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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寸尺     云归txt下载     云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不宜久留远古事

    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远处,宁白峰暗自呼出一口气。

    为了宝物,连跟随自己多年的灵兽也能放弃,这样的心性,实在冰冷无情。

    宁白峰转身看向地面。

    刚刚老邵骗过他们的手段,并非是什么虚影残像。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一剑斩开了某个活物。

    更何况,赵硕一拳爆碎的那团绿色汁液,同样也骗不了人。

    草地上,绿色的汁液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被劈开成两半的八爪碧绿虫尸落在丈许外。

    “这东西名叫影身虫。”

    站在远处的中年书生开口解释道:“乃是御兽山庄以泪影虫为基础,人为培育出来的一种奇虫,有混淆视听,惑人耳目的效用。”

    泪影虫是什么,宁白峰清楚。

    这种能记录影像的奇虫,效果与留影珠极为相似。

    想起刚刚那一幕,老邵一分为二,直如真人无异,突发状况下,连他都没有看破出来。

    能将泪影虫培育成这这种异物。

    农家御灵一脉的手段,确实匪夷所思。

    宁白峰收剑入鞘。

    赵硕将小猴子拎到眼前,叹道:“只是灵物再奇妙,也会遇人不淑,可惜咯......”

    然后他看着覆盖在灵猴头顶的铜镜,转头看向曹梦生,“这位先生,事都结束了,是不是该将这东西收起来?”

    曹梦生招了一下手。

    古老铜镜立即返回,窜进他的大袖之中。

    宁白峰清楚,这东西必然就是对方的本命之物。

    此刻,没了镜光笼罩,赵硕随手准备将灵猴扔在地上。

    “它还没有死。”

    曹梦生开口打断他的动作,说道:“本命物虽能掌握妖灵之物的魂魄,但并非没有办法规避。刚刚邵子师捏碎灵猴本命石的时候,我已经护住了他的魂魄,足以保证它不会死于非命。”

    赵硕抖了抖手,灵猴依旧软如烂泥,毫无生息。

    宁白峰却敏锐的抓住曹梦生最后一句话,问道:“既然没死,那会怎样?”

    曹梦生看着灵猴,叹气道:“神魂受损严重,具体如何还要等醒过来才知道。”

    赵硕伸手将灵猴往前一递。

    尚未来得及开口,曹梦生提前摇头道:“你抓住的就是你的,更何况,我不太喜欢养这些妖灵之物。”

    赵硕有些无奈,另一只手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显得有些憨憨的模样。

    宁白峰回身走到赵硕身边,打量了灵猴一番,示意赵硕收起来。

    然后他看着中年书生,说道:“先生,此地不宜久留,老邵很快就会回来。”

    听见这话,曹梦生意识到什么。

    他神情极为严肃,声音却又极为讶异道:“你真的吃了那东西?”

    宁白峰笑了笑,从玉佩里取出那个木箱子,摇头道:“觉得有些恶心,只是收起来了而已。既然先前与先生有交易,那就现在还给先生。”

    对于曹梦生,他还是有些好感,所以他不介意继续完成交易。

    况且,这颗心脏,总有些让宁白峰觉得不太对劲。

    曹梦生神色舒展,随即深深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走。

    宁白峰捏着端着箱子,与赵硕面面相觑。

    察觉到后面没有人

    跟上来,曹梦生略微侧头,说道:“既然此地不宜久留,那我们边走边聊,如何?”

    宁白峰想了想,迈步跟上。

    曹梦生看着他手中那个箱子,轻声道:“知道我用什么从温天佐手中换来你的飞剑么?”

    宁白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它?”

    手中这个木箱并非俗物,乃是当初周天离开前,送他装灵石妖丹的箱子。

    合上之后,能隔绝一切气息外散。

    这也是赵硕没有产生过激反应的原因。

    曹梦生轻声道:“不错,我没杀那两头四臂的怪物,只是将其困住,然后转手卖给了温天佐,价钱就是你的飞剑。”

    宁白峰左眉一挑,说道:“这么说,先生想要一个比这更好的价码?”

    曹梦生转头看着他良久,然后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宁白峰虽有疑惑,但依旧还是接了过来。然而,当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微变。

    上面写的并没有多奇怪,甚至宁白峰还很熟悉。

    但就是因为很熟悉,才让他如此这般。

    只因纸上写的事情,乃是碧水宫前发生的那场变故,以及林间溪边与李伏的谈话。

    很显然,这封信是李伏送来的。

    但此地距离大泉腹地极远,连宁白峰他们都是御空急赶急的来到此处,这封信居然如此之快就送到中年书生手里。

    宁白峰捏着纸张,忽然用手指搓了搓,讶然道:“鸳鸯书?”

    曹梦生轻轻点点头。

    宁白峰瞬间了然。

    世间有那传讯奇物,比信物更来的快速,纵然相隔千里之外,这边写,那边就能能看见内容。

    “李伏传讯过来时,我还不敢相信,但真正见到你,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曹梦生轻声感叹,“十年修成金丹,当真是堪称旷古绝今。”

    宁白峰丝毫没有羞赫,坦然自若。

    走在后边的赵硕听见这话,骤然高声惊讶道:“金丹?!宁白峰,你修成了金丹?!”

    声如洪钟,传播极远。

    但隔的近些,就像惊雷在耳。

    宁白峰回头看着这个大个子,满脸无奈,“你小声点成不成,怕那老邵和温天佐听不见?”

    赵硕立即闭嘴不言。

    待到声音远去,曹梦生说道:“你想替湘云老山主报仇,曹某也算是帮凶之一。你和李伏的协议我看了,几句话,一两个消息,并不足以弥补曹某的过失。”

    宁白峰忽然道:“所以替我拿回飞剑,就是先生出的价?”

    曹梦生没有虚伪的掩饰,很实在的点点头,“曹某不是圣人,难免也会落入套俗,若你还嫌不够,真要不死不休,大可直接出剑。”

    宁白峰静静看着他,半晌无言。

    半晌后,他轻声道:“既然已经答应李伏,那我便不会食言。”

    并非是宁白峰心软,而是那次与李伏交谈之后,他就从元镇那里知道一些事。

    毕竟大宁与大泉当年那场大战,在坤洲东南两国,堪称举世瞩目。

    元镇虽居于西南,有些事,依旧有所耳闻。就比如那场顶尖上层的大战,他就略知一二。

    清湖院主曹梦生,并未直接出手对战老山主。

    这也是宁白峰没有对他

    嫉恶如仇的原因。

    宁白峰说道:“所以事情一码归一码,既然与先生交易,乃是以这东西作为交换飞剑的筹码,那么这东西自然是归先生所有。”

    曹梦生没有多做解释,看了一眼木箱子,没有伸手去接。

    然后他看着宁白峰的眼睛片刻,说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避过那些意念的影响?”

    接着他又伸手指了指赵硕,“他又是如何醒转过来的?”

    最后曹梦生总结道:“要知道,哪怕是神魂趋于圆满的元婴境,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引诱。”

    宁白峰微微微一怔,然后瞬间眼神锐利如剑。

    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先前无意中瞥见天空上的那双眼睛,绝对不是偶然。

    但就像曹梦生好奇的那样,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何自己没有听到如赵硕那样的声音,亦或是无形之中受到影响。

    他瞧见自己头顶的斗笠,立即若有所悟。

    最后,宁白峰仔细想想了想,回答道:“蓑衣雨笠,遮阳避雨。”

    曹梦生淡淡点头,反问道:“那他呢?要知道,作为献祭之人,纵然未死,也照样是神智皆无。”

    宁白峰诧异道:“先生知道血祭的后果?”

    曹梦生说道:“书看的多,自然什么事情都会涉猎一点,羌族血祭的雏形,早在远古遗留下来的某些文献里,提到过只言片语。”

    赵硕听到关于自己的事,立即开口问道:“那血祭之后,我为何变成这幅模样?”

    曹梦生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如果你吃下了那颗心脏,也会变成两头四臂的怪物,甚至有可能长成三头六臂。”

    宁白峰忽然想起先前进入神殿后的情景,那一幅幅被清理的很干净的浮雕。

    上面记录的内容,就是凡人受到点化,长成巨人,而后成为双头四臂的非人存在。

    “事实上,某些古老文献上记载,我们这些人都是外来者,只有羌族才是原住民。”

    曹梦生说道:“但同时,他们又是巫族的附属,只有被染化后,随着不断修行,逐渐成就巫族之人,而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宁白峰想了想,说道:“先生所说的染化,就是先前浮雕壁画上记载的那一幕?”

    曹梦生点点头。

    “那会有什么影响?”赵硕追问道。

    曹梦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清楚,只能由你自己去探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意识还在,因该会有不少好处。”

    宁白峰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意识还在,就不怕不是本人。

    随后,他问道:“刚刚先生说我们是外来者,意思是,离洲大部分百姓,都是随着军队而来?”

    曹梦生微微笑了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继续道:“离洲某些文献上说过,离洲北境才是苍天天下的本土,而东南虽广袤,实际上是被圣人开疆辟土,从天外带回来的。而现存离洲的人,实际上就是当初虽圣人征战的士兵后代。”

    这番话,让宁白峰再次响起曾经听到过的某些事。

    那还是当初在映月湖的时候,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听到过相似的言论。

    离洲,从来就不是这里的土地。

    宁白峰略作感叹后,看着中年书生,忽然问道:“那先生又是如何避过那些意念的影响?”

第三百九十一章 铜镜正衣画巫文

    听见这个问题,曹梦生笑了笑。

    然后他手掌一翻,一面餐盘大小的古老铜镜就出现在手中。

    “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曹梦生轻笑道:“这面铜镜名为‘正衣’,所照之物,凡有不正之处,必无所遁形。”

    铜镜的表面倒影着天空流霞,绚烂绮丽。

    然而就在这神奇画面中,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隐藏在漫天流霞的后面。

    宁白峰脸色微变,“先生——”

    后面的赵硕极为惊讶,“这是?!”

    接着,赵硕硬生生止住抬头看天的举动。这一刻,他很清楚那双眼睛来自于谁。

    曹梦生微笑道:“不必紧张,看得见不表示摸得着。他的影响很强大,但同样也有限度。”

    说完,他手中铜镜泛起微光,然后一个翻转,镜光扫过三人身躯,落在身上的那些流霞彩光,瞬间化作袅袅青烟。

    宁白峰只觉身上微微一轻。

    赵硕沉重的脚步更是骤然一松,险些迈步不稳,身形趔趄。

    曹梦生轻声笑道:“这些流霞彩光,便是他的手段,积累的越多,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潜意识里就会受到引诱。”

    宁白峰心下骇然。

    自进入这片小天地起,这些流霞彩光就落在身上,根本就无人会去在意,毕竟丝毫没有受到攻击,自然也就不会去过多关注。

    却没想到,危险居然来自这么不可察觉的地方。

    随即他就明白,曹梦生没有受到影响的原因,就是有这铜镜在身,所以也才会好奇宁白峰是如何避过影响的。

    宁白峰暗自换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先生解惑。”

    曹梦生笑道:“不愧是从书院里出来的,说话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

    宁白峰莞尔而笑,没多做解释。

    三人走到湖边阶梯边缘,看着湖中那座圆台,以及连接着的几个方向,最终目光都落在右手远处湖边那座高大的石门上。

    先前宁白峰没有时间细看,现在再次见到,目光忽然被湖面上的绚丽多彩的波光吸引,眼神瞬间迷离恍惚。

    但同时也在这一刹那,头顶斗笠骤然一震。

    宁白峰立即清醒过来。

    好险!

    湖面上的光景居然有惑人心智的作用。

    紧接着,他有就呼一声不好,立即扭头看向赵硕。

    却发现中年书生刚好收回铜镜,赵硕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

    宁白峰略微松了一口气。

    显然曹梦生早

    有预料。

    随即宁白峰再次眯眼看向远处湖面。

    他记得很清楚,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湖面上一片澄澈,根本就没有这种绚丽多彩的情况。

    这也恰好印证先前曹梦生的说法。

    时间越久,影响越大。

    赵硕揉了揉脸,沉声道:“感激不尽。”

    曹梦生微笑点头。

    宁白峰很清楚,这地方越来越不宜久留,现在他们还能靠着宝物避开,但若是积累的越多,总有无法规避的时候。

    这位巫神所用的手段,显然就是温水煮青蛙。

    初时不觉,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既然已经知道凶险,那么就此离开才是上策,但在此之前,他和赵硕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宁白峰问道:“先生,你先前困住的那个怪物,样貌是否与赵硕相似?”

    曹梦生微怔,然后摇头道:“不同,被困住的是个女性。”

    随后他好奇宁白峰为何有此一问。

    不待宁白峰回答,赵硕便将兄长赵琮之事略作解释一番。

    弄清缘由后,曹梦生略微想了想,说道:“不止被我困住的怪物不像,就连被温天佐斩杀的那位也不同,唯一还未确认见过的,就只有邵子师去的那个地方。”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危险,但这件事又不得不做。

    宁白峰略作沉思。

    接着,他对曹梦生说道:“先生,我们必须要去看看,如此便就此别过。”

    接着他又抱拳行礼,“多谢先生先前的照应。”

    然而曹梦生却笑了笑,“就此别过倒也不必,正巧我也打算去那边瞧瞧,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宁白峰愣了一下,然后与赵硕对视一眼,随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先生。”

    说完,三人快步走下台阶,经由湖中圆台,转而去往另一处方向。

    远离湖边后,一路遇上的都是些经过岁月销蚀的残存遗迹,但仅凭残迹,依旧可以感觉出当年的气势恢宏。

    三人行走不远,再次遇见一座高大石拱门。

    宁白峰立即驻足不前,伸手阻拦。

    与老邵在同样形制的石拱门前发生冲突的情景,依旧还历历在目。并且,那禁制的作用,同样极为怪异,对外不对内,却又像是内外随意。

    曹梦生却混不在意,直接走了过去。

    预料之中的阻隔并没有出现,仿佛空无一物。

    宁白峰大感诧异。

    这与他最开始追踪赵硕的情况一

    样,丝毫没有存有禁制的迹象。

    但先前又是怎么回事?

    曹梦生站在石拱门内,回头看着他们,笑道:“进来吧,想要打开禁制,还得需要一番手脚,况且这里破损较大,能否开启还尚未可知。”

    宁白峰和赵硕二人穿过石拱门。

    曹梦生从袖中取出黑色戒尺,腾身跃起后,快速的在石拱门上刻画起来。

    宁白峰细看片刻,立即察觉其中妙处。

    戒尺顶端不断在石拱门上滑动,激起石屑的同时,一条火花红线随着戒尺不断游动。

    说是刻画,实际上是描摹。

    石拱门上本身就有各种花纹,戒尺只是将这些花纹破损的地方串联起来,然后加以灵气激发。

    当曹梦生收尺退回,整座石拱门上亮起一圈赤色的纹路,熠熠生辉。

    片刻后,纹路逐渐暗淡,仿佛毫无动静。

    但宁白峰知道,石拱门上的禁制已经启动。

    宁白峰看着上面的纹路,问道:“先生懂得羌族文字?”

    他终于明白,为何先前寻找赵硕时,路过石拱门无禁制,返回之后却有的原因。

    这一切,必然是曹梦生的手笔。

    “不懂,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

    曹梦生笑着解释道:“严格来说,这不是羌文,而是古巫符文。先前我比邵子师早到一步,顺手拿那石拱门做了个试验,不曾想一举成功。”

    赵硕听见这个解释,立即眼睛一亮,曹梦生的做法他极为熟悉。

    自年幼起,他就一直在剑崖下临摹时刻,为此他几乎只要看一遍某些文字,就能瞬间临摹出来。

    刚刚那些符文轨迹,已经被他记住。

    做完这些,曹梦生转身离开。

    宁白峰沉默片刻,忽然道:“这么说,先前邵子师向我出手,曹先生是故意作壁上观?”

    双方相见之后,一直都是老邵在开口说话,甚至在别有用心。

    而曹梦生却始终不言不语,直到换取淡金色心脏一事,才开口出声。而现在又表露出石拱门上的禁制是他所为。

    这么看来,先前那些事全都有他的暗中算计。

    曹梦生将戒尺放回袖中,坦诚道:“不错,那道禁制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是在防备你们。”

    宁白峰眉头一挑,“因为那颗心脏?”

    曹梦生点头道:“只要你们任何一个吃了那东西,就绝不能让你们随意离开。”

    宁白峰沉声道:“这是为何?”

    曹梦生伸手指向前方,“因为他!”

第三百九十二章 巫神真貌初显容

    荒山野岭间,一片杂草丛生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像。

    斑驳的青苔布满古旧的雕像全身,像是披着一件绿色铠甲,六只手臂上握住的刀枪剑戟,早已残缺不堪,透露出悠久岁月的古老味道。

    其中最令人惊讶的地方,这尊高大雕像已经被斩掉头颅,断裂的脖颈与肩膀平齐。

    而曹梦生所指的地方,正是这座无头雕像。

    宁白峰略微有些诧异,“巫神?!”

    雕像无头,但却能猜到雕刻的应该就是巫神,然而曹梦生指向巫神,却不仅仅只是指巫神,而是另有所指。

    曹梦生却愣了一下,随即讶然道:“你以为他就是巫神?”

    这次轮到宁白峰诧异,“难道不是?”

    曹梦生沉默了片刻,满脸无语。

    然后走到这尊雕像下,仰头观看片刻,叹道:“你最后'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过墙壁上的浮雕图。”

    果然如宁白峰先前所料,清理那些浮雕的人,就是曹梦生。

    相对于寻宝,显然远古遗迹上的花纹图案更让读书人感兴趣。

    “看来你理解的还很浅显。”

    曹梦生没有等到宁白峰回答,继续道:“如果羌族的巫神就是三头六臂的形象,那么那些浮雕上记载的画面,不典型是在宣告他们崇拜的巫神早已死去?”

    曹梦生摇头道:“这显然不符合信仰的崇拜。”

    听这么一说,宁白峰也觉得自己先前将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

    倘若真如壁画上的描述,三头六臂的巫神被武将吞魂而亡,那么羌族显然显然早已信仰崩塌,根本就不需要进行血祭。

    既然还在血祭,那么巫神必定未死。

    如果三头六臂的怪物不是巫神,那巫神又是谁?

    曹梦生绕过残破雕像,往前走去,“所以,这些三头六臂的怪物,只可能是巫神的附属,类似山水神灵的属官,而真正的巫神,却是另有其人。”

    宁白峰迈步跟上,两人并肩而行。

    “可这些与吃下那颗心脏又有什么关......”

    宁白峰忽然意识到某些事,故而即将说完的发问,掐断在咽喉间。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只要吃下了那颗心脏,便不再是人?”

    曹梦生微微一顿,回应道:“可以这么理解。”

    宁白峰问道:“先生有何证据?”

    曹梦生摇摇头,“没有!”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却忽然又往身后指了指,“但你觉得那些双头四臂之物是人?”

    宁白峰觉得有些不对,“以貌取人,实非君子所为,先生读书甚多,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曹梦生笑了笑,“倘若我告诉你,这些双头四臂的怪物,神魂,精血,灵元,全都汇聚到那颗心脏之中,你还觉得它们是人?”

    宁白峰骤然哑口无言。

    诚然,当他看到那些三头六臂的怪物时,下意识里也没有将他们当人。当自己手掌触碰到那颗心脏时,潜意识里升起强烈的渴望感。

    那一刻,那不是心脏,而是灵药。

    宁白峰说道:“以人炼药,这可是犯众怒的大忌。”

    曹梦生回应道:“但总有那么些人或事,会变得百无禁忌。”

    这样的回答让宁白峰突然陷入沉默。

    游历多年,心狠手辣之辈所行的百无禁忌之事已经屡见不鲜,远的不说,在回元山里,顾寒影

    就曾为了修行破境,将空雾峰闭关长老炼成血丹。

    修行之人,一旦失去约束,后果难料。

    宁白峰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先生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为何还看着他们去抢那东西,甚至拿来交易。”

    曹梦生走到一处悬崖前的残破锁链桥前,低头看了一眼桥下的深涧,叹气道:“我已劝过他们悬崖勒马,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如此,劝之何意。执法之道,在戒,不在劝。”

    宁白峰无言以对。

    对方这番解释,已经涉及到法家理论,在这方面,宁白峰属于外行。

    但他觉得,明知对方即将犯法,却又故意去引导对方,这手段,未免有些令人不齿。

    曹梦生看着对岸,说道:“更何况,他们两人修行已到这一步,为了更进一层,俨然已经无所顾忌,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事。武能强国,却不能治国,甚至当武力强到失去约束的时候,对国之百姓来说,更是灾难。所以倘若是他们管不住自己,那就不用再管,快刀斩乱麻方是上策!”

    山涧很深,很宽,刮起的风有些冷。

    令人心底生寒。

    曹梦生没有再多做解释,纵身一跃,站上被山涧大风吹刮的摇摇晃晃的残破吊桥,向对面走去。

    宁白峰和赵硕两人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既是担心吊桥承受不住重量,也是因为心底无端升起的一种敬而远之。

    待到中年书生身影行至过半,赵硕轻声道:“此人若是掌权一国,不是酷吏,就是严刑峻法之辈。”

    宁白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或许在这位曹先生眼里,修行之人本身就是一种违法行径。”

    赵硕诧异道:“可他也是修行之人。”

    宁白峰回答道:“所以他对修行之人更为厌恶。”

    曾经在某本书上,宁白峰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不近恶,不知善。

    为执法而行违法之举,或许这位曹先生心底对自己也都有着某种厌恶。

    宁白峰看着行走在吊桥上那道孤独的身影,心底升起一股怜悯的感觉。

    身为修行之人,却对修行本身就厌恶,甚至想要站到所有修行之人的对立面,这样的道路,亦如此时他脚下的吊桥,残破且危险。

    行走在此路上,注定孤独。

    “也是个可怜之人。”

    赵硕感叹道:“心底对自己都不认同,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互相对立,难怪会以铜镜为本命物,若是不时刻明心见性,估计他早就疯了。”

    宁白峰轻轻点点头。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心中磨砺,才让这位曹先生能抵御住巫神的引诱,不受其影响。

    山涧宽达百余丈,吊桥也终有走到头的那一刻。

    当中年书生身影站上对岸的时候,宁白峰忽然升起一种明悟。

    曹梦生来找自己,目地其实并不单纯。

    不等宁白峰多想,赵硕的声音响起。

    “我先过,你替我压阵。”

    话音未落,赵硕将手中灵猴往怀里一塞,纵身冲上吊桥,大步飞奔过去。

    本就在风中颤颤巍巍的吊桥,这一刻更是形同野牛过境,震动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但吊桥终究还是没断。

    宁白峰等到赵硕抵达对岸后,脚尖一点,烟雨行身法随之而动,掠上吊桥,几个残影顿挫间,轻松抵达彼岸。

    山涧这边只是一座断崖,两侧衔接陡峭山壁,并无多

    余的道路,正对着吊桥的,是一块宽大平坦的青石,后边便是山壁。

    此时青石旁边躺到着一个庞大的身躯,血流满地。

    赵硕立即迈步过去。

    入眼的,赫然是两张极为熟悉的脸庞。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也长着同样的面孔。

    赵家兄弟两人,虽不是双胞胎,但长相却极为相似。

    此时躺到在地上,不用多说,必然就是赵家父子寻找多年的人,赵琮。

    然而当赵硕找到时,已经是生死相隔。

    双头四臂的赵琮胸前,已经被整个撕裂剖开,惨不忍睹的景象显露在眼前。

    宁白峰叹了口气,拍拍赵硕肩膀,“节哀顺变。”

    赵硕沉默不语。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依旧还是让他难受。

    忽然间,赵硕抓出胸前衣襟里的灵猴,双手一挫,准备将其拧死。

    宁白峰大惊,立即伸手将其拦下,“你这是做什么。”

    赵硕低声道:“刨开兄长心脏的,就是此獠!”

    宁白峰低头看了一眼。

    先前因为死者因为是赵硕兄长,便没有多注意,此时再看,却只见赵琮胸前明显是被兽爪撕开,而不是刀剑的伤口。

    而这里是邵子师来过的地方,赵琮必然是被其所杀。

    那么,赵琮胸前的爪痕,只会是灵猴所致。

    虽是推测,但结果必然不会有所偏差。

    宁白峰看着昏睡的灵猴,叹气道:“冤有头债有主,它只是个被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赵硕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最终还是将灵猴塞重新回胸前衣襟。

    这只命途多舛的灵猴并不知道,这一瞬间,它又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次。

    赵硕仔细查探一番兄长尸首,说道:“宁白峰,你以剑元冲击我兄长识海试试。”

    他身体有异,目前根本无法离体,更何况,当初他就没有破境入剑胆。

    宁白峰知道这一点,立即依言出手。

    然而剑元冲进两颗头颅,转瞬间就逸散出来。

    宁白峰摇头道:“空无一物。”

    赵硕脸色立即一沉。

    两人这么做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取出被赵琮炼化的太玄剑符。

    然而现在却毫无踪迹,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邵子师!”

    宁白峰说出了赵硕心里的答案。

    赵硕沉声道:“既然他手伸的比较长,那我就斩断那只手!”

    这一刻,宁白峰知道,赵硕这是与邵子师杠上了。

    然而报仇这种事,谁劝都没用。

    作为朋友,宁白峰能做的只能是全力相助,就像当初元镇那样。

    更何况,太玄剑符事关绿柳山的命脉。

    “或许在斩断那只手前,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站在巨大青石上的中年书生,仰头看着石壁。

    宁白峰和赵硕闻声抬头。

    笔直陡峭的崖壁上,雕刻着一副巨大的浮雕图案。

    无数的三头六臂或是双头四臂的怪物,围绕着中间身影,顶礼膜拜。

    这道身影是个女人,哪怕只是雕刻在石壁上,依旧能感受的出来她的美。

    发自心里的感受。

    然而这个美丽的女人,却有着一副怪异的模样。

    半身为人,下半身却是蟒蛇躯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老灵龟一拳迎敌

    洞阳湖边有片杏花林,林中有座青杏观,观中有个老道士,同样也有个小道士,以及两名暂居客。

    此时,作为暂居客元泰,实在不耐烦观外传来的轰隆声,猛灌了一口酒,摇晃着站起身,打了个酒嗝后,转身向外走去。

    “元伯,公子的话莫非你忘了?”

    正在帮小姑娘洗米的聂红竹直起身,秀眉微皱的说道。

    元泰转过头,喝着酒,轻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七天来洞微宗的那群小兔崽子一直在闹,李老牛鼻子都没说一句话,底细早给人摸清楚了,詹毅那老不死的之所以还没现身,只是在等这些徒子徒孙以人命耗破观外的禁制大阵而已。”

    聂红竹没说话,只是看向僵枯如干尸的老道士。

    自宁白峰离开后,数日来,洞微宗不断派人前来试探,最开始还有些忌惮,只是喊喊话,后来没有得到回应,胆子便越来越大,直到现在,已经敢公然动用宝物破阵。

    眼见师傅没有回应,小姑娘一甩手上的水花,气呼呼的说道:“这帮坏人,趁着师傅病了就来欺负人,我去将他们赶走!”

    说完就往外走,雄赳赳气昂昂。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瞬间就瘫倒在地,一睡不醒。

    元泰嘴角一扯,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对师徒,确实是有意思。

    聂红竹当既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老道士的声音响起,“麻烦聂姑娘将她护着些,待会儿动静估计会有些大。”

    聂红竹点点头。

    老道士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元道友,贫道想换个地方躺躺,劳烦帮忙搭个手如何?”

    元泰笑道:“你想去哪?”

    老道士声音有些飘忽,“青杏观立观至今,已传三代,贫道不仅没将道观发扬光大,反倒让人打上门来,丢了自己的脸是小,让圣人蒙羞那就是罪过,贫道想去门口看看,那块牌匾还在不在。”

    元泰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昏睡在聂红竹怀里的惊蝉。

    聂红竹同样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有些于心不忍,说道:“道长......”

    老道士轻叹一声,“徒添伤感,何必......”

    元泰将酒壶往腰上一挂,一手扛起老道士的竹椅往外走去。

    ......

    ......

    青杏观外。

    十余名洞微宗精英弟子,正在围攻观前的那只石香炉。

    符箓法器,不断轰砸在上面。

    经过这些天的试探,在付出数条人命的代价后,他们发现道观的禁制大阵,居然是以香炉为阵基。

    得此结论后,他们就在宗主的带领下,动用宗门库藏的攻伐物件,强行破阵。

    洞微宗青黄不接,在洞阳湖一片早已不是秘密,整座宗门除了撑住宗门不倒的老祖宗詹毅,地仙境修士只有寥寥三人。

    前些天,宗门仅有的三位玄妙地仙之一的高沐寒,已经因办事不力,被打进洞阳湖,至今没看到尸体。

    余下两人,则是结为道侣的宗主夫妇。

    一宗宗主都只是玄妙境,实在令人唏嘘。

    此时,洞微宗宗主詹素,看着纵然出现裂缝,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石香炉,脸色阴沉如水。

    如此之多的符箓法器用出去,却依旧没有攻破一座防护‘法阵,这让他心头滴血。

    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洞微宗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撑门面的老祖宗虽说续命成功,但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然而自从

    数年前那场大乱之后,老祖宗就性情大变,稍不顺意就动手杀人,甚至还四处结仇,洞微宗附近的几处弱小宗门,已经被清缴一空。

    此举虽然能为宗门获利颇丰,但后患同样极大。

    毕竟一座宗门谋求的数百上千年的存续,岂可为了眼前蝇头小利,而犯众怒。

    但现在的洞微宗,已经是詹毅的一言堂,就连他这个晚辈宗主,都形同傀儡仆从。

    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继续俯首听命。

    洞微宗需要老祖宗来继续撑下去,好给他或是道侣争取突破至金丹境的时间,所以哪怕此时是攻打青杏观这个难啃的硬骨头,耗费再多的宗门资源,就算心头血如泉涌,也依旧要满足詹毅的心愿,让他满意。

    他只求攻下青杏观后,能有些收益,填补一下空缺。

    甚至在即将到来的微山会上,老祖宗能在五峰顶技压群雄,继续为洞微宗换来百年喘息之机。

    ......

    随着不断的围攻,石香炉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同样,禁制法阵的反击也更为剧烈。

    洞微宗一行人的头顶,两快脸盆大小的铜镜盘旋飞转,撒下蒙蒙辉光笼罩在众人身边,致使翻飞如蝴蝶一般的杏花瓣,无法切割进来。

    这两面铜镜,是仅次于镇宗之宝洞微镜的宝物,无奈他们夫妇二人修为不济,只能勉强动用,否则破阵那还需要这些弟子们,不要钱一样的砸出符箓法器。

    又是一张雷法符箓爆炸后,石香炉上的裂痕多不胜数,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成一地乱石。

    正当弟子们准备欢呼的时候,却看到惊人的一幕。

    甚至有人不自觉退后一步

    沉思之中的詹素没有听到爆鸣身,想也没想的开口喝道:“怎么回......”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

    只因有人从道观里走了出来。

    一名灰衣老者扛着一张竹椅,上面躺着一具枯尸,后面跟着一名貌美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

    这样的组合形象,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因此所有洞微宗弟子都停手,看着这怪异的几人。

    ......

    ......

    元泰将竹椅放在地上,环视了一下四周。

    观外杏花连片,风景秀丽。

    唯独有十几人目光古怪,显得有些大煞风景。

    “你们之中谁主事?回去告诉那詹毅,别躲躲藏藏,出来把事一次性解决清楚,省得每天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吵着人心里烦。”

    元泰看着这帮人,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詹素听到对方直呼老祖宗名讳,立即走上前来,沉声道:“你是谁?”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竹椅里那具干尸上,“你是李老道士请来的帮手?”

    元泰看着这个人,觉得有些眼熟,待看清他身上的服饰后,哑然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娃娃,不仅没死,居然还当上了宗主。”

    当年那场大闹洞微宗,有些面孔记得还是比较清楚,这人就是其中之一,只因以当时他们的修为来看,这人修为着实不弱。

    詹素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方这话何意,这张脸更是从未见过,怎么对方像是见过自己一样。

    “怎么?来的都是哑巴?连个会说话的人都没有?”元泰见对方只是看着,没好气道。

    詹素皱了皱眉,“朋友,我们只是找李观主商议一些事情,其他无关人的还请退去。”

    元泰讥笑两声,说道:“你做不

    了主,让詹毅出来说话。而且,我跟你们洞微宗过节还不小,算得上哪门子的朋友。”

    话说到这份上,詹素心知事情不可能善了。

    本来他们来到这青杏观,目地就不算单纯,以老祖宗执着的要弄死老道士的架势,绝对是想将青杏观灭门,然后将整片杏花林据为己有。

    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执意要找老祖宗。

    詹毅不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在看着这边,硬着头皮,强硬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

    然后他用力的向前一挥手。

    十余名洞微宗仅存的精英弟子们,迅速掏出符箓法器,向着道观门口扔了过去。

    然而站在竹椅边上的灰衣老者,身形骤然消失。

    砰砰砰!!!

    数声沉闷的皮肉交击声响起。

    十余道残影流过,围攻石香炉的洞微宗弟子们,全都倒飞出去,砸在杏花林间。

    化形妖灵打这些下三境的弟子,直接就是碾压。

    对于这些普通弟子,元泰没有下死手,但一人一拳却也不轻,保守估计得在床上躺月余。

    还等不到符箓法器出现作用,就又被灰衣老者全部抓在手里。

    元泰看了一眼两手上的东西,笑呵呵的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刚好拿来换酒钱。”

    詹素瞬间浑身发冷,他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居然是个宗师武夫。

    随即他就定下心。

    也幸亏是总是武夫,要是来个地仙境练气士,他还真的不好办。但对方只是个拳脚厉害的武夫,那就休想从日月铜镜下逃得性命。

    詹素干脆利落的一挥手,头顶的日铜镜就爆发出一团光柱,直接灼烧向灰衣老者。

    然而站在詹素背后的女子,却发出一声惊呼。

    “大妖!”

    女子身侧那名块清寒光影笼罩的月铜镜上,一只巨大的青龟趴在道观前,长着一颗头角狰狞的属龙头颅,正蔑视的看着他们。

    尽管有提醒,但对詹素来说却也已经晚了。

    灰衣老者几乎在日铜镜发出亮光的同时,左手虚空一抓,一团水球就凝聚在掌心,然后就以此抵向炽烈的光柱。

    与此同时,老者右手握爪成拳,一步踏出,瞬间就出现在詹素面前,一拳重重打在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

    詹毅的身影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头,砸向杏花林远处。

    然而这还不算玩,元泰再次一挪脚,出现在女子身前,这一次他没有用拳头,反而是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直接就将其拍打在地上。

    “妖你大爷的妖,老子是灵!难怪要跟着自家男人挨揍,都是眼瞎。”

    元泰没好气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女子,喝骂出来。

    近乎转瞬之间,来到青杏观前的洞微宗之人,就已经全军覆没。

    虽未死,却也再无力闹腾。

    就在这一刻,一道镜光从极远处的洞微宗山顶的祖师堂亮起,惊动整座洞阳湖附近。

    然后这道镜光极速的冲向杏花林。

    察觉到这道镜光的恐怖威势,元泰当即右脚跺地,双手一台,浑身四周笼罩起水运精华,双手已经兽化,准备与其硬撼。

    但意外徒生。

    躺在竹椅上的老道士骤然飞起,直冲向那道镜光。

    “随我出拳。”

    老道士的响彻洞阳湖。

    元泰当即拔地而起,跟随老道士一拳冲向镜光。

第三百二十六章 洞阳湖杏花烟雨

    洞阳湖上,水浪滔天。

    三道身形疯狂交锋。

    从洞微宗祖师堂冲出来詹毅,操控洞微宗至宝洞微镜,不断射出一道道镜光,轰击在围攻过来的两人身上。

    但两人的防护方法,各有特色。

    一人身周数道水流环绕,不时形成水幕,阻挡住镜光的照射,每一次镜光投射到水幕上激起七彩光晕的同时,也灼烧起大片的水雾。

    从湖边远观,湖面上不断升起一道道彩虹。

    另一人情景虽没有如此华丽,但同样也不逞多让。

    无数片从青杏观里飞出的杏花瓣随身飞舞,不时形成一面面花盾,抵挡住镜光的照射。

    此时的洞阳湖上,镜光四射,彩虹挂空,花瓣飞舞。

    看着很绚烂,很热闹。

    很美,也很壮观,但也异常凶险。

    当驾驭水流的那人踏着波浪,极速突进到掌控铜镜的詹毅面前,一往无前的一拳,重重砸在一面古拙铜镜的虚影上。

    咚!

    一声如清脆钟鸣的震响传遍四野。

    两人的身下的湖水立即深陷成一座巨大的水窝,然后气劲激起的水波形成巨浪向外推开。

    一拳未果。

    詹毅右手掌心亮起一方巨大的铜镜虚影,直接就拍击在进攻的那人头顶。

    又是一声震响。

    进攻的那人直接被砸进湖里,溅起更大的浪花。

    也就在这个时候,趁詹毅攻击的间隙,驾驭杏花瓣的那人手中掐印决,纷飞的花瓣瞬间如蝴蝶四处闪现,眨眼间便越过铜镜虚影防护的间隙,撞在詹毅的的身上。

    花瓣触之既爆,如同年节时的爆竹一般,将詹毅左半边身躯笼罩。

    噼里啪啦的,爆响个不停。

    詹毅虽是元婴境,但毕竟只是个正常练气士,于体魄上的打熬并不多。

    故而这一下攻击到他的本体,让他痛苦的发出一声嘶吼,

    纵是元婴地仙,遭受到如此痛苦,心神也不免出现一丝松动。

    瞬间,湖底骤然冲出一道黑影,形如蛟龙出水,势若奔雷,摧枯拉朽的直接撞向詹毅。

    这道黑影,正是先前被狠狠拍进湖里的元泰。

    这一次,詹毅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口鼻血如泉涌。

    元泰虽是化形妖灵,但其攻击方式是个典型的武夫,一拳得势之后,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身形踏浪而行,迅速追上倒退的詹毅,再次续上一拳。

    一拳至,数拳皆至。

    元泰势如破竹,将詹毅打的节节败退。

    湖面上爆发出数团水窝与巨浪。

    战场一直向后推进数里,又是一次震响传遍四方。

    詹毅毕竟是修行多年的元婴地仙,不可能会被元泰这样一拳接一拳爆捶致死,所以在最初的心神失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反应过来。

    元泰的一拳,又一次重重打在铜镜虚影上。

    吃亏一次就不会吃亏第二次,故而当这一拳受阻的时候,他就身形暴退,毫不留恋先前聚集起来的拳势。

    退至里徐之外,立于浪花之上。

    佝偻的身形随着波浪起伏。

    这一刻,洞阳湖附近凡是以各种手段看见这一战的人,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驼背的灰衣老者。

    ......

    ......

    湖外东岸的微山书院迎浪矶其,一名须发俱白的老者,轻轻捋着胡须,“想不到数年不见,这头畜生会有如此之大的造化。”

    站在他老者身边的,是一名头戴莲花冠,身披紫色道袍中年道士。

    湖风吹来撩动道袍,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飞去。

    “他们打的这么狠,为何不去劝阻下来?这可不像你们读书人的作风。更何况,微山会前,这样的举动可不算好的开始。”

    道士的声音很醇厚,哪怕是湖风再大,也无法撼动这声音丝毫。

    老者眯着眼,浅笑一声,“书院定下的规矩,是不伤及无辜,只要在这个圈子里,哪怕他们打的再狠,那也都只是私仇。”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向外环视,仿佛是扫视千里洞阳湖的沿岸,“更何况,看着这场战斗的人,可不是只有我们两。”

    世间人心鬼蜮,焉知不会有人趁乱做些阴司勾当。

    书院要做的,是一地安宁。

    私下里的打架斗殴,只要不损大局,根本就无大碍。

    更何况,参战的双方,洞微宗的詹毅在他看来,已经体衰智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与其拦下这场蓄谋已久的厮杀,不如让他狠狠打一场,最后再出去收拾残局。

    中年道士轻轻抖了一下手中拂尘,“你其实还是担心我会出手帮那李方生,所以才故意邀我来此观战。”

    顾忌最大的敌人,只有放在眼皮底下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老者一捋胡须,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朗声笑道:“青杏观毕竟有你们道门的正式谱牒,算得上是一家人,我自然是要防着邱天君一些。”

    道人也笑了起来,“恐怕还有扯着虎皮拉大旗的意思。”

    老者哈哈大笑不止。

    ......

    ......

    杏花林间,闷雷一般的轰鸣早已将小姑娘惊醒。

    当他看到远方湖面的天空中,有道身影四周纷飞着无数细碎的影子,当即就明白那是自己的师傅。

    然后小姑娘就挣脱聂红竹的怀抱,奋力的向湖边跑去。

    ......

    ......

    瞰阅楼上,数名剑林弟子站在在顶楼,极目远眺。

    尽管看不清湖上交战的具体细节,但对于这种声势浩大的打斗,依旧觉得既惊叹又渴望。

    地仙境界越高,力量便越强,威势自然也更大。

    叶藏锋看了身边女子一眼,笑问道:“师姐,你觉得谁会赢?”

    嵇念没有回答,目光直视远方。

    湖面上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

    ......

    詹毅稳住势态,侧目看向左肩,瞳孔微缩。

    此时的他,左半边身躯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老道士的那些杏花瓣,居然连他身上的法袍都炸成碎布。

    素闻道家有一掌心雷的术法,威力不凡,却没想到对方那些花瓣,每一片都是那掌心雷。

    上次偷袭这老道士,哪怕差点一镜将其照的形神俱损,都没见他用出这一招。

    此时的突然出手,让他真正的吃了一次大亏。

    这些还是其次,真正让他体内如同翻江搅海一般的,却还是那些打在身上的拳头。

    甚至其中一拳正中腹部,狂猛的气劲险些突进气海,若是先前最后那一拳再被打实,他的气海绝对要遭受重创。

    詹毅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把丹药,看都不看直接塞进嘴里。

    药效确实惊人,鲜血淋漓的半边身躯很快便止住血,留下半身破烂殷红的残破法袍。

    詹毅不想多说废话。

    他的目地本就是想要斩杀老道士,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只是这个化形妖灵,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他没料到老道士会找来帮手。

    不过也不需要在意,只要不是元婴境,最终的结果只不过是多一具尸体而已,不必过于担心。

    詹毅擦掉脸上的血迹,一脸阴翳的看着那两人,右手成掌,掌心一枚巨大的铜镜虚影亮起,然后再他踏步的瞬间,已经凭借着身法,直冲半空中的老道士。

    相较于化形妖灵,他对老道士李方生的警惕,则更重一些。

    化形妖灵最强,但老道士的手段则更繁多一些,稍不注意就会着道,刚刚的事就是最好证明。

    而从战斗的角度考量,身受重伤的老道士,更容易作为突破口。

    ......

    由于大量的杏花瓣被引爆在詹毅身上,老道士身边的花瓣已经不多,只能勉强聚成一面花盾。

    当又一道镜光汹涌而来,撞在花盾上,花瓣被灼烧一空,老道士更是被撞飞出去,重重砸进湖边杏花林里。

    站在河边阜头上的小姑娘看见这一幕,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她转过身,准备跑进杏花林,脚下被绊住,重重扑倒在铺满杏花瓣的地上。

    这一扑倒,让她发现地面在轻微颤抖起来。

    随后,地面上对外无数花瓣凭空飞起,整座杏花林上所有的花瓣全都骤然脱离枝头,弥漫在天空中。

    小姑娘爬起来,仰头看去。

    中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偶尔显现在花瓣的缝隙里。整座杏花林方圆数十里,此时枝头没有一片花瓣。

    接着,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这道声音的主人,携带者满天花瓣冲向湖上掌控铜镜的那人。

    花瓣如蝶,笼罩在詹毅的四周。

    然后在花瓣里的某个瞬间,枯瘦的老道士散发着刺人眼目的光亮。

    几乎不需要多解释。

    元泰双手握拳摆出一个架势,深吸一口气,然后发足狂奔。

    随着他的跑动,一道道残影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驼背老者身影,直到现在的残影高达七尺。

    再往前进,这道驼背身影骤然涨大,形成一只仰首挺胸的巨大灵龟,长着一颗属龙头。

    气势越积越高,拳势越来越盛。

    一身前冲的气劲,直接在湖面上激起一条笔直的水道。

    当拳势达到最顶峰的时候。

    花瓣的正中间,老道士一口气燃尽自己的金丹,直接一手道家慈尊印,重重打在詹素胸前。

    就在这一刻,元泰气势最盛的一拳,配合着老道士燃尽金丹的威力,以及万千花瓣遮弊洞微镜,重重打在詹素额前。

    嘭!

    从远处看,一道身影一拳打在湖上半空花瓣最密集处,直接爆炸开来。

    震天的轰鸣响彻云霄。

    下方的湖面直接爆开一个大坑,湖水涌起十余丈高的巨浪。

    观看之人,无一不震撼无比,更多的人却都是目瞪口呆。

    许久后,待到声音散去,湖水如雨一样散落在湖上与湖岸边,同时一起散落的,还有无数花瓣。

    杏花烟雨落人间。

    一日之间,洞阳湖边的杏花林里,再无一朵杏花。

    站在湖边的小姑娘望着宁静下来的湖面,泪水横流,对着湖面大声哭喊。

    “师傅......师傅......”

    “你在哪里......师傅......”

第三百二十七章 湖边花落知多少

    风吹湖水动,一尾游鱼将湖面上漂浮的一片杏花瓣吞吃下去,然后鱼尾一弹,溅起一朵水花,消失在水中。

    人生天地,只是过客。

    无论先前闹出的动静再大,只要人一停下来,天地伟力依旧,所有的一且都终归平静。

    但天地平静,却也依旧留下那场大战的某些痕迹,比如湖边的数十里杏花林。

    此时的杏花林,一眼望去,除了满是光秃秃的杏树,竟是连一片花瓣也无。

    除此之外,林中那座道观,此时也已经消失,像是硬生生给人挖走一般,徒留下一座大坑,令人触目惊心。

    那场大战的最后时刻,老道士被洞微镜打飞后坠落的地方,好巧不巧的,正是这座青杏观。

    此时,这座大坑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佝偻,一身灰衣**的搭在身上,黑白参杂的发丝更是纠结成一缕缕,贴着额头脸颊,显得很是狼狈。

    老者忽然咳嗽了一声,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另外一只手举着酒壶轻轻抿了一口。

    旁边的女子身上背着剑,怀里抱着一名昏睡的女童。

    听见老者的咳嗽后,女子转过头,看见他抬起酒壶的手一直不停的轻微颤抖,仿佛那只酒壶有千斤重。

    距离那场湖上大战,已经过去三天。

    三天里,聂红竹与小姑娘惊蝉,一直就在湖边等待。

    自大战结束后,小姑娘就一直对着湖水哭喊师傅,聂红竹几次想将惊蝉带离此地,却依旧被她哭喊哭闹的拒绝,就是不愿意离开,说一定要等着师傅回来。

    一连三天,小姑娘不吃不喝,坐在水边埠头,痴痴的望着湖水。

    聂红竹是画中仙,不吃不喝毫无大碍,但小姑娘却不行。

    三天不吃不喝,原本吹弹可破的小脸,以看得见速度枯瘦下去,眼窝深陷。

    聂红竹只得御剑从湖里捞鱼,然后捡拾杏树枝,以此用来烤鱼,但无论杏树枝烤出来的鱼有多香,小姑娘看都没看一眼。

    三天里,有很多人来过,甚至某些人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老道士的徒弟,却也从未上来问候一句。甚至某些心怀不轨之辈,生出想要劫走小姑娘的心思,以此套出老道士这一脉的某些东西。

    但是当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看到站在岸边的聂红竹,御剑从湖里刺鱼的景象,全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聂红竹同样感受到那些心怀叵测的目光,故而御剑的动作更为凌厉几分。

    帮着公子在回元山整理那么多的剑法剑术秘籍,她并非什么都没学。

    然而聂红竹护得了小姑娘的安全,却护不住小姑娘的身体。

    就当他准备强行带小姑娘离开的时候,埠头前的湖水出现动静,驼背的老者从水里浮了上来。

    正是此前随老道士迎战詹毅的元泰。

    小姑娘先是一喜,却只见老者一人,她整个人怔了怔,然后便开口询问。

    “我师傅呢?”

    元泰静静看着小姑娘半晌,轻轻叹口气,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青杏递过去。

    小姑娘愣愣的接住青杏,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然后身子骤然一软,再也熬不住,倒了下去。

    聂红竹当即将小姑娘接住,抱在怀里,满脸心疼。

    出水之后的元泰,咳嗽着陪聂红竹走回青杏观,眼前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座大坑。

    青杏观已经不复存在。

    聂红竹轻声问道:“元伯,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公子?”

    元泰呼出一口气,喉咙涌动了几下,嘶哑着说道:“现在去找少爷,只会给他添麻烦,倒不如老老实实在河边埠头呆着,毕竟那里是蜃镜渡的渡口,少爷来找我们的时候,不必乱跑一通......”

    说到这里他忽然重重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聂红竹立即一惊。

    她能猜到那场大战,元泰隔了三天才从湖里出来,能活下来,估计也受

    了不轻的伤。

    元泰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惊慌,“况且,我也需要休息休息,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顺便照料一下我这个糟老头子。”

    聂红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昏睡的小姑娘,小手里依旧死死攥着那枚青杏。

    她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然后他看见元泰依旧一身湿哒哒的灰衣,轻声道:“元伯还是蒸干衣服,有伤在身,受凉了总归不好。”

    元泰低头扫了一眼身上,苦笑一声,“你现在还能看见是我站在这里,是这三天最大的收获,不然此时就是一只大乌龟趴在地上,跟你说这些话。”

    聂红竹这才明白,不是元泰不想以元气蒸干身上衣物,而是已经无能为力。

    如此看来,他的伤,真的很重。

    聂红竹柳眉微动,背后的长剑立即出鞘,轻轻搭在元泰肩头。

    一阵剑气波动,大量的水汽从元泰身上飘起,转瞬间,他的灰衣已经干透。

    长剑锵的一声归鞘。

    元泰轻轻笑了下,转身迈步往湖边走。

    聂红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犹有泪痕的小姑娘,动身跟了上去。

    ......

    ......

    洞阳湖上的风浪虽然平息,但一场大战后卷起的暗流,却卷动在湖岸四周。

    由于此次微山会有南北两剑宗的参与,因此坤洲有头有脸的宗门全都来此观战,其景象比当年春秋天渊开渊还要热闹。

    一艘艘渡船不断降落在南北两处的仙家渡口。

    而这其中让人瞩目的仙家不少,南边水云坊外的渡口里,自西南苍梧之野而来阆风巅,玄璞苑,积金山以及苍梧宫,是极少在坤洲露面的隐宗,此次也派人前来观战。

    北边莲花坞里也不逞多让,懿山三仙家里的天都,神霄庭,以及云上莲池,也都早已到达。

    至于更多只在一地闻名的仙家山头,来的渡船更是多不胜数。

    甚至有些渡船因为来的晚,无奈只能落在洞阳湖边的芦苇荡,或是莲花深处。

    故而当洞阳湖上的那场大战结束后,无数道目光落向洞微宗,以及杏花林。

    然而那场大战的三人不出现,没人敢动手动脚。

    但杏花林无花,无道观的信息依旧传开。

    直到有人发现,距离原来青杏观的埠头处,有个钓鱼的老翁,正是当时洞阳湖上那场战斗最后一拳的出拳之人。

    这个消息传开后,湖边无数人的目光立即就从杏花林,转向洞微宗的山头。

    随后,无数猜测与流言四起。

    洞微宗附近开始不断有人出现,目光不善。

    而老祖宗的许久未归,更让洞微宗人心惶惶,甚至有某些弟子偷溜下山,打算从此做个山野散修,却在刚踏出洞微宗的范围,立即就被不知名的人士谋财害命。

    此时,洞微宗的祖师堂里,一场关于宗门命运的大事正在商讨。

    詹素坐在主位,身边是自己的道侣。

    只是此时的这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詹素脸色有些苍白,偶有轻微咳嗽,他的道侣不再如往日那般貌美如花,一张俏脸冷若冰霜,更冷的是她左半边脸上那张银色面具。

    詹素目光扫过左右两排十来张座椅,只有寥寥几人坐在上面,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曾经称霸洞阳湖的洞微宗,如今只剩下这大猫小猫三两只,甚至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明日。

    “宗主,昨日停鹤院又有弟子想要判宗潜逃,已经被巡山弟子抓获,现在关在山底冷狱,该如何论处?”

    一名宗门执事长老问道。

    詹素看着这个老人,很有仙人气度,但却没有仙人境界与实力。

    他轻叹一口气,说道:“今日召集你们过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立即齐刷刷全部看向他。

    詹素停了一下,继续道:“很不幸的告诉你们,老祖宗的牵魂灯熄灭了。”

    世间各大宗门里,祖师堂某一区域都会放置某些牵魂之物,最多的就是牵魂灯。

    人死如灯灭,牵魂灯熄了,只能说明牵魂之人已死。

    在座众人立即哗然,然后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如释重负,有满脸悲伤,也有嘴角冷笑。

    詹素看着这几人的神情,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老祖宗的死,在某种程度上,连他自己都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感,更何况是他们。

    待到议论声平息,詹素轻咳一声,“诸位,告诉你们这些只是前提,真正要说的,是我们洞微宗的何去何从。”

    没有人说话,或许在老祖宗积威的这些年里,他们已经习惯只听不说,做那应声虫。

    詹素继续道:“再过两日,就是微山会,我们恐怕也已无力参与,因此我决定......”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难受,沉默许久才继续道:“洞微宗,取消宗字称号,自降为洞微山,并且让出临湖峰,迁往......潇水......白石山。”

    潇水是洞阳湖的一条支流,白石山也只是潇水边一座稍有灵气的山头,与纵是经历大难的临湖峰都相去甚远。

    这一次,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宗主,此举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洞微宗灭宗了!”

    降宗之举,他们其实在听到老祖宗身亡的时候,就有心里准备。降了,有朝一日只要后辈子弟争气,还能再升回来。

    但若是搬出临湖峰,无异于自己宣布洞微宗灭亡。

    祖师堂在这里,人走了,不是亡了是什么。

    詹素尚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人冷声道:“现在早点走还来得及,不然等到微山会结束,就是无数人来围山,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最先站出来的这人问声转头,然后冷声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第二人立即冷笑一声,“那你就留下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些天从水云坊得来了一名貌美姬妾!”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两人立即争吵起来。

    这种时候,主张留下的不见得就是好人,立即要走的也不见得是什么胆小之辈。

    詹素轻咳一声,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制止两人争吵。

    “想留下就留下,想要脱离宗门就随他们去,愿意跟随搬往白石山的,就一个也别落下,就这样了,都散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离开。

    一日后,洞微宗的决策颁布,让本就暗流汹涌的洞阳湖,直接就波澜起伏。

    待到洞微宗大部分人搬走后,无数想要占便宜的人蜂拥而来,欲前往洞微宗各处搜刮好处,接着就与留下的人,亦或者是其他夺宝之人,爆发各种厮杀。

    甚至有人已经猜出,这是洞微宗壮士断腕之举,以洞微宗的山头与灵物吸引人目光,好让搬迁之人安全走脱。

    然而就算猜出来了,也没人能忍得住不去洞微捞一笔。

    随后,各种争斗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时候,微山书院的徐夫子终于出面,以戒尺打伤数人,镇住场面后宣布,想要洞微宗以及洞阳湖附近的利益,就去参与微山会。

    无涯道宫的天君邱辞,更是受邀直接施展封山印,封印了方圆百里的洞微宗。

    至此,事情暂时平息。

    但本来就已经因剑争而备受瞩目的微山会,更让人心绪激动。

    几乎所有人都在期盼微山会的开始。

    当天地伟力生发,云梦泽的第一团云雾飘进洞阳湖。

    无数人知道,微山会要开始了。

    恰在此时,一艘剑舟自北方而来,悬在莲花坞上空。

    莲花深处某座客栈里,小二敲开了某个闭门半月的房客,告诉他剑舟到来的消息。

    片刻后,此人结了房钱,走出客栈,御剑去往空中剑舟。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泽云雾漫微山

    洞阳湖中有座山,名为微山。

    山上林木茂盛,风景秀丽,仙鹤灵禽栖息其间,端的是一处上佳福地。

    湖外西南方有片大泽,名为云梦泽,泽中云雾遍布,氤氲其间。

    每隔百年,泽中云雾便会受天地伟力的影响,飘出大泽,进入洞阳湖,直至将整片湖面覆盖,将湖中微山笼罩其中。

    微山上无人居住,更无仙家宗门,就连被冠名以微山的书院,也都不在山上,而是在东岸的湖边半岛上。

    并非是微山没人看得上眼,而是所有人都看上了,却没人能将其攥在手里。

    再加上广袤的洞阳湖,各种天地灵物无数,难免引起各方纷争,后来在书院的调节下,于微山五峰上开辟五处比试之地。

    凡是微山附近的仙家宗门,皆可派人参与每百年一次的微山会,胜利越多者,获取的资源也就越多。

    之所以说获胜者越多,获利就越多,原因就在于微山会的规矩很怪。如今再加上南北剑宗两位大人物的修改,就更加怪异。

    石碑上,刻着今年微山会的规则。

    此时的迎客岛上,各色修行之人极多,无数人都在看着石碑,议论纷纷。

    “让下三境与金丹地仙一起,从山下互相夺取五枚路引,明显是让我们送死!”

    “这一视同仁又是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徐老夫子实际上是法家修士。笼罩微山的阵法里,已经布下法家一视同仁禁制,到时候在山下的所有人,境界都一样。”

    “若是金丹地仙与玄妙地仙都得在山下夺路引,那论武,弈剑,问道,炼气四峰上岂不是元婴地仙在搏杀?!”

    “这算什么,主峰上可是有南北两剑宗的剑仙在问剑。”

    瞬间,无数道目光看向石碑的不远处。

    那里站着五名服色各异之人。

    他们,正是北边剑宗弟子。

    随即,人们议论的焦点逐渐从石碑上内容,转移到北剑宗这五人身上。

    从北边来的一些人将这五人的身份泄露出去,然后逐渐传播开。

    五人之中其实最引人注目,并不是为首的白衣青年,而是那个身背巨大黑剑的无袖长衫的汉子,那把巨剑简直有他的人那么大,这个人叫蒋方丈。

    其次是手持一柄折扇,宛如世家公子的南秋野,不少女修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甚至肆无忌惮的扫视,恨不得将其直接吞下。

    另外两人,腰挂一只酒葫芦,身穿青衣的祁玉则是很平静,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最让人觉得平平无奇的是身穿一身鹤氅,孑然一身的岳寒衣,看不出来有生命特殊。

    而这四人,却又隐隐以其中一名腰间挎着翠绿竹杖的白衣青年为首。

    这个人,获得的目光也是最多,同样也被人议论的最多。

    只因此人有一个极为响亮的称呼。

    剑宗首徒。

    此时宁白峰却眉头紧锁。

    并不是因为被这些人关注与议论让他不高兴,而是因为石碑上的内容。

    正如那些人议论的那样,微山会的规矩发生了改变,以往都是下三境的弟子在山下搏杀夺取路引,现在居然连金丹境

    与玄妙镜都参与。

    而四座侧峰上,全都是元婴境,所以来参与剑争的姜枫他们,已经直接去了峰顶。

    至于桓君与左辞,则是在主峰上与剑林问剑对敌。

    根据上面的规则,只有在山下夺得五枚路引,才能去山上继续打,然后继续决出胜负,胜者可前往主峰。

    而这其中,山下来的人与山下来的人打,峰上的元婴地仙互相对阵,最后都汇聚到主峰上。

    但三个层次却并不会混在一起,而是各打各的。

    这也正是胜者多则获利多的原因。

    这样的做法,其实很公平,因此也不会让人有什么异议。

    但真正让宁白峰皱眉的,却是其中一个讯息。

    整座微山被书院布下大阵,其中就含有一视同仁禁制。

    对于一视同仁这东西,他曾经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曾经,两个金丹地仙,就因为中这这东西,被他以肉搏的方式拼杀,现在回想起来,这东西确实霸道至极。

    现在再次面临这东西,让他有些吃不准进入微山里,会是以什么样的境界搏杀。

    正在思考间,观看的人里,有人向着他们几人走过来。

    “宁兄,好久不见。”

    宁白峰看清来人,略微怔了怔,才想起来此人是巫山十二峰里上升峰的剑修刘招,数年前曾在拦江舫有过一面之缘。

    宁白峰还过礼,问道:“刘兄也是来参与微山会?”

    刘招笑着点头,回答的很直接,“想去峰顶看看剑仙问剑的风光。”

    同为剑修,自然向往更高处。

    随后两人寒暄几句,刘招告辞离开,在微山书院派驻的书生那里领取了路引,就踏上通幽桥,身形逐渐消失在云雾中。

    宁白峰目光上抬,通幽桥后的雾中,一座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那就是被大阵笼罩的微山。

    随着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各种目的,踏上通幽桥,走进雾中。

    半柱香后,迎客岛上的人逐渐稀少起来,留下那些犹豫不决的人,还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毕竟一进微山,就等于将命拴在裤腰带上。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蒋方丈一手拍在宁白峰肩上,调侃道:“咱们的大师兄,你就这么喜欢最后出场?”

    宁白峰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蒋方丈指的是什么。

    曾经在山里,无论是云台论剑,还是称宗大典,他都是最后出现,甚至比阁主都出现的晚,可谓是赚足了风头。

    也因为这一点,山里有些弟子对此诟病不已。

    但在此时,宁白峰却只是苦笑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试过在一视同仁的情况下打架?”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

    一视同仁乃是法家修士的一项绝技,等闲不得一见,他们自拜师起,就一直走的剑修之道,那里会见过这些。

    宁白峰虽然已有猜测,心里不免还是叹口气。

    “大师兄是担心我们经历过的厮杀太少,进去会吃亏,甚至丧命?”

    说这话的是摇着折扇的南秋野。

    在场几人没有蠢货,只要略微一猜

    就知道宁白峰在想什么。

    而宁白峰想的正是这一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几人,都是仙家高门子弟,修行境界破的极快,也打过不少架。但若是与真正的山泽野修,亦或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那些不择手段之辈相比,在没有境界支撑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瞬杀。

    祁玉收回看向云雾中微山的目光,接口轻笑道:“这却不必担心,我与南师兄在尚未踏入剑胆前,在齐鲁两国的山下江湖里,就已经是击杀数个邪道高手的江湖俊杰。”

    南秋野同样摇着扇子笑道:“论武斗搏杀,我们不比下三境武夫杀。”

    听见这个回答,宁白峰点点头。

    这种时候,没必要撑着面子,说谎对他们没有好处。

    接着宁白峰看向另外两人。

    蒋方丈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巨剑,笑道:“就凭这个,不见得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更何况,我可是从外门入山,不会打架可不行。”

    至于最后的岳寒衣,则是唯有苦笑。

    他入山直接拜入内门,然后又常年在修竹坪闭关,几乎很少下山历练,所以在听见这几人的说法后,只能报以苦笑。

    宁白峰看见这副神情,立即就明白情况。

    他想了想,随后从玉佩里取出一张盘子,上面放着十余粒青豆。

    “这东西叫豆兵,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关键时候能保命。”

    说完,他手又出现一枚折背钱,将一粒青豆按在上面。

    转眼间,一名青衣女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宁白峰将盘子递给岳寒衣,“一枚折背钱可以支撑两天,自己掂量着用。”

    岳寒衣想了想,伸手就将盘子接下。“东西给了我,你怎么办,你难道在一视同仁的情况下打过架?”

    宁白峰笑了笑,“打过,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用半条命,拼死了两个金丹地仙。”

    本来他可以不用说后面这句,但为了安其他几人的心,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瞬间,其他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岳寒衣捏着盘子,更是有种挫败感。

    沉寂片刻,他不在多说,默默将东西收下。

    并非是什么同门师兄弟不需要说谢这种可笑的理由,而他知道,这种时候,再多的矫情,还不如到山上见面再谢。

    宁白峰扫视几人一眼,略微安心。

    昨日上了剑舟之后,说话极少的桓君开口,明确告诉他,既然是剑宗首徒,就有护住同门师弟的职责。

    姜枫同样告诉他,此次剑争,年青一代的剑争,将以他为首,由他来带领这几人。

    那一刻,宁白峰觉得有种压力在肩头,所以现在才有些过于小心翼翼。

    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大可单独行事,遇见要杀的人,直接拔剑就好,但毕竟曾经阁主说过,剑争,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

    所以,他不得不像个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一般。

    索性-事情还不算太糟,也算是件好事。

    既然情况已定,宁白峰看向雾中微山,说道:“那我们就山顶再见。”

    说完,他就领头去拿了一块路引,走上通幽桥,进入云雾中。

第三百二十九章 通幽桥意料之外

    微山外的迎客岛,实际上有南北两座。

    此时,南迎客岛上,同样有极多的修士在议论石碑上的内容,亦或者是议论微山,议论山上的那些高人前辈,同样也少不了议论那些名门弟子。

    这其中最惹眼的,自然以南方剑林的五人。

    与坤北诸国林立不同,坤南有一大楚王朝雄踞半洲,仅仅只有南海附近的越地,有两三小国受无涯道宫庇佑。

    故而坐落在大楚南疆的万剑石林,只要一有消息,便会在坤南传开。

    所以青林试剑后表现极为出彩的几人,坤南仙家宗门里,无人不知这五人名讳。甚至在某些仙家府邸,这几人的画像已经摆在案头,以做激励。

    而现在南迎客岛上,除开来自苍梧之野的四大隐宗门徒,很多都是坤南仙家宗门子弟,因此无人不认识这五名剑林弟子。

    为首的女子名为嵇念。

    一柄长剑握在手里,脸色冷漠,无论那些人议论的如何热闹,都无法影响到她,仿佛她与身边的所有人之间都有着一道鸿沟,硬生生将她割裂开去,单独成为一体。

    旁边的玄黄衣衫青年,乃是坤南赫赫有名的铸剑城少城主,叶藏锋。

    尽管叶藏锋的脸上,时刻带着一丝微笑,但身上却透着一股高傲。

    任何人有他这样的家世,也会有这样的高傲,甚至有可能都会拿鼻孔看人。毕竟坤洲南方半数神兵利器都出自他家,年纪轻轻又修为有成,高傲一些很正常。

    至于后边另外三人,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身上所携带的武器却极为特别。

    年纪稍大一些,宛如农夫的汉子,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杜百千。

    此人背着滕篓,像是要下田插秧,但背后滕篓里放的不是秧苗,而是一把把利剑。

    另外两人里,同样也有一名女子,身材很纤细,看着极为柔弱,所以他的名字也很柔弱,名为柳絮。

    反而她背上的那只紫色木匣却很大,比她的人小不了多少,显得极不协调。

    最后一人,却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名叫秦单。

    但他身上的景象却一点都不单一,五柄寒光闪烁的长剑悬在背后,如折扇一般铺开,剑尖朝外,仿佛随时准备飞出杀敌。

    尽管他们只是站在外围,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剑林五人,仅仅只是待了片刻,便领头踏上通幽桥,进入微山。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与任何人打过招呼。

    但在离去前,为首女子的目光,仿佛无意中扫过云梦宫,以及对峙的水云坊弟子。

    这个细节,只有这家宗门的弟子感受到。

    ......

    云梦宫几名弟子中,其中一名女子看着那几人走入雾中,转头看向身前男子,轻声道:“苏师叔,我们好像没有得罪过她吧?!”

    此次云梦宫来参与微山会,宫主已经去了山顶,山下的领头人,乃是苏定。

    “我看那嵇念注意的,应该是水云坊那边才对!”

    接话的是另一名云梦宫弟子,他的目光依旧在冷冷逼视着不远处的水云坊众弟子。

    听见这话,云梦宫一众弟子再次看向水云坊那几人,眼含仇恨。

    两家宗门关系本来就不和,况且前些日子,他们预备参与微山会的精英弟子,死在对方手里,更让双方恨的咬牙切齿。

    “南剑宗的渡船,没有停在水云坊的上等渡口,显然就是他们没招待好,所以才会引来嵇念的不满,刚刚那一眼,绝对是警告。”

    说话的又是另外一人。

    对于水云坊,他们从来不吝以最恶意的心思去揣度,然后暗中动些手脚。

    “多想无益,该进去了。”

    苏定打

    断他们的话,从怀里取出几条丝线,递给几人,“入山后,此物可以更快的让我们找到彼此,缠在手上即可。”

    看着苏定手中丝线,最先开口的那名女子有些诧异的说道:“苏师叔,我们不是已经佩戴了聆音虫,为何还要带这个?”

    云梦泽里生有一种名为聆音的奇虫,只要母虫出声,公虫就会追随过去,纵然相隔十余里,一样能寻到彼此。

    因此,云梦宫便以此虫作为互相联络的饰物。

    然而此时,苏师叔竟然又取出一物用来联络彼此,实在令人觉得多此一举。

    其他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苏定淡然道:“笼罩微山的大阵,里面含有‘意料之外’这种禁制,就算一同进去,也会被大阵自动分开到各处,此物可以避开‘意料之外’,让我们不必一走进大阵就被分开。”

    听见这番解释,几名弟子虽然疑惑,但摄于对方师叔身份,还是依言将丝线缠在手上。

    随后,几人便跟随苏定前往通幽桥。

    只是无人注意到,苏定的头上落下几根发丝,飘飞不见。

    水云坊众人见此,同样也不甘落后。

    不多时,小岛上只余寥寥数人。

    ......

    ......

    曲径通幽,山高林深。

    书院将那座连接迎客岛与微山的桥称为通幽桥,确有几分道理。

    走过浓雾弥漫的通幽桥,当脚步踏上青草地面时,眼前就是一副高山在前,林木莽莽的景象。

    身后是茫茫湖水,大雾弥漫,却再无任何景物,就连走过的通幽桥,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当初得知剑争会与微山会搅和到一起的时候,宁白峰就在见闻堂,打听过往年微山会的相关事宜。

    其中最奇特之处,除了大泽云雾漫微山外,另外的一点就是随意分散。

    入山之人,就算携手进去,也依旧会被分开。

    只因山外大阵里,含有“意料之外”这种特殊的禁制,寓意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样的情况,让宁白峰想起曾经洛家山紫竹林秘境,那时的紫竹林也以随缘著称。

    所以在踏上通幽桥前,他才会与其他四人约定山顶再见。

    宁白峰抬头,看向远方那座云遮雾绕的山峰。

    微山五峰,眼前这一座却不知何名。

    如今已经入山,想要登上山,必须在山下夺取五枚路引。

    这就意味着必须与其他人发生厮杀战斗。

    这一点,宁白峰实在觉得有些无奈,他不是嗜杀之辈,若非必要,他真的不想拔剑随便杀人。

    这种圈禁一处,任由众人互相厮杀的做法,真不像是儒家读书人能干得出来的事,看来传闻微山书院的徐老夫子是个法家修士,确实不假。

    法家门徒,果真最是无情。

    宁白峰叹了口气,现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走出这一步前,他得确认一件事。

    通幽桥头的石碑上,明确提到过一视同仁,那就说明只要在山下,所有人的境界都会被拉到同一层次,就连金丹地仙都不例外。

    所以最先要确认的,就是此时是什么境界。

    是**,还是凡胎。

    宁白峰心念一动,气海上的飞剑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对于这一点,他早有所料。

    然后他尝试着调动气海剑元,结果也是一样,仿佛冥冥之中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剑元死死锁在气海,丝毫不得流出。

    曾经还在离洲的时候,他就用过一视同仁符,那时的他只是个光有体魄的空头武夫,只知道将孙家两位金丹地

    仙拉成普通的凡夫俗子,对一视同仁感触并不深。

    然而随着看的书越多,以及此时的亲身感受,宁白峰终于深刻领会到,法家的一视同仁是多么的强悍霸道。

    深深吐出一口气,宁白峰又做一些尝试。

    腰间玉佩打不开,意味着收纳之物也被压制,其次是身上的白蟒龙衣,无法汲取到任何灵气,就像是一件质量上好的衣衫一般。

    宁白峰揪住衣角扯了扯,没有破损迹象,看来其防护韧性还在。

    随后,他发现一件极其意外的事情,让他有些惊喜莫名。

    素问剑,居然可以毫无阻碍的使用。

    只要如往常一样握住剑柄,心念一动,青衣竹笠就附在身上。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但却也让他越发好奇,这件素天白祖师的佩剑,到底是一件怎样的宝物。

    查验完身上的情况后,宁白峰深呼吸一口山间水汽丰沛的空气,迈步走出去。

    入了微山,自然是去往最近的山峰。

    然而尚未等宁白峰走出多远,就遇见一场厮杀。

    密林间,两道身影打的有来有往。

    若是此景让普通百姓看见,必定拍手叫好,大呼江湖高人。

    然而此时的搏杀的双方,打的毫无高人风范,浑身上写鲜血淋漓。

    一人手持直脊宽刃朴刀,刀法大开大合,挥舞间刀光四射,照耀着幽暗的林间如同波光粼粼一般。

    与其对敌的是个年轻人,出招剑法平平无奇,看其出手状态与闪避身法,显然是个纯粹的练气士,日常间极少练习拳脚功夫。

    此时这么青年之所以能坚持打这么久,全赖身上穿着的一件甲符。

    以形制来开,只是普通的兵家,而且还是年头久远的那种,边角处一些破损陈旧。

    以此时山下的情况来看,甲符这种不需要元气的物件,确实是最好的保命之物。

    又一次,持刀男子一刀劈开对方散乱的剑架,重重斩在胸前甲符上。

    着甲青年立即吐出一口鲜血,翻滚着倒退出去,然后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持刀男子迅速逼近,手中长刀高高扬起。

    “且......”

    下一刻,着甲青年直接人头落地,那个“慢”字永远的留在胸腔里。

    修行之路艰难险阻,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悬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却落得一场空,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斩杀着甲青年之后,持刀男子并没有立即搜刮战利品,而是立即转身看向林中另外一个方向。

    持刀男子眼生极为警惕,冷声喝道:“阁下看了这么久,是打算黄雀在后?!”

    宁白峰轻轻笑了笑。

    对方能发现在,他丝毫不觉得意外,身为武夫,六识灵敏是极为常见之事。更何况,宁白峰在看到这二人厮杀时,就没刻意去隐藏身形。

    此举既是提醒他人,也是在间接释放善意。

    该做的他都做了,至于对方领不领情,那就是别人的事。

    既然对方开口,宁白峰也就没必要继续隐藏下去。

    正当他迈步绕出树干,身形刚刚显露时,腰间的素问骤然震动不止,甚至传出一声剑鸣。

    宁白峰脸色一变,左手立即抓在剑柄上,目光仿佛穿透树林与山峰,看向另外一处地方。

    林间空地上的持刀男子,听见这声剑鸣声,手中朴刀一震,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那个刚刚显出身形的白衣身影,瞬间一个转身,以及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眨眼间,白衣身影消失无踪。

    这就逃了?

第三百三十章 神霄庭九霄雷池

    自众多修士入山开始,厮杀就在任何一处展开。

    云梦宫的那名女弟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努力的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走过通幽桥,他们几人果真如罗师叔所言,没有被大阵分开,而是一同出现在某处山崖水潭边。

    正当他们为此感到新奇,四处张望的时候,其中一名同门的头颅,毫无征兆的齐颈断落,砸在水潭里,溅起一片水花。

    有同门准备惊声呼喊,却连声音都没有,只是脖颈间骤然喷出一蓬献血,如红雾一般笼罩旁边人的头脸。

    转瞬间,接二连三,一颗颗头颅掉掉进水潭,直到这名女弟子。

    她看着那些丝线,如利剑斩断众人头颅,然后飞回那名男子的头顶。

    这个人,正是他们的罗定师叔。

    她很想问为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在她的眼中,师叔的脸庞挂着浅笑,眼神却极其冷漠,而且这张脸距离她越来越远,在她的眼前被一片水花遮挡的某个瞬间,罗师叔的脸面一个变换,露出一张大眼俊俏青年的面容。

    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山崖水潭边。

    数具无头尸体倒在水中,殷红的献血逐渐然红水面,一颗颗头颅沉浮在血水之中。

    这副画面,看着极为血腥可怖。

    站在潭边的青年面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些都与他无关。

    一缕丝线划过水面,洗净上面的血珠,然后从几具无头尸身的腰间,掠下几枚铜符,飞落在在青年手中。

    掂量着几枚铜符,青年轻笑着自言自语道:“路引而已,很难吗?”

    随后他看向林间无人处,轻轻笑了笑。

    “送你一份大礼。”

    ......

    ......

    某处山林溪水边。

    一名女子看着满地死尸,眼神毫无变化。

    尽管在入岛前,这些年青的男男女女还在亲热的喊她阮师。

    但自她迈入水云坊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力阻止。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女子缓缓走到溪边,坐在一块溪石上,看着水中倒影里的陌生面貌。

    一片林叶打着旋落进溪水,涟漪荡漾间,水中倒影的面貌也跟着荡漾。

    女子的面貌,悄然发生改变。

    ......

    ......

    穿山越林,这种事情对宁白峰来说并不算艰难。

    毕竟曾经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在这样日子里度过,因此在失去那一身飞天遁地的境界之后,他难得的再次体验到当初那种感觉。

    但此时的他心里却并没有任何怀旧感,有的只是心情复杂。

    问剑震动,甚至发出剑鸣。

    这种情况,就连在瞰阅城遇上嵇念都不曾有过。

    那一瞬间,他知道造成如强烈剑震的原因。

    伏山河,就在微山上!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追寻剑震的方向而去。

    微山很大,宁白峰穿山越林途中,见到不少厮杀,全都主动避开。

    甚至有人看见他,想主动寻上来,但跟了数百丈,发现这名白衣青年的身法速度,快的实在有些惊人。

    此时的山下,所有人的境界都被压回凡俗**,俗称外三境。

    但这名白衣青年的身法,居然能硬生生拉出残影,可见其速度与体魄之强劲。

    然而宁白峰奔行半日,有一道身影却始终忽远忽近的跟在身后。

    当宁白峰路过一处山坡时,他骤然停了下来。

    “阁下跟了一路,到底意欲何为?!”

    宁白峰回过身,看向那个一身湛蓝袍服,衣服表明绣着银色丝线的男子。

    此人就是跟随他,追了一路的人。

    男子站在一根枯木断树桩上,轻笑道:“北剑宗的首徒实力确实不一般,哪怕是这种外三境下,依旧能奔行如此之快,逼得我不得不多次动用神行符,你这样的人,确实当得起我的对手。”

    宁白峰眉头紧锁。

    他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却没想到,理由居然只是想找个有实力的对手。

    树桩上的青年眼见对方没说话,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叫谢凡尘,来自神霄庭,上次因为闭关,所以没去观看你们的云台论剑和称宗大典,对于你这位北剑宗首徒,早就想会一会,既然现在碰上,岂有不讨教的道理,相信遇上我这样的对手,你也因该感到荣幸。”

    听完这番话,宁白峰看着这个自称谢凡尘的人,眼神由焦躁变得古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神霄庭这个宗门,他在《坤洲图录》上见过记载,乃是懿山三仙门之一,擅长雷法符箓,宗门位于大周王朝境内,距离定海城并不算很远。

    而这个来自神霄庭的青年,显然是闭关修行将脑子修出问题,要么就是山下的话本小说看多了。

    自以为找到个对手,就要比划比划。

    这种人,在某些山泽野修眼里,简直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雏,更是个移动宝库。

    宁白峰平复奔跑许久的气息,低声道:“我没时间陪你玩,你要是想打架,山上多的是,告辞!”

    若是其他时候,处在这种不得不打架的地方,宁白峰丝毫不介意与对方搭搭手,即便不需要生死相搏,大可以点到为止。

    但此时的他,在感应到那个人之后,他丝毫没有闲下来与人对阵的意思。

    或者说,他现在最想对敌的人,就是那个活了几千年,心思诡异的老

    怪物。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谢凡尘衣袖一挥,九张符箓从衣袖里飘出,瞬间符光大量,然后极速的落向十余丈外,转瞬间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此物名为九霄雷池,想要出去,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等到符箓灵气耗尽,但这个时间估计有些长,三五天都说不准;二是我主动收符,除非你打败我,或者被我击败,否则不太可能。”

    看着侃侃而谈的谢凡尘,宁白峰再次确信,这人脑子有病。

    宁白峰扫了一眼围在外围,散发着雷光的九张符箓,知道此人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起码话是实话。

    而这无疑也更加让人确信,这就是个初次下山的仙家高门子弟,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打架之前将自己的讯息爆了个底掉,自以为很有气势,颇有书上写的高人风范,实际上却很傻。

    但这种人也最难缠,只要没吃到苦头,绝对不会罢手。

    “你确定要打一架?!”

    宁白峰知道自己躲不开,也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谢凡尘的师长,给他上一课。

    “不然你以为我跟你一路做什么,闹着玩儿?”

    谢凡尘一脸嫌弃,看对方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宁白峰终于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谁才是傻子。

    他无奈道:“你想怎么打?”

    谢凡尘愣了一下,诧异道:“打架还分怎么打?”

    宁白峰觉得不应该多说废话,有时候拳头确实比嘴更有道理。

    所以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拉长,直冲对方所站的烂树桩。

    谢凡尘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冲了过来,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胸口就如遭重击。

    只是一个瞬间,谢凡尘就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符箓围成的雷池上,激起大片的雷光。

    周遭树木瞬间就焦枯一片,冒着烟雾。

    宁白峰没有趁胜追击,并非是不想,也不是讲客气,而是做不到。

    一拳打在青年胸前,虽然将其打飞,但青年身上那件湛蓝衣衫,显然是件法袍。那些银色丝线居然是一丝丝雷霆,受到攻击后,直接就爆发出来,冲进宁白峰体内。

    所以此时的宁白峰,比撞上雷池的谢凡尘好不到哪里,浑身上下同样雷光闪烁。

    宁白峰此时只觉全身酥麻,根本无法动弹。

    一缕缕雷霆不断在体内乱窜,如一条条蛟龙肆意在体内翻腾。

    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大意了。

    妄想着速战速决,却忽略了对方虽然初出茅庐,但其师长既然敢将他放出来,所准备的保命之物也绝对不低。

    那件湛蓝法袍,绝对非同一般。

    若非自己体魄非凡,这会儿就不是僵在原地,而是遭雷击身亡。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封活信万千丝

    某处山林溪水边。

    一名女子看着满地死尸,眼神毫无变化。

    尽管在入岛前,这些年青的男男女女还在亲热的喊她阮师。

    但自她迈入水云坊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力阻止。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女子缓缓走到溪边,坐在一块溪石上,看着水中倒影里的陌生面貌。

    一片林叶打着旋落进溪水,涟漪荡漾间,水中倒影的面貌也跟着荡漾。

    女子的面貌,悄然发生改变。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不知为何,她从心里觉得很陌生,比刚刚那张陌生的脸还要陌生。

    尽管此时溪水边数具死尸遍地,血腥味弥漫林间,女子依旧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溪石上,有些像是坐在屋中等待丈夫晚归的乖巧女子。

    这样的景象,看着极为诡异,却又有着一种静谧而残酷的美感。

    昼夜交替之间,女子宛如融进溪石,一动不动的静静等待。

    直到晨曦薄雾弥漫在溪水林间,有个白衣青年穿出树林,搅动起林间薄雾,站在溪水对岸。

    坐在溪石上的女子缓缓抬头。

    “你来得有些晚。”

    声音如晨风一般轻柔,像是心上人来迟之后的愁怨。

    宁白峰一路不眠不休赶到这里,看见的居然不是要追寻的那个人,不由得心头有些怒气。

    “他在哪里?!”

    眼前的这个女子他认识,或者说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同门。

    但这也已经是曾经之事,现在,这个名叫吕素烟的女子,与裴千山一样,是那个人的剑仆。

    所以此时宁白峰问的“他”,二人都很清楚指的是谁。

    吕素烟静静的看着宁白峰,随着了解的事情增多,她愈发的对此人好奇起来。

    到底是怎样的过往与经历,才会让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青年,成为了那样一个老怪物大道之争的死敌。

    吕素烟轻叹一声,“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杀不了他,找到了又有何意义,更何

    况他现在有千幻珠在身,哪怕从你身边走过,你也看不穿。”

    说完这些话,她忽然觉得对面青年有些可怜。

    宁白峰不知道千幻珠是什么,但光听名字以及吕素烟这样的说法,也能猜出那东西的作用。

    “看不见,不表示无法感应。”

    他能找到这里,正是靠着素问剑的剑震。

    六剑之间互有感应,只要一剑动,其他几剑只要在附近,皆能有所察觉。

    看着这个女子,他忽然想起曾经阁主说过的话。

    **,才能独尊。

    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杀掉眼前这个女子,拿到她合身的那柄剑。

    吕素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尊主让我在此等你,只是将我当做一封信送给你,至于听完之后要不要杀我,都随你。”

    宁白峰顿时眉头紧锁,“信?在哪里!”

    特地派人等着送信,那么这封信必然也不简单。

    吕素烟知道他理解错了,解释道:“我就是那封信,一封可以随意说话的信。”

    这个解释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其中自有深意。

    宁白峰略微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与伏山河互为大道之争的死敌,只有杀死一方,才能真正站在山巅。

    但以伏山河的性情,根本不屑于做那阴沟里的老鼠,他可以将自己的事,自己的谋算都大方的告诉你。

    就像当初的裴千山一样,哪怕猜出来是给你找麻烦的,但你不得不接着。

    甚至就算是你想要夺取那六把剑,也可以一把把的送给你。

    这是一个存活无数年,曾经踏足剑道巅峰强者的自傲。

    他在明确的告诉他,我无所畏惧。

    宁白峰沉默片刻,问道:“他还想告诉我什么?”

    吕素烟平静的说道:“他在山巅等你。”

    修行如登山,自然也有山巅。

    宁白峰知道伏山河指的是后者。

    从这句话里,可以明确的知道伏山河的意思,现在的宁白峰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敌手,他在等着宁白峰去成长的足够强大,然后才会出手。

    而此时的吕素烟,作为一封信出现在这里,便是要表达这样的意思。

    但宁白峰更期望的是在脚下这座山巅等他,因为这里是微山,而微山的顶上正是剑争之地。

    宁白峰看着吕素烟,很平静,更没有要杀掉对方夺剑的心思。

    “既然他送了一封信,那我也送他一封信。”

    ......

    ......

    林间溪畔不远处。

    谢凡尘看着隔溪相望的一男一女,暗自撇撇嘴。

    原来你说的有事,居然只是为了女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找上这样一个人当做对手,有些不值。但输在对方手里,又让他不甘心。

    所以一路跟来此地,未免没有一雪前耻的意思。

    眼见溪边那名白衣女子起身离去,谢凡尘摘下胸前的无影符,不再隐藏身形,直接走了出来。

    “现在你事情已了,是不是可以公平的打一架?!”

    ......

    ......

    宁白峰目送吕素烟离开,听见这道声音后,转头循声望去。

    看着走来的谢凡尘,起先是诧异,随后就苦笑道:“你就这么想打赢我?”

    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如此执着。

    能无声无息的跟踪到此,想必也动用了价值不菲的符箓。

    毕竟宁白峰此时虽然境界遭到压制,但体魄的六识依旧极为灵敏。

    在谢凡尘走出来之前,他根本就没察觉到对方的踪迹。

    可见此符之不凡。

    谢凡尘走到溪边不远,目光扫过溪水对岸的那些无头尸体,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恶心。

    他立即转过头,说道:“先前那场架不算,我要正正经经的和你打一次!”

    宁白峰此时有些心事被放下,心中的急躁也减去数分,不介意多说几句。

    “你只是个符箓练气士,想要与剑修打,还是这种不能动用元气的情况下,怎么看都吃亏,就算再打一次,你也还是输。”

    听见这话,谢凡尘想都没想,“那就去山上,只要上了山,自然可以接触一视同仁!”

第三百三十二章 山下战豆兵逞威

    炼气峰下。

    岳寒衣努力的想要追上前方那道白衣倩影。

    但无论他如何卖力,依旧与那道身影距离越来越远。

    如果修为还在,就算对方是空雾峰弟子,他也一样有自信,能轻松追上对方。

    毕竟天涯剑意克制雾隐寒霜,在山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的岳寒衣不禁有些气闷,进了微山这么个鬼地方,一身修为压制到底,根本就没办法做到更快,只能依靠体魄强行飞奔。

    然而更让他气闷的是,随着追踪的时间拉长,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跑不赢一个弱女子。

    这样的结果,让他大受打击。

    眼看着那道倩影即将消失在一处巨石后,岳寒衣再一次喊叫出来,“素烟师妹,是我,岳寒衣!”

    声音在林间回荡,传向四方。

    身形即将被巨石遮蔽的白衣女子回了一下头,露出一张俏脸,瞥了一眼在后面紧追不舍男子。

    随后,女子身形被巨石遮蔽,消失不见。

    待到岳寒衣追至此处,绕过巨石,放眼望去一片茂密山林,哪里还有那道身影的踪迹。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吕素烟,却又将人追丢,让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想拉住这个仅次于谢采的空雾峰弟子,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山里。

    “岳寒衣?你难道不知道,吕素烟已经是我们剑林的人?”

    一道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

    岳寒衣立即一惊,一心只顾着追上吕素烟,却忘了这里是微山。

    进山两天,他已经见过不少鲜血淋漓的厮杀,甚至还经历过两场,但对方都只是小鱼小虾,打赢之后夺了路引就放其离开。

    他循声望去。

    右侧不远的高坡上,有个少年背着五把剑的少年,双手抱胸,斜靠在树干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

    岳寒衣不记得自己追踪的时候,附近有人跟随,甚至一开口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么此人极有可能,是被他那句喊话吸引来的。

    “你是谁?!”

    岳寒衣极为警惕的看着少年。

    由不得他不警惕,在这种随时都会发生厮杀的微山下,骤然看到这样一个少年,无论无何都很诡异。

    何况,此人还可能出自剑林。

    少年冷笑轻轻摇头,嘲讽道:“剑阁,果真都是目中无人。”

    剑阁修剑意,一心追求无上,眼睛只看向最高处。

    岳寒衣不是傻子,对方说目中无人之前带上剑阁,损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座宗门。

    “我叫秦单,告诉你名字,只是让你待会儿死后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少年反手拔出一柄长剑,冷笑着讥讽道。

    随着少年拔剑的动作,一连串叮叮当当声从他腰间传来,在这空寂的山林间显得极为悦耳。

    然而,当岳寒衣看清那一串发出叮当撞击声的东西后,脸色微变。

    只因这一连串的东西全都是路引,远远超过五枚之数。

    岳寒衣再次仔细打量少年一番。

    那身本以为是绣满红梅的衣袍,却是被血迹染红。

    这一瞬间,岳寒衣心头有些发寒。

    这个少年到底杀了多少人?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答案,更没有给他再多想的时间。

    少年毫无征兆的直接从高坡上俯冲下来。

    剑锋直指岳寒衣胸前。

    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让岳寒衣惊慌失措,在他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他就提起足够的警惕。

    尽管这一剑的速度很快,但早有防备的岳寒衣已经闪身躲开。

    少年一剑未果,却并未就此放弃,挥剑追杀。

    然而当少年刚刚冲出数步,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

    少年当即一个转身,手中长剑直接刺在袭来劲风上。

    毫无阻碍,长剑直接贯穿而过。

    尚未等少年看清眼前状况,一只如嫩豆芽般的秀气拳头,直接打在少年鼻梁上。

    瞬间,少年的脸上如同开了一直染缸,鲜红的颜色涂满口鼻脸颊。

    与此同时,又有劲风袭来。

    也就在这一拳之间,少年并未因中拳而露怯,直接放弃手中长剑,极其警觉的顺势撤向一旁。

    待他拉开距离,这才看清攻击自己的,居然是两名貌美如花的青衣女子。

    其中一名青衣女子胸前插着长剑,拳头上血迹斑斑。

    中剑后毫无反应?!

    现在在山下,一视同仁的情况下,

    就算是金丹地仙中了这样穿胸而过的一剑,也得受到重创,更何况是个瘦弱的女子。

    但是很快,少年就发现女子双眼有些无神,他立即反应过来,“傀儡?!”

    接着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傀儡不会就这样突然出现。

    然后他就诧异道:“豆兵?!”

    岳寒衣没有回答他的两种猜测。

    就在少年一剑袭来的时候,他撤退的那一刻,两粒青豆从他手中滑落。

    这才造成两面青衣女子从背后攻击,替他解围。

    少年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

    他个头虽小,表象皮囊虽是少年模样,实际上已经百岁有余。

    故而在这么多年里,见到过不少神奇事物,豆兵这种东西,他就见到无涯道宫的某个老道士使用过。

    衣袖挥出,数十青豆撒出去,转瞬间化作豆兵或是力士,看着极为壮观。

    但在当时的秦单眼里,这东西华而不实,骗骗没见过世面老百姓还成,根本抵挡不住他飞剑的攻击。

    然而现在,在这个偏偏动用不了飞剑的地方,他却实实在在的被看不起的豆兵打得满脸开花。

    秦单觉得很讽刺。

    但随即他就眼神灼热起来。

    在这种不能动用元气的情况下,若是能携带一批豆兵,他能杀更多人,甚至可以在山下就将剑阁来人全部覆灭。

    思及此,他再次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疾速的冲向岳寒衣。

    只要杀掉释放豆兵的人,一切都能解决。

    岳寒衣毫不犹豫的再次甩出数粒青豆,落地即成青衣女子,向着少年围杀过去。

    遭到豆兵围攻,秦单丝毫不惧,持剑硬碰硬的厮杀起来。

    然而豆兵非人,根本不知疼痛,无论身上被刺上多少,照样朝着秦单挥拳攻击。

    一时间,林间就像是数人围攻一人。

    然而秦单越战越勇,手中长剑竟是直接斩掉几名青衣女子的头颅。

    人无头会死,豆兵无头只会重新缩回青豆。

    七名围攻的青衣女子,数十息之间就被斩灭三名。

    岳寒衣手里握着从青衣女子身上拔下来的长剑,在外围伺机而动。

    他拳脚功夫虽差,但毕竟习剑多年,总不是那种真的纯粹练气士。

第三百三十三章 弈剑峰一剑藏锋

    宁白峰并没有真的在山下等谢凡尘,而是独自走向附近的山峰。

    山峰处处陡峭,想要光靠体魄攀爬上去,几乎不太可能。

    绕着山峰走了半圈,才终于找到上山的路。

    山底开阔地带,建造着一座高大牌坊。

    牌坊上挂着一副竖匾,上书“弈剑”二字。

    弈字,有对博之意,既然山峰名为弈剑,相比也是有比剑的意思,倒是颇合微山会的主题。

    宁白峰盯着弈剑二字看了片刻,知道这东西是块字符。

    此时,旁边也有人来到此地,只是看了一眼这个站在牌坊下,头戴斗笠身穿青衣的剑客,然后就直接走向牌坊正门。

    当那人走到牌坊下,腰间挂着的几枚铜符直接飞起,环绕在那人四周。

    随后那人走过牌坊下,如过水镜。

    宁白峰挑了挑眉,伸手压压斗笠檐,迈步走向牌坊。

    入牌坊情况,与先前那人如出一辙。

    走过牌坊,眼前情景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山道顺着山势而上,逐渐没入云雾中。

    先前站在牌坊外,看见牌坊后的情景只是一片莽莽山林,进入之后却截然不同,当真神异。

    铜牌路引的作用,看来就在于此。

    若无路引,只会平平无奇的在牌坊处来回穿梭,牌坊也只会是那块普通牌坊。

    忽然间,又有一人穿过牌坊,却是一名长相极美的女子,一身湖绿色长裙,随着山风轻动,宛如池中秀荷,摇曳多姿。

    最奇特的是,女子手中就持着一株荷叶与两朵粉嫩荷花。

    女子察觉到有人,微微一惊,刚穿过牌坊就遇上这样的情况,难免会让人紧张,更何况是微山这这地方。

    能进入牌坊,必然都经历过厮杀。

    宁白峰立即往侧边退开几步,即使给女子让开道路,也是以示善意。

    女子打量一番这个被斗笠遮住脸庞的青衣剑客,然后便不再多看。

    一阵山风吹来,莲花飘落下来,悬停在女子脚前,然后这名女子直接走上莲花,御空去往山顶。

    只要过了牌坊,一视同仁的禁制便不再生效,故而恢复境界的中三境,可以直接御空而起。

    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宁白峰衣袖轻抖,准备御剑而起。

    忽然间,山顶云雾里骤然冲起数道剑光,照亮天空。

    甚至在那些剑光里,明显能看到几道人影纵横其间,显然是有人正在厮杀。

    看架势,不像是低境界所能造成的现象。

    宁白峰立即打消了御剑去山顶的打算,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仔细看了两眼云雾里打斗的景象,分辨不出个所以然,然后他不再多想,迈动烟雨行身法发足狂奔,顺着山道直往山顶。

    ......

    ......

    山道漫长,但对宁白峰来说并不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将将上到山顶,一片巨大山顶平台就这样显露在云雾之中。

    在他一路上来的途中,云雾上空的打斗一直未曾停歇,甚至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宁白峰固然对上空对战的那几人好奇,却依旧还是扫视了一眼山顶平台。

    此时的山顶平台上,聚集了不少人,却全都看向上方天空,根本无人注意到又有人来。

    然而宁白峰却在这些观看的人里,看到了熟人。

    除了在山下看到的女子,居然还有祁玉。

    宁白峰当即走了过去。

    察觉到身边有人,哪怕祁玉全神贯注的看着上空的打斗,也依旧惊醒过来,看向身边。

    “大师兄?!”

    祁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宁白峰,更何况宁白峰还是这么一副打扮。

    宁白峰笑着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上空,“怎么回事?是那几位在比斗。”

    之所以说是几位,原因就在于云空里打斗的有好几人,仔细一数,居然有六位。

    这六人很明显分作两方,互相攻杀。

    祁玉顾不得询问宁白峰为何也在这里,立即抬头看向天空厮杀的几人,苦笑道:“是我师傅,白师叔以及苏前辈,对阵剑林三老。”

    听到这个解释,宁白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搏杀的那几人里,有一方居然会是自己人。

    但随即他就释然。

    南北两剑宗来此,本就是为了剑争,见面之后互相厮杀,再

    正常不过。

    天空上剑光纵横,不断有飞剑刺破空气,响起锐利的尖啸。

    然而宁白峰仅仅观看了片刻,就发现其中一方已经陷入劣势。

    天上的六道人影里,位于外围的三道互为犄角,使用的剑法与剑招,甚至御剑手段都很一致,配合间极为默契,三人所驾驭的飞剑连接成片,互相查缺补漏,将对手三人围困其中。

    很明显,外围三人已经形成一座剑阵。

    但这围坐在其中的三人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一道身影每发出一声轻啸,便会有一抹灼亮的剑光冲出,将剑阵劈开一处巨大的豁口。

    然而尚且还等不到三人冲出去,缺口立即又被堵上。

    故而无论里面的三人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冲出剑阵。

    祁玉看着上方的战斗,苦涩道:“剑林三老一起修行多年,其默契程度堪称完美,三人联手释放的剑阵,基本没有什么破绽。”

    观看战斗的宁白峰,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与剑林三老对阵的苏迎、李宿以及白若景三人,互相之间了解不多,配合上自然就要比剑林三老差上许多。

    纵然是苏迎的实力远比剑林三老任何一人都强,但在三老的默契配合下,也依旧有些力有不逮。

    更何况还有李宿与白若景在,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照此情况来看,若是就这样持续下去,落败是时间问题。

    下面的旁观者都能看清局势,上方对战的几人,则更为清楚情况的危急。

    稍有不慎,阵中三人就要全军覆没。

    李宿与白若景虽然也都是剑坯境,但距离苏迎这种半步剑仙依旧还有差距,所以他们很清楚,若是没有苏迎不断给剑林三老施加压力,他们两人估计早就败在剑阵之下。

    而战败,也就意味着必死无疑。

    只因在比剑之前,主峰上已经传来桓君与剑林剑律邢台的声音。

    剑争之战,胜者活,败者死。

    苏迎再一次劈开一处缺口,让其两位剑林宿老不得不忙于应付,减缓了李宿与白若景的压力。

    苏迎这才有时间对,其两人动用心湖传音。

    (ps:这一章先发,会有修改。)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太白青莲皆陨落

    天空中的战场上。

    剑林三老沉默如剑,苏迎的破阵而出,丝毫没有让他们生出波澜,依旧在全力出手绞杀还在阵中两人。

    由于失去苏迎与李宿的协助,青莲外围瞬间被极速飞掠切割剑影布满,只余下三层的莲台眨眼间又被切碎两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莲瓣护在二人周身。

    依旧在喝酒的李宿仿佛已经忘却身处险地,闭目喝酒,毫无反应。

    高空上,破开剑阵的苏迎并非临阵脱逃。

    悬剑山的修剑有些特殊,宗门悬剑梁桥下挂着一柄巨剑,取古时悬剑斩龙之意,一旦悬剑脱落,必斩龙首。

    所以,当苏迎一剑破空时,无数云雾受到剑气向上的挤压,硬生生被撞出一道弧形云雾梁桥,凝聚在天空中。

    劈空而至的苏迎发出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随后,云雾凝聚的梁桥下,骤然形成一柄巨剑,剑尖直指下方剑林三老的剑阵。

    有风自远方大泽吹来,天空中云雾凝聚的梁桥被风吹散,悬挂的巨剑骤然脱落。

    与此同时,似乎是大泽里吹来的风,将最后一层莲瓣吹开,也将饮酒的李宿惊醒。

    睁开眼的李宿,放下酒壶,深深吐出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的吐出,天地瞬间变色,比白昼更亮,如流星破夜,耀眼夺目。

    袭杀而来的剑影如天幕倾轧,却在撞到这道白光流星后,碎如水面残月。

    流星瞬息千里,竟是比天空坠落的悬剑还快。

    经过剑林三老之一时,虽无声无息,然其头颅已然消失。

    也就在这须臾之间,悬剑坠落,劈开剑阵,凌厉的剑气直接将另一位剑林老人劈成两半,接着就被弥漫的剑气绞成一蓬血雾。

    巨剑坠落在山巅平台上,地面瞬间亮起无数文字,整座山峰发生剧烈震动。

    所有人脚下微微一空。

    弈剑峰竟是硬生生下沉半尺。

    落地之后的巨剑瞬间消散,一名女子身影再次冲天而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空中。

    然而空中景象却极为骇人听闻。

    祁玉瞬间面色惨白。

    宁白峰当即腾身而起,冲向空中。

    天空云雾清扫一空,故而所以景象看的极为清楚。

    就在两外两位剑林老人被杀之时,面对白若景的这位老人丝毫没有惊慌,或许是因为枯守剑林多年,早已不知惊慌为何物。

    这位剑林老人聚集最后的剑阵群剑,杀向精疲力竭的白若景。

    看着数十柄利剑袭来,白若景惨白的脸色却隐隐约约有着一丝笑。

    早在动用九莲合一的时候,她就知道结果。

    她没有躲开,反而提起最后一丝剑元,迎面冲了上去。

    瞬间,女扮男装的白若景被利剑穿身,接着重重撞在背后的李宿身上。

    剑势凶猛,利剑刺穿白若景身体的同时,也深深刺进李宿的体内,从前胸穿出十余道剑尖。

    两人背靠背的被剑串在一起,斜斜向山下跌落。

    祁玉正是看见这一幕而脸色惨白。

    宁白峰也同样因这一幕而出手接人。

    ......

    ......

    上空。

    返回战场的苏迎没有去接坠落的两人,而是瞬间出现在最后一位剑林老

    人身前,左手一把抓住那颗苍老的头颅,右手随手一抓,一柄长剑就被抓在手中,然后将剑架在老者脖颈上。

    “说!伏山河在哪!”

    她来参与剑争的目地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那就是找到那个夺舍自己师侄的那个老怪物。

    然而老者一语不发,苍老如树皮一样的脸色骤然泛起异样的红晕。

    在天渊待惯了的苏迎,千奇百怪的事情见过极多,眼前这一幕瞬间让他知道这位剑林老人要做什么。

    自爆剑坯,与人同归于尽。

    苏迎既然看破,怎会让他如愿,右手长剑直接横斩,干脆利落的一剑削掉苍老的头颅,接着一脚将无头尸身踢飞。

    数十丈外,无头尸身骤然爆炸,狂暴的气流席卷开去。

    身在空中的苏迎早已提头返回山顶平台。

    宁白峰刚接住坠落的李宿与白若景,一股狂暴的灵压气流撞在后背。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剑光从下方山顶平台冲来,直刺他的头颅。

    气流撞在后背,将宁白峰身形推出,这道偷袭而来的剑光直接斩在斗笠上。

    瞬间,宁白峰后背与头颅如遭重捶。

    气流凶猛如巨浪,直接将三人掀飞,推向山下。

    山顶平台上当即响起一声怒吼,“你找死!”

    向下坠落中宁白峰虽有些眩晕,但依旧听出,这道声音来自于祁玉。

    ......

    ......

    变故接连发生的瞬间,祁玉反应虽慢上宁白峰半拍,却不至于六神无主。

    就在师傅等人被宁白峰接住的时候,靠近山道阶梯的平台边,有个身穿玄黄衣衫的人,居然出剑偷袭,杀向空中的宁白峰。

    祁玉当即怒不可遏,大声吼叫出来。

    就在他出声的这一瞬间,一道白光从他腰间青色葫芦里冲出。

    速度之快,近乎在眨眼之间。

    玄黄衣衫的那人根本来不及防备,就被白光撞在额头。

    但白光并没有洞穿而过,反倒是玄黄衣衫青年头顶的那只金色发冠上亮起光幕,将白光阻挡住。

    然而白光的力道依旧极为凶猛,将玄黄衣衫青年撞的倒退,跌落向山外悬崖。

    祁玉根本不看自己这一击的成果,直接纵身而起,冲向另外一边从空中摔向山外的宁白峰三人。

    然而尚未等祁玉冲出山顶平台,如风筝坠落的青衣斗笠剑客骤然一个拧身,抓住李宿与白若景,划出一道弧线,飞掠向山顶平台,落在苏迎身边。

    祁玉当即一个回转,冲到附近。

    宁白峰放下两人,让其背靠背而坐。

    这一刻,山上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在此。

    一身白裙的苏迎,上面血梅点点,右手提剑,左手抓着一颗不断在滴血的老者头颅,实在凶猛无比。

    身边的青衣斗笠剑客,蹲下身,手指在李宿身上连点数下,沁红衣衫的血液流速减缓。

    这比并非普通江湖武夫所用的点穴止血,而是以剑气封禁全身气机,让受重伤的不至于人暴死。

    当宁白峰转过身来,装备施以同样的方法点在白若景身上的时候,手指却停了下来。

    并非是顾忌男女有别,也不是师长尊卑,而是已经没有必要。

    白若景的身上被十余柄剑正面刺中,插满胸前,如同插满箭矢的稻草人。

    最致命的伤势有两处。

    一处位于腹部气海,长剑贯穿而过,刺断两人脊骨,从背后李宿的腹部气海穿出。

    以李宿刚刚坠落时毫无还手的情况来看,气海必然已经被破,剑坯有没有破碎外人无法得知。

    回到白若景身上,另一处最为致命伤,乃是一柄长剑正中白若景的眉心,穿颅而过,但剑锋并非刺穿背后李宿的头颅,而是擦着他的左耳而过。

    很明显,关键时刻,白若景偏转了头颅,才不至于被串糖葫芦。

    祁玉扑跪在李宿身前,满脸苍白,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哭腔,“师傅......”

    李宿口鼻流血,没有说话,反而努力的抬头,看向旁边的苏迎。

    宁白峰直起身,目光转向身边衣裙染血的女子。

    苏迎将手中长剑与头颅往地上一扔,微微点头,“赢了,一个都没跑。”

    李宿这才靠在白若景背上,咳血长笑。

    祁玉慌张的摸出芥子袋,手足无措的往外掏东西,摸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出丹药就往师傅嘴里塞。

    “没......用的。”

    李宿咳着血将丹药吐了出来。

    知徒莫若师,李宿很清楚祁玉的这些丹药作用是什么。

    宁白峰微微一转念,立即想明白其中的问题,转头看向四方,大声道:“哪位道友身上有灵丹妙药,只要愿意借用,事后剑宗必有厚报。”

    声音随风扩散,传遍山峰四野。

    祁玉立即抬头看向四周,眼神通红,满脸期待。

    然而山顶平台上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别白费力气......”

    李宿虚弱的轻声说道:“太白一剑,一气吐出,必让山河变色,一生......只有一剑。”

    太白一脉的秘密,宁白峰还是首次得知,但他立即就明白,在吐出那惊艳的一剑后,哪怕没有刺破腹部气海,同样也已必死无疑。

    祁玉很明白这一点,之所以还要掏出丹药,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已。

    修行大道,万一二字,最是难说。

    毕竟这一剑没有使出,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清楚。

    但此时动用这一剑的李宿,却无比清楚。

    祁玉跪在李宿身前,无声流泪。

    李宿抬手拂在祁玉头顶,满脸欣慰,“太白认祖归宗,如今又后继有人,虽死......无憾......”

    他将目光移向宁白峰,笑了笑,“上次邀你一起喝酒,看来我要失言了......”

    宁白峰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才想起来花间壶已经给了元泰,然后他立即从玉佩里掏出两只小酒坛,将其中一只递过去。

    李宿想要伸手去接,却根本无力抓住。

    跪在一旁的祁玉立即抢过酒坛,凑到师傅嘴边,毫不在意伤着不能饮酒的顾虑。

    此时的祁玉,只要是师傅愿意,就算要上天揽月,他也要拼命去做,哪怕是做不到,也要去做。

    酒水与血水混在一起,灌进李宿嘴里。

    喝完一口酒,李宿整张脸上瞬间神采焕发。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剑令与芥子袋,塞进祁玉手里,然后他又扬起手中紫色描金葫芦,递到宁白峰面前,笑道:“太白,今后就要靠你了。”

    宁白峰愣愣的看着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 师徒情天光开山

    祁玉跪在地上,虽未大声嚎哭,但却满脸泪水。

    无声之泣往往比哭天抢地更伤人心。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凡俗江湖师徒相伴往往不过数十年,但在修行之人中,有些时候,师徒之间的陪伴往往数百近千年,其陪伴时甚至比道侣还长。

    故而师徒之情,乃是修行之人最难割舍。

    如今师傅死在眼前,祁玉却无能为力,这让他生出极大的挫败感。

    有那么一瞬,觉得此生修行毫无意义。

    他身上的气机波动不停,有些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宁白峰离他最近,立即大惊失色,伸手准备将其拍醒。

    然而手掌尚未靠近。

    祁玉骤然抬头,露出一双血红双眼,闪着无比疯狂混乱的神色,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等他有什么其余的动作,一直秀白的手掌忽然出现,一巴掌拍在祁玉的头顶。

    瞬间,即将疯狂的祁玉直接瘫倒下去。

    宁白峰当即顺着手掌看去,满脸惊愕,“苏师姑......”

    “他心神不稳,随时都会崩塌。。”

    苏迎开口打断他的话,“再不封住,一旦发作起来,整个人也就废了,让他睡一觉,有好处。”

    宁白峰知道他说的在理,也就不再多辩解什么。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色描金葫芦,微微叹了口气,将其挂在腰间,然后目光落在背靠背,身死道消的李宿和白若景身上。

    这两位曾是一门之主,只因曾是剑阁支脉,此次才得以归宗,正式进入山内,在祖师堂里落名。

    首次出山为宗门参与剑争,就这样陨落,实在令人唏嘘。

    其合力拼杀剑林三老,已经是为宗门立下大功,无论宁白峰将来是不是宗主,但此时作为剑阁弟子,觉得这样为宗门流血搏命的人,不该被薄待,最起码不该任由这些长剑一直插在身上。

    毕竟万剑穿身并不是一个好的词汇。

    宁白峰右手握拳,接着骤然张开。

    穿透二人身体的长剑立即飞出,悬在半空。

    宁白峰从玉佩里取出多余的衣服,将白若景与李宿分别包裹起来,然后放进玉佩之中。

    天下任何收纳之宝都无法存储活物,这是天地玄力所致,想要将活物放入其中,除非是洞天至宝,但这种宝物极少。

    就连随身洞府都不能存放活物,只能在使用时放置出来,然后才能活人进入。

    毕竟,随身洞府也只是墨家修士根据洞天至宝,仿制而成的神机之物而已。

    所以此时宁白峰将两具尸体放入玉佩,毫无阻碍。

    做完这些,他在直起身,看向四周。

    悬在半空的十余柄长剑骤然失力,砸在周围的地面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而这些响声,将外围观看之人全都惊醒。

    有人满脸叹息,有人神色漠然,有人回忆刚刚大战的壮观,有人互相之间窃窃私语。

    这场地仙境剑修大战,最后时分的厮杀,实在太过于惊艳。很多人觉得,就算自己此时止步于弈剑峰顶,也同样不虚此行。

    宁白峰目

    光缓缓在四周众人脸上扫过,当他看到一名身穿玄黄色衣衫,满脸冷笑的青年时,目光微微一顿。

    “敢问阁下何人,刚刚为何对我出剑?”

    接住李宿他们之前,那一剑骤然偷袭而来,若非有竹笠护身,稍不注意就是身死的结果。

    所以,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含有最深的恶意与杀念。

    而宁白峰之所以知道是此人出的剑,就在于短暂的眩晕之后,他接住李宿二人飞身返回时,眼角余光看到了祁玉的那道白光撞在此人头顶,然后被迷蒙光幕拦下。

    对于这东西,宁白峰再熟悉不过。

    当初就有人送给过他一顶束发玉冠,同样就有护住头颅的作用。

    此时这名青年再次返回山顶,头顶的金色发冠上,镶嵌的三颗宝石,其中一颗已经碎掉。

    他冷笑的看着宁白峰,说道:“战斗尚未结束,你却插手其中,这是对我剑林前辈的不尊重,更影响剑争的公平,你能动身,那我为何不能出剑!”

    听见这个回答,宁白峰眉头微皱。

    对方的这话明显有些强词夺理,以当时的局势来看,战局已定。宁白峰的动身并不是出剑,而只是在于救人,与真正的插手其中相去甚远。

    这人的说法,很明显就是在拿高帽子压人,避重就轻的掩饰掉出手偷袭的不正当行为。

    但也从这句话里,让宁白峰了解到,这个人就算不是出身剑林,想来也是亲近剑林的人,更有可能就是此次剑林派来参与剑争之人。

    以能被祁玉一剑击退的情况来看,其修为不会高过剑丸境。

    这一瞬间,宁白峰想到了很多。

    二人的这两句对话,也让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这玄黄衣衫青年身上。

    宁白峰不认识此人,但外围总有些人认得。

    刚刚的打斗与变故实在太过于吸引人,让他们现在才注意到有其他人的到来。

    立即就有人惊讶的说出来,“铸剑城叶家二少爷叶藏锋?他怎么也来这里?”

    “还能为什么,替剑林来剑争呗。”

    “哪有那么冠冕堂皇,听说实际上是为了讨剑林嵇念的欢心才来的。”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更多的人听到。

    而这其中包括叶藏锋自己。

    他冷冷的扫视了那些议论者一眼。

    但能上到山顶的都不是弱者,岂会因为他的一眼而寒蝉若禁,只是住嘴不言罢了。

    宁白峰听清此人身份,平静的看着对方,淡然道:“既然你来剑争,又先对我出剑,是不是可以说,你在向我问剑?”

    “就你?!”

    叶藏锋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极为蔑视的嗤笑道:“你以为你顶着剑宗首徒这个名号就认为自己是个大人物?简直是笑话!既然我们南边也是剑宗,你顶着这个名号对我们就是最大的侮辱,我劝你现在跪地宣称放弃这个名号,或许待会儿我还会放你活着离开微山,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多说,但却报以冷笑。

    其意不言而喻。

    然而随着叶藏锋的话,山顶上众人立即一片哗然,比认识叶藏锋来此更让人吃惊。

    尤其是在山下偶遇

    ,那名手持莲荷的女子,一双秀目瞪得浑圆。

    她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这个一身朴素青衣,头戴竹笠,如同江湖剑客的男子,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北边剑宗首徒。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宁白峰只是淡淡的看了叶藏锋一眼,没有动怒,然后他弯腰扶起晕倒在地的祁玉,转身往平台边缘走去。

    看见这个情景,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不战而逃。

    随即对宁白峰大失所望。

    这就是剑宗首徒?有些沽名钓誉啊。

    旁边的苏迎却是一句话没说,跟着走到平台边,随手扔出几块蒲团,坐了下来。

    宁白峰将祁玉放倒在两块蒲团上,然后看向苏迎,“剑争一定要杀人?”

    苏迎脸色有些白,精神却依旧不减,笑道:“桓君发了话。你死,我活。”

    宁白峰点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心里早有准备,既然剑争是为争夺剑宗之名而来,那边不可能有任何的温情脉脉。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山顶平台对面的叶藏锋,迈步而出。

    ......

    砰!

    一声巨响从头顶天空响起。

    紧接着,一道闪亮的天光自右侧天空云雾处飞速掠来。

    这道天光刺破重重云雾,直射在弈剑峰上,然后向前划过。

    瞬间,整座弈剑峰被这道天光从中间劈开,一分二,留下中间一道巨大的沟壑。

    天光消散,有声音从天光起始处传来。

    “桓君。无情剑道,不过尔尔!”

    这道声音响起在整座微山,无论山上山下,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全都清晰入耳。

    当真是霸道绝伦。

    此时微山里的无数人,只要是看到那一束天光照下来的人,全都仰头看向天空。

    一剑劈山,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手段,到底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的人,只在于震惊这一道天光的强大。而清楚实际情况的人,却忧喜参半。

    但不论如何,这道天光自微山最高处传来,而那里,正是微山主峰。

    换而言之,比斗的正是无数人猜测的剑仙。

    ......

    此刻弈剑峰上,一条宽达三丈的笔直沟壑横亘在平台中间,偷人距离沟壑不远,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头下看,却是一眼望不到底。

    山顶众人震惊无言。

    那道天光只是眨眼间出现,划过山峰甚至都没有引起什么震动。

    足可见这道天光之快、之强。

    正当众人震惊沉默不语的时候,一道猖狂的大笑在山顶响起。

    所有人转头循声望去。

    叶藏锋笑的极为肆意张扬,就在这笑声之中,他右手虚握,一柄剑萼上镶嵌着火红宝石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邢师出剑在前,叶某自当跟随!今天我就给你比剑机会!”

    他将向前一抬,直指沟壑对面的宁白峰,大声笑道:“来战!”

    砰!

    又是一声巨响传遍天地。

    一道剑光自天空照下,落在远处另一座山峰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 炼气崩塌寒衣殁

    微山五峰,除开最高的主峰,若非有山下牌坊命名,其他四峰实际上的差别并不大。

    此时的炼气峰顶,同样是宽广的山顶平台,以,一场大战进入尾声。

    御剑的男子一剑击破对方笼罩周身的铜钟虚影,飞剑悬停在那名矮胖老者眉心。

    对方不是他的生死大敌,他没必要击杀对方,与其师门结仇。

    矮胖老者虽然战败,却毫无沮丧神色,笑道:“巫山上升峰虽非剑修大宗,但这剑修手段依旧高妙,刘招道友当真好实力,褚某输的心服口服。”

    山上修行,依旧免不了世俗江湖那一套。

    花花轿子人抬人,反正已经输了,撂狠话反倒显得心胸狭隘,而且还容易结仇,还不如恭维几句,就当结个善意,日后也好相见。

    反正漂亮话说的又不费力,也不需要掏钱,何乐不为。

    刘招点点头,巫山虽自成一体,但少不得要与外界打交道,故而对这些老江湖也颇为熟捻。

    他抱拳行礼,“老前辈,承......”

    让字没来的及说出口,异变徒生。

    骤然间。

    一道剑光自主峰上的天空照射而来,穿山而入。

    这样的情景,有些像银箸插入水豆腐。

    眨眼间,剑光消失。

    尚不等炼气峰上的众人有所反应,整座炼气峰发生剧烈震动,一股狂暴的地力向上冲来。

    骤然间,被剑光刺穿的平台边缘,一道巨大的裂痕出现。

    紧接着,以这道裂痕为界限,炼气峰近三分之一的山体直接崩塌,山体靠近峰顶平台的位置,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凶猛的水流激射而出,形成一座覆盖巨大的挂山瀑布。

    一时间,山体崩塌与水流汹涌而出的轰隆声,传遍整座微山。

    来自峰顶的这道剑光,竟是刺穿了微山的山根水脉!

    炼气峰上那些为避难而浮空站立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景象,心中震撼无比。

    上境剑仙,竟有如此威势,实在恐怖。

    刘招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仰头看向云遮雾绕的微山主峰,眼神骤然灼热无比。

    他来微山的目地一不是为了参与剑争,二不是为了争夺千里洞阳湖的利益,纯粹的只想看看上境剑仙的风采。

    此时仅仅只是一道剑光,就能有如此威势,那正真的问剑厮杀,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刘招掠到一名老夫子身前,索要了一枚银牌路引,御剑去往云雾里的主峰。

    这样的夫子,四座侧峰上都有一位,目的就是为胜者发放进入主峰的路引。

    先前刘招战胜那名褚姓老者,有资格获取一枚银牌路引。

    看见这样的画面,早先有胜绩的人同样向老夫子拿取路引,飞身而去。

    而那些战败之人,则是满脸遗憾。

    微山会四座侧峰的规矩,自己挑选对手,无论是主动应战还是被动点名,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胜者上山,败者只能止步侧峰。

    反而是那些尚未出手的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能去主峰看一眼上境交手,绝对是人生幸事。

    众人目光扫动,挑选对手。

    而此时炼气峰所在的众人之中,有个神情冷漠的女子越众而出,看向一名身穿鹤氅的青年,冷淡的说了一句很不合此时气氛与情景的话。

    “秦单是你杀的。”

    话音没有起伏

    ,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也表明,这个神情冷漠的女子,很确定杀人的就是这个人。

    很多人目光都转向那名身穿鹤氅的男子。

    看着对面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岳寒衣暗自叹了口气。

    当看到这名女子走上炼气峰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终究不可避免。

    万剑石林的其他人岳寒衣可以不认识,但通明剑体的嵇念,哪怕相隔无数万里之遥,北地的回元山里,他们这些诸峰嫡传却早已牢记在心。

    坤洲很大,芸芸众生不胜枚举。

    坤洲很小,剑修天才终究少数。

    岳寒衣没有否认,走出来,点头道:“是我杀的,你要为他报仇?”

    随着他出来的,还有四名背剑的青衣女子。

    众人起先全都一愣。

    从这两人对话的情况看,明显是要动手的意思。

    微山会虽未明文规定,但私下里都默契的遵守一对一的比斗厮杀,已经渐渐成为不成文的规矩。

    别人既然单人指名挑战,怎么你还带帮手,这就很有些没脸没皮。

    有些人已经暗自腹诽不已。

    然而奇怪的是,微山书院派来的老夫子,却一言不发。

    这在隐含的意思里,就是说明比斗可以进行。

    山顶上议论之声四起。

    神情冷漠的女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四名青衣女子,说道:“我会出两剑,一剑为秦单,一剑为剑争。”

    听到最后剑争这两个字,有些人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居然是南北剑宗的弟子。

    岳寒衣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者说事已至此,拒绝便意味着逃避,也就意味着不敢出剑。

    修剑者遇见对手,若是连拔剑的心气都没有,此生终将剑在鞘中。

    修剑者,当一往无前,纵然明知不敌,也要敢于拔剑一战!

    岳寒衣没有多说废话,右手衣袖一抖,一柄长剑滑落而出,握在手中。

    当初秦单背后的五把剑,已经全部在此。

    随着他衣袖抖动,长剑滑落,四声清脆的长剑出鞘声同时响起,四名青衣女子全部纵身出去,速度快若鬼魅,数十丈的距离眨眼便至,对着嵇念挥剑攻杀。

    在山下,有一视同仁的压制,就连豆兵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如同凡俗**。

    此时山上毫无禁忌,这些豆兵不说形同地仙,但用来对付一般的下三境,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嵇念像是没有感觉到这些即将杀到身上的长剑,依旧神情冷漠,静静看着远处那名鹤氅男子。

    此时的情景很诡异,对战的两人全都不动声色。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外围观战的人中,那些境界更高的人,已经看出有些不对。

    这其中就包括无涯道宫的袁尚。

    那名书院的老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

    当四名青衣女子手中长剑,即将戳中嵇念时,一道亮光伴随着清冽的剑啸声,从嵇念手中那把剑鞘里冲出。

    这一瞬间,出鞘的剑光一分为四。

    攻杀过来的四名青衣女子,手中长剑距离嵇念只有寸许时,全都戛然而止。

    只因那一分为四的剑光,直接将青衣女子全部枭首。

    剑光重归剑鞘。

    四名青衣女子身形骤然崩散,几粒受损的青豆与那四把剑一起,掉落在嵇念身边,砸出几声

    清脆的鸣响。

    观战众人立即回神。

    有识货的人已经惊呼出来。

    豆兵!

    那四名青衣女子,居然是豆兵傀儡。

    无论外围的议论如何,场上的两人依旧不曾有什么动作。

    就当众人以为两人要站上许久的时候,嵇念手里的那把剑再一次出鞘,但攻击的方向却并不是正前方,而是右侧数十丈外的虚空处。

    毫无征兆,虚空处发出锵的一声爆响,同时还有闪亮的火花。

    这一刻,之前那些看不懂状况的人才明白,两人之所以一直静站不动,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这一击之后,嵇念的剑并没有归鞘,而是再次斩在另外一处,接着又是鸣响。

    随后山顶间各处地方,火光闪现如星火,鸣响声不觉于耳。

    两人的这种打法,相较于之前刘招的打斗,看起来要绚丽的多。

    毕竟当时的刘招出剑,只是数个功绩就击破敌手的防护,看头实在不大,只是觉得剑修很厉害,飞剑速度很快,杀伤力惊人。

    除此之外,并无精彩之处。

    而此时两人的打斗,像极了某些老前辈口里说的那样,这就是剑修之间最纯粹的比剑。

    时间不断推移,山顶被火花布满,灿若繁星。

    人群里有人不断赞叹。

    某一刻,靠近山顶平台边缘处,火花之中有一道鹤氅身影闪现,但平台间那个鹤氅男子却丝毫没动。

    随着第一道身影闪现,更多的鹤氅身影不断显现在火花之中。

    然而站在中间的嵇念,始终丝毫未动。

    观看之人尽皆赞叹这两人的速度。

    但在外观看的道士袁尚,却非常清楚,这并不是速度够快,而是其岳寒衣修习的乃是卓心远的天涯剑意。

    人在咫尺,心远天涯。

    只要境界与实力足够,心念所动之处,便可眨眼而至。

    这样的情景,袁尚曾经看过云台论剑,对这一点并不陌生。

    然而此时的他看见这样的情景,不自觉的也叹了口气。

    场间的比斗仍在继续。

    仿佛这样的情景一直要坚持很久,战斗要就这样僵持下去。

    某个不经意间。

    一直未曾动过的嵇念忽然一个反身,地上有把剑飞掠而起,被她握住,然后刺在背后虚处。

    就当有些人以为又要响起剑器相撞的那声鸣响时,空白的虚处,那柄剑等我前半截消失不见。

    这一幕,有些像这柄剑刺进镜中,看着极为诡异。

    然而片刻后,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滴落。

    外围的残影与火花瞬间停息。

    一名身穿鹤氅的男子悄然现象,而嵇念手中那把剑,深深刺入男子眉心。

    而男子手中长剑,堪堪从嵇念脸颊边滑过。

    数十丈外那道鹤氅身影,缓缓随风飘散。

    嵇念抽出长剑,任由尸体躺倒在地。

    地上多余的几把剑立即弹起,却是飞进嵇念手中的剑鞘里。

    随后,她走到老夫子处,要了一块路引,御剑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过地上那具尸体一眼。

    无涯道宫的袁尚叹了口气,大袖一挥,岳寒衣的尸体以及那几枚青豆,全都被其卷进袖中。

    袁尚朝着老夫子打了个道门稽首,脚下生出一团云雾,托着他飞向围山主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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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介绍:
云霞千里,宁于天外。一剑归来,云外飞仙。云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