬海星除了清理虫巢表面垃圾的职责外，还要负责紧急修补。
但陈枫很好奇这些巨噬海星要如何才能修复这样的创伤。
虽然巨噬海星也是体长一两百米的庞然大物，但在更加庞大的火柱和蘑菇云面前就显得不起眼了。
仅仅火柱本身的高度就和上海东方明珠塔接近，而上面的烟云更是已经窜升到七八百米高。
这就像几个赤手空拳的人想要扑灭输油管道大火一样。简直是螳臂当车。
这时，贝尔法斯特走到陈枫身边提醒道：“神使大人，既然原计划不能继续，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附近的虫群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陈枫也醒悟过来，这里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这里是舞台的正中央。
他正要说话，突然感到脚下又是一晃，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陈枫看了一眼贝尔法斯特，从她的眼神里确认了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是地震？这么巧？”
菲南这地方坐落在板块交接的火山地震带上，地震十分常见。基本上一个月总要有那么一两次地震。
但是居然会这么巧？刚好在陈枫引爆了一个巨型炸弹之后？
难道是这次爆炸影响到了附近的地壳运动？
贝尔法斯特摇了摇头：“不是地震。振动的波形不同。”
地震来自于地壳的断裂和滑移，所以地震波的波形是有一些特殊模式的。但这次振动的波形显然明显不同，所以女仆长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陈枫点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但拉菲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恐怕……我们有麻烦了。”
陈枫转过身，发现拉菲正单膝跪着，把手掌按在地面上。
他顺着拉菲的视线向地面看去，发现地上那些爆炸抛过来的碎石和沙子有些微微地颤动。几颗小石子正顺着山坡的斜度缓缓下滑。
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震动着地面。
地面又是一阵晃动，低沉的隆隆声从脚下传来。似乎地下有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火柱隆隆的呼啸声中，又混入了一些嘶嘶的喷射声。
陈枫抬头看向远处。
远处连绵的丘陵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团的白色雾气。
又是一阵“地震”传来。这一次陈枫看清楚了。
在这密密麻麻的丘陵之间，隐藏着成百上千的喷气口。震波所到之处，无数蒸汽团犹如受惊的鸟群，从喷气口腾空而起。
白色的蒸汽团犹如波涛激起的白色浪花，顺着大地滚滚而来。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一浪又一浪接连不断。
“嘶”突然在身边响起的声音吓了陈枫一跳。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山坡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里，随着震波的到来也喷射出了一股蒸汽。
白色的蒸汽一直喷射到三四米高，然后又迅速减弱。最后只留下一个飘荡在空中的巨大蒸汽团。
拉菲退回到陈枫身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陈枫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但他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那是因为这个猜测带来的恐惧。
“那震动，是它的脉搏。那些蒸汽，是它在出汗。”他使劲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虫巢正在苏醒。我们刚刚那一下，已经唤醒了它。”
贝尔法斯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我们刚刚明明射穿了虫巢的心脏！”
“这说明了虫巢有不止一个心脏。”陈枫努力扯出一丝苦笑，“谁规定心脏只能有一个的？”
两女相视哑然。
陈枫叹息道：“我早该想到的。‘心脏是要害”只不过是我们人类的错觉罢了。
“蚯蚓有五对心脏，乌贼有三个心脏，蝗虫的心脏是一串膨大的血管。所以虫巢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心脏？这根本就不对！失去一个心脏对虫巢根本就不致命！”
刚开始的时候，陈枫还能够努力保持语气平稳。但说到最后几句时，心中的懊恼和失望已经溢于言表。
贝尔法斯特靠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安慰道：“但至少我们重创了它。”
陈枫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摇头道：“不。我们只是唤醒了它。”
正如他所说的，无数虫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仿佛转瞬之间就出现在虫巢表面。大量的飞虫也缓缓升上了天空。在空中盘旋飞舞，聚集成几个仿佛烟柱的黑影。
褐色的虫群仿佛从烂泥中渗出的水，很快就浸透了大地，然后向四周蔓延开来。
地震，泉涌，从蛰伏中苏醒的虫群……
这一切都在说明这片大地，正在渐渐醒来。
卡罗尔上尉的通讯响了起来：“陈，我们这边有麻烦了。”
“我也看到了。”陈枫回复道，“立刻撤退。……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132 突围
事已至此，只能先撤退了。
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陈枫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也只能接受任务失败的结果。
就算他有办法躲开爆心附近的那些巨噬海星，也没办法顶着比东方明珠还高的熊熊火柱把几百吨炸药塞进洞里。
所以他很快就带着舰娘们离开了藏身之处，去追赶陆战队的车队。
不过在出发之前，安娜却提出自己要与其他人分开，单独行动。她的理由是自己的装备不适合接下来的突围作战，不如独自潜行离开。
陈枫有些拿不准安娜的真实意图。究竟她是真的考虑自身安全要避开正面战斗，还是怕影响队友撤退而要孤身涉险？
安娜毕竟是潜艇舰娘，确实不适合正面作战。
潜艇本来也不是用来正面作战的。隐蔽性才是它们的核心。潜行、侦查、破交、布雷这类工作才是它们的老本行。
所以安娜的武器只有一支12.7mm狙击步枪和一具反坦克导弹发射器，航速和力场盾比身为辅助单位的陈枫还要差。作为一个作战单位，她的火力、防护、速度三要素都远远弱于拉菲这样的驱逐舰娘，更不用说和贝尔法斯特相比。
陈枫的撤退途中不可避免的会与虫**战。如果硬要让安娜随队行动，可能反而会导致她被流弹殃及池鱼。
而如果让她单独行动，或许可以避免她陷入战斗。但这是一种赌博，万一安娜独自行动的时候暴露了行踪，陈枫他们是来不及救援的。
左右权衡了一番之后，陈枫决定还是先相信安娜作为一个老兵的战斗素质。于是他们就和安娜分开了。
十分钟之后，陈枫就追上了陆战队的装甲车。
这时候装甲车队才刚从隐蔽处驶出不到两公里，就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跳虫团团围住了。
五辆装甲车上的机炮都在开火，陆战队员也已经下车加入了战斗。但小口径步枪弹对升级了甲壳的跳虫杀伤力大大减弱，一百米外就基本不致命了。而全速冲刺的跳虫只需要5秒就可以越过这个距离。
这在现代战争中已经是要“上刺刀”的距离了。防线上随便哪里一个疏忽，哪怕只是有人换弹匣的时候手慢了一秒，跳虫就会冲进人群，战斗就会陷入肉搏。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跳虫的速度比其他虫子要快得多，所以现在包围车队的只是纯粹的跳虫。如果再有钉刺步甲或者掷弹甲虫出现，陆战队的防线就扛不住了。
陈枫三人的加入让形势立刻好转了一些。尤其是当贝尔法斯特装备的四门机炮一起开火时，顿时就在正面的跳虫群中劈开了一条血路。
陆战队装甲车的机炮只有400发弹药，经过两三天的战斗已经不足一半了。所以机炮只能做点射，压制跳虫的冲击势头。但舰娘们就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她们的身边有陈枫这个“弹药无限”的人形外挂在。所以舰娘的火力比装甲车要猛烈得多。
卡罗尔上尉见状立刻让装甲车再次开动起来，展开成攻击队形。装甲车在步兵跟随掩护，往女仆长打开的缺口展开了冲击。
贝尔法斯特和拉菲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需要别人提醒就自发地开始了配合。女仆长把火力集中在车队前方压制跳虫的冲击。拉菲则在车队后方断后防止跳虫随后追击，同时还可以贴身保护陈枫。
陈枫也没有闲着。他的舰装虽然只有一把防身的手枪，但他也不是只能靠别人保护的软柿子。
和上一次进入虫巢一样，陈枫又化身喷火兵，从掌心向扑上来的跳虫喷射出熊熊烈焰。不过这一次他喷射的燃烧剂不是白磷，而是胶状汽油。
这种燃烧剂是用天然橡胶溶解在汽油中形成的胶水状液体。天然橡胶的主要成分是聚异戊二烯，汽油的成分是有5~12个碳原子的烃类。
这两者都是比较简单的有机物。陈枫在科考队协助下突破了简单有机合成的瓶颈之后，就可以大量制造这种廉价燃烧剂了。
毕竟系统中储存的磷元素只有几十吨，而且不容易补充，作为白磷燃烧剂烧掉还是挺可惜的。但胶状汽油只需要碳氢氧三种元素，能够随时随地从大气和水中提取。
因此陈枫使用起来完全不用节省，直接在车队经过的路线上喷洒出了一条近百米宽的火河。
这一击果然奏效了。车队很快突破了跳虫群的围堵，开始向前突围。
但是若从无人侦察机的视角俯瞰，就会发现车队犹如一叶小舟，在汹涌的褐色海面上奋力前行。虽然弹雨和火海在车队附近清理出了一个百米宽的空隙，但稍远处仍然有无穷无尽的跳虫正蜂拥着围上来。
更远一点，几个更大更密集的虫群集团正向车队围拢过来，犹如一张渐渐合拢的巨兽之爪。这些虫群集团中有大量的钉刺步甲、掷弹甲虫和一些新的大体型虫子。在它们之间，往来奔跑的小股跳虫编制成了一张绵密的网，正要将整个车队兜在巨大的兽爪之中。
而在更远处的天空中，飞行虫群组成的黑云也正在蠢蠢欲动。
这一叶小舟虽然仍在劈波斩浪，但随时都会被虫潮巨浪吞没。
陈枫接通了卡罗尔上尉的通讯：“你们的空中支援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到？”
卡罗尔的声音很快回复：“攻击机群正在赶来。还要二十分钟。”
陈枫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虫潮，接通了胡德：【空中支援来不及了。开始炮击吧。】
如果陆战队呼叫的空中支援能够来得及，陈枫并不想让胡德的分舰队暴露。
因为攻击机可以打完就跑，虫群追不上。但战舰一旦开火，就会吸引虫群的注意力。炮击能够减轻车队的压力，但却会让胡德和海伦娜陷入虫群的围攻。
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陈枫的命令发出之后不到半分钟，天空中就传来了炮弹划破空气的隆隆呼啸。接着虫群最密集的地方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突然迸发出四个冲天的巨大火球。
133 泥淖
红色的火焰和灰黑色的烟尘交缠在一起，瞬间膨胀成一个五六层楼高的火球。一圈白色的涟漪从爆心扩散开，横扫大地。
距离爆心五十米之内的虫群，无论体型大小顿时化作齑粉。百米之内的虫群虽然还有全尸，但也立刻内脏破裂而死。更远处的虫群虽然没有全部死亡，但也瞬间被震晕，失去了行动能力。
爆炸的火球渐渐升高，变成了一朵朵黑色的蘑菇云。
381毫米高爆弹就是有着这样恐怖的杀伤力。一发就可以摧毁两个足球场面积内的所有有生目标。
在贝尔法斯特的目标指引下，四发高爆弹有两发直接砸进了虫群的攻击矛头中。至少有上千只虫子瞬间死亡或失去战斗能力。哪怕它们身披防弹甲壳也无济于事。
然而这还仅仅是一次“半齐射”而已。胡德只是在校准主炮的射击参数，还没有全力开火。
十几秒之后，弹雨再一次从天而降。不过这一次的是海伦娜的152mm主炮和胡德的140mm副炮在校射。
副炮炮击的声势虽然比起主炮要小得多，但胜在数量更多、速度快。海伦娜的十五门舰炮可以同时开火，胡德的十二门副炮有一半可以开火，所以一次齐射就可以发射十八发五十公斤重的炮弹。而且射击间隔都在十秒以内。
半分钟之后，致命的弹雨再次落下。然后炮弹的爆炸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渐渐连绵成一片。
胡德号的四座双联381炮塔以十五秒的间隔次第开火。同一炮塔的两门主炮间隔两秒发射，以避免炮口风暴影响射击精度。朝向战场一侧的六门5.5英寸副炮则在主炮射击的间隙进行齐射。
海伦娜的五座三联152炮塔则是以五秒的间隔进行半齐射。每座炮塔的三门舰炮轮流射击，一个射击，一个装填，一个瞄准。
两艘战舰一边炮击，一边以20节的速度向外海方向航行。虽然是战斗，但她们的动作却犹如芭蕾舞步一样轻盈、犹如钟表一样精准。
另一边，致命的炮火随着贝尔法斯特的指引，一个个地将虫群的攻击集群碾碎。
在这炮火下，虫群一旦组织起密集的攻击集团，就会遭到炮火的准确打击。因此它们只能以松散的队形投入攻击。这使车队受到的压力大大减轻。
但这还不足以扭转局势。
周围仍然不断有冲过炮火封锁的跳虫扑上来。虫群犹如一个巨大的沼泽正死死地缠住猎物，一点一点地将它拖入深渊。
而且正如陈枫担心的那样，虫群也在做出针对性的调整。
天空中原本蠢蠢欲动的飞虫群开始收缩，然后向着炮弹射来的方向飞去。地面上的虫群也有一部分改变了行进方向。
可以想到，护卫虫巢的水下虫群也一定在向着胡德分舰队蜂拥而来。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面对天空和水下虫群的两面夹击了。
虫群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测。即使它们兵分两路，分头攻击路上和海上的目标，也仍然可以在两个战场上同时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虫群的胜利似乎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
与嘈杂的正面战场相反，聚能战斗部的爆心附近现在却安静了下来。冲天的巨大火柱已经停止了呼啸。
巨噬海星的身体表面分泌出大量粘液来阻隔热量、保护自己不被烤焦。但这些粘液仍然在高温烘烤下不断沸腾。
它们的腕足因为疼痛而不断抽搐扭曲，不惧枪弹的表皮也在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下发黑碳化。但这些巨大的海星仍然舍生忘死地扑到了火柱根部，硬是用它们的身体将喷涌的洞口堵住了。
它们的管足牢牢地吸住地面，将腕足相互交缠，然后从身体表面分泌出更多的粘液。这些粘液很快固化，将它们的腕足牢牢地粘结成了一团，而同时它们也被牢牢地黏在了地面上。粘液渗入管足的缝隙，将所有漏气的缝隙都填补上了。被粘结在一起的巨噬海星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将自己变成了一座雕塑。
巨噬海星在虫巢中就如同人体中的血小板。当发现出血时，它们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失血的伤口。
喷涌的“血流”止住了，但“血液”中携带的物质却依然堆积在附近。
这些臭气熏天的粘稠液体在爆心附近的浅坑中汇形成了一个千米方圆的圆形“湖泊”。湖泊的中心就是那座由巨噬海星的躯体构成的小岛。
忽然，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轻轻的波纹。仿佛有一阵轻风吹过湖面，留下了一串不太明显的痕迹。
几滴红褐色的液体违背重力地脱离湖面，然后沿着某个看不见的表面流淌下来，勾勒出了几根手指的轮廓。
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响起了自然自语声：“这是油？”
这当然不是在闹鬼，而是隐身的安娜。
她可不会轻易地放弃。
她也不仅仅会救援。
作为德意志狼群的一员，潜伏和猎杀才是她的老本行。她们经常要独自在海上昼伏夜出潜行数月，忍受着孤独和寂寞，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气候和敌人，只为了等待猎物出现破绽的那一刻。
然后，一击必杀。
既然正面强攻没能完成任务，那么自然就该迂回背刺了。
安娜找借口支走了元首，就是为了潜伏下来寻找猎物的破绽。然后伺机施以致命一击。
只是……这片泥潭里，会存在什么致命破绽吗？
安娜轻轻甩掉手指上粘附的红褐色油污，继续向前深入。
这些红褐色的“泥浆”应该就是随着气流从虫巢伤口中喷射出来的东西。它似乎是由一些松软的固体和一些油性液体组成的烂泥。
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能够顺畅流动的“血液”。
如果它就是虫巢的血液，那其中肯定有某种液态溶剂消失了。这种液体的作用就像占人体血液中的水一样，是真正血液的主要成分。
只是，这么多的液体，怎么会瞬间就干涸了呢？
附近静悄悄地，但这里又不是完全的安静。
安娜行进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情况：从进入这片“湖泊”之后，就总能隐约听到某种轻微的嘶嘶声。
由于这个声音隐藏在附近虫群隆隆的脚步声中，所以安娜一直没有留意。
但随着她深入湖泊，远离了湖边路过的虫群，这个声音就变得明显起来。
安娜循着这嘶嘶声找去，却发现这声音似乎无处不在。
再仔细找了找，她发现这嘶嘶声来自于泥淖中密布的许多小洞。
这些小洞中正嘶嘶地向外喷着气体。气体搅动孔边的红棕色稀泥，吹起了一连串泡泡。
如果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孔边的稀泥似乎比其他地方的要更稀一些。
安娜蹲在一个孔边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站了起来，轻嗅了一口弥漫在湖面上的臭气，然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抓到你了。”
134 燃烧的天空（上）
接到安娜通讯的时候，陈枫也正遇到了麻烦。
胡德和海伦娜的炮击削弱了地面虫群的攻势，也引走了大部分飞行虫群。但剩下的少量飞行虫群还是给车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新出现的飞虫有两种，分别被系统命名为“刀颚飞蝗”和“菠萝蠓”。
刀颚飞蝗，顾名思义就是刀颚跳虫的飞行变体。它的后肢退化，翅膀得到强化，从而获得了更好的飞行能力。
它们攻击的时候会从高空俯冲下来，以极快的速度突破敌方的防御。
刀颚飞蝗本身的飞行能力其实并不很优秀。但当它们从四五百米的高度俯冲下来时，飞行速度可以突破每小时300公里。也就是每秒83米以上。
当它们以这样的速度俯冲时，从远处一个难以分辨的小黑点到扑到面前，只需要短短两三秒。
但值得庆幸的是，刀颚飞蝗为了获得飞行能力而牺牲了甲壳防护，防御能力比跳虫要低得多。所以突击步枪子弹在800米开外仍然能够有效地杀伤它们。但前提是能打中。
同时，刀颚飞蝗在攻击时仍然要先落地，再用刀颚攻击。这就给了战士们趁隙反击的机会。
刀颚飞蝗的双颚攻击能够一击将人腰斩，近战中对陆战队员威胁极大。但它还不足以突破舰装的力场盾。因此拉菲就成了救火队员。
哪里有刀颚飞蝗落地，她就第一时间冲过去用冲锋枪把它打成筛子。
凭着力场盾的保护和精准密集的火力，拉菲救下了不少被飞蝗扑倒的陆战队员。平均下来每个陆战队员都被她救了至少一次。
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却并不是体型较大的刀颚飞蝗，而是只有鸽子大小的菠萝蠓。
菠萝蠓的名字听起来萌哒哒，看起来也有些萌哒哒。这些家伙的外表毛茸茸、黄澄澄、胖墩墩，还有一双萌哒哒的大眼睛和耳朵一样的羽状触角。乍一看起来就像个长翅膀的皮卡丘。
但它们在战场上却是相当要人命的家伙。
每一只菠萝蠓都是一只会飞的手雷。
它们那像菠萝一样疙疙瘩瘩的黄色腹部里，装填了250克高能炸药。菠萝一样的甲壳鳞片则是预制破片，杀伤半径接近五米。
第一次遭遇菠萝蠓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混在刀颚飞蝗群中的几只不起眼的小虫子。然而当它们冲到人群中自爆的时候，瞬间就放倒了一片的陆战队员。
其中一只菠萝蠓就在陈枫的身边爆炸开，直接将他连人带舰装炸飞了起来。
陈枫眼见着力场盾指示器上的负载数值瞬间就从零飙到了82%。差一点点力场盾就直接过载了。
吃了这么一个亏之后，所有人都对这不起眼的小飞虫提高了警惕。一旦它出现在视线中，第一时间就会集火将它干掉。
万幸的是菠萝蠓的飞行速度比较慢，也飞不高。所以还能有机会将它们中的大部分拦截下来。
这大概是因为它们肚子里塞了太多的炸药了。
但并不是所有士兵都是神枪手。不是所有人都能用枪击中一只飞行中的肥鸽子。所以防空的任务就只能由两个舰娘承担起来了。
如果不是贝尔法斯特和拉菲的出色发挥，光靠陆战队的火力是无法在虫群的立体攻击下存活下来的。
可是如果没有陆战队的帮助，两个舰娘也无法在防空的同时兼顾到地面上的战斗。
然而即使是在内部双方通力合作，外部又有炮击支援的情况下，车队依然陷入了包围，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枫接到了安娜发来的炮击请求。
他趁着刚打退一波跳虫的间歇，匆忙扫了一眼安娜发来的坐标。
【这不是刚才我们安放穿甲战斗部的地方吗？你想做什么？】陈枫问。
【我找到了完成任务的方法。】安娜回答。
【这不可能。】陈枫说，【这个方案我之前就考虑过了。但那里的装甲太厚，胡德的主炮也无法击穿。除非能正好顺着战斗部打开的破口钻进去。但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说的不是那个方案。】安娜道，【我有新发现：虫巢血液的主要成分是甲烷。所以我有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
说着，安娜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作为数据包分享到了舰队网络中。
脑伴只用了零点几秒就将这些数据传送到了陈枫的脑中。
泥淖、油脂、气泡、刺鼻的臭气……
地层裂隙、甲烷、闪爆、冲击波、地震……
陈枫瞬间就明白了安娜的整个计划。
【甲烷？不可能。】胡德的声音插了进来，【常温下甲烷是气体，无法作为溶剂携带营养物质。而液态甲烷只能在零下一百六十一度以下才能存在，更不可能作为血液。】
停了一下，她解释道：【如果虫巢体温这么低，生理反应会慢得可怕。我们扎它那一下，估计要一个星期之后才会听见它喊疼。】
胡德的话却提醒了陈枫，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它血液里的是超临界甲烷！】
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物质存在固态、液态、和气态三种状态。但实际上如果物质的温度和压力都足够高，同时超过临界温度和临界压力，就会变成一种既非气体、又非液体的神奇流体超临界流体。
超临界状态是一种特殊的流体。它的密度接近一般的液体，因而能够很好地溶解其他物质，甚至超过原本的液体。
例如众所周知“油水不相容”，但超临界水却可以溶解汽油。
另一方面，超临界流体又可以像气体一样扩散和流动。流动阻力也远低于液体，更接近气体。
甲烷的临界温度是-82.6c，临界压力是4.6兆帕。完全有可能在常温下变成超临界流体。
所以如果虫巢用超临界甲烷作为血液，就既能溶解更多营养物质，又能够让血液以几十倍的速度流动。简直比液态水好用多了。
唯一的缺点是，需要在血管内始终保持五十多个大气压的血压。相当于五百米水深处的压力。
人类的血压不过70~110毫米汞柱，相当于1至1.5米水深。
这“高血压”简直高得没边了。
但对体型大如山岳的虫巢来说，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之前的很多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安娜的计划也有很大的实现可能。
想到这里，陈枫下定了决心：“安娜。你的作战计划，我同意了。”
135 燃烧的天空（下）
“你说什么？核防护？！”卡罗尔的声音高得都变调了。附近的陆战队员都不禁侧过脸偷偷看过来。
“你又在搞什么鬼？你那狗x的作战计划已经让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士。你还想杀了我们所有人吗？！”卡罗尔上尉揪住陈枫机甲的领子一阵猛摇，吐沫星子都喷到了后者的脸上。
不过这套医疗兵机甲全重接近八百公斤，所以陈枫连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让卡罗尔自己的胳膊差点扭伤。
陈枫双手虚按示意对方放松一点，耐心地解释：“别急别急，这不是核武器。这只是一次稍微有点大的燃料空气炸弹罢了。你们不需要做防辐射准备，但需要做好抗冲击波、热辐射、以及超压的准备。”
“只是”、“稍微有点大”？
如果不是拉菲在一旁面色不善地盯着，卡罗尔很想上去掐住这个家伙的脖子，然后在他那张黄皮肤的脸上来一拳。
他瞪了陈枫好一会儿才压下这个冲动，喘着粗气问：“有多大当量？”
“这个我也不知道。”陈枫回答，“估计……从一万吨到十万吨当量都有可能吧？”
十万吨当量……
卡罗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十万吨当量核武器空爆的有效杀伤半径约为3.2公里。
而他们现在距离陈枫指出的爆心位置……不到四公里！
你tm敢在把当量说得更高一点吗？
你绝对是隐瞒了爆炸当量吧？
卡罗尔上尉的嘴角抽搐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脏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时陈枫却又提醒道：“算时间，你们的攻击机群应该快到了吧？你赶紧通知他们避开这里，别被冲击波卷进去了。”
听到这话，卡罗尔稍稍消了点气，心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卡罗尔点点头：“好。我会通知他们暂时待命。”
“不，让他们去支援胡德的分舰队。”陈枫掏出了一个纸条递给卡罗尔。
“刚才她们用炮火支援救了我们，但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她们正在遭到虫群的围攻。现在她们需要你们的空中掩护才能摆脱虫群。”
卡罗尔松开抓住陈枫领子的手，接过纸条扫了一眼：“这是应该的。我这就通知攻击机转向那边。我会告诉他们那是盟军的战舰。”
说完他便转身跑向自己的车队，边跑边喊着通讯兵的名字。
时间不等人，让士兵做好防护准备、让机群转向，都是需要时间的。而他已经听到了战列舰炮弹划过头顶的隆隆声。
按照安娜的要求，胡德这次发射的都是去掉了引信的穿甲弹。
没有引信的炮弹落地之后不会爆炸，必须准确命中目标才有杀伤力。但为了避免爆炸的火球提前引燃甲烷气体，所以只能用这种炮弹来打。
在有安娜现场校射的情况下，胡德还是用了六轮炮击才命中了堵塞洞口的巨噬海星。
一吨重的炮弹直接打断了这些巨噬海星相互纠缠的腕足。被封堵在下面的高压气体立即涌了出来。
这些气体的压力有是大气的五十多倍，相当于每个指甲盖大小的面积上都站了一个人。
被炮弹撕裂的腕足再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压力，顿时根根崩断，发出了轰地一声巨响。仿佛内部有颗炸弹爆炸了一样。
堵塞洞口的那堆“雕像”顿时变得千疮百孔。红棕色的气体再次喷涌而出。
只不过由于洞口有堵塞物，所以不再形成一根垂直向上的喷泉，而是七八个歪歪斜斜四散喷射的小喷泉。
喷出洞口的气体迅速扩散，其中夹带的各种液体和固体如暴雨倾盆般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圆形的“湖泊”上空就弥漫了一层粘稠的红雾。
之前涌过来的巨噬海星都被自己分泌的粘液黏在了一起，失去了行动能力，所以它们无法再次堵上破口。暂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组织虫巢继续“失血”了。
见到炮击奏效，安娜二话不说赶紧撤退。
这里的空气中很快就会充满大量甲烷气体。而甲烷在空气中的爆燃极限是5%~15%。
到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火星就会引发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安娜可不希望那时候自己还在附近。
潜艇舰娘在隐身状态下的航速比平时还要慢。安娜的潜行速度大约只有每小时二十公里。
不过好在隐身时不会被虫群阻碍，所以她十二分钟后就撤离到了四公里外。
按照陈枫的估计，这个距离应该已经足够安全了。于是安娜给胡德发出了可以引爆的信号。
不多时，隆隆的轰鸣声再次划过天空。
不过这一次来的不再是没有引信的穿甲弹了。
胡德发射的是高爆弹，而且安装的是空爆用的气压引信。
由于甲烷的密度比空气轻得多，所以它会缓缓上浮，不会停留在地表附近。
胡德怕地面爆炸的火球未必能够成功引爆甲烷。所以她一次发射了八枚炮弹，并且将炮弹的爆炸高度分别设定在距离地面100米到500米的不同高度上。
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哪一枚炮弹成功点燃了空气中的甲烷。
因为能够看到最初那一朵火花的生物，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之后的几秒。
陈枫和舰娘们躲在一个小山脊后面。陆战队的装甲车并肩停成了一排，都把车头朝向爆心以减小迎风面积。
第一道闪光照亮天际的那一瞬，所有陆战队员都停止了射击。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跳上最近的装甲车，然后紧紧关上车门。
陈枫和舰娘们也转身蹲下，把后背的舰装朝向爆心。
枪声和炮声顿时消失。
失去了阻挡的跳虫群顿时如开闸的洪水一样顺着山脊冲下来。天空中的飞蝗群也纷纷转入了俯冲。
然后……天空燃烧了起来。
明黄色的闪光瞬间淹没一切，然后又在几秒内慢慢褪去。
接着黄色的光芒迅速变暗，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赤红。
最先到来的，是爆燃火球的热辐射。
一直笼罩着虫巢的天空，连热带正午的阳光都没能驱散的浓雾瞬间消失了。仿佛是盖在大地上的白纱被揭开了。
短短两三秒，空气就变成了灼热的火流。一切暴露在这红光下的可燃物都开始冒烟、卷曲，然后开始燃烧。
静静矗立在地面上的“芦苇丛”，轰然腾起火焰。
奔跑中的跳虫，身上突然冒出了火苗。
正在俯冲的飞蝗，直接变成了流星雨。
乌云般盘旋在高空的飞虫群，瞬间变成了“火烧云”。
天空中，大地上，一切东西都在燃烧。
背对爆燃火球、隔着舰装的面罩，陈枫也能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仿佛是被迎面泼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如果不是有舰装的保护，估计这会儿他也和天上地下的那些虫群一样被热辐射点燃了。
紧跟着热辐射的，是地震波。
不过因为是空爆，而且距离更远，所以地震波比上一次要弱一些。而且这一次陈枫有所准备，所以没被掀翻。
然后到来的是冲击波。
爆燃的速度比炸药爆炸速度慢，所以冲击波也弱一些。但爆燃冲击波的持续时间却会更长。
冲击波的风速超过了十三级台风，连七八吨重的装甲车都被吹得吱吱嘎嘎地晃动，随时可能翻倒。
幸好舰装的重量比较大、体积又小，所以陈枫他们才没有被吹跑。
刚才还在火焰中翻滚的虫子立刻停止了挣扎。它们的内脏都被超压冲击波碾碎了。它们燃烧的尸体又被爆风卷起、撕成碎片。
各种燃烧的碎片和烟尘混合成一片沙尘帷幕，一边燃烧一边升上天空。
等冲击波过去，陈枫回头看向爆心。
那里已经升起了一个高耸的蘑菇云。
爆心附近那个油脂汇聚成的“湖泊”已经被蒸发了。它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烟柱，从地面升起一直汇入翻滚着的火球中，把火球也染成了黑色。
黑色的火球边缘，却又间或闪过一抹暗红，犹如腐烂内脏中流出的血液。
火球中含有大量有机物分解产生的微小碳粒，但却耗尽了氧气。而当火球升腾时遇到新鲜的空气，炽热的碳粒就会立刻开始燃烧。从而产生了这种绚烂而又诡异的景色。
周围的天空中，无数升腾的烟云和火焰围绕着蘑菇云扭曲成了一片赤红的漩涡，连天空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犹如天空本身在燃烧。
136 背后的匕首（上）
虽然声势骇人，但这次爆燃的实际威力其实只有七八万吨。真正参与爆燃的甲烷大概只有两万多吨。从虫巢血液中蒸发出来的甲烷大部分都没有被引爆。
这次爆燃的杀伤力之所以如此惊人，其实主要是因为它产生了大量的热辐射。
通常核爆火球的温度高达百万度，所以它的光辐射主要是短波长的紫外光、x光、甚至伽马射线。这些光辐射的穿透力和杀伤力很强，但加热物体的效果并不强。
而爆燃火球的温度“只有”四五千度，所以爆燃火球的光辐射主要是红外光。
红外光又称“热辐射”，最擅长加热物体。再加上虫巢本身是生物体，表面的很多组织都是由有机物组成的。所以才产生了这样恐怖的火风暴。
很难估计究竟有多少虫子在这一场火风暴中化作了灰烬。但想必虫群肯定遭到了重创。
按生物学家的理论，整个虫巢实际上可以看作一个独立的生物体。陈枫他们平时看到的那些攻击性的“虫群”，其实只是虫巢免疫系统的冰山一角。大概也就相当于人体里的白细胞吧。
由于之前陈枫的穿甲战斗部击穿了虫巢的心脏，导致虫巢的免疫系统激活，战斗虫群蜂拥而出。结果却被卷进了这场人为的火风暴，损失惨重。
相信这次打击能让虫群稍微安静几天。这样后面的行动也能顺利一些。
“嘀嘀嘀……”一阵提示音打断了陈枫的思绪。
一个系统提示框弹了出来：【支线任务“攻心为上”已完成。】
【任务奖励：400功勋，400经验。】
紧接着又是一个提示框：【恭喜，您的指挥官等级已提升至7级。】
看起来就和安娜预料的一样。
虫巢的外壳主要是脆性的岩石质地，而不是柔韧的金属。所以在之前的穿甲战斗部打击下已经产生了很多裂缝。油湖里的甲烷气泡正是从这些裂缝里泄漏出来的。
当爆燃的冲击波再次轰击地面时，已经破碎的虫巢甲壳彻底碎裂并向下凹陷。冲击波因此转化成地震波向地下传导。
这地震波就如同武侠小说中的穿心掌，将已经重伤的虫巢心脏彻底摧毁了。
升级是好事。升级之后陈枫又能召唤新的舰娘了。
不过现在他却没时间高兴，因为还不知道其他舰娘是否安全。
现在周围烟尘弥漫，几步之外便不见人影。通讯频道中也满是杂音，接收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是因为蘑菇云中的气流剧烈对流。气流摩擦产生的频繁闪电干扰了附近的无线电通讯。
陈枫打开了舰装的扬声器：“拉菲，贝尔法斯特。你们还好吗？”
随着陈枫的询问，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穿过烟尘向他靠拢过来。
“我们没事。”
虽然这样回答了，但两个舰娘的样子都有些灰头土脸。
由于她们是背对着爆心蹲下的，钢铁的舰装遮挡了大部分的热辐射，所以她们身上的衣服还基本完好。只是落满了灰尘，并且颜色被烤得有些泛黄。
但是没有被舰装遮蔽的部位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热辐射照射到的布料都化成了灰烬。
拉菲的长袖外套变成了短袖衫。贝尔法斯特原本过膝的女仆裙也变成了超短裙。
如果不是舰装有自动灭火装置，估计整套衣服都会被烧掉。
陈枫赶紧拉起拉菲的手臂检查了一番。
幸运的是，她的手臂上只有轻微的灼伤痕迹，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贝尔法斯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让陈枫松了口气。
构成舰娘身体的是以铁和碳为主要成分的纳米晶胞。这种材料对于高温的抵抗力显然远高于构成人体的蛋白质，而且舰娘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也远胜人类。
确定两个舰娘都安然无恙，陈枫也放下了心。
但再看看两个少女衣衫不整的样子，他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中破”的模样也别有一番味道，但陈枫可不想让其他男人欣赏到。
于是他快速建成了一堵c形的围墙，把三个人挡在里面。又合成了两件涤纶的大衣让两女披上，用来遮挡破损的衣服。
接着他又再次试着用无线电联络其他舰娘。但仍然无法接通。看起来短时间内无线电通讯还恢复不了。
这事情着急也没用，只能耐心等待干扰随时间消退。
于是他又去看看陆战队的人如何了。
陆战队还剩下四辆装甲车。其中有一辆被冲击波掀翻了。另外三辆车里的陆战队员已经下了车，正在试图从翻倒的装甲车里将人拉出来。
装甲车的舱门太狭窄，身穿动力装甲的陈枫帮不上忙。
他刚在旁边看了两眼，一个陆战队员就跑来请他帮忙救治伤员。
“救治伤员？为什么找我？”陈枫有些讶异地问。
那个陆战队员指了指陈枫左边盾牌上的红十字，反问道：“你不是医生吗？”
陈枫本想说自己的设备不能治疗活人，但又想起了舰娘系统的尿性。按它一贯的恶趣味，既然给陈枫的舰装设定了“医疗兵”身份，搞不好还真会有医疗功能呢。
他试着搜索了一下舰装的功能模块，果不其然地发现了“战场救护”功能。
这个功能模块可以全自动地给伤员进行紧急治疗，甚至还能完成一些简单的外伤急救手术。
刚才一路战斗，装甲车没有时间停下来。即使是重伤员也只能简单包扎止血之后就放在车上带着走。现在终于有时间了，需要赶紧给他们做手术。不然他们中有些人可能撑不到隐蔽所。
于是陆战队员们临时清空了一辆装甲车的车厢，作为给重伤员急救的临时手术室。
有五个重伤员需要紧急抢救。陈枫估计他们还需要在这里呆四十分钟左右。这期间，换好了衣服的拉菲和贝尔法斯特也来帮助陆战队员将翻倒的装甲车扶正。
好在附近的虫群都被火风暴烧死了，所以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会遭到攻击。
做完第四场手术的时候，与安娜的通讯恢复了。她报告说正在向车队的位置赶来。
这个消息让陈枫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胡德和海伦娜毕竟是两个人行动，而且战舰形态的战斗力和生存力也比舰装要强得多。再加上卡罗尔上尉已经安排了空中支援，所以她们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但不久之后，胡德的消息却让陈枫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你们受到反舰导弹攻击？海伦娜号沉没？！她人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舰装的手术功能是全自动的，他这一分神估计已经要了伤员的小命。
得知海伦娜仅受轻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陈枫才稍稍心安。他马上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随着胡德的叙述，陈枫才慢慢了解事情的由来。而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燃起。
137 背后的匕首（下）
三十分钟前，胡德和海伦娜完成了炮击掩护之后便撤向开阔海域，以躲避锤头爆虫的攻击。
联合帝国的攻击机群如约前来，并空袭了正在涉水围攻的踏浪跳虫群。而空中的飞虫群也在蘑菇云升起后就撤退了。
虫群的威胁解除后，胡德和海伦娜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仅仅几分钟后，海伦娜的雷达就侦测到了几个微弱但快速接近的信号。
那是六枚掠海飞行的导弹。
胡德和海伦娜的防空炮都是针对二战前期的飞机设计的。这些螺旋桨飞机的平飞速度通常只有400~600公里每小时。
而亚音速反舰导弹的平飞速度可以达到1000公里以上。
因此这些防空炮在对抗反舰导弹时显得十分无力。它们的射速和精度都无法在导弹的飞行线路前方迅速形成有效的拦截弹幕。
即使有舰娘本身的指挥和控制加成，定时引爆的炮弹也只能徒劳地在导弹后面炸开。
六枚反舰导弹一直掠海飞行到距离两艘战舰只有两公里的地方，然后迅速爬升到300米高，再转入俯冲。
这种“低空突防、俯冲攻击”的反舰导弹通常是用来攻击具有厚重侧舷装甲的战舰的。
它们可以利用俯冲获得更高的穿甲速度，同时可以避开厚重的主装甲带、攻击较为薄弱的水平装甲。但它们的爬升阶段也更容易遭到防空炮的拦截。
胡德和海伦娜的防空炮正是在这个阶段成功摧毁了两枚导弹。但还是有四枚导弹顺利转入俯冲。
海伦娜号被两枚导弹命中。
其中一枚导弹从二号烟囱后方垂直穿入，彻底摧毁了轮机舱。
另一枚导弹命中了二号炮塔旁边的甲板。也正是这一枚导弹给了海伦娜号致命的一击。
300公斤的半穿甲战斗部轻易地穿透了三十多毫米的水平装甲，并且深入到舰体内3~4米。然后其中装填的一百公斤烈性炸药爆炸，直接将侧舷炸出了一个十米宽的巨大豁口。
海水顺着豁口汹涌灌入舰体，淹没了大量舱室，使海伦娜号很快侧倾接近30度。
海伦娜原本还试图挽救重伤的舰体。但胡德知道海伦娜在陈枫心中的地位不同，担心弹药库殉爆的风险，于是命令海伦娜弃舰。
对于胡德的这个决定，陈枫感到十分满意。
舰体损失了不过多花一两天时间就可以造出来。但如果海伦娜有了什么闪失，陈枫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海伦娜的装甲舱从舰体中弹射出来之后，舰体就自动启动了自毁程序。最终这艘满载排水量一万吨的巡洋舰随着几声爆炸沉入了大海。
胡德虽然也被两枚导弹命中。但和历史上那次倒霉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一枚命中舰体中部的导弹穿透了两层较薄的装甲甲板，然后被3英寸厚的主装甲甲板挡住，只炸出了一个不大的洞。爆炸掀飞了这一侧的几门副炮。
另一枚导弹刚好撞上了一号炮塔顶部的5英寸装甲，完全没能贯穿。在炸出一团火球之后，弹片和冲击波只破坏了一些暴露的电子设备。
胡德的装甲舰体经受住了反舰导弹的严苛的考验，但也暴露了老式火炮战舰在导弹时代的无力。
看来，有必要尽快点出防空导弹这个科技树了。否则今后免不了还要吃这个亏。
想到这里，陈枫立刻让胡德把舰体送回系统船坞。
在面对反舰导弹的时候，巨大的舰体并不能提供更好的保护，反而是个更容易命中的靶子。这时候使用舰装反而不容易被雷达锁定。
陈枫并没有问导弹是谁发射的。因为这片海域里装备有反舰导弹的就只有一家。
而会把胡德和海伦娜的位置告诉他们的人，就只有一个。
陈枫心思一动，舰装立刻就迅速将手术器械清理收拾起来。然后机械手收回背后折叠起来。
几秒钟之内，医疗兵舰装就从手术模式切换到了战斗模式。
陆战队的正牌医疗兵一直在配合陈枫抢救伤员，这时却莫名其妙地看到陈枫放下做到一半的手术，收起了器械。他讶异地出声询问：“陈医生？发生了什么事？”
陈枫看了看手术台对面的医疗兵，又看了看躺在手术台上的伤员，犹豫了几秒。
这两天，这些陆战队士兵和陈枫一起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凶残的虫群。直接交流虽然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一些战友交情在的。
如果现在停止手术，就等于宣判了手术台上这个重伤士兵的死刑。而排在后面的那个伤员也凶多吉少。陆战队携带的医疗器械救不了他们的命。
但遭到背叛、海伦娜受伤带来的愤怒终于还是压倒了这一点愧疚。陈枫冷淡地答道：“刚才，你们的反舰导弹击沉了我们的一艘巡洋舰。我们的盟友关系结束了。”
医疗兵和旁边帮忙的两个陆战队员目瞪口呆。
见陈枫转身就要出去，医疗兵着急地想要追上来。但拉菲立刻插到了他和陈枫之间。
她舰装上的冲锋枪已经弹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三个陆战队员。
医疗兵不得不停住脚步。三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枫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刚跳下装甲车，陈枫就看见了卡罗尔上尉。他正站在装甲指挥车旁边，背对着陈枫，手里抓着电台的话筒在说话。
拉菲随后从装甲车里退了出来，枪口始终指着车内的三个人。她关上舱门，抓起陆战队员丢在舱门边的一支步枪把舱门别上。
虽然这不能阻止他们从装甲车的其他舱门出来，但至少可以迟滞他们一会儿。
贝尔法斯特一直守在手术室外警戒。此时她也靠了过来：【要准备战斗吗？】
陈枫握了握拳头。动力装甲的机械手掌也同步握紧，钢铁的手指相互摩擦，发出一阵吱嘎声。
【冤有头债有主。我先和他单独算算这笔账。】他说，【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但不要先开枪。】
说完陈枫大步向卡罗尔走去，钢铁的脚掌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卡罗尔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向大步走来的装甲人形。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还礼貌地向陈枫点了点头：“hi.”
看到他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陈枫顿时有一股无名火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他几步冲上去，抬手便是一拳。
动力装甲内部的人造肌腱在电流控制下骤然收缩，爆发出数百倍于肌肉的力量。钢铁的拳头如同炮弹出膛一般轰然作响。
如果被这一拳命中，卡罗尔的脑袋估计就会直接爆掉了。
但陈枫毕竟缺乏搏斗经验，手臂后摆的动作太大了。这使得他出拳的动作慢了零点几秒。
而卡罗尔多年的军事格斗训练经验救了他一命。
他的余光刚一看到动力装甲握拳曲肘、肩膀后摆的动作，马上下意识地缩头弯腰，同时做出架拳格挡的姿势。
钢铁的拳头带着拳风擦过卡罗尔的头皮，轰然砸在装甲车上。步话机的碎片顿时四处飞溅。有几个碎片打在卡罗尔的身上，感觉像是被弹片击中了一样。
这时他才听到一句用唐话发出的怒吼：“嗨你妈嗨！”
138 谁是叛徒（一）
近身格斗是联合帝国海军陆战队的重要训练项目。卡罗尔上尉在这方面的成绩一向优秀。
因此当他看到这个声势，立刻就明白这拳头是挡不住的。
虽然对手是个没有格斗经验的菜鸟，但架不住“一力降十会”啊。
动力装甲能够把使用者的力量放大几十倍，而且是字面意思的“钢筋铁骨”。这样的拳头若是挨上一下，重量级拳王也得当场ko。
于是卡罗尔当机立断，放弃抵抗，转身撒腿就跑。
陈枫一拳挥空打在装甲车上，反震的力量也让他的手臂一阵发麻。但由于动力装甲的保护，他并没有受到伤害。
等他站稳再看时，卡罗尔已经跑出了七八步远。
“站住！”陈枫大喝一声，迈步便追。
但是这套动力装甲虽然力量大，但上面附加的各种设备也太多了。尤其是那面大如门板的盾牌，而且还没法丢弃。
这使得整个舰装自重就有七八百公斤。陈枫跑了几步就意识到，这样是追不上快得像兔子的卡罗尔的。
但舰装并不是只靠双腿移动。
【启动悬浮力场。】
卡罗尔又跑了几步，只听到身后轰然作响。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骂了句：“靠！”
两米多高的钢铁巨人犹如一辆人形坦克直冲过来。装甲背后的发动机高速运转，发出了尖厉的呼啸声。
卡罗尔这才想起来这东西是有推进器的，而且最高行驶速度超过每小时五十公里。他就算是短跑世界冠军也跑不掉，更不要说人体的耐力怎么也不能和机器比。
他还没跑出一百米，发动机的尖啸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身后又响起钢铁摩擦的声音，卡罗尔知道这是动力装甲手臂挥动的声音。如果没有什么好办法，恐怕下一秒钢铁重拳就会砸在脑袋上。
卡罗尔连忙往旁边纵身一扑，蜷缩起身体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钢铁的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零点几秒前的位置掠过，但却抓了个空。
钢铁巨人从他身边隆隆地冲了过去。钢铁的脚掌重重地踏在地上，带起滚滚尘土，蹬蹬蹬地冲出去十几米才停住。
眼看着钢铁巨人又要冲过来，卡罗尔连忙翻身跃起。
当钢铁巨人再一次挥起拳头时，卡罗尔却没有再转身跑路。
挡又挡不住，跑又跑不掉。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靠闪躲、拼敏捷了。
由于陈枫的舰装和动力装甲是一体的，所以身上时刻都得带着几百公斤的各种设备。直线行驶时可依靠舰装自身的动力，但在小区域闪转腾挪时，这些额外负重就显得非常累赘了。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陈枫的动力装甲身高超过两米，全重七百多公斤，犹如一只力大无穷的大猩猩。卡罗尔身高一米八，体重七十公斤，相比之下犹如一只敏捷的小猫。
大猩猩挥动手臂四处乱打，小猫窜来窜去四处躲避。
小猫绕着大猩猩跑，尽力往对方的背后死角跺。大猩猩则转来转去，想要找出躲在背后的小猫。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但时间拖长对陈枫是有利的。因为卡罗尔无法制服包裹在动力装甲内的陈枫，但他只要稍一疏忽就会被一击ko。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陆战队员。他们从装甲车里、从外围警戒线上转回来。当士兵们看见卡罗尔上尉在被陈枫攻击时，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
但全副武装的贝尔法斯特和拉菲挡在了他们面前。黑洞洞的机炮和冲锋枪也对准了陆战队员。
双方顿时陷入了对峙，谁也没有先开火。
陆战队员们虚张声势地吼叫着，要对面的人放下武器。
而两个舰娘只是沉默，炮口坚定不移地指着对面的士兵。
虽然陆战队方面有四五十个士兵，而这边只有两个小姑娘，但士兵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都看到过这两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把子弹弹飞的场面。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在对方面前恐怕连烧火棍都不如。
但如果对面的五门机炮近距离朝着人群开火……那场面就会是一场屠杀。
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家伙悄悄向停在稍远处的两辆装甲车摸去。装甲车上的25毫米机炮是有可能威胁到舰娘的。
但是当他们试图把装甲车的机炮转过来时，却发现拉菲的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已经对准了他们，并且打开了前盖。
另一边，陈枫终于将卡罗尔逼到了装甲车边。本以为这样就把他逼入了死角，却不料卡罗尔手脚并用，像猴子一样三两下爬到了装甲车顶上。
陈枫也想爬上去，却发现上不去。
因为动力装甲的手掌和脚掌都太大了。正常人手脚能够借力的地方，动力装甲却踩不稳、抓不住。
就算能勉强爬上去，动作肯定也不如普通人敏捷。对方可以抢先从装甲车的另一边跳下去。
陈枫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刚才一阵追逐还是很耗体力的。尤其是对于没有格斗经验的陈枫，经常用力过猛导致体力白白消耗。
卡罗尔也累得不行，半跪在车顶一个劲喘气。
陈枫好歹还有动力装甲的辅助，而他则完全要靠自己的力量。如果不是多年的军事训练培养出了优秀的体能，加上生死一线时肾上腺素的刺激，他早就因为跑不动而被一巴掌扇倒了。
但现在卡罗尔还不能放松。因为只要陈枫不放弃，他的小命就还没保住。
于是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得抓紧时间劝说：“你……冷静……冷静一下……”
“冷静你妹！”陈枫嘴里骂着，抬腿向装甲车狠狠踹了一脚：“你以为呆在上面我就抓不到了吗？”
七吨多重的装甲车也被这一脚踹得晃了一下。
接着，陈枫的机甲手掌向上张开，掌心窜出了一朵小火苗。
卡罗尔知道这是陈枫使用凝固汽油喷射能力的准备动作，也见过陈枫用这武器把一大片跳虫烧成灰。他知道自己跑再快也躲不掉这种攻击。
于是他高举双手，苦笑了起来：“我是跑不了，但你起码让我死个明白吧？”
陈枫冷哼一声：“你这个叛徒！你违背了我们的盟约！”
卡罗尔委屈地叫了起来：“我做什么了我？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我真搞不懂，我到底哪里违背了盟约？”
陈枫冷笑：“你们用反舰导弹攻击了我们的战舰。击沉一艘，击伤一艘。我只把她们的位置告诉过你。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卡罗尔闻言一愣，但马上非常肯定地喊道：“这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让攻击机去轰炸虫群，没有让他们去攻击战舰。这你是知道的！肯定是舰队上层有人自作主张！”
陈枫也愣住了。
卡罗尔的辩解也有可能是事实。
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上尉连长，影响不了舰队上层的决定。如果上面的人判断胡德和海伦娜两艘战舰是敌人，那么很有可能跳过卡罗尔直接下令攻击。
陈枫握起了手指，掌心的火苗消失了。
这时候他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开始认真分析自己是不是有误判的可能。
但是……联合帝国的舰队指挥官是根据什么判断胡德她们是敌人的呢？他们攻击前甚至都没有进行警告，说明他们对这个判断非常肯定。
未经警告、对方也未表现出攻击意图时，直接对“不明国籍”的战舰发动攻击，在国际上就等于是不宣而战。
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舰队指挥官会这么做。这是在用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肯定有人向他们透露了胡德她们的真实身份。
如果这个叛徒真的不是卡罗尔，那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139 谁是叛徒（二）
正当陈枫有些疑惑的时候，贝尔法斯特突然开口道：“我这里或许有线索，应该可以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出卖了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女仆长。
陈枫问：“你有什么线索？”
“我记录下了他们这两天和舰队的所有无线电通讯。如果是他们出卖了我们，来往的信息就在其中。”
卡罗尔大怒：“你居然监听盟友的通讯？！”
贝尔法斯特连一个白眼都懒得丢给他。
她对陈枫解释道：“公主殿下（胡德）一直认为联合帝国的人不可信任。所以我们一直在监听记录他们的往来通讯。但没有您的允许，我们并没有进行破译。”
女仆长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陈枫听明白了。
她想说的是：事实证明胡德的担忧是正确的。
陈枫冷着脸吐出两个字：“给我。”
话音刚落，陆战队和联合帝国舰队的通讯记录就被发送到了陈枫的脑伴里。
陈枫在厄贝尼港曾经用量子芯片破译过联合帝国的军用密码。
那次联合帝国的军方一直认为是有内鬼把通讯密码泄漏给了“叛军”，不相信密码是被暴力破解的。
虽然事后军方的内部整肃抓了不少人，却没有发现叛徒。但他们还是相信军用通讯密码不可能被区区“叛军”破译，所以只是重新修改了密钥。
这就方便了陈枫的破译。
当然，即使他们更换了加密方式，也只不过是让陈枫多花一点时间而已。技术上的代差不是那么容易对抗的。
陈枫只用了三四分钟，就破解了联合帝国的通讯密钥。然后，陆战队这两天内和舰队的通讯内容就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了。
但陈枫却变得更加疑惑了。
在最近的几条通讯信息中，确实有向联合帝国方面指认胡德小队为“叛军”的内容。毫无疑问，陆战队方面确实存在背叛盟约的行为。
但在之前的一条通讯中，陆战队方面又明确称胡德她们是“盟友”，要求攻击机对其进行空中支援。而胡德确实也报告说联合帝国的攻击机群轰炸了围攻她们的虫群。
一会儿说“这是朋友”，一会儿又报告说“这是敌人”。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如果这两条通讯都属实，难不成是卡罗尔得了精神分裂了？
陈枫又继续向前翻阅通讯记录，结果发现这样自相矛盾的通讯记录还很多。
如果只是卡罗尔一个人精神分裂，还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联合帝国舰队方面的回复也明显前后不连贯。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分别在和两个人在对话……
等一下……“两个人”？
陈枫心中一震。
再仔细去看，这似乎就是两段不同的对话，硬是被穿插在一起了。如果这些信息不是同一个人发送的，那看起来似乎就合理多了。
陈枫又回头核对了每一条通讯所使用的密钥。果然这些信息中有两个不同的密钥。
其中一个密钥的使用者，姑且称之为a。而另一个则可以称之为b。
这个a与舰队的通讯比较少，并且基本上都是与作战任务相关。内容也只是说陆战队和科考队自己的事情，几乎没有提及陈枫他们。
而另一个人b，与舰队的通讯就很多，内容也比较杂。他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汇报了这两天陆战队和陈枫方面的活动，并且一直称呼陈枫为“叛军”。
向联合帝国舰队告发胡德为“敌方”的，正是这个b。
而且这个b一直在汇报中指责卡罗尔上尉的“叛变行为”。显然他不会是卡罗尔。
显然，这个b是真正的叛徒。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谁才是b？
陈枫将目光转向了卡罗尔：“你的连队里有几个通讯密钥？”
卡罗尔上尉警惕地反问：“你想干什么？我绝对不会把密钥交给你的。”
看来他并不知道另一个通讯密钥的存在。
陈枫叹了口气：“我猜你应该掌握着一个通讯密钥。但你的连队里还有另一个不同的密钥。这个人就是背叛者。我要知道他是谁。”
说着陈枫找出一张纸打开。舰装的机械手快速地用激光器在纸上打印出了全部的通讯内容，并且分别注明了a和b两个通讯人。
他朝最近的一个陆战队士兵招了招手：“你，过来。把这个交给你们连长。”
那个士兵左右看了看，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他从陈枫手中接过了那张纸，简单扫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不由得仔细看了下去，甚至都忘了应该把纸条给长官。
周围的士兵们都发现了这个士兵的不对劲。他们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但目光明显都在向那张纸条上瞟。
靠得比较近的两个士兵连忙跑过来。其中一个黑人士兵警惕地盯着陈枫，另一个则推了推发愣的士兵的肩膀：“杰瑞，怎么了？”
蹲在车顶的卡罗尔上尉看不见纸条上写着什么。但看到士兵的神色不对，他敏锐地察觉到苗头不对，大声提醒道：“二等兵，把那张纸给我。”
但杰瑞二等兵却没有服从这道命令。
他默不作声地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反而把纸条递给了后面上来的两个士兵。
陈枫打开了舰装的扩音器：“卡罗尔，从这些通讯中看，你确实没有背叛我们。刚才是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但你们中确实有个人出卖了我们。”
他的目光从士兵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继续说道：“我们虽然才刚认识了两三天，但也算是一起并肩战斗、一起打过虫子的战友了。但这个叛徒不仅出卖了我们，也出卖了你们。
“他引导反舰导弹攻击了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的友方战舰，丝毫不顾大家可能因此被虫子吃掉。他还一直在汇报你们的‘叛变投敌’。这样即使你们活着回去，也会因此进监狱。”
陆战队的士兵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目光有些游移。大部分还有些狐疑，一些人则开始相互交换起了眼色。
不一会儿，一个车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声问陈枫：“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们不用相信我。你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陈枫斩钉截铁地答道。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在士兵们中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陈枫继续说：“密文和译本都在这张纸上。你们可以找出那两个密钥，自己去核对是否一致。你们也可以自己去差电台的通讯记录，看是不是和我的说法一致。”
“他说的是实话。”一个刚看过纸条的士兵突然大声说，“这确实是我们的通讯内容。有一次和舰队联络的时候我在，当时的通讯内容和上面的一模一样！上尉没有出卖大家，是另一个人出卖了我们！”
士兵们闻言轰然炸开了锅。纷乱的声音最终汇成了一句话：“究竟是谁？”
140 谁是叛徒（三）
一片纷乱中，陈枫却从装甲车边走开了。两个舰娘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人群，走到稍远处等待士兵们自己查找真相。
三个车长见状来到卡罗尔上尉的身边，一起问道：“上尉，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时卡罗尔已经拿到了纸条，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关于我的那一半是真话。另一半……我也不知道真假。”
三个车长沉默了一阵。
四号车的车长突然开口：“如果真有另一个密钥。有个人的嫌疑最大。”
四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张。”
另一个车长转身就要离开：“我去找他。”
这时士兵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
卡罗尔和三个车长都看向人群。正要离开的车长也停下了脚步。
人群分出了一个缝隙。一个身材壮硕的陆战队员揪着另一个小个子士兵的衣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一看到四个军官，大个子士兵就叫嚷起来：“我抓到这个家伙，他想要破坏电台！”
众人看向他手里拖着的小个子士兵。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正是那个姓张的唐人通讯兵吗？
通讯兵被大个子揪住衣领，满脸通红地大叫：“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在按规定检查电台！”
大个子士兵厉声反驳：“我看到你在拆电台里的东西！”
通讯兵奋力挣扎，想要摆脱大个子的手：“那是正常检查程序！”
“够了！都闭嘴！”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出声的是二号车的车长。
按理来说，这两人并不是二号车的乘员，所以不归他管。但此时其他几个车长都没有反对，卡罗尔上尉也抿着嘴一声不吭。
于是这位车长又示意旁边的几个士兵：“搜他的身。再去两个人检查电台。”
“你没有权力……”通讯兵见状大叫。但旁边的三四个陆战队员一拥而上，顿时按住了他。任凭他怎么抗议、咒骂、挣扎，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
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一个陆战队员就高举起了手，给众人看一个外形像u盘的东西：“密钥！他身上真的有密钥！”
二号车车长快步走上前，一把从士兵手上夺过密钥。
他皱起眉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把密钥，然后又凑到鼻端闻了闻，接着突然勃然大怒。
“fxck！”他疾步上前，猛地一脚踹在通讯兵的脸上，“密钥被销毁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联合帝国的军用密钥里装有微量的炸药，可以通过一个快速的操作彻底摧毁内部存储的密钥数据。
联合帝**事条例里规定：当密钥有可能落入敌人手中时，必须优先销毁密钥。
如果说通讯兵持有另一套密钥，是有什么特殊任务。那么为什么他要销毁密钥？
他并没有落入敌人手中，密钥也仍然安全。周围都是他的同僚和战友。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愿意别人用这个密钥去核实另外一半电文是否属实。
但这只是欲盖弥彰。
所有智力正常的人，这时候都会作出同样的判断那些电文的解码结果是正确的。这位通讯兵就是那个叛徒。
“看来你们找到了叛徒。”陈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装甲车旁边。他的嘴角挂着微笑，冷冽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被按在地上的通讯兵：“把他交给我吧。”
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的通讯兵见状兀自叫道：“不不不，那不是我干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些电文！那密钥我也不知道！一定是别人嫁祸给我！”
他又将哀求的目光转向陈枫：“相信我！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也是唐人，和你一样。我们是老乡啊！”
【他在撒谎。】女仆长的通讯立刻发到了陈枫的脑伴上。
和外人相比，陈枫肯定更相信舰娘们。更何况……
“之前好像有人说过：‘我不是唐人，我是布里塔尼亚人’来着？”陈枫冷笑道。
见说不动陈枫，通讯兵又转向了卡罗尔：“上尉，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叛徒！我跟了你三年了！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啊！”
卡罗尔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通讯兵继续哀求着。但大家的注意力却又被另一个匆匆跑来的士兵吸引过去了。
这个士兵是刚才去检查电台的。他把一个纸条递给了二号车车长：“电台的存储卡被破坏了。辛亏被发现得早，他只来得及把卡折断。所以还能修复部分数据。和密文的序列号能对得上。”
联合帝国的军用电台有功能，会在每个电文开头都会自动插入一个唯一的序列号。根据这个序列号可以判断出是哪个电台发送的电文。如果有人伪造电文，序列号的顺序就会出错。
这是一个几乎无可辩驳的证据。因此所有士兵看向通讯兵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
然而通讯兵却又对士兵们辩解道：“这不能怪我！我只是按上级命令行事！这些唐人真的是叛军！你们不信自己看电文，看看司令部是不是这么说的？是卡罗尔在抗命！是他隐瞒了真相！他才是叛徒！”
卡罗尔也不辩解，只是颓然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年轻的士兵朝地上的通讯兵啐了一口：“闭上你的臭嘴，叛徒！就算上尉隐瞒了事实，但你也差点害死我们。”
“是啊。”另一个士兵附和道，“我刚看了电文的时间。你告密的时候我们正被虫子围着打，全靠舰炮火力撑着。如果导弹来得早了几分钟，我们就会失去炮火支援。现在估计已经成了虫子粪了。”
之前战斗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其他士兵虽然没有出声，但也大多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大家没有什么异议了？”陈枫四周看了看，“那这个叛徒我就带走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向通讯兵伸出手去。
但一个人影突然插到了陈枫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慢着！这个人不能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