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诸武争锋TXT下载诸武争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诸武争锋全文阅读

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隔河望柳

    短剑瞬间袭来,即将插进赵凌雪的后心,但却忽然一停,随即脱离了柳生金泽的掌控。

    毕竟还是实力悬殊很大,即便偷袭也是徒劳无功。

    反倒有极细之光划过了柳生金泽的颈部,留下一条惨白的划痕,几息之后,才有殷红血水喷溅出来。

    柳生金泽冷冷的瞥了眼赵凌雪,一头栽向下方。

    赵凌雪全程都没有回头看,她依然在用心应付江左的攻势,江左的手段层出不穷,让她有些疲于应付,就在刚才,她的发髻被江左的剑气震开,面上的黑纱也脱落,一头白发荡漾开来,如瀑似川,异常夺人眼目。

    直到这时,看客们才从惊变中反应过来。

    柳生金泽死了,眨眼之间的事。

    铁笼再次亮堂起来,不知柳生静云和箫剑生的结果如何。

    就在这时,一道同样白发飘逸的人影自铁笼内飞出,面无表情的身姿在众人眼前一掠而过。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没等众人惊讶出声,箫剑生已经回到了看台。

    他没有帮赵凌雪杀掉江左,也没有帮大瓷碗解除困境,和没事人一样站在看台上,和未央贞子肩并肩站在一处。

    他也不需要出手,站在那里便是最好的威慑,是对赵凌雪最有力的帮助,能杀掉柳生静云,再杀江左和柳生金泽简直举手之劳。

    果然,自箫剑生平安归来,江左抽空偷瞄了一眼,瞬间就乱了分寸,他不确定箫剑生什么时候对他下手,按照这里的规矩处理他这个赌注,此刻他的内心复杂至极,这种心态如何对人匹敌,大瓷碗更是鞭杀两人,其中一人被软鞭直接削去了人头,血腥场面惨不忍睹。

    未央贞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她之所以尴尬,是之前没有对箫剑生抱很大的希望,认为箫剑生不可能杀掉柳生静云,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人都拼成重伤,伏龙帮免除一大患,所以现在的结果很令她震惊。

    以六境越境杀七境,似乎还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这个小男人总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但箫剑生没有在意这些,他安静的看着赵凌雪,连江左都没有看。

    未央贞子扫了眼箫剑生颈部的伤口,好奇道:“为何不去杀掉江左,莫非就不担心自己的女人受伤,她可是娇贵之躯,鲜少的划伤都容不得。”

    箫剑生笑了声,反问道:“贞子小姐认为她需要帮助吗?”

    未央贞子皱了皱眉,眼睛寻着赵凌雪冰艳的身姿看几眼,确实不需要,她也很强,尤其手手间驱使的那柄怪异细剑,又快又怪异,似乎随时可以取江左的性命。

    未央贞子笑道:“如果场上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做吗?”

    箫剑生似乎对这样的问题有些反感,他如嚼蜡一般咂了咂嘴,说道:“不会,我会立刻帮你杀掉对手。”

    未央贞子想了想,又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赌注,全部杀光吗?”

    “我对他们的命没兴趣,倒是让她练练手还行。”

    “你比我想像的要冷漠,要可怕,和你站在一处一丝安全

    感也没有。”

    箫剑生冷笑一声,说道:“以后不要刻意的和她做比较。”

    未央贞子疑惑道:“为何?”

    箫剑生回答道:“因为你没那个资格。”

    未央贞子极度愤怒,事情已经达到她预期的目标,她很想甩手而去,但她还是心平气和的看了看身边这个小男人,平静说道:“贞子就这么一无是处?”

    箫剑生破天荒的拍了拍未央贞子的肩头,说道:“或许咱们还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未央贞子稍稍安心了一些,仿佛别人用芝麻换走了他手里的西瓜,虽然赔大了,但有胜于无。

    未央贞子忽然感觉一侧的肩头很酥麻。

    箫剑生坐回了原处,准备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颈部的血迹,就在这时,未央贞子适时递上一块柔软的方巾,方巾一角之上还点缀着一朵粉色印花。

    箫剑生看了眼方巾,完全没有因为方巾太白,担心被血色沾染,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这些,直接在伤口上擦拭起来,很快一块洁白的方巾变成了血色,上面那朵樱花也被血色遮掩。

    箫剑生笑道:“洗干净还你。”

    未央贞子直接从箫剑生手里拿走了方巾,说道:“我自己来,不需要你。”

    箫剑生笑了笑,低下了头,开始沉思。

    他没有刻意观察战场,但很多人都在偷偷的观察他,这些人心里都很复杂,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杀掉柳生静云的,但却没有人敢过来寻问。

    很快,场间形势大扭转。

    赵凌雪人影已经被光滑流转的剑影代替,如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一般在江左四周出没,而江左身上缕缕飘出血色,大瓷碗身边只剩下最后一人,几息之后,只听轰的一声,那道人影飞向了看台下的石壁,在石壁上留下一个人影的血印,翻转着掉落下方。

    已经变成孤身作战的江左,忽然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长剑掠回做了一个收剑式,就在众人不解之时,一剑切过自己腰腹,血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江左面朝赵凌雪冷笑一声:“很可惜,今生无法杀死箫剑生替我弟弟报仇,但也不会再死在你手里,因为你不配。”

    想不到赵凌雪比她更为冷冽的笑了一声,转身而去。

    赵凌雪身后,江左支撑到气海内的元阳之气泄尽,这才坠向下方。

    至此,这才属于三方的赌局结束,最大的赢家自然是扶龙帮未央贞子,箫剑生似乎对输赢表现的漠不关心,他带着赵凌雪和大瓷碗至原路返回,中途遇到很多来自桑帮的弟子,只敢忿忿一瞥,远远的将路让了开了。

    未央贞子追赶了过来,心情大好,“我父亲想见你一面,有没有兴趣?”

    箫剑生摇头道:“不去打搅为好,我们明日一早起身。”

    未央贞子说道:“莫非临走之前,你不想看一眼自己的兄弟?”

    箫剑生笑了声,说道:“那张黑漆漆的脸,早就看够了。”

    未央贞子只好作罢。

    几人回到车辇之上,风驰电掣一般向山庄赶去。

    似乎在无事可干,

    整座山庄也变的安静起来,只是不知何时,一间竹楼内响起了铮鸣的弦声,仿若流水,流水潺潺盖过了不远处的小溪,似有花香飘散,令得那片樱花林都失了色,弦声悠扬传开,令得很多人都安静了下来。

    未央贞子正在自己的竹楼内小憩,闻弦声而起身,将小窗开大了一些,安静的坐在床头之上,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弦声传来,冲淡了这次赌局的喜悦,也冲淡了那个男人挥之不去的高大身影。

    她终于明白了箫剑生说的那句话,确实她与赵凌雪无法相提并论。

    更为怪异的是鬼婆也离开了未央贞子的竹楼,脚步由慢到快向远处那间竹楼走去,竹楼前她停下了矮小的身影,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侧耳听,似乎又在低头思,站了很长时间,未曾挪动半步。

    竹楼之内,箫剑生悠闲的躺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完全融在了弦声之中,弦声让他再次念力充盈,气海饱满,平静的脸上写着一抹未曾显露过的骄傲。

    他渐渐的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的思绪慢慢飘远,翻山越岭,飘回了那个小山村,诸如他曾经梦到的那个奇异的梦一样,沿着小山坡重新走了一遍,他回到了曾经住了八年的小院,看过了已经和大地融为一体的低矮小屋,在那野草丛生中徘徊了几圈,在妹妹曾经流血的地方站了很长时间,才走出小院走向那口老井,似乎井边正有人在挑水,他们说说笑笑,只是他听不到他们在说的内容。

    刘大爷怀里抱着一些干柴,走到门前的石墩前停下来大口的喘气,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感叹道:“要是小石头在就好了。”

    就当箫剑生的思绪准备去爷爷和妹妹的坟前看一看的时候,忽然一震喧闹的马蹄声将他的思绪践踏的稀碎,在那个画面蹦碎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魏向武的身影,高头大马,红袍大裘,魏向武身边跟着一位衣着华丽的美妇,气宇非凡,和赵凌雪有几分相似。

    箫剑生醒了过来,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赵凌雪停下抚琴,用绵柔的手擦拭了一下那晶莹的汗珠,小声道:“做噩梦了,吓我一跳。”

    箫剑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看到了一幕,似梦非梦,有些类似于神魂出窍。

    箫剑生声音虚弱说道:“回到了泥井口,看到了魏向武,他身边跟着一人,和你有几分相似。”

    赵凌雪吃了一惊,问道:“年龄多大?”

    箫剑生略微一想,说道:“三十五上下?”

    赵凌雪在地下度了几步,弯眉蹙起,扯起旁边一块鲜艳红绸,将琴盖上,一手抚在弦上,疑惑道:“莫非是四皇姐?”

    “她为何去了泥井口?”

    箫剑生也很想知道,但他与四公主没有接触过,自然无法判断她的想法,但可以肯定与他有关。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敲门声传来。

    赵凌雪将门拉开一条缝,看到鬼婆焦急的搓着双手,低声的询问道:“这琴何名?”

    赵凌雪莞尔笑道:“隔河望柳,意在思乡念旧人,出自曾经的秦国一位盲人琴师。”

第十七章 花开遂人意

    鬼婆似乎刚刚睡醒,眼睛从朦胧到渐渐清澈,声音也从阴阳怪气到苍老,她声音低沉,还大大小小说道:“可是……那位被称作山水知音的……愈量才?”

    赵凌雪微微点头,回道:“正是,婆婆也醉迷琴音之道?”

    鬼婆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此时,箫剑生已起身看向鬼婆,他被鬼婆身上那股浑厚的气势所吸引,曾经她如死人一般,鬼魅而行,如今忽然摇身一变,气势竟在七境之上,所以他不得不防。

    鬼婆也瞅向了箫剑生,这让箫剑生莫名的紧张起来。

    他已经看出鬼婆自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是偶然还是赵凌雪的琴瑟之声触动了她,箫剑生也说不清,但他担心这老妪记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在鬼婆似乎对之前的事并没有察觉,正处于一种新生的状态下,眼神平平静静,不像会做出那种伤人之事,但箫剑生依然走了过去,守在赵凌雪身侧。

    鬼婆收回视线,近近的看着赵凌雪那双修长又白净的手,伸出自己那只干枯的手似乎想摸一下,但又有些犹豫的看了赵凌雪一眼,见后者微微一笑,鬼婆那只手这才慢悠悠的在赵凌雪修长的手指上轻柔划过。

    鬼婆笑着赞道:“纤手作细藕,精妙世无双,可叹。”

    鬼婆还想摸摸赵凌雪的脸,但最终是收回了手,眼神顺着那如瀑垂落的雪般白发而上,微笑道:“眉梢眼角凤坞藏,肌腻骨傲山河葬,姑娘乃富贵达人之气,想必出自帝王将相之家,前生娇颜魅,后生红颜劫,姑娘切记顺风而行。”

    赵凌雪微微一惊,轻笑道:“多谢婆婆知言不尽。”

    鬼婆又好奇的看了眼里面那床琴,眼神之中有**,但被她压了下去,轻笑道:“多谢姑娘赐予醉人琴声,看样子几位定是过路之人,即将匆匆而去,不知可有委托老身之事?”

    鬼婆想要知恩图报,但赵凌雪又能何事有求于她?

    似乎没有,此刻赵凌雪还在琢磨刚才那几句话。

    赵凌雪刚要摇头之时,却忽然想起一事,眼神询问道:“若是婆婆离开伏龙帮,却也罢了,若是有留下之心,还望对一叫韩姜的少年照拂一二。”

    “扶龙帮……扶龙难……”

    鬼婆似在极力回想旧事,几息之后,才说道:“姑娘放心去便是,老身自当精心照顾。”

    赵凌雪轻轻点头。

    鬼婆转身而去。

    箫剑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鬼婆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她很强,比普通的七境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赵凌雪笑道:“看你还敢不敢偷看未央贞子。”

    箫剑生尴尬的缩了缩脖子,忽然揪扯到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很快,外面的天色渐黑,远处一辆精致马车轻缓而来,似乎有什么大喜之事,马头之上竟然挂着一朵很大的红色绸布花。

    箫剑生和赵凌雪已经猜到了来意,邀请他们参加扶龙帮的庆功宴。

    去还是不去,似乎只能去了。

    否则,按

    照箫剑生难得的清闲时分,绝对不会去的。

    未央贞子知道大瓷碗好这一口,提前已经将大瓷碗接上了车,此时大瓷碗就在车上冲着赵凌雪招手,笑道:“公主,听说樱花阁有几棵百年冬樱树。”

    赵凌雪低声的叹了口气。

    未央贞子一改往日黑色的装束,一身淡粉色的装扮很是惊艳。

    庆功宴的地方就在离山庄不远处,河堤之上一家规模很大的酒楼二楼,看那些跑堂的热乎劲和对未央贞子的态度,这处酒楼应该是扶龙帮的产业。

    当然,箫剑生懒得注意这些。

    赵凌雪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单纯的想看看那几颗百年冬樱树,今日天气很适合游山玩水,她早早的推开了靠河畔的窗户,恰好有长势喜人的冬樱树就在窗户下俏枝,让赵凌雪意外的是,冬樱花骨朵饱满欲滴,幼嫩的花瓣即将绽放,似乎只需轻轻触摸,那花瓣就会弹开。

    赵凌雪忽然来了兴致,将箫剑生叫到身边,问道:“明日启程,今日花开,是不是花开遂人意?”

    箫剑生瞅了几眼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笑道:“或许看你的面子才开的。”

    其实与花花草草相比,他更喜欢参天大树,对于花草只不过是爱屋及乌,妹妹活着的时候喜欢鸽子花,他也跟着喜欢,小师姐钟情于此道,他也替她浇过几次水,赵凌雪更是喜欢花草,尤其是樱花,箫剑生看着那花骨朵就想碰。

    就在这时,赵凌雪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花骨朵上轻轻触碰,花骨朵仿佛随风摇曳了一下,开始慢慢绽放在枝头。

    赵凌雪拍手笑道:“真被你说中了。”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有人隔着门说道:“妙极,箫公子说的很是在理,以公主殿下的国色天香,能让樱花竞相开放并非稀奇事。”

    赵凌雪诧异的看向门外。

    有人推门而入,是一鹤发童颜之人慢步走入,未央贞子陪在身侧,那人很熟络的来到窗前,脚步很轻,似乎不想打扰了赵凌雪赏花的雅兴。

    那人笑道:“公主不妨推窗远望。”

    赵凌雪点了点头,将窗户推的大开,然后目色悠悠远远望去,透过这颗冬樱树的花枝,远处已经是粉红一片,大河两岸的樱花树正的在竞相绽放。

    ……

    离此几千里之外,一座荒突突的山坡之上,一颗老榆树干枯的枝丫上也开满了花,只不过那花是白色的,晶莹剔透,压的树枝吃力下弯。

    苏剑凝揪心的看了眼老榆树,挥动衣袖,枝丫之上积雪融化,化为滴水坠落树下,“它一点也没长,还是当年那么大。”

    屠铁林笑道:“没死就不错了,你看着荒山野岭,既缺水分,又无人打理,能坚持活到今天,已属不易。”

    屠铁林感觉有双眼睛不善的盯着他,马上笑道:“不过以后好了,至少我会定期来追加土肥。”

    背后那双眼睛这才柔和了很多。

    苏剑凝走到树下,将那即将离体的树皮重新盖了上去,抬头仰望参天树枝,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这棵老树有几千年了,当年由一位帝王亲自栽下。

    屠铁林笑道:“当年秦王北伐归来,在此取水畅饮,感觉此地水甘如酒,唯独风沙大了一些,干旱了一些,便选择挡风的地方栽下了这颗树,几千后之后,老榆树的榆钱化作了种子,竟然有了这么多子孙,也属一件供后人乘凉之事。”

    苏剑凝有些感伤的低沉道:“这也是你选择这个地方的理由,你希望他的下一世成为秦王一样的人,气吞山河,头顶日月。”

    屠铁林点了点,说道:“这些年来,来了几趟已经记不清了,可惜没有进去走走看看,不然……”

    屠铁林没有说下去。

    苏剑凝忽然笑道:“孩子比你有出息就行,至于能不能成为秦王一样的王者,都无所谓,平安活着最重要。 ”

    屠铁林抬头仰望天际,忽然抬起手在空中猛的一抓一放,顷刻间,方圆百丈范围内的元气全部引入老榆树树干之上,两人这才放心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老榆树深埋地下的苍伤树根突然动了几下,连带着地面之上的黄土都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缝隙,紧接着,树干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动静,那些枯死的枝丫全部脱离的老榆树,整颗老榆树变的稀疏了很多,但仿佛一个人,气势却饱满了很多。

    通往泥井口的那条泥泞小道,屠铁林和苏剑凝并肩而行,屠铁林几次想抓住那只手,但每次都令他老脸羞红。

    直到快离村不远的时候,才算得逞。

    屠铁林仔细的把玩着那只手,仿佛时间一晃回到了十几年前,那年他还年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孤独,怕这个世界没有来世,他还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那时的他决定一往无前直到羽化成仙,去寻找他飘零的人生。

    屠铁林忽然大声笑道:“人生如我多壮哉,聚聚散散,打打杀杀,但最终还是聚了,该死的人也死了,只有剑山霍青城,不过也知足了。”

    苏剑凝挠着屠铁林的手心说道:“不够,你那宝贝儿子还有很多敌人,现在多,恐怕将来会更多,所以你还任重道远着呢。”

    屠铁林猛然身形抖动,不羁的长发飞扬,大笑道:“那便继续杀,什么时候杀的一个不留,什么时候我封刀哄孙子,过他娘比神仙还逍遥的日子。”

    苏剑凝白了眼屠铁林,埋怨道:“别瞎说,人家姑娘可是公主。”

    屠铁林乐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公主又如何?”

    苏剑凝使劲掐了下屠铁林,娇声骂道:“当年你便是这般没心没肺,儿子可不能像你。”

    两人的说说笑笑,离泥井口越来越近了。

    在村口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棍拦住了屠铁林和苏剑凝的去路。

    屠铁林笑望着老人,很罕见没有动怒,他的脾性好像改了很多。

    老人好死不死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冷冰冰说道:“活人已经被你们折腾的生死不知,死人也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挖地三尺刨了出来,你们还想做啥,今天不把老夫杀了,休想过去。”

    老人干脆将手中碍手的棍子扔掉,颤颤巍巍的伸长了脖子等死。

第十八章 风波

    屠铁林呵呵的笑了一声,替老人拍掉肩头上的泥渍,轻声问道:“老人家贵姓?”

    老人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收场,怒视了一眼屠铁林,尽量提高嗓门说道:“老夫姓刘咋滴,今年六十有九又咋滴,蹦蹦也活不了几年,早就活够了。”

    就在这时,苏剑凝笑道:“老丈,可认识箫剑生?”

    听到这个名字,刘大爷刚才的气势一下全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风韵犹在的女人,似乎不像坏人,但是人心隔肚皮啊,好人和坏人脸上又没写字,就如昨天那个骑马而来的女人,看着衣冠楚楚,但做出来的事禽兽不如,若非泥井口上下全是些棺材瓤子,不然就引火将这里烧为灰烬了。

    刘大爷果断摇头道:“不认识,泥井口没有这个人,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屠铁林笑着说道:“差不多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年泥井口大旱,恰逢金兵又来骚扰,死了不少人,也逃走了不少人……”

    似乎当年那件事触动了刘大爷的痛楚,他忽然摆手说道:“别说了,老夫也想逃走,可惜被金兵打坏了腿。”

    苏剑凝笑道:“箫剑生臀部上有块胎记,是一颗……”

    还没等苏剑凝说完,刘大爷猛然往前一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试探着问道:“你是她师傅,还是他师姐,听说那小子现在在什么宫,还是什么殿和人家学习修行术。”

    苏剑凝温和的笑了一声,说道:“老丈,您仔细看看,我应该是他什么人。”

    刘大爷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略微往前挪了几步,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心里扑通一下,眼睛突然睁大了。

    屠铁林把脸往刘大爷跟前挪了一下,笑道:“您再看看我。”

    刘大爷扶着屠铁林的肩膀,眼睛往上瞅,黑眼仁不住气的往上翻,不知瞅了多长时间,昏黄的眼睛里突然滴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珠,颤巍巍说道:“你们真是那可怜娃的……”

    屠铁林和苏剑凝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屠铁林低声说道:“那年,我本以为他死了,便将他放在了一颗老榆树下,没想到……”

    刘大爷突然弯腰拾起地上的木棍,照着屠铁林的头上就砸了下去,屠铁林平静的笑着,不躲不闪。

    但木棍并没有真落下,然而擦着屠铁林坚实的肩膀滑落在地。

    刘大爷沙哑着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命苦啊……啥也不说了,随我来吧。”

    很快,三人出现在箫剑生曾经住过的小院门前,门已倒,院墙已塌,站在墙外就能看清院内的情况,土屋子已经坍塌,上面零星长着几颗枯草,盖着一层薄雪,门后还扔着一捆落满雪片的干柴,似乎刚刚扔下不久,只不过被雪盖住了。

    屠铁林脸色紧绷的厉害,大手轻轻的扶着松软残缺不全的院墙,认真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在了眼睛。

    苏剑凝穿过那道破碎的大门,进了小院,在倒塌的土屋前驻足良久,眼睛湿湿的,视线已经模糊。

    随之,三人向远处的瓦不愣山走去,沿路上,刘大爷打开了话匣子,为箫剑生叫委屈,将箫剑生从牙牙学语,到自己一个人上山砍柴,全部说了一遍,甚至将他如何从山崖掉到山地,村里出动了

    多少人连夜寻找,结果箫剑生平安无事,倒是把他爷爷急的大病了一场,这些事都很详尽的说了一遍。

    最后老人又将箫剑生如何替爷爷和妹妹报仇杀死了一个军官,之后便是官兵无休止的追杀和对泥井口的骚扰。

    屠铁林一字不漏的将箫剑生这些经历都记在了心里,他的脸色越来越平静,但内心越来越愤怒,如波涛激起的千重浪,苏剑凝除了愤怒,更多的深深的自责。

    老人并不是专门想让屠铁林和苏剑凝听闻之后伤心难过,而是想让他们知道,孩子这些年的不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箫剑生自能背的动一捆柴火起,村里的孤寡老人就没有为冬天无柴而发愁过,他吃着百家粮,担着千家愁长大,自然泥井口的父老念他的好。

    刘大爷按照脑海中模糊的画面先找到了箫文的坟堆,屠铁林对着那雪掩的土堆喃喃了一阵。

    在一大一小两个坟堆前,屠铁林高大身影跪拜了下去,苏剑凝也跟着跪了下去,两人来的时候已经准备了香火,插在坟头,看着那香烟袅袅而去,,心中愧疚万分,若是早一年知道孩子还活着,坟堆内的一老一少或许健在,一家老少何止会其乐融融。

    可惜,说多了都是伤心事。

    香火燃尽,屠铁林没有第一时间起身,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两座坟中间的位置,久久挪不开,他用手轻轻将覆盖的积雪扒开,露出一层新鲜的泥土。

    屠铁林转身看着刘大爷问道:“老丈,是不是不久前有人来过?”

    刘大爷说道:“昨天来了一队人马,全村戒严,不准任何人出来行走,好像是那守城魏向武在其列。”

    屠铁林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刘大爷看了眼屠铁林皱眉的表情,眼花心不花,他能从屠铁林的眼神中看出不一样的平静,仿佛大雨将来的前奏,大风起兮的前兆,感觉风波要起,老人的心忽然有些不安。

    夜色悄悄而来,三人才离开了瓦不愣山。

    屠铁林将老人送回家,简单的安顿了一番,然后和苏剑凝向西而去,两人一路慢行,一边辨认着留在周围的那股怪异气息,一边透过那薄薄的积雪辨认着那些新鲜的马蹄印。

    离开了泥井口很远之后,苏剑凝忽然说道:“看出了什么?”

    屠铁林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家伙可能为了防止有人打搅两位逝者的安宁,在两座坟之下埋了一把刀,一把很邪恶的刀,至今那刀上的气息还没有散尽,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这般做?”

    知儿莫如母,苏剑凝略作细思便猜到了可能,说道:“他在这里埋下了一条底线,不让任何人触碰的底线。”

    屠铁林大笑道:“有种,有他爹年轻时的魄力。”

    苏剑凝耻笑道:“别拿你当年的臭事和孩子相提并论,他有勇有谋,你有谋吗?”

    屠铁林板着脸摇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孩子比他爹强,是正常事。”

    苏剑凝懒得和屠铁林费口舌,她抬头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大地的尽头应该便是筠天城,然后说道:“如你所说,那柄刀可能入了筠天城了,你准备怎么做?”

    屠铁林也是凝望着远处,他还能隐约感受到那邪恶的气息,咧嘴一笑,快人快

    语说道:“还能如何,杀杀该杀的人,将那柄刀抢回来,我先替剑儿保管,如果真是那魏向武干的勾当,我便砍他的头挂在城门口上。”

    苏剑凝谨慎说道:“我可是听说魏向武是当今驸马都尉魏向文的弟弟,这事一旦做了,势必会引起奉天王朝极大的反响。”

    屠铁林忽然神秘兮兮笑了几声。

    苏剑凝疑惑道:“你想将属于孩子的仇恨转嫁到自己身上?”

    屠铁林满不在乎说道:“自古便于父债子还一说,翻过来也说的通。”

    苏剑凝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再没说话。

    ……

    月色高悬,将白的月光洒落在筠天城森严的城头之上。

    城主府内,一人一刀一盏高挑的灯火。

    魏向武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精致的虎头靴架在一张卷着飞龙角的红木桌上,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柄大号的黑刀,黑刀无鞘,在那面白墙的反衬之下越发显得漆黑如墨,此时,魏向武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柄刀。

    似乎已经盯了很长时间,魏向武感觉眼睛有些涩涩的,但依然没有看出名堂,他只觉得这是一柄好刀,用血浸泡了无数遍。

    魏向武揉了揉眼睛,端起手边的茶壶灌了一口,然后喷在了远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茶已经凉了。

    很快,便有候在外面的几名模样端庄的侍女,将一壶热腾腾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魏向武手边,将那壶凉茶替换了下去。

    侍女刚走出几步,魏向武懒洋洋的说道:“小莲。”

    一身材高挑,脸似桃花,五官也很标致的侍女马上转回身来到魏向武身边,欠了一下身,开始沿着那两条粗壮的腿垂了起来,落手轻柔,舒适有度,每一次重复动作,小莲身前的那两座山也跟着上下轻摆,似乎马上要撑开衣衫,对于这些魏向武视而不见。

    似乎过了很久,魏向武指了指自己的头,小莲那双白皙的小手马上殷切的在那头卷发里轻轻揉了起来。

    魏向武显得有些心烦意乱,小莲越发将头压得很低。

    就在这时,魏向武忽然抓了小莲的手,像说梦话一样说道:“这手该保养一下了,如果再有下次,便砍下来喂狗好了。”

    小莲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两只小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魏向武忽然噗呲笑出声来,伸出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放在了小莲臀部位置,小莲渐渐脸色好转,幽怨看了眼魏向武,小声说道:“主子,什么时候将公主接来,小莲好想连主子和公主一起服侍。”

    魏向武忽然双目瞪圆,虎头靴下的木桌桌面直接裂缝,随之叹了口气,低声骂道:“坏我好事,抢我女人,杀我手下,这辈子我与那天杀的狗贼算是没完没了了。”

    小莲偷偷的看了魏向武一眼,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让主子开心,就在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妙计的时候,整个人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抱了下来,顺势倒在了那两条腿上,一双如烙铁一般火热的大手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魏向武轻轻的闭上眼睛,悠闲的享受那种波涛汹涌,渐渐的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只是不知过了过久,小莲忽然惊叫出声,魏向武猛然睁眼,发现那柄黑刀跟前正站着一人。

第十九章 苏醒

    魏向武将手从小莲身上挪开,快速起身。

    小莲脸色绯红,赶紧绕到了魏向武身后。

    不知是被高大男子撞破了好事羞涩的厉害,还是感觉到了危险,尽管藏在魏向武身后,那具娇躯依然在瑟瑟发抖。

    来人个子很高,也没有修饰边幅,背对着魏向武,认真的盯着墙上那柄黑刀,身上的气息很冷,似乎将外面的寒气都带了进来,整个府邸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来人什么时候进来,魏向武没有察觉,这让魏向武心生万分的警惕。

    但作为奉皇命镇守边关的将军,自然不会将这些江湖人物放在眼中,他眼神不善的看着那个背影,喝道:“大胆贼人,私闯边塞军机要地,可清楚是何罪名?”

    魏向武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没有贸然动手,也没敢将话说死。

    来人没有转身,似乎看的很入神,仿佛没有听到魏向武的话,继续盯着那柄黑刀,嘴里还赞赞有声道:“好刀,此刀不应世间有,莫非是来自借兵山?”

    很快,来人犹自摇了摇头。

    魏向武有柄阔身长剑,基本是寸步不离,即便睡觉也是在枕畔,此刻他下意识的握紧剑柄,喝了声来人,但门外回应,直到这时,魏向武才吃惊的发现,他留在门外的那些侍卫竟然没有一点动静,整个府邸周围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安静,仿佛就他的府邸有点人气。

    那人一指轻弹刀身,刀身嗡鸣轻颤,随即将上面那些黄土泥渍震荡干净,然后说道:“魏将军,可知箫剑生为何要坟地埋刀?”

    魏向武微怒道:“本将军只知按律行事,从不过问这些琐事。”

    那人忽然探手摘下黑刀,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随即转过了身,看着魏向武耻笑道:“堂堂镇守将军,竟然干些挖坟掘墓,偷偷摸摸的勾当,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魏向武刚要发怒,但看到那张脸突然安静了下来,包括他的心跳也减慢了几分。

    屠铁林,魏向武认识。

    而且他还知道屠铁林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在他刚刚开始接触修行的时候,屠铁林已经闯出了名号,当时不少江湖人都叫他人屠,自然是他杀的人多,和那宰牛宰羊的屠夫像似,所以屠铁林深更半夜突然闯入他的府邸,他也紧张,但他毕竟是这筠天城的守城,手握大量兵权不说,背后靠山铁硬,那份忌惮随之而去。

    魏向武定了定神,轻笑说道:“屠前辈若是对这刀感兴趣,拿去便是,晚辈虽然身在军营,但也喜欢结交江湖朋友。”

    屠铁林笑了声,说道:“我对你的人头也感兴趣,要不要摘下来一并交给我带着?”

    突然间,魏向武的脸很冷,但他依然很别扭的笑着说道:“前辈是在开玩笑吗?”

    屠铁林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

    同时,屠铁林拖行着黑刀向魏向武走来,黑刀看起来很重,即便拖在地上没有可以使力,依然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印痕,就在屠铁林走出五步之后,魏向武忽然脸色微寒,刚要张嘴喊人,就在

    这时,一个圆形的东西撞破窗棱飞了进来,在地面上滚了几下,正好滚到魏向武脚下停了,魏向武看了一眼,登时脸色煞白。

    一颗血糊糊的人头,血已经流干,皱皱巴巴的脸,眼窝深陷,魏向武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留在筠天城随时听他调遣的一位接近七境的修行者。

    至此,魏向武一颗心跌至了谷底。

    屠铁林没有停步,拖行的刀渐渐离开了地面,刀刃反转正对魏向武,突然间,魏向武长剑出鞘,一道洁白剑光斩向屠铁林,剑气所以,地面之上的桌椅全部粉碎,同样剑光在屠铁林身前也变的粉碎。

    其实在魏向武斩出一剑之后,他已经脚下抹油而去,府邸不仅有正门,还有暗门,平时用不着,也怕别人之多,所以就被屏风挡住了,此时魏向武身形爆闪,提剑而行,撞破了屏风,壮实的身影即将撞开那不知通向哪里的暗道薄壁之时,屠铁林手中的黑刀猛然激射出一道黑芒。

    咔嚓一声,魏向武的身体穿透了薄壁,但脑袋却留在薄壁之外,没有滚动,稳稳的落地,像地下长出来一颗人头似的。

    侍女小莲此时就躲在一张桌案之下,她紧紧的抱着桌腿,连带着桌面之上的笔墨和砚台一些颤抖不已。

    屠铁林并没有及时离开,而是在府邸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在小莲藏身的桌案旁坐下,饶有兴致的砚了一会墨,提笔在一张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行墨黑的大字,扬长而去。

    门外,月色很美,积雪很白。

    两道人影,相视一笑,并肩跃上高空向北而去。

    ……

    此时,竹楼内,箫剑生正为了最后一道符阵绞尽脑汁。

    十二道符,即将相生相连,但他始终不得法,最后这道符看似与之前的十一道没什么大的区别,但箫剑生注入手指之上的念力,每每行到一半的时候,那念力便突然溃散,再无法凝聚成型。

    箫剑生抹了一把汗,刚要再次尝试,就在这时,赵凌雪忽然醒了过来,显得惊魂未定的样子,箫剑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本,走过去替赵凌雪抹掉额头上的汗迹,问道:“做噩梦了?”

    赵凌雪点头说道:“梦到父皇突然发怒,推翻了桌案。”

    箫剑生笑道:“梦都是反的,醒了便忘了好了。”

    赵凌雪靠在箫剑生怀里,呼吸依然很急促,今日庆功宴,赵凌雪心情很好,多喝了几倍,下了马车之后便醉意袭来,回头竹楼便倒头而睡。

    箫剑生一边捋着那头散乱的白发,一边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怪梦,虽说已经过去了快两年,但依然记忆犹新。

    赵凌雪抬起头说道:“要不陪我出去走走?”

    箫剑生点了点头。

    赵凌雪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发髻,两人出了竹楼,沿着牵手小河而行。

    月色正当空,明亮的像一盏灯似的。

    两人沿着潺潺溪流而行,出了庄园的大门,一头钻进了樱花林,嗅着花开的芳香,显得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林间凉亭,凉亭地势很高,扶柱而立,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赵凌雪似乎是想起了凤敲竹和那片湖,忽然有感而发,说道:“不知道湖水洁冰没有,若是结冰,那群白天鹅就无法觅食,或许再回去时,他们已经找到了新家。”

    箫剑生安慰说道:“有陈刚在,他会想着留住那些鸟的。”

    “或许吧。”赵凌雪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其实,刚才除了梦到父皇无缘无故的发怒,还梦到了四皇姐,她正领着一群人站在高处,用箭射杀那些白天鹅,很多天鹅都死在了她精妙的箭法之下,四皇姐自幼习箭,她的箭法高超甚至已经超越了很多的御林军。”

    箫剑生好奇道:“赵凌霜也是修行者?”

    赵凌雪说道:“她只是偷偷的修习,这事连父皇都不知情,不然是绝不允许的。”

    箫剑生问道:“看来你和赵凌霜相处的很一般,都说帝王子嗣很难情同手足,为了所谓的继位,甚至可以反目成仇,大开杀戒。”

    赵凌雪苦笑道:“比你想象的还严重,在宫主子以母贵,那些不受父皇代价的皇子他们的处境甚至都不如有权有势的太监和丫鬟,如我这般,若非父皇过问的紧,早已被排挤出宫,尤其是四皇姐,我总感觉她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事情,她的丫鬟死了一批又一批,更换的特别快。”

    箫剑生笑道:“莫非她还想争皇位,不可能,自古皇位只传男不传女,即便公主有这个贤德只能,终究也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两人走出两条,寻找大河的奔袭声而去。

    在路上,两人默默无语而行。

    似乎想到天色一亮,便登船远离了那片陆地,两人都有些感伤。

    箫剑生想起了这一路上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感觉一路走了开,过的太过艰辛,甚至连睡梦都在与人战斗,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天几乎都是血红色的,地下的泥土也伴着大片的血迹,梦境之真实,令他不敢回想。

    但最令他难忘的还是爷爷和妹妹临死前那个晚上梦到的场景,梦中他飞上万丈高空,竟然感觉在天穹之上有两人一直盯着他看,他以为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其实回想起来,这种场景还有很多,比如他第一次上山砍柴的时候,便看到过有人在山崖之上对弈,那跌落山崖的那天,便有人在他背后托了一下,莫非如此,岂能苟活到现在。还有很多事,细琢磨起来都耐人寻味。

    他的战斗方式,完全发自本能,这些激发出来的本能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还有修行,其实非常短暂,但这种修行速度完全超出了普通人,无极宫不乏天纵奇才,然后很多人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不是他们悟性不高,而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走了一条捷径。

    这条捷径有时候让他骄傲,但有时候也令他胆寒,他不知道捷径的终点会是什么,一片坦途,还是一个阴谋?

    就在这时,月光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漫天的星斗也随之消失不见,箫剑生猛然抬头,在那天穹之上忽然显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而更让他惊颤的是,裂缝之中好像有只眼睛正在缓慢的睁开。

    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第二十章 你不配

    随着夜空那只眼睛睁开,一种换发新生,或者是苏醒的感觉,正在快速占领这方夜空。

    箫剑生意识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抓住赵凌雪的手,准备离开这里,但被赵凌雪挣开了。

    赵凌雪拒绝了,她的手寒的如一块冰,同时,箫剑生还听到赵凌雪在和他说话:“你不配。”

    三个字,在箫剑生心里激起了千重巨浪。

    这不是赵凌雪的声音,箫剑生惊颤之余问道:“你不是赵凌雪,到底是谁?”

    赵凌雪冷笑一声,没做回答,或者是不屑于回答。

    更让箫剑生震惊的,是此时赵凌雪身上的变化,她身上焕发出一种陌生又决然的气息,代替了之前温婉如水的气质,这股气息曾在赵凌雪身上出现过。

    就在几天前的晚上,她趁他睡觉之时,偷偷的翻越那本灵根教义,她的气息一点点的改变,很接近现在,但这一次的变化比之那天夜里的一幕,更令他心悸,有种脱胎换骨的改变。

    箫剑生故技重施,想以同样的手段镇住赵凌雪,但还没等他的手触摸到赵凌雪的身体,忽然,赵凌雪的长发像被夜风荡起,如鞭一样抽打在他脸上,抽在他的手上,火辣辣的疼。

    就在箫剑生震惊之余,赵凌雪猛然一掌,将毫无防备的箫剑生击出十几丈,跌落在奔腾刺骨的河水之中。

    忽然之间,箫剑生只感觉身体之内翻江倒海似的翻腾,随之冰冷的河水盖过了他的头顶。

    箫剑生恍恍惚惚的被河水冲出了几十丈,随之清醒过来,腾空而起跃出水面,摸着黑寻到刚才两人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也无熟悉的气息。

    箫剑生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他想不出赵凌雪为什么忽然会变成另外一人,他想不到她会去哪里。

    抬头望天,夜空漆黑如泼墨,就在那最浓墨的地方,那条裂缝还在,似乎很深远,不知通往哪里,似乎只可感觉,不可触摸和望,看久了会有一阵坠落的错觉。

    就在这时,箫剑生吃惊发现裂缝正在快速的闭合,但那只眼睛却还在泛着黑红色的光晕,光晕一圈圈扩散开,仿佛那只眼睛正在鸟瞰天下众人。

    曾经这一幕,他在去往借兵山的时候看到过,那次他看到了赵凌雪的第一世,白发如雪。

    箫剑生忽然意识到,天开裂缝,巨目开启,这一切可能与赵凌雪有关,想到这种可能,箫剑生发疯一般拔地而起,爆烈的身形很快越过了昊然之境。

    昊然之境之上为实际意义的天空,箫剑生第一次进入深空,他很紧张,能清楚的感觉到离那道裂缝近了很多,裂缝放大了很多倍,他已经感觉到了那只眼睛里的情绪,是愤怒还是不屑,他也一时无法说得清。

    少倾,箫剑生忽然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但那抹气息正在离他远去,犹如风儿携带着一抹清香从鼻尖划过,这让他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抓狂。

    箫剑生没有停歇,飘摇的身影依然在逼近那只眼睛,同时那种孤独和不安的情绪也在脑海里疯狂的滋生,隐隐要占据他的全部身体,不知飞出

    多远之后,他的气海开始出现枯竭的迹象,再无法支撑他扶摇直上,他开始尝试凝聚念力之剑,供他继续向上攀升,然而,他刚刚凝聚成型的念力之剑,仅仅坚持了几息时间,便猛然破碎。

    他再凝,再破碎,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放弃。

    他能清楚感知到观心湖的湖水像受到了某种牵引,正在向着一个方向奔流而去,这一变化令得箫剑生心神骇然,他的身体开始急速下坠,一直跌落在昊然之境的位置才止住身形。

    箫剑生瞪着血红的眼睛,遥遥的望着那道如天开一线的裂缝,忽然感受到那只巨眼看了他最后一眼,随之光芒快速敛去。

    在天地这个庞然大物之前,箫剑生感觉自己太渺小了,无力与挫败让他面色阴沉,赵凌雪留在他体内的一掌之力开始撕扯着他的身体,万丈高空之上,他连喷几口血,那血没有飞溅出去,就停留在他身前不远处,最后凝聚成一团红色血雾。

    处于那种心灵上的感应,他依稀能感觉到她正在飞速的接近裂缝,但他只能止步这里,再无法攀升。

    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箫剑生除了无边无际的恐惧,脑海之中清醒的意识到,赵凌雪的第三世正在苏醒,至她接触到了那本灵根教义开始,她的身体里面已经被种下了灵根,或许她的第一世便是灵主,第二是他不知道,但第三世还可能是灵主。

    想到这种可能,箫剑生继续试着御行,然而,他始终无法超过那个高度。

    几息之后,那道裂缝抹平,巨眼消失,仿佛带走了他的一切,他身体里面空荡荡,心也被掏空。

    月色重新照耀大地,天穹之上星辰继续璀璨夺目。

    箫剑生回到了地面,疲惫的向那处凉亭走去,他很希望赵凌雪就在那里等他。

    他神色痴呆,双目无焦点,樱花的清香萦绕在四周,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凉亭之中,空无一人。

    箫剑生又回到了竹楼,竹楼之内空空荡荡,赵凌雪用过的洗澡水早已冰冷,钻过的被窝也已经没有热乎气,那本阵法书依然倒扣在桌案上,他已无心再去翻越,甚至有些厌恶。

    箫剑生走出了竹楼,一束月光垂落下来。

    庄园之内很安静,箫剑生很想找个诉说这一切痛苦的人,但唯有茫茫夜色离他最近。

    小溪边,他也说不清在等啥。

    这期间有人来过一次,给他填了一件厚衣,似乎问过他几个很乏味的问题,然后识趣的离开了。

    天色亮起,箫剑生找到了正在清扫的鬼婆。

    但他不知该如何问起,他无法形容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幕,尽管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鬼婆停下了清扫动作,将扫把立在脚边,瞅了眼箫剑生说道:“你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箫剑生使劲的点了点头。

    鬼婆平静说道:“据说,当年灵主被打散身心,身心化作了意志,重新开辟了一方领地,但遥不可及,即便是老身,也无法起及到那个高度。”

    鬼婆指了指天,说道:“那

    里实在太远了,别说你才六境,即便八境也的望而止步,不要想了,想多了无益,老身说过,她后生有劫,她是承天之命,你是天佑之人,两个都是命中注定之人,自然无法长久相持。”

    箫剑生面红耳赤,忽然问道:“婆婆谁能起及那个高度?”

    鬼婆笑了声,摇了摇头,但看着箫剑生凄楚的眼神,勉强说道:“传说中的守天奴能,或许还有人能。”

    箫剑生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守天奴是谁?”

    鬼婆像看白痴一般看着箫剑生,淡淡道:“自然是守护这方天地的人。”

    箫剑生心生怨气,说道:“既是守护这方天地,竟然还容得下灵主意志存在,岂不失职?”

    鬼婆冷笑一声,再没理会箫剑生,慢慢在脚下扫出一条干净小路。

    箫剑生呆立在那里。

    不知何时,未央贞子来了,她没有问关于赵凌雪的事,关于昨晚发生的事,她已经在鬼婆口中得知,所以,未央贞子说道:“船只就在码头,有经验的水手和领航人已经觅着,你还要不要出发前往圣人域?”

    箫剑生摇了摇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要,什么时候出发?”

    未央贞子说道:“看你心情,随时可以启程。”

    未央贞子走后,箫剑生去了大瓷碗的住处。

    大瓷碗正在收拾准备出发的东西,难得的勤快一次,哼着赵凌雪曾经弹奏过的曲调,一样一样的细心打包好,然后突然被蓬头垢面的箫剑生吓了一跳。

    箫剑生叹了口气,开始一一诉说。

    未央贞子没有走远,又被大瓷碗的哭声吸引了回来。

    她很想帮助那个小男人,但无能为力。

    大瓷碗哭够了之后,没有斥责箫剑生失职,因为她也很失职,这几日完全放松了警惕,所以她决定返回奉天王朝,在人海茫茫之中寻着公主的影子。

    未央贞子将大瓷碗安顿走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竹楼,昨夜她一夜未眠,倒在床上,脑海之中箫剑生的影子闪烁了几个来回,便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一首大船离开码头,乘风破浪而去。

    船头站在一人,身后背着一支长枪,没有束发,头发随风而舞,一如他的心情一样糟糕,但他的心很坚定。

    ……

    关于发生在那天夜里的一幕,已经轰动了整个人世间,令得人心惶惶,仿佛天要塌陷一般,尤其是那些芸芸众生,惊恐的心无处安放。

    据说那巨眼正对的下方是奉天王朝的中京城,这天夜里,皇城涌出了数万兵力,八处天机大阵如开花一般在这座森严都城笼罩,很多境界颇高的人都追逐那只巨眼而去,其中便有鱼窥河的身影。

    这天夜里,赵明英去了国师的深宫,国师用尽最后一口心血,道破了一丝天机,然后倒在了赵明英的怀里,与世长辞。

    赵明英一直抱着国师到天明。

    几日之后,从宫中扩散出消息,说赵明英鬓角的头发全白。

第二十一章 临终一算

    国师临终一挂,究竟卜到了什么,只有一人知晓。

    这个人就是陛下赵明英。

    这几日的赵明英脸色很差,大多数的日子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门外只留一个丫鬟侍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案头上的折子已经堆积如山,赵明英无心理会,一颗心沉浸在痛失一位挚友兼良臣的悲痛之中。

    另外还有一大事,也压积他心头挥之不去。

    魏向武被人杀死在府邸之内,被人斩了头颅,死相很惨。

    此时,他的案头之上除了折子,就是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信由副将严博西亲笔,言词同样悲痛,大意是恳求陛下速速加派一位能征善战之人驻守筠天城,以防金兵得到消息乘机举兵南下,同时,信中还提到有一位目击证人,叫小莲,但小莲或许是受到了惊吓,也或许被他贼人动了手脚,对那晚的事情称述不清。

    除此之外,信中还夹着一张纸,上面寥寥草草一行字。

    “臣不谋于荆棘,天下人和,民同乐,东扶犁,西修平,南渠分水,北草孤危,则金可拔。”

    贼人用笔非常夸张大胆,在赵明英看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对皇权的一种挑衅。

    赵明英刚欲将纸撕碎,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记得这句话,出自箫文的书中。

    赵明英重新将纸抚平,细细的读了一遍,心情稍微的平静了一下,然后提笔在纸张下方写下了四个字,莲动鱼舟。

    随后,赵明英将那张纸倒扣在书案之上,使劲的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是焦头烂额,想必这件事已经传回了朝中,明日大朝会,肯定会有人追问魏向武的死因,尤其是魏向文,他将如何给群臣一个满意的交代,总不能说是被某位境界高深的修行者仇家所杀。

    至于如何交代,如何追查凶手,赵明英现在还也毫无头绪,严博西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只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能是两人配合行事,一人负责杀死那位老随从承天贵,一人负责杀死魏向武,两人配合的很默契,而且这两人的境界很高,起码六境巅峰,否则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死一位五境和六境的修行者。

    至于国师之位由谁来继任,国师生前曾推荐过一个人选,这人叫袁洛承,祖上曾出过了不起的人物,此人暂居钦天监,无功无过,最关键一点得到过隋未末的点评。

    对于隋未末这个人,赵明英自然知晓,碧迦国的老国师,是有真本事的人。

    但赵明英觉得此人太过中规中矩,胜任国师似乎少了点磨炼,其实,说来说去,他还是觉得袁洛承曾经出自重阳殿,乃重阳老祖的门下,光凭这一点,就难以做到用人不疑。

    天色稍晚时分,赵明英唤来了丫鬟春泥,稍稍安顿一下。

    夜色来临之后,鱼窥河敲开了御书房的门。

    赵明英没有开门见山的说事,先是七拐八拐的说了些琐事,感觉气氛沉淀的差不多后,这才说

    道:“朕听闻那晚,前辈也曾追逐那巨眼而去,不知可有收获?”

    鱼窥河似乎心思很重,没有接话,只啄了口茶,然后叹了口气,淡淡说道:“陛下不派人找老身,老身也决定今日深夜拜访。”

    赵明英诧异的笑了笑,随之问道:“莫非前辈碰到烦心事了?”

    鱼窥河忽然直视赵明英的眼睛,低声说道:“雪儿出事了!”

    赵明英当即一阵眩晕,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然后又重重的落座,长呼一口气,心急如焚道:“请前辈详细告知,她如今人在何处,性命如何?”

    鱼窥河慢悠悠抬起手,指了指天,声音低沉说道:“记得陛下请老身下山之时,曾说过一事,陛下说当年接雪儿回来之时,半道上遇到一破破烂烂的僧人,那破烂僧人曾说过一句话,陛下可还记得?”

    赵明英皱了皱眉头,陷入深思之中。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车辇行至快入中京城时,迎面走来位衣着破烂的僧人,僧人说他怀中的孩子体弱多病,很难抚养成人,除非能借助修行一途延寿,后来经过赵明英一再追问,僧人才道出实情,他说这孩子乃三生三世之人,注定此生如履薄冰。

    但赵明英当时不信。

    赵明英突然又记起一事,国师在一年入秋之时,将一捧花瓣交到了他手里,临走是说了一句话,公主乃娇艳命碎之人,切记要顺水而行。

    赵明英叹息一声,说道:“莫非雪儿真是三生三世之人?”

    鱼窥河点了点头,亦是叹息道:“那晚,老身追逐到了雪儿的气息,但终究实力不济,无法将她挽留。”

    赵明英捋了捋鬓角垂下的白发,问道:“前辈,那该如何是好,如何才能寻回雪儿。”

    鱼窥河站起身来,说道:“按照老身的猜测,雪儿如今应该离开了这方世界,如何寻回,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除非有人能剑开天门。”

    赵明英浑身为之一震,说道:“这人姓甚名谁,朕要倾半国之力将其寻到。”

    鱼窥河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月色,淡淡说道:“老身知道有三人,守天奴黑白尊者,另外一人宁铁鞋前辈,但这三位绝非陛下想的那般,即便陛下甘愿倾尽奉天王朝之力,他们未必愿意怎么做,毕竟这关乎到天机一事。”

    赵明英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知不觉眼角已经湿润。

    鱼窥河向门外走去,在跨越门槛的时候,没有回头,轻声说了一句:“或许他也能做到,但需给他时间。”

    鱼窥河嘴里的他自然是箫剑生。

    还有句话,鱼窥河没有说出口,于心不忍也罢,她也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也罢,但她知道赵凌雪的一旦再次出现,天下必乱。

    虽然鱼窥河当着赵明英的面没有说破,但这种纸里包不住火的事,迟早一天尽人皆知,到时候天下人心所向,自然是凝亿万人之力,直指奉天王朝和赵凌雪。

    不仅皇宫如此,

    事实上整个天下都有这样那样的猜测声音,至那晚天显裂缝,巨眼开启之后,无数的修行者自觉的加快了修行的速度,以应对某日的天有不测风云。

    ……

    时间一瞬,几月之后。

    一个山环水绕的清秀小镇,一间宽敞的学堂,一蓄着浓密胡子的书生,低着头慢腾腾的收拾着书案上的书本,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孩童逐一和书生作揖告别,然后向门外走去。

    书生刚好收拾完,他看了眼走在最后那名腿脚有些不灵便的孩子,走过去轻轻的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孩子激灵转身,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先生,你讲的课一点也不生动,如果不是娘亲说,到了学堂要认真听先生的教诲,阿郎早已睡着了。”

    书生轻轻的皱了皱眉,问道:“那如何才能生动,你告诉我,我下去便改。”

    阿郎俏皮一笑道:“比如小先生可以在文课之余穿插一些天马行空一样的东西。”

    书生问道:“什么是天马行空的东西?”

    阿郎眨了下长长的睫毛,神秘笑道:“莫非小先生不是修行者?小先生想成为修行者吗?”

    书生摇头道:“我为何要成为修行者?”

    阿郎似乎很为难,没有及时回答出这个问题,低着头向家的方向走去,只是走了一程,他又折回身在一条石子路的交叉路口拦住慢悠悠而行的书生,说道:“因为盘龙镇几乎家家户户有修行者,没有修行者会被人看不起,出门也也会受到欺负。”

    书生笑了声,问道:“那你是修行者吗?”

    阿郎点了点头,很骄傲的说道:“虽然只是三境,姑且也算吧。”

    书生没有吃惊,只是平静的紧了紧手中那几本发黄发着怪怪味道的书,说道:“不管修行也好,还是纯粹成为武夫也好,首先要修习礼仪,礼仪乃为人处世之道,大爱之本。”

    阿郎似乎有些不乐意听,歪着头说道:“小先生这样认为也没有错,但你别忘了,明日便是关系小先生到底能不能留下来的最后一节课,小先生可要好好做做准备。”

    阿郎慢慢远去。

    书生在石子路上停了下来,然后在四周看了一圈,找到一处坑坑洼洼的石墩子,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开始一页一页的翻动手里的书,他手里有三本书,《稚圭》手抄本,《明镜录》手抄本,还有一本上面画着各种繁琐符文的书。

    书生差不多翻越了一炷香时间,然后起身向独居的那处低矮小屋走去。

    很快,书生绕过几颗高大的梧桐树,来到一处小屋前,推开虚掩的门。

    小屋内很干净,干净的原因是里面的陈设太少了,地下铺着已经开裂的木板,屋内只有一张小床,一张陈旧的书桌,一个木盆和一只木桶,书生将书放下之后,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这才恍恍惚惚的提起木桶,向不远处的那口老井走去。

第二十二章 心静自然明

    书生打了一桶冰冷之水,然后倒入木盆之中,解开束发后将整个头泡了进去。

    老井水很凉爽,那股凉意从头到脚,可以入骨。

    他来盘龙镇已经一月时间,为了有个歇脚的地方,临时租了一间又窄又矮的小屋子,那所学堂是他被朗朗书声吸引,毛遂自荐而去,说好了如果留下来,每月二两雪花银,留不下来另说。

    但进入学堂之后,完全不是他想的那般,那些孩子们很调皮,鲜少用心在文课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或者习武,这似乎是这个地方的一种习惯,人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不能不修行。

    书生听叫金木郎的孩子说过,在他来之前学堂有位年轻女教习,但因为有事请了长假,所以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书生每日都会这般做几次,慢慢的心就静了下来,心中那股无来由的冲动渐渐的被冰冷之水冲散。

    一炷香后,书生将头抬离水面,像拧抹布一样将头发拧到半干,然后卷起一本书锁了门,慢悠悠向镇子外走去。

    他需要找个更安静的地方考虑一些琐事,比如如何才能博得学堂内几位老教习的青睐,如何能让那些捣蛋鬼喜欢上自己的课,如何忘掉曾经的那些事,他现在只想在盘龙镇安安静静的,似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但对于书生来说很难很难。

    盘龙镇外有条河,又宽又深,曲折流转之时都带起了涛声,河两岸除了低垂下的柳树,还夹杂着一些古槐,零星的有几颗梧桐树,这里四季如春,成为了各种鸟儿追逐的天堂,燕子掠低空而行,来来回回在柳枝下穿梭,它们轻巧无比,即便再窄的缝隙都能轻松穿过。

    盘龙镇还有一个现象,让书生印象很深。

    可能是依山靠水的原因,镇里不论大人还是还童,肤色和气色都很好,眼神分外清澈,倒是他一直没有接触过年轻女子,想必肌肤更是水灵诱人吧。

    书生在河边一块突出去伸向河中的大石上站定,离河面有几丈高度,能清楚听到脚下翻腾的水声,他将书插在腰间,然后双手背后试着目光看向对岸,看那些来回穿梭的鸟儿,看河水之中时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渐渐的鲜红的日头向对岸的山后沉去,当最后一束万丈霞光刺入眼中,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我在他乡山间,在傍晚,霞光中无人烟,也无炊烟起。”

    书生忽然心跳狂乱,深深的皱了一下眉眼,背后的双手使劲的握了几下,嘎吱嘎吱而响。

    就在这时,书生身后有人说道:“每年都会有人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前几月还有一位和你年纪相仿的男子一跃而下,痛快是很痛快,眼睛一番,哪管他身前身后事。”

    书生没有转身,但能听得出来是位老人的声音,正迈着轻缓的步伐向他走了过来。

    老人见书生没做理会,噘了下嘴,继续说道:“莫非你也想不开?”

    书生叹了口气说道:“有过这个想法,但就怕一下淹不死,活受罪。”

    老人站在书生身旁,笑道:“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读书嚼不出滋味,还是修行遇到了瓶颈,还是被哪家

    的姑娘白眼了。”

    书生轻笑一声,说道:“老丈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是心静不下来。”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这好山好水,依旧治不好很多人的顽症。”

    书生下意识的看了眼老人,白眉白发白须,身材略有点佝偻,身上穿着一身粗布的灰色单薄衣裳,古铜色的肌肤,还算的上慈眉善目。

    书生顿了一下说道:“每日都用凉水洗脸,洗头,洗脚,每隔一日,还会洗一次凉水澡,如此还感觉心中烦躁,为何?”

    老人很自来熟的轻轻拍了拍书生后背,笑道:“你所洗的那些都是皮囊,却洗不净内心,要想静也容易,心静自然静,心明万事明,就看你如何把握这个分寸。”

    书生转身对着老人作揖一拜,老人很享受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便绕着盘龙镇走上几遭,或许会有些收获的。”

    书生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书生走后,老人笑了笑,站在了书生之前的位置,就连双脚的位置都几乎不差毫厘,老人双目古井不波的瞅向对岸,看向河面,不知看了多久,老人的脸色越来越差。

    最后,老人的眼睛顺着柳梢落在水中,他看到的黑色的河底,在那黑色之间,他看到了白生生的骷髅,一颗挨着一颗,根本无法数的清。

    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对着河水说道:“为何不肯过河岸,十几年过去了,也该腐化了事了。”

    随之,老人跳入水中。

    没有溅起丁点水花,苍老的身影直入河底。

    此时,书生已经走出了很远。

    他沿河而行,有时候会看到深及万仞的悬崖峭壁,峭壁之下河水奔腾,有时候他会穿入茂密的林中,河水仿若静止,就在刚才,他顺着河进入了一条黑幽幽的山洞,河水穿山洞而行,山洞长几十几里,等他穿过山洞之后,天色完全黑将下来,一轮明月当空。

    在山洞外一颗歪脖子树下,书生坐了下来,认真的想了起来,明明是一条河,他经过的位置不同,仿佛换成了另一条河,若非他一路沿河而行,恐怕真的会被骗过。

    书生起身继续往前走,终于在翻上一座山岭之后看到了灯光,站在这里能鸟瞰盘龙镇,全镇九百九十九盏灯,每一盏灯的亮度都一样,纵横十三条过街的小路,十三条路的最后交汇在一处空旷之地,那里没有灯光。

    书生继续前行,边走边做些无聊之事。

    比如他的眼睛会挨家挨户的看过去,想寻找一些熟悉的东西。

    比如他会居高临下看向自己居住的位置。

    很快,书生回到了起点,在之前的位置站了几息,刚要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发现那河水好像干净了很多,河中再无脏污。

    这一夜,书生自己都不记得他走了几遭,基本沿河而行的地方都去了,唯有两处地方没有去,一处是乱坟堆,一处河水很急湍的地方。

    回到小屋,书生没有点灯,他决定以后也不再点灯,他不想在冥冥之中,将九百九十九凑成一千,而且他还发现,这个位置好

    像处在全镇的中心点。

    也就是说,他若亮起这盏灯油灯,全镇的灯几乎就是围在这盏灯的周围,他当初租房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这些,似乎觉得清净又便宜便租了下来,房主是个无儿无女的老人。

    书生再没多想,抹黑钻入被窝,抹黑翻动腰间的书,虽然看不到,但每翻动一页,他都知道这一页上讲了些什么内容,勾画着什么样的阵符。

    约莫五更天时,书生抱着书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很安稳,书生没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一觉天明。

    书生起床洗了把凉水脸,然后出门,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已经围了很多人,那里是房主老人居住的地方,书生没做理会,小心的锁好门,向学堂走去。

    他决定讲好今天的课,但不是讲礼仪,更不会讲修行。

    书生跨过门槛,一阵阵墨香扑面而来。

    下首几十丈稚嫩的脸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阿郎一个劲的冲他挤眼睛,书生一改往日那张刻薄的脸,轻笑一声,对着最后面那两个古板的老人鞠了一躬。

    在两位老人的注视下,书生没有走向那张长桌,而是慢步走向几扇窗户,逐一将窗户打开,让外面清脆的树枝探进来,让里面的墨香飘出去。

    今日书生没有带书,他轻快的走回长桌,然后指了指下首的阿郎,然后又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胖墩墩的孩子,说道:“小胖,你追着阿郎打,若打赢了我请你吃饭,如何?”

    小胖听闻有饭吃,立马举了举拳头,朝着阿郎玩味一笑。

    然后书生又看着阿郎说道:“如果你能想方设法不挨打,我可以带你在盘龙镇最好的绸布做一身新衣服。”

    阿郎本来一肚子怨气,但听闻有这般待遇,再看看自己身上不再光鲜的衣服,马上破涕为笑,点了点。

    但下首那两张古板的脸,忽然有些怒气冲冲,甚至其中一人刚欲起身,但被另一人拉住了,小声说道:“先别急,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那人不情不愿的点了点。

    就在这时,小胖遥遥的对着阿郎抱拳行了一礼,随之跃出人堆,挥着双拳追了过来,阿郎本来腿脚就不好,如何能经得起这般追赶,几个来回已经热汗横流,安静的学堂内似乎全部是他的喘息声。

    似乎两人绕着学堂内跑了十几圈的样子,阿郎越跑越慢,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摔倒了,小胖乘机而上,高高跃起,一圈砸向阿郎的后脑勺,与此同时,后面那位老者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毛笔忽然起身,准备阻止那落下的拳头。

    然而那拳头依旧落了下去,先是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阿郎的后脑勺之上,随之小胖再次举拳砸向阿郎的颈部,就在那名老者迈步而动,口中大喊无礼之时,小胖突然就飞了出去。

    随之,阿郎高高跃起,骑到小胖的身上,开始拳头紧握砸落,但他仅仅是砸了小胖一拳,同样也是后脑勺位置,便停下了手。

    那位赶来的老人刚要冲着书生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但另一名老人却笑着起身,说道:“年轻人,真是个妙人。”

第二十三章 妙在何处

    众目睽睽之下,眼前一幕令人不可思议。

    明明小胖来势汹汹,但最后被阿郎像骑马一样骑在了身下,阿郎仅仅出了一拳,还没出第二拳,小胖已经哭丧着脸着急认输。

    阿郎冷笑一声,松开小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小胖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脸上显得很不甘心,对他来说,那一拳之力仿佛要贯穿了他整个身体,在性命受到威胁之时,至于那顿美食早已是小事一桩。

    那名老教习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刚才有些莽撞,此时似乎猜到了几分书生的想法,脸色缓和了很多,重新将毛笔在砚台中噙满了墨,但没有落笔,而是看了看旁边那位耳垂很大的老人,小声问道:“乌柳老鬼,妙在何处?”

    老人接过那支笔,在宣纸之上写了四个字,性之人者。

    那位老人细细琢磨一番,轻轻的点了点头,终于在四字下首落笔,同样四字,武之基石。

    随后,两人窃窃私语几句,起身向门外走去,路过书生的时候,大耳垂老人说道:“明日之后,你便负责文课,哪日慕青归来再做商议,孩子们很难缠,但却是未来盘龙镇的基石,让小先生费心了,至于酬金,每月月底结算清楚。”

    书生点了点头,说道:“无妨,自当尽职尽责。”

    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二两银子的酬金,他只是看中了学堂的气氛,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总能收获到一些童心,将人的本性看的更真实一点,如此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书生目送两老人走远,然后看着满眼期待的阿郎,微微点头说道:“君子不食言为美德。”

    阿郎呵呵而笑,说道:“小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不是也是一种美德?”

    书生点点头,开始了今天了课。

    他没有背诵似的讲那些繁琐的礼规,而是从一个故事讲起。

    这个国家叫秦,书生讲了秦国如何在乱世之中壮大,如何灭六国而崛起,在崛起之后如何推行自己的文化与礼仪,然后奠定了称霸世界的强国地位,其中有几位了不起的人物被书生鲜活的呈现了出来。

    这几位都是秦国护国的大修士,基本已经走到了大道的巅峰,但最终也沉没在了历史的惊涛骇浪之中。

    然后,书生又讲了如此大的一方霸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亡。

    书生讲的言简意赅,人性始终贯穿其中,让这帮整天沉寂在修行和习武气氛中的孩子们听的如痴如醉,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人生,开始有不少孩子在稚嫩的心灵内埋下了坚实的道心。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书生结束了这堂课,一颗心总算落了肚,孩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学堂,但阿郎还留在那里,显得愁眉不展,书生知道他有事要说,便走过去问道:“应该高兴才对。”

    阿郎小声说道:“娘亲说要请小先生晚上去家里做客,小先生可否愿意?”

    书生本想拒绝,但看着阿郎真诚的脸色,便说道:“晚间时分,学堂门前不见不散。”

    书生走出几步,阿郎依然呆立原地,显得欲言又止。

    书生回头,阿郎犹犹豫豫说道:“小先生,阿郎可否能将那绸布换

    成颜色鲜艳的?”

    书生疑惑了一下说道:“你想给你娘亲裁衣?”

    阿郎重重的点了点,笑道:“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娘亲穿过新衣服,她都是看着阿郎穿新衣笑的合不拢嘴,这才阿郎要看着娘亲穿新衣才行。”

    书生虽然没有见过阿郎的娘亲,究竟多么的省吃俭用,但他能想到穷困人的日子就是这般,曾经他穿小的衣服也会穿到妹妹身上,妹妹说过,哥哥经常在外面跑,应该穿的体面一些……

    书生没有想下去,匆匆走了出去。

    书生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屋,而是去了昨天呆立的河边,在河边他继续看着河岸发呆,昨夜绕着盘龙镇走了几遭,他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有趣的镇上,鲜少再想起那些烦心事,老者的话对他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想彻底让心情平静,似乎还的一番沉淀。

    曾经,他以为远离了故土,来到圣人域便能安心的修行悟道,过上那种夫唱妇随的小日子,安安静静的一心悟道,至于天下第一还是末流都无所谓,他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日破了七境,回去将那些曾经对他存有杀心的人诛杀一空,他本就是小人物,并无远大的目标,也做不到怀着一颗佛心可以放下仇恨。

    但经过那件事之后,他再无法安下心来修行,甚至正在渐渐的远离那条为之浴血的大道,背道而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让自己心静,再图谋破天之举。

    然而,何止是任重道远。

    书生望着那清澈的河水深深的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而来,说道:“小菜几颗,花生一碟,浊酒几杯,年轻人要不要赏个脸?”

    书生知道是那个老人,便笑着转身,点了点头,说道:“还不知老丈姓甚名谁,如何敢呢?”

    老人爽朗笑道:“他们爱叫老夫江小白,以老夫的意思,应该叫老白才顺口。”

    书生轻笑几声,江小白没问,他也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名字。

    盘龙镇有条街,街道不宽,两旁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房子,盘龙镇全在几千口之众的衣食娱行都仰仗这条街,所以,街道虽然老旧,但论热闹程度一点也低于那些繁华大街。

    很快,书生随着江小白进了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酒楼,名字更是难以叫得响,春润。酒楼只有两层,正是吃午饭时间,酒楼一楼座无虚席,二人直接上了二楼,登上楼梯的时候,不少人频频向老者施礼。

    书生能看得出来,老者在盘龙镇有些身份,或许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更觉得这顿饭吃的应该。

    二人刚在二楼一间雅静小间坐定,跑堂的伙计马上跟了进来,冲着江小白哈腰,很熟络的笑道:“江镇长,看样子像今日请客,是不是该换一换口味了?”

    江小白白眼道:“换个屁,老夫即便有银子,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吸血鬼挣的盆满钵满的,何况还没银子,照旧吧,花生一碟,新鲜蔬菜几颗,老黄酱一桶,浊酒一坛就行。”

    跑堂伙计不悦道:“江镇长,你这话就说的不厚道了,酒楼至开张以来,你什么时候吃饭花过一颗银子了,现在账本估计都有尺许高了。”

    江小白

    乐道:“放心,老夫人品保证,以后定会如数还上,一钱也不差的。”

    跑堂伙计走后,书生起身深深一拜,刚要说话,江小白摆了摆手说道:“膝下曾有一子,是盘龙镇的镇长,他死后这镇长担子便落在老夫身上了,其实也就是想为他做点事罢了,不然真不如喝酒逍遥山中穷游。”

    似乎是两个伤心的人,所以书生没再说那伤心事,主动拍开酒坛满了两大碗浑浊老酒,这才说道:“江前辈似乎注意晚辈很长时间了。”

    江小白抿了口酒,说道:“至你被一帮人追赶进入盘龙镇之后,老夫便留意到了,想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敢追你过河?”

    书生说道:“前辈请说。”

    江小白说道:“因为那条河中有他们不敢触碰的东西,但昨日老夫将那些东西亲手毁了,该来的总会来的,盘龙镇这条沉睡的龙也该是醒醒的时候了。”

    事不关己,书生轻笑一声,小心低头喝酒,并未问东问西。

    江小白抓起碗抿了口酒,说道:“那帮小鬼很难缠吧,盘龙镇的风俗历来是重武轻文,如果你能留下来,或许可以从根基上改变一下,倒也是件趣事。”

    “那两个老东西没有刁难你吧?”

    书生摇头道:“还好,他们已经答应晚辈暂时留下来。”

    江小白笑道:“那就好,不然我真的找他们说道说道了。”

    书生夹了扯下一块蔬菜叶,沾了点老黄酱嚼了几下咽入肚中,然后说道:“江前辈请晚辈吃饭,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江小白呵呵笑道:“真被你猜对了,明日老夫要出趟远门,迟则半年,早则几月,这段时间盘龙镇的安危就落在你身上了。”

    书生着急摇头道:“晚辈只是做个舞文弄墨的文课教习……”

    江小白突然打断书生的话说道:“老夫看人还是很准的,虽说你有跌境的迹象,但应付一些琐事还是可以的,何况,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想你不是那种喜欢耍无赖的人吧。”

    书生微微有些不悦道:“前辈再强人所难的话,这顿饭晚辈请客便是。”

    江小白无所谓的轻笑一声。

    书生准备起身结账离开,但就在这时,江小白突然怔怔的看着他,那双皱皱巴巴的眼睛仿佛一汪黑水一般,汹涌般流向书生眼中,竟然让书生无法保持镇定,身体更无法挪动分毫。

    书生刚有一念之意,瞬间一阵眩晕袭来。

    几息之间,书生已经是满头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白的眼睛才挪开了书生,笑道:“就在昨夜,你的房主已死,按照盘龙镇的风俗,你便是那处房子的继承者,这算不算拿人的手短?”

    书生强行镇定了一些,说道:“晚辈本是外乡人,完全可以不要那些东西。”

    江小白摇头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由不得你,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暂居的位置对盘龙镇何其重要,恐怕就没有推脱的道理了。”

    书生想了起来,他暂居的那处小屋恰好就是盘龙镇的中心,沉思一会,书生忽然问道:“房主可是前辈所杀?”

第二十四章 怪人

    江小白嘿嘿笑了一声,将碗中浊酒喝干,又替自己满了一碗,嗅了嗅溢出来的酒香,压低声音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除非你想替那老家伙报仇。”

    书生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喝了几大口酒压惊。

    两人接下来的时间已经基本都在喝酒,江小白酒量奇大,一人喝尽了一坛酒,但书生只喝了半坛,便假装不胜酒力,推辞不喝,即便如此,也已经头重脚轻。

    书生出了酒楼,但江小白还没有离开,又换来跑堂伙计要了一份蔬菜一坛浊酒。

    只是在书生离开之时,江小白特意安顿道,按照他的话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不会亏待与他。

    书生暂时只能先承应下来,匆匆忙忙而去。

    刚好走出不远,便是一老两口开的绸布,书生进去转悠了一圈,购了两身衣服的布料,包裹好之后向小屋走去,他要先回去醒醒酒,好晚上去阿郎家做客。

    小屋内,书生重新提上来一桶凉水,舒舒服服的洗刷了一番,然后向房主居住的老房子走去,老房子有圈半人高的院墙,一扇木篱笆院门,此时院门敞开着。

    老房子有两间,一间主人,一间储备杂物,应该好很久了没有修缮过,白墙已经被烟熏染成灰色,墙上斑斑驳驳,墙皮大块脱落。

    书生走向老房子,发现房门没有挂锁,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再看不到那个苍老而且经常咳嗽的身影,老人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床露棉花的被褥堆在土炕之上,地下还有几根没有烧尽的柴火。

    其实,老人很好说话,当初书生入住的时候,并没有给房钱,老人看他是外乡人,便说了声什么时候有了再给,反正那间小屋空着也是空着。

    书生没忍住便推门走了进去,地上没有血迹,更无打斗的痕迹,只是在门后发现了一道朱砂制的符,书生虽然不认识那符文,但也知道,这是非正常死亡的人,为了辟邪才这般做的。

    就在这时,书生嗅到了一股陌生人的气息,这股气息非江小白身上留下的,更像是一名女子留下来的,气息之中还夹着着一股非常清淡的胭脂味。

    这一瞬间,书生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爷爷,一样的苍老,一样的没有善终,心里无来由的窝着一股无名之火,书生在通向老人住的那间屋前停了下来,他两指抓着门把手,犹豫了几息但最终没有拉开那扇门。

    他的理智压倒了好奇心,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江小白的话,觉得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妙。

    书生快速的出了房主的老房子,暖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但他依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心慌如乱麻。

    书生暗道一声,姓江的真是一个怪人,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开始翻开那本阵谱,但无法静下心来,他从床榻之下拿出了一个黑石棋盘,快速的关好门,然后在地下坐定,手指轻缓的贴着那些残缺的棋线滑行,同时将念力注入棋盘之中,或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黑石棋盘像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

    书生又至床榻下拖出一支通体黝黑的长枪,用抹布沾着清水细细的擦拭起来,做这些没有让他静下心来,反而想起来很多旧事,尤其是他感觉背后一直有人盯着他,让他忽然间无所适从。

    那是来自她的感觉,仿佛一缕细发低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书生感觉视线有些模糊,手有些颤抖的厉害,几息之后,书生逃似的离开了小屋。

    铁将军高挂,快速的夹起那个装着两块布料的包裹向学堂走去。

    下午时分是孩子们的修行时间,书生很远就听到了那些幼稚而又认真的呼喊声,书生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学堂后面有块很平整的空地,那里立着几处木桩和木人桩,此时正有孩子挥汗如雨的在丈许高的木桩上练习走桩,有的则在练习马步,还有的正有小拳头配合这尖锐的嗓子击打着木人桩。

    书生看到了阿郎,阿郎正憋红着脸练习马步。

    阿郎冲着书生笑了一下,突然冲丈许高的木桩上掉了下来。

    远处小胖似乎对书生还有偏见,没有和他对视,还冷哼了一声,尽管声音很低,但书生依然听的很清楚。

    童心无忌,书生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反倒感觉好玩,谁的童年不幼稚。

    这一切对于书生来说都是新鲜的,他修行习武全部来自本能和感觉,一次都没有触碰过这些,所以他好奇的走了过去,在一处没人看上眼的破木桩前停下,绕着木桩转了几圈,忽然很想跃上去。

    书生终于下定勇气,用手抓了抓那木桩,一不小心在那木桩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笑道:“箫先生,也想试一试吗?”

    箫先生是书生在学堂填写户档时留下的姓氏。

    书生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蓝布大褂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讥笑走了过来。

    书生虽然觉得不舒服,但他觉得应该的,修行之人看不起他这个文绉绉的文课教习是应该的。

    书生摇了摇头,笑道:“偶尔路过而已,并无此心。”

    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走来,审视一般从上而下看了眼书生,冷笑道:“你这身板太过纤柔,握笔还行,不适合修行练武,但如果想修行一点防身之术,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保证以后娶到彪悍的女子不吃亏。”

    中年男子的声音不低,顿时引来很多孩子们的大笑。

    这句话中有两个字眼让书生感觉别扭,纤柔本是指女子的,还有就是彪悍的女人,这让他忽然想起了她,他的脑海之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她娇柔的身段,还有一颦一笑。

    书生轻笑一声,避开了中年男子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说道:“如果哪日有兴趣,再来讨教一些撒泼打滚的本事也不迟。”

    中年男子可能是一时没有理解了书生话中之意,冷冷的笑了几声,但忽然觉得不对劲,登时怒目而视,摆出一副揍人的架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阿郎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陈教习,小先生其实并无恶意,小先生乃是懂礼仪之人,最看重礼规二字……”

    还没等阿郎将话说完,只听那陈姓教习骂道:“滚,今日我便和学堂诸位老教习聊聊你的情况,目无尊者,至少应该劝退才是。”

    阿郎忽然脸色一白,本来喘息的很重,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楚楚可怜的看着陈姓教习,连连作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书生冷笑一声说道:“莫非……陈教习也就这么点气魄,乐意和一个孩子较劲?”

    陈教习忽然怒目,直接挥拳,拳未到,那股蓬勃之力结结实实正中书生胸口,书生向后倒下的同时将身后的一个木桩撞断,书生刚刚起身,陈教习接着又是一拳。

    但这拳没有砸下去,那股足以断碎胸骨的力道忽然被一柄飞来的木剑搅的细碎。

    “两位,是不是有话应该

    好好说,此地乃研学之地,非动手之所,请各自回去反省。”

    书生看了眼那名叫乌柳的老教习,抱拳行礼退至一旁。

    陈教习的脸色马上恢复到了正常,冲着乌柳笑道:“乌院长严重了,陈某只是在和这位新来的先生开个玩笑而已,陈某可是听说这位箫先生写的一手好文章,将来表妹慕青归来,免不了要和箫先生请教一二的。”

    乌柳点了点头,声音淡淡道:“没事便好,礼规二字要长记于心。”

    乌柳转身而去。

    陈教习转身狠狠的瞪了书生一眼,甩膀子也走了。

    阿郎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扯住书生的袖子担心的问道:“小先生有没有大碍,那陈教习可是五境修士,出手很重的。”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碍,他并没有伤我之心。”

    阿郎这才放心离开。

    天色渐渐黑将下来,很快便到了放学时间,这群孩子陆陆续续离去,阿郎在头前带路,书生慢慢跟着身后,两人走出学堂的大院,向一处幽静的小路而去,一路上曲曲折折,书生也记不住转了多少道弯,然后在一处狭窄的院落前停下。

    阿郎在推门之前,犹犹豫豫说道:“小先生,阿郎家中凌乱的很,可能会让你失望,到时候小先生切莫取笑。”

    书生看了眼阿郎身上的衣着,已经能想到他家中的情况,笑着说道:“无妨,我也是山中走来,自然不会介意这些。”

    阿郎笑了笑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书生刚要迈过那道门槛,就见一年轻妇女听到推门声急着赶了出来,如他所想,妇女穿的很陈旧,那身浅绿色衣衫不知道洗了多少水,色泽已经发白,倒是那头乌黑的长发显得还有些引人注目。

    因为天色渐暗的关系,在加之书生的目光并不方便在年轻妇女脸上久留,他只看到对方脸色很白皙,至于其他则是没敢多瞧几眼,年轻妇女似乎有些拘谨,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远远的朝着书生作揖,微笑道:“先生请进。”

    书生轻笑着点了点头,随阿郎一起向那间低矮的屋子走去。

    正如阿郎所说,屋内确实有些凌乱,甚至没有一样像样的摆手,热乎乎的炕上只有一张半新半旧的方木桌,可能是阿郎已经提前将书生要来的消息通知了娘亲,很快便有热腾腾的面食端上了方木桌。

    书生偷偷的看了一眼,那面条切的很细很均匀很白,像主人的肤色一样,慢慢的飘着香喷喷的热气,上面盖着一层葱花和油水,但书生以不饿为由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阿郎狼吞虎咽的饱餐。

    阿郎娘为难的说道:“孩子他爹走的早,只留下这点浅薄家业,好在孩子挺省心。”

    书生笑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但他能想到孤儿寡母的一定过的不容易。

    就在书生和年轻妇女闲聊的时候,阿郎停下筷子,感伤道:“小先生有所不知,阿爹曾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修士,已在五境之上,本来有望突破六境带着娘亲一起走出大山,可惜被那贼心的江小白杀死了。”

    年轻妇女多次给阿郎使眼色,但阿郎那张嘴就是不说的停歇,她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初来乍到可能不知,以后一定要远离江小白便是。”

    书生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何?

    阿郎刚想说,但被他娘亲拦了下来。

    年轻妇女小声道:“总之,你记住便是,他是个怪人。”

第二十五章 一拳碎月

    书生没有在阿郎家待久,留下东西很快就出了门。

    阿郎母子既激动,又意外。

    尤其是阿郎,早早抖开了崭新的布匹披在身上。

    年轻妇女将书生送到门外,小声问道:“那……很贵吧?”

    似乎是很久了没有购买过裁衣的布料。

    门外很黑,书生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能通过语气感受到那颗跌宕起伏的心跳。

    书生轻笑道:“不贵,几颗碎银子而已。”

    年轻妇女显然不信,但也不好意思再问,迟疑了一下说道:“阿郎和他爹脾气一样,容易得罪人,以后免不了还要麻烦先生。”

    书生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我是阿郎的教习先生,做这些是应该的。”

    书生走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听到关闭大门的声音。

    通过今日一事,他也看出来一些,阿郎性格有些耿直,这种性格确实容易得罪人,其实书生还有一件事准备问,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从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身上打听,以免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书生走出那条幽静的小巷,忽然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感觉心空荡荡的无处安放。

    一路漫无目的的行走,最后鬼使神差般来到了河边,还是曾经呆立过的地方,他想江小白已经出了远门,今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一会。

    今夜的河水似乎流淌的很静,无声而过。

    不知何时,一轮明月映照下来,在河面之上留下一个皎洁眩晕的白斑,书生静静的凝视着河中的月影,心思再次波澜起伏,突然感觉无限的孤独和茫然。

    被天运眷顾之人,莫非就应该孤独,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应该一个个离去,心爱的人应该不辞而别吗?

    莫非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书生忽然有些想不通,这几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暂先忘却这些事情,此时全部涌上了心头。

    曾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轮番在他脑海在中出现,然后再破碎,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

    他看到了林儿,正吃力的揉着一团黑色的荞面。

    他看到了师傅胧月,独上峰顶四顾茫然。

    他看到了大师姐秦墨染搀扶着鲜血淋漓的大师兄,此去路远。

    他看到了苏剑凝,挽着屠铁林的手臂,渐行渐远,忽然,他好像喊一声爹娘……

    他看到了赵凌雪,一个人在暗夜的天空之中孤独而行,越走越远,最终那道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看到了很多人,很多熟悉的面孔,渐渐在他眼前化为泡影。

    书生深深的皱了一下眉心,沉重的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在河中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的裂缝,裂缝之中那轮明月忽然变成了一只在嘲笑他无能的眼睛,瞬息之间,书生的眼睛开始狰狞起来,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不知不觉,他的身上泛起了一阵阵紫色的光晕,在河中倒影出一个白发飞扬的可怕身影。

    与此同时,四周的气流为之一凝,河水都出现了短瞬的停流,书生猛然间高高跃起,身体化作一道紫色的光影射向河中那轮明月,在空中轰出杀气腾腾的一拳。

    咔嚓一声。

    月影破碎,河水洞穿,一漆黑漩涡直达河底某处。

    顷刻间,两岸的河水排山倒海般卷起几丈高浪,冲垮了堤岸,撞断了一颗颗粗壮的树木,惊的那些栖居在树上的鸟儿惊叫着飞上夜空。

    书生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未动,那漩涡一直没有消失,在他脚下飞速旋转,将方圆百丈范围内的气流都卷了过来,气流之浓郁,令得河水出现了沸腾的迹象。

    书生冷笑一声,将那些意欲冲逃的气流全部纳入自己的身体之内,他的气海猛然间出现了要炸裂的迹象,对此,书生

    未做理会,任由那些气流在身体里面横冲直撞。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的气消的差不多了,他的气海重新归于了平静,他的境界正常拔高到六境,一身萎靡的气息再也不见。

    夜风渐渐猛烈,书生依旧悬浮在河面之上,他用身体挡住了那令他厌恶的月影,直到那月色落去。

    这一夜,书生再次绕着盘龙镇缓缓而行,听河水哗哗,感受夜风清爽,感悟人间沧桑,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连数日的夜晚,书生都是这般疯狂度过。

    上午时分,书生和那帮调皮的孩子们在一起,过的平平淡淡,似乎忘却了身边的烦扰,下午时分,呆在小屋里看看书,独自对着棋盘琢磨一番,虽然没有任何效果,但也暂时忘却了那些纷扰之事,晚上时分最是难耐,他基本都在夜色下行走,至于修行一事,早已像他的吃饭睡眠一样,可有可无,他要的就是那份静下心来的沉淀。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书生瘦了一圈,白发渐长,胡须青涩,眼窝深陷,眼神忧郁,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那份牵绊已经被他很好的藏掩了起来。

    这天晚上,大雨倾盆而来,河水浑浊不堪,洪水即将漫过了河岸。

    书生没有外出,在小屋内摸着黑轻轻翻越手中的书卷,不知几更天时,他的屋门前多了一道身影,书生没做理会,那道身影一直凝神着他的屋门。

    书生能感知到门外是名年轻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油纸伞在雨大风吹中很快出现了裂缝,雨水开始肆意的冲刷在女子的身上。

    但女子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终于,书生放下了手中的书,隔着门和女子凝神起来,两人凝视了很久,伴着倾盆雨水声,女子说道:“这是房契,你收好。”

    忽然,一张纸刺破窗户纸而入,如一柄刀的刀刃,斩向书生的双手,书生冷笑一声,单手接住,然后折叠成方形压在了枕头之下。

    门外再没了动静,但那女子并没有走。

    过了一会才说道:“真小气,难道你就不准备请我进去避一会雨吗?”

    书生笑道:“门未闩,你自便就是。”

    几息后,女子推门而入,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和雨水的腥味。

    书生往床头的位置挪了一下,将床尾的位置空了出来。

    女子收了油纸扇,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摸黑坐了下来,说道:“你这人好无趣,忍着黑也不点灯,莫非怕费油?”

    书生笑道:“只是一个原因,主要是没有需要看的东西,点了浪费。”

    女子轻笑道:“那现在呢?你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

    书生依旧没有点灯的准备,轻笑道:“看了又将如何?”

    女子忽然哑口无言。

    就在书生准备继续翻动手中的书时,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很快就了然了,原来竟是那女子开始一件件褪去身上被雨水侵湿的衣服,一阵令人心痒的小动静。

    女子轻声说道:“现在点灯还来的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书生冷笑回道:“你情我不愿,看了又能如何?”

    女子狠狠的咬了咬冰冷的嘴唇,似乎无言以对。

    在一阵沉默之后,女子很快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然后起身走到书生面前,用自己冰冷的腿轻轻的碰了碰书生的身体,但书生没有给与一点回应,女子无趣的又回到了床尾位置。

    就在刚才,书生清晰的感知到女子身上的味道,这让他忽然想起了留在房主老人屋内的那股清淡气味,书生低声问道:“我很好奇,你如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的去手?”

    女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镇定下来,莞尔笑道:“不妨你猜猜看。”

    书生平静说

    道:“你是蛇蝎之心,最毒的那种妇人之心。”

    女子并未生气,反而笑道:“如果我不杀他,我便要死,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我不信你没有做过被逼杀人之事?”

    书生说道:“真没有,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女子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没有谁注定是该死的,总之……活着很重要。”

    书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没有回答。

    女子接着说道:“你不也正在寻找一个最好的活法?”

    书生笑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替江小白杀过多少人?”

    女子冷笑说道:“很多很多,多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们也都是该死之人。”

    女子突然起身,无声无息的向门走去,书生刚要提醒她将床榻上的衣物拿走,女子已经提着油纸扇冲入了雨中,很快那脚步声便被雨声遮盖。

    过了一会,书生小心翼翼的将那女子湿漉漉的衣物叠放在一起,然后倒在床榻上,想着刚才一幕渐渐入睡。

    天色亮起,书生起床洗刷完毕,临出门之时,特意瞥了一眼那几件淡粉色的衣物,熟练的关门、锁门朝着学堂而去。

    经过这段时间和那些孩子们的相处,书生虽然还没有完全融入其中,但起码那些调皮的孩子已经愿意听他的课,甚至不少孩子已经开始沉醉其中,而这段时间,书生所讲内容大部分都是出自养父箫文之手,再经过他粗略的加工,变成了一种浅显的东西,灌输给那些孩子。

    而这段时间令他感触最深的,莫过于那些孩子的家长,三番五次的邀他去做客,至于原因,书生归纳了一下,可能是他让这些孩子在修行的同时,更在修心,而不是一味追求空虚乏味的境界和力量。

    书生走向学堂,离着很远,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平时这个时候,那些顽皮的孩子指不定在树上还是房顶上,但此时却全部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

    离着很近的时候,书生忽然听到学堂内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书生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那位女教习修长的腿,紧紧的靠拢在一起,白白净净的手中正握着一支纤细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极慢的勾画着,偶尔会抬起头看看下方,会和那帮孩子们简单交谈几句。

    女教习似乎感觉到了门缝外的目光,轻柔的转过身,朝着书生笑了笑,然后起身将门打开,再将门关好,看着书生温婉笑道:“箫先生,这段时间辛苦了。”

    书生遥遥头,说道:“算是乐在其中,没感觉辛苦,你是慕青教习?”

    女子轻轻点头,说道:“正是,前段时间家中有事,便请了一个长假,事情处理好之后,便急着返回了学堂。”

    书生笑了笑,望了一眼熟悉的学堂,他很想再看一眼那帮熟悉的孩子,似乎想到自己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股似乎熟悉的味道,在加之女子的口音,他很快确定了女子的身份,正是那晚在他小屋避雨的那位。

    书生怔怔的盯着慕青的脸,冷笑道:“慕姑娘,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慕青大大方方笑了一声,随书生在一颗大树的阴凉下站定。

    书生说道:“慕青教习,咱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慕青并没有那种被识破身份的尴尬,平静说道:“你屋内没有点灯,准确来说,这时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很意外?”

    确实很意外,意外的让书生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开口。

    他忽然想起了慕青留在小屋之中的衣物,便说道:“慕姑娘准备什么时候拿走你的东西。”

    慕青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随时可以。”

第二十六章 新居与老坟

    书生离开学堂去了乌柳那里。

    至于接下来是走,还是留,还的乌柳这个院长说了算,那几两银子,书生倒是没放在心里。

    书生在一颗壮实的梧桐树下见到了乌柳教习,此时乌柳正站在树下,手中捻着那柄木剑,抬头看着一对雌雄难辨的鸟儿做巢,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赞叹声。

    书生给乌柳行了个礼,暂先没有提及去留之事。

    其实书生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普通的老人正是这里的院长,一直把他当作一个老教习对待,最后还是从陈教习嘴里得知。

    过了一会,乌柳从高处收回眼睛,书生这才询问道:“乌院长,慕青教习回来了。”

    乌柳嗯了一声,看了眼书生,说道:“准备离开?”

    书生点了点头,说道:“恐怕暂时用不着两个文课教习,有慕青一人就够。”

    乌柳笑道:“有了更好的去处,没有就留下来吧,我看你对那帮孩子挺上心,而且孩子们也喜欢你,走了可惜。”

    书生疑惑的看着乌柳。

    乌柳说道:“慕青只是暂时回来,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还会走的,这次走了怕是再不回头了。”

    书生感觉乌柳话中有话,但也没有问,毕竟和他无关。

    乌柳笑着走了,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说道:“你应该搬家了,换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我好去蹭酒。”

    书生皱了皱眉,问道:“乌院长也知道这事?”

    乌柳翘着胡子乐道:“盘龙镇才多大个地方,想不知道都难啊。”

    乌柳这次走了没有回头。

    书生回到了小屋,将枕头下的房契拿出来扫了几眼,原来老房主叫郑国张,已经八十多岁了,膝下无儿无女,一生没有娶妻。

    书生将房契揣好,大步去了那处老房子,开始撸起袖子收拾起来,他先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然后泼水扫地,将原先那些杂物统统清除出去,然后又开始修补院墙和院门。

    反正无事可干,书生接着修补窗户上的漏洞,修补屋顶漏雨之处,期间还上了一趟街,购了些应用之物,动了一次泥水,整整忙乎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将这处院落收拾的有模有样了。

    按照那位风水先生所说,搬家乃乔迁之喜,既是喜便有祸之一说,尤其是刚刚有人去世的老房子,所以,书生不得不花了一两银子请回了一碗“圣水”。

    一切妥当之后,书生将“圣水”的红布揭开,用手沾着水一点点在屋内的角角落落洒了一遍,大意就是这间房子重新有了主人,那些邪恶的东西已经挪窝了。

    其实,书生本来不信这些,但也想图个吉利,这也是他搬家的原因,是不是可以冥冥之中改变一下运气。

    快黄昏时分,书生按照风水先生的说辞,先将枕头搬了过去,接着才将自己的行礼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倒腾了过来,做完这些,书生用手背擦了把汗,看着通亮的房间,心里忽然有些感叹,屋子有些太大了,他一个人住显得有点清冷,如果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可惜那个人不在。

    这一夜要暖家,书生没有外出,在灶坑里填了几根干柴,盘腿坐在依旧冰冷的炕上,开始借着月光安静的翻书,月色的光辉洒落在树上,能模糊的看到那些阵符,书生开始腾出手在空中勾勾画画,似乎好久了没有画符,手上的动作慢了不少,但依旧一气呵成的画出了几

    十道阵符。

    不知道是几更天时分,书生感觉脑袋有些胀痛,眼睛有些涩涩的,渐渐困意来袭,正当书生打算躺下入睡的时候,外面有人轻轻叩门。

    看到月色下那道红色人影,书生就有些头疼,但他还是开了门,但没有将人请进了屋,而是堵到了门外。

    书生冷笑道:“你很会选时辰。”

    慕青笑道:“是你说了随时可以来,所以便来了,莫非后悔了?”

    月色下,慕青笑的很甜,水盈盈的眸子半开半合,尤其是嘴角处两个梨涡,书生无论如何不敢将她和一个绰杀之人联系起来。

    书生无奈,将那些还散发着清香的衣物递了上去。

    慕青接过衣物抱在怀中,轻笑道:“不准备请本姑娘进去一坐,本姑娘只杀人,不吃人,莫非怕我吃了你?”

    书生摇头道:“怕的厉害,尤其是这个时候。”

    话音甫落,只见慕青身体微动,直接从书生和门框间挤了过去,书生硬生生被慕青胸前那两座山峰撞的往后挪了一步,其实他本来可以将慕青挡下的,但面对那波涛汹涌也无从下手,他可不想和慕青发生任何的接触。

    慕青进屋,在地下溜达一圈,忽然盯着炕上某处,说道:“当时那位老人就睡在这里,我便使了点小手段,其实他走的一点也不痛苦,也算本姑娘是这几年中最心慈手软的一次了。”

    书生说道:“同样是取人性命,有区别吗?”

    慕青避开这个问题,说道:“有没有需要缝补的?今日本姑娘高兴,可以代劳。”

    书生摇了摇头,说道:“慕青,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慕青忽然怔住,转身看着书生,那张娇颜的脸越靠越近,就在书生准备避开之时,慕青笑了声,神神秘秘说道:“乌柳。”

    书生忽然一震,下意识的盯着慕青,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就是出自她的口中。

    虽然屋内没有点灯,但有月光洒落的原因,依稀还能辨物,此时书生的眼睛还没有从慕青脸色挪开,慕青也盯着书生,两人足足对视了几眼,书生问道:“江小白为何要杀乌柳?”

    慕青冷笑道:“无可奉告!”

    书生亦是冷笑道:“什么时候轮到我?”

    慕青冷笑一声,抱紧怀间的衣物向门外走去。

    很快,那道堪比血一样鲜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书生已经再无困意,开始倚在墙上闭眼深思,虽然他和乌柳接触不多,但他不希望那个老人死去,如果乌柳死了,是不是学堂也该解散了,如此一来,他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乌柳死,想到今日乌柳那番话,书生忽然打了个冷颤。

    慕青从书生这里走后去了河边,一袭血色丽影矗立河边望着河水发呆,几息后,解开长发重新归拢了一下,随之那道身影一瞬而去,再出现时已经在学堂附近的一处院落门前。

    小院内住着老夫妻两人,乌柳和他老伴。

    此刻,屋中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灯光,慕青就站在一棵树下,目光清冷的沿着那条石板小路看向远处那间黑漆漆的房子,她背后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柄短剑,短剑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慕青做了几个深呼吸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盘龙镇的大街小巷,走走停停,是不是叹息一声,随

    后直奔某个方向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那袭红影来到了一处乱坟堆,小心的挪着步,开始在那些半人高的坟堆间穿行,偶尔她会对着某个坟堆躬身施礼,偶尔她会放慢脚步,沉思几许。

    天色快亮时,慕青御空而去。

    很快书生来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走入那片坟堆,先在外面徘徊了一会,感觉周围没有异常,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开始寻在慕青的脚印缓缓而行。

    最后,书生在一座看似新坟的位置停了下来。

    坟头立着一块木刻的碑,碑文刻有郑国张几字,刚才慕青在这座坟堆前驻足时间最长,或许是内疚,或许是某种原因,书生没有深思,最后在刻有金泽的碑前停了下来,坟堆前还留有一些寒酸的祭品。

    书生在金泽的坟前驻足良久,在天色亮起之前这才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盘龙镇平平静静的无事发生。

    书生大部分时间呆在自己的小院内,平整一下小院内的土地,他准备种植一些新鲜的蔬菜,再植几颗青果树,这日正值午时,乌柳提着两大坛酒来了。

    乌柳没有和书生寒暄,直接进屋搬过来一张木桌,将一些下酒之物摆在桌上,酌满了两碗酒,一晚推至书生面前,一改往日严谨的语气,笑道:“孩子,来盘龙镇有三个多月吧?”

    书生点了点头。

    两人端起碗,浅浅的碰了一下,各自啄了一口,乌柳眯了下眼睛,说道:“最近是不是慕青教习经常过来?”

    书生没有隐瞒,回答道:“前后来过五六次,都是三更半夜而来。”

    乌柳笑道:“两人之间没有发生点什么?”

    书生赶紧摇头,笑道:“乌院长说笑了,那慕青非一般女子,即便我想,人家不一定乐意,强扭的瓜不甜。”

    乌柳捋了捋一尘不染的银须,笑道:“那就对了,做人一定要守住基本,尤其对于修行之人,图一时欢愉,可能便得不偿失了。”

    书生皱了皱眉,笑道:“乌院长何时发现我是修行者的?”

    乌柳浅笑道:“你留在木桩上的手印还是我替你抹去的,至于你如此年轻为何装的这般老练深沉,乌某也不想知道,但你这段时间倾注在那帮孩子身上的辛苦,乌某眼不瞎看的一清二楚,乌某姑且认为你有难言之隐罢了。”

    书生笑道:“乌院长言过了,晚辈多数也是为了自己考虑,不远千万里来到盘龙镇,纯粹是散心而来。”

    乌柳轻啄一口酒,玩味笑道:“散心可以,但你来错了地方了。”

    书生端起的酒碗没有碰嘴,也没有落下,在半空举了几息,忽然问道:“乌院长,如果有人要杀你,你有何应对之法?有几成胜算?”

    和书生想象的不愿意,乌柳听闻此话并没有吃惊,甚至老脸之上没有一丝波澜,随意的往嘴里塞了几口下酒菜,忽然呵呵笑道:“没有胜算,这几年盘龙镇死的人还少吗,那条河中已经堆满了累累白骨,所有破了五境之人,都无声无息的死了,老夫是担心这般下去,盘龙镇将后继无人啊。”

    乌柳抿了口酒,低沉道:“很多孩子都是修行的好苗子,比如阿郎,比如秦春林,比如南希凤,如果他们离不开盘龙镇,后果也是死路一条,可叹那。”

    就在书生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远处慕青缓步走来。

第二十七章 一线月

    慕青进了屋,大大方方给乌柳行了礼。

    有礼有节,举止得体,一切都很正常,眼中也毫无杀意,这让书生有些怀疑,昨晚莫非自己听错了,或者说慕青在和他开玩笑,但不管如何,他都多留了一个心眼。

    乌柳似乎酒量不是很好,基本是一碗酒下肚,口齿就有些不清,他看着慕青说道:“既然是私下,老夫便私下称呼一声慕姑娘了,慕姑娘来的正是时候,要不要尝一尝这地道的小烧,可是内人亲手烧制的,喝多也不会上头。”

    慕青看了书生一眼,恰好书生刚刚备了一只碗,慕青娇笑道:“那便尝一尝,希望没打扰到两位的雅兴。”

    书生一边给慕青满酒,一边说道:“只要是喝酒或者正常往来,随时欢迎。”

    书生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他担心这疯女人真的将一句客套话当真,顺杆子往上爬。

    慕青朝着书生眨了眨眼,轻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当着乌院长的面不许耍赖。”

    书生深深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将喝酒的战场由炕上挪到了地下的木桌上,木桌是他刚刚购来,这是第一次派上用场,这也是他考虑到慕青穿着长裙无法盘腿上炕,才考虑的这般细心。

    慕青轻笑一声,端端正正的在一张椅子上坐好,白皙手指端起碗中酒,对着书生和乌柳做了个请的动作,便以袖遮挡,直接将一碗酒喝的精光。

    看到这一幕,书生和乌柳都被这股豪气惊到了。

    慕青放下碗,看着书生喷着酒气说道:“好久没有喝过这般细腻的小烧了,乌院长怕是也没少磨嘴皮才讨来一坛吧?”

    乌柳笑道:“还真被你猜着了,讨了一半,另一半是这些日子积攒下来,人老了内人怕我喝多回不来家。”

    慕青轻轻的笑了一声。

    书生开玩笑说道:“有此妇人,乌院长算是享在福中了。”

    乌柳干笑两声,细细抿酒。

    接下来,三人乐在小烧之中,大口喝酒,小口夹菜,时间也过的飞快。

    很快,一大坛小烧就见底了,三人都带出了微醉之色,说话再不像刚才那般清爽。

    就在这时,慕青目色迷迷瞪瞪的瞅着书生,没来由的突然来了一句:“我知道你叫箫剑生,别以为来了圣人域便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不用装的斯斯文文的,再斯文都无法掩盖你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乌柳诧异的张了张嘴,他不止一次听过箫剑生的名字,随之盯着箫剑生好奇的打量起来。

    被识破身份,箫剑生没有尴尬,只是觉得早了一点,按照他的想法,应该隐藏了半年一年不成问题,箫剑生和慕青对视一眼,无奈笑道:“并非想隐瞒,只是想一个人过几天清闲日子。”

    慕青讪笑道:“听说你还拐了人家公主,为何没有带在身边?”

    箫剑生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心道赵凌雪突兀消失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圣人域,应该算是个好事,顿了几息,箫剑生笑道:“要不你猜猜看?”

    慕青噘嘴道:“懒的猜来猜去,不说拉倒。”

    乌柳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幸亏那天老夫有所阻拦,不然陈教习恐怕不好过喽。”

    箫剑生淡淡说道:“如果他能逼我出手,也算是一种能耐,但后果也很会严重。”

    陈教习自然就是慕青的那位表哥,那日壮着自己是修行者的身份,结结实实给了箫剑生一拳,但箫剑生并没有还手,似乎慕青并不知情,奇怪的看着箫剑生,叹了口气说道:“我那表哥专横跋扈惯了,壮着年轻早早破了五境,便目空一切,这种性子最终要吃大亏的。”

    箫剑生乐道:“其实他是担心我抢了你的饭碗,也算是对你好的一种表示。”

    慕青赶忙摇头道:“实在对不上眼,我若要许人,至少也的如你这般名声响当当的才行。”

    箫剑生笑道:“不管好名声还是臭名气?”

    慕青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酒已喝干,只剩下一个釉质还不错的酒坛,乌柳用手指弹了几下,发出清脆之声,站起升了个懒腰,说了声要走。

    乌柳临走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语重心长的拍着箫剑生说道:“如果有机会便离开盘龙镇吧,这里不适合你呆。”

    箫剑生将乌柳送出门外,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见慕青没有跟来,极其小声的说道:“乌院长,小心身边之人。”

    乌柳冷笑一声,慢行而去。

    箫剑生回到屋,慕青正在收拾碗筷。

    箫剑生突然问道:“不杀乌柳行不行?”

    慕青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捋了捋垂下来的秀发,想了几息才说道:“如果能平安度日,谁乐意打打杀杀,恐怕你也不会舍弃故土,千万里而来吧。”

    这话说的在理,箫剑生无力反驳。

    如果不是那场突变,他现在恐怕都不知道修行为何物,又何苦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更不会认识赵凌雪,但一切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箫剑生苦笑道:“江小白如此恐怖?”

    慕青已经有了走的意思,淡淡说道:“能把自己的儿子都杀掉,你猜他是什么人?他不光杀掉了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来,盘龙镇包括周边有无数的人死在了他手中,恐怕接下来还会更多。”

    箫剑生着实吃了一惊,那日江小白只说他儿子死了,并未说是如何死的,看来这里面隐藏着不少东西的,慕青已经走出门口,箫剑生问道:“莫非连我也算计在内了?”

    慕青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慕青已经走出了很远,箫剑生追问道:“如何才能杀死江小白?”

    慕青摇了摇头而去。

    这一夜,箫剑生早早的锁好门走了出去,他先去了河边,随意找了处地方,靠着树干坐下,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思考的结果就是应该快速离开盘龙镇,圣人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犯不着留在这个怪异的地方。

    然后,他的脑海之中马上出现了一群嬉笑打闹的孩子,尤其是想到那个一瘸一拐的阿郎,忽然有些心疼,如果他走了,乌柳死了,这群孩子怎么办,不久的将来也会进入到那个死循环。

    箫剑生叹了口气,一时拿不定注意。

    星月爬上来之后,箫剑生起身越过了河,上到了对面的山顶之上,在哪里也可以看到盘龙镇全貌,星星点点的灯光犹如夜空的星辰一样,感觉既远又近,一盏一盏的灯光似乎很祥和,但他也突然注意到,从这个角度看盘龙镇像一枚铜钱,外圆内方,圆的位置灯光闪闪,方的位置暗淡如夜,仿佛月色都照不过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能遮挡住一般,而这个地方,正是他现在居住的位置。

    想到这里,箫剑生疾步而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站在院中抬头仰望,天还是那方天,月色清影皱褶,夜风凉爽宜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莫非这方天是假的,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但如果将灯点燃,后果会如何?

    箫剑生怀着一种质疑的心情回到了房里,从角落找出那盏已经蒙尘的油灯,小心翼翼的挪开油纸做的的灯罩,然后用手指指向灯芯,随着一股炙热气流注入灯芯,灯芯很快冒出了缕缕青烟,随后噗的一声,火光四射,将漆黑的屋子登时照亮。

    箫剑生静静的等着那盏油灯,足足半柱香时间,也没见有什么不同,他将油灯在桌子上摆放好,然后又来到了院子,屋内的灯光与屋外的月光相互交织成一片,仿佛月光暗淡了一些,也就仅此而已。

    然而正当他以为这些都是江小白特意用来干扰他视线和判断的一些拙劣手段之时,忽然间,夜空中的月色开始朦胧起来,似乎有股弥漫的黑雾正在萦绕在月色周围,很快,一块硕大的黑云不知至哪里飘移过来,一点点靠近般几乎圆形的月亮。

    几息之后,圆月却了一角,如传说中的天狗食月一般。

    又是几息后,圆月变成了半月。

    很快,半月变成了一条亮度,看着好似那月亮只有一根手指那么纤细。

    随着那道亮线突然的消失,夜空一下子陷入一种黑暗之中,再无一丝亮色。

    而更为怪异的是那块黑云似乎还在一点点垂落,给人一种天将塌陷的错觉。

    箫剑生隐隐的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感觉周围很黏稠,说不出来的难受,他猛然看向屋中,发现那盏油灯的火苗正在一点点变小,变绿,火苗还是扭曲,开始扑闪,随时都可能扑灭。

    现在这方天空才是假的,不管站在那处山顶,看到的都是真的,他之所以看到这里一片漆黑,只不过是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江小白,这时箫剑生的本能判断。

    当那块黑云将到足够的低,连四周的树木都不堪重负,断断续续发出开裂的动静,箫剑生忽然感觉四周有很多东西向他涌了过来,仿佛这一刻的天与地已经融为了一体,但他依然没有挪动地方。

    此时,箫剑生正在借着屋中定点的亮光细细的看着四周,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变化,不知何时,他忽然听到了很多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走来,他的头上开始冒出了冰冷的汗水。

    他并不信鬼神,奈何这一切都给他一种邪恶的错觉,那些走过来的动静,仿佛就是一些死去过年人,他们不仅有说有笑,有的抱怨,有的叫屈,甚至还等着一股迂腐的腥臭。

    突然之间,屋内灯灭。

    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和吵闹之中。

    与此同时,一般木剑突然至那些吵闹声中飞来,无声无息的刺向箫剑生的后心。

第二十八章 魂傀

    然而木箭在离箫剑生身体一尺左右的时候,没能再前进分毫,猛然间爆燃起来,木箭悬在空中冒着蓝绿交替的火焰,烧的噼啪作响,最后只剩下一截剑柄和一截剑身的灰烬,这才停止燃烧。

    箫剑生摊开手掌,剑柄落了过去,挥剑随风飘散,但他没有细看,已经认出了木剑的主人。

    就在这时,箫剑生冷笑了一声,目光看向黑暗之中,此刻在门外远处正站在一个人。

    乌柳,但又不像乌柳,相貌一样,但气势完全不同,此刻乌柳正闭着眼睛,面色平静。

    周围的吵杂动静越来越大,却丝毫不影响箫剑生认真思考,也不影响他心境,他观心湖中有洁白莲花,随时可以保持神清心明,随着天空之上的那块云层逐渐下垂,丝丝缕缕的黑雾细若蚕丝一样向他袭击而来,每根蚕丝之中都蕴藏着一股别样的能量波动,仿佛就是一个人的一道攻击。

    箫剑生能感知到周围有千万道这样的攻击,那么就有千万个人曾为此付出了生命,暂时他只能将这个幕后的凶手认定为江小白。

    箫剑生没有刻意的催动体内的离世经将这些蚕丝化为乌有,他始终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有一些手段是需要留作它用的。

    一瞬间,箫剑生将手中的剑柄弹飞,笔直刺向乌柳。

    同样也没有对乌柳造成伤害,剑柄在乌柳身前化为了阵阵黑雾之后,充实到了周围,乌柳手中再次多出了一柄漆黑之剑,连箫剑生也感知不到外型,只能感知到剑的存在。

    忽然,乌柳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黑色没有一点白色的杂质,和箫剑生第一次见到鬼婆时的情形差不多,但要比鬼婆还邪恶,因为他发现乌柳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像几十条蛇一起在他身体里面横冲直撞。

    似乎有个哭泣的声音在说,我要出去……

    其实箫剑生跟本听不到任何声音,黑丝静谧无声,也没有真正的哭泣之声,只不过是某种特殊的信号,在箫剑生的念力感知之中变成了一个人声音。

    随之一条黑丝直奔箫剑生眼睛而来,箫剑生伸手一挡,顺势将那条黑丝抓入手中,黑丝的一头不甘的在他虎口位置左冲右突,做着各种挣扎,但始终无力摆脱箫剑生的手心。

    最后,黑丝放弃了挣扎,开始变的更细更长,绕着箫剑生的手臂往上缠绕,当那细若蚕丝的一端即将靠近箫剑生的一只眼睛时,他忽然注目,黑丝像受到了某种干扰,渐渐安静,然后消散不见。

    然而,这才仅仅是一条,还有成千上万条正在快速凝聚成型,在箫剑生的感知之中,那些黑丝仿佛就是人的毛发一样的密密麻麻,不停的向他游曳过来。

    箫剑生一直没有大范围的摧毁那些黑丝,而是尽力的逐条消灭,直到几十条黑丝消散之后,箫剑生这才皱了皱眉,他忽然发现这些黑丝中的能力几乎差不多强弱,略低于一个五境修行者的实力。

    箫剑生还想摸索出更多的规律出来,忽然一条黑丝波动加大,撞开周围的黑丝直奔箫剑生而来,同时,他的脑海之中再次幻化出一个声音,不要伤我的妻儿……

    听到这个声音,箫剑生下意识的想起了阿郎和他娘,他下手的动作慢了几分,黑丝突然冒进,直刺他的眉心。

    箫剑生不知道这些黑丝是如何而来,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每根黑丝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修行者,他虽然不相信鬼神,但相信神魂,人便是神魂与肉*体的组合体,**可以化为捧土,但神魂可以暂时留存下来。

    如果这个人真是阿郎的爹,他的身体已经入了土,一旦神魂再消散,岂不等他于这个人彻底的消散于无形。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箫剑生挥手之间,将那条黑丝激射而出,他能感知到那条黑丝已经飞出了几十丈之外,但忽然消散而去。

    箫剑生略有些可惜,就在他不解之余,他的屋顶之上有人轻声而笑:“姓箫的,现在知道本姑娘为何要杀乌柳了吧?”

    箫剑生在百忙之中,笑道:“那他便交给你了,但尽量留活口。”

    慕青似一阵夜风落下地面,箫剑生略微能看清一个淡黄色的轮廓,慕青诧异道:“你准备救他,但你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旦受到江小白的指使,他是无法救醒的,而且会成为江小白一样的人,学堂内的那帮孩子岂不危险?”

    箫剑生还是坚持说道:“暂留他一命,实在不行,再取他命不迟。”

    慕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了句小心别让这些魂傀钻入气海之中,便手中反握着两柄短刀冲入了夜色之中,快速的向乌柳靠了过去。

    箫剑生本来想说一句,小心提防乌柳最后的搏命手段,但慕青已经消失而去。

    慕青走后不久,箫剑生开始凝神静气,带四周全部的黑丝全部奔袭而来之时,突然间,他的身体光芒大展,一道梭形的白亮光芒以他中心迸射而去,顷刻间将他的院落照的亮若白昼一般,与此同时,无数的黑丝被逼着向远处逃循而去,但那离世经的圣洁白光一闪便是几十丈,登时将四周的黑暗净化干净,缓缓的那块黑色云层变的稀薄起来,直至再无法凝聚成型,被夜风吹散。

    月色之下,慕青正在的和乌柳缠斗在一起,短刀对黑剑,动静由大到小,再到有气流的涟漪激烈激荡。

    最初,慕青的双刀不离手,身体轻盈的如那柳枝下盘旋的燕子一般,荡来飘去,那身淡黄色的长裙时而紧紧裹着那具娇躯,时而被风兜的鼓荡,慕青修长的双腿曼妙尽显,似乎她很忌惮乌柳手中的那柄黑剑,根本就不敢靠的乌柳太近,有些被动。

    乌柳手中的那柄漆黑之剑,看着平平无奇,但每次挑刺撩拔都裹着一股黑风,逼的慕青节节败退,忽然一剑横扫而来,慕青双手持刀成八字形,身体腾空跃去,似乎想摆脱那黑风的纠缠,箫剑生只听刺啦一声,那袭淡黄色的裙子下摆一角被搅碎,她的人也被那股风撞的跌了出去。

    但却没有砸落地面,在即将落地之时,两条修长的腿忽然一弓,随即脚尖轻点,身体直射而起,趁着乌柳变化招式的间隙,双刀绕至乌柳身后,使劲切下。

    但很遗憾,双刀没能破开乌柳身体之外的那层黑风。

    尽管看着险而又险,但箫剑生没准备出手帮忙,并非他不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因为他发现慕青身上有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就比如那种轻盈的身法,若非如此,她在乌柳的剑下撑不过三息时间。

    而且,箫剑生还发现,慕青每次尽力接近乌柳的身体,并非在一击必杀,而在一点点破碎乌柳身上的那层黑雾防御,不知过了多久,乌柳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慕青的长发虽然也丝丝缕缕的贴在了脸上,但手中的两柄短刀却越来越怪异了,忽然,那两柄刀脱手而去,一刀奔左,一刀右向斜拉,两条白光直接将乌柳周身的黑雾斩成几块。

    突然,乌柳嗓子内沙哑的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动静,顷刻间一道令箫剑生都心悸的气息随着乌柳的鼻息而出,似乎有隔绝奇效,箫剑生再感知不到两人的存在。

    终于,箫剑生朝着院门而去,手中多了一柄念力长剑。

    就在他准备破开那道气息的时候,忽然发现慕青的身影至那道气息之后撞了出来,踉跄落地,满脸血污,手中只有一柄短刀,脚步还没有站稳,再次退出数丈距离,这才开始大口的喘息。

    箫剑生诧异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那怪异的气息消散,这才看清楚乌柳的气海之上多了一柄刀,只不过刀身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只留刀柄在外。

    乌柳睁着漆黑狰狞的眼睛,手中的黑剑开始一点点被风吹落的断去,此时的乌柳展开僵硬的双手好似要抓到什么东西,但那双僵硬的手又无法完全回来,一缕缕黑雾顺着伤口的位置快速的向四周飘散,越聚越多,越来越浓,基本快将乌柳淹没的时候,忽然一朵圣洁的莲花出现在乌柳头顶正上方,随着花瓣展开,一道道圣洁的气息如瀑布般倾斜而下,将乌柳一层层包裹。

    数息之后,乌柳直挺挺倒地,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眼睛之中出现了黑白的界限,箫剑生这才走过去,将那柄刀快速的拔出,同时封住了乌柳身上几个气血大穴。

    乌柳没死,只是暂时的有些神志不清,再加之伤及气海,用迷迷瞪瞪的眼睛扫了四周一圈,这才彻底的昏睡过去。

    就在这时,慕青走了过来,捡起那柄沾染血迹的刀,在乌柳的衣服上蹭了几下,这才龇牙咧嘴的摸了下自己还在淌血的脸颊,箫剑生回头借着月色瞅了一眼,发现伤口深可见骨,有些同情的说道:“需要帮忙不?”

    慕青倔强的摇头道:“不需要,不过的借一下你家地方。”

    慕青独自向屋中走去,箫剑生这才发现,她的后背之上还留一条伤口,除此之外,腿上也有几处滴血不止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将乌柳先抱回去包扎伤口的时候,远处有几支火棒正快速的走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呼吸

    很快有一群举着火把的人涌进了这处小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间还夹杂着几个揉眼睛的孩童,总共不下二三十人。

    这些孩童正是箫剑生教授的学生,此时见面,他来不及和孩童们打招呼,孩童们亦不敢和他招呼,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箫剑生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阿郎和他娘亲,两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只是上面钩挂着几颗折断的绿草。

    这些人中有个带头的老妪,拄着一根比她身高还高几尺的龙头拐,龙头杖每在地上挪动一下,都会发出沉重的声音,应该很重。

    老妪神色匆匆,面色紧张,她没有理会箫剑生,直奔地下生死不知的乌柳,当她看到乌柳被血侵染的气海位置时,那双眼睛突然睁的很大,透着深深的悲愤和怒气。

    箫剑生下意识的往后挪了几步,似乎不想被老妪一眼看到。

    但老妪还是看到他了,只凝重的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老妪似乎也是修行者,很熟络的在乌柳的伤口之上查看了一番,又试着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探了下气海内的动静,脸色忽然变的惨白。

    随即,老妪叹了口气,喃喃道:“废了,彻底的废了,彻底的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了,哎。”

    箫剑生有些晕头转向,他根本不知道在乌柳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试着问道:“前辈,乌院长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妪突然起身,盯着箫剑生瞅了几眼,忽然喝道:“那个婊子呢,你把她藏在何处了,早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今日终算是如愿以偿了,你让她出来,老身要和她一决生死。”

    箫剑生轻笑道:“错不在慕青,是乌院长自己寻来。”

    老妪向箫剑生迈出一步,冷笑道:“照此来说,莫非还是乌柳的错,他错在何处。”

    箫剑生刚欲解释,不远处年轻妇女小心提醒道:“这几年盘龙镇怪事太多了,你初来乍到如何能说的清,不如让老人家亲自调查为好。”

    箫剑生回头看了眼阿郎的娘亲,知道她这是善意的提醒,但他有自己的想法,今夜之事明摆着就是错在乌柳,为何要加在慕青身上,尽管他之前也怀疑过慕青的身份,但就今天这件事,谁对谁错,他心中自知。

    在老妪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箫剑生冷笑道:“乌院长今夜反常而来,若不是慕青手下留情,岂是废了他而已。”

    老妪怒道:“那婊子有这好心,我看是你得了什么好处了吧。”

    箫剑生刚欲将今夜之事说清,不料老妪猛然挥起手中沉重的龙头杖照准他的头上便砸了下来,那龙头杖的黑影竟然真的像一条黑龙居高临下而下。

    这一变故,登时惊得周围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向后散去,几个孩童更是赶紧捂上了眼睛,唯独阿郎和他娘亲眼睛挣得很大。

    然而,龙头拐在距离箫剑生头顶三尺处戛然而止,再无法落下分毫,老妪震怒,猛喝一声,龙头杖忽然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弧度,但依然没能压下。

    老妪冷笑道:“果然是提前串通好的狗男女,老身今夜便要你们好看。”

    狗男女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箫剑生的心。

    箫剑生闻之色变,忽然抬手抓住压下来的龙头,手中微微用力,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石声,龙头彻底开始渐渐的变形,高傲的龙嘴彻底的合上了,里面那颗鲜红的龙珠彻底的稀碎。

    紧接着,箫剑生冷笑一声,手臂微颤一下,一股奇异的力量由龙头传至老妪手中,老妪刚欲施以反抗,但她的力量顷刻间溃不成军,老妪只感觉一阵胸口翻腾,匆忙放弃了龙头杖后撤几步,这才没让嗓间那口血喷溅而出。

    老妪冷笑道:“今日大伙算是看清这个善于伪装的假教习了吧,他并非文质彬彬,实则实力滔天,竟然混入盘龙镇,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和那江小白私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音未落,便有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几乎是同时不知在哪里摸出了兵刃,怒意滔天的起身喝道:“杀死这个道貌暗然的伪君子。”

    “将他赶出盘龙镇。”

    就在这时,阿郎挣脱年轻妇女的手,气呼呼说道:“小先生他是好人,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还没等阿郎将话说完,便有人冷笑道:“傻孩子,这世上哪又什么好人,说不定你爹爹还是他杀的呢。”

    年轻妇女亦是摇头道:“这不可能,俺家那口子在几年前就死了的。”

    忽然,老妪笑道:“你可曾见过凶手长什么样?”

    年轻女摇头,但没有吱声。

    阿郎闻之,忽然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死死的盯着箫剑生,嘴唇哆哆嗦嗦,眼中噙着泪珠,问道:“小先生,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箫剑生笑着扫过人群,然后走向阿郎。

    阿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箫剑生蹲在阿郎面前忽然摊开手,他手上悬浮着一朵洁白的莲花,花瓣渐渐绽放,随之一缕缕黑烟开始蔓延,但始终逃不出几尺距离。

    箫剑生起身,冷笑道:“在场的诸如,可能有熟悉者,说一说这是什么?”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惊愕的盯着那些缠来绕去的黑烟,忽然有人说道:“魂傀,这是魂傀,这些年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死于魂傀之手。”

    年轻妇女也说道:“当年阿郎他爹死后,伤口之中也有这种东西。”

    箫剑生又看向老妪,笑道:“你应该也认识此物才对。”

    老妪暴戾的双眼死死的看着那些黑雾,身上那要杀人的气息渐渐的萎靡了下去,但却没有消失。

    停了几息,老妪冷哼一声,说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莫非你是想告诉大伙,这是乌柳身上的吗?”

    还没等箫剑生说是,就听远处有人说道:“是的,如果你还不相信,看看这是什么。”

    忽然,一柄短刀飞来,悬浮在人群之间。

    短刀之上的血迹虽然不见了,但有半截刀身却是黑色的,与此同时,箫剑生手中的黑雾似受到了召唤一般,拼命的向着短刀缠绕而去,这次箫剑生没有阻止,任凭那些黑雾将那柄短刀吞没。

    几息之后,短刀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刀尖开始有所指向,开始暴戾而动,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直到感知到乌柳的气息,这才安静下来,短刀和黑雾开始快速的分离,刀回到了慕青手中,黑雾激射向乌柳而去。

    那黑雾即将钻入乌柳伤口的时候,老妪突然单手成爪,随着黑雾隔空一抓,这才将黑雾逼停,但却无法降服。

    最后还是箫剑生出手,继续将那丝丝缕缕的黑雾收入莲花瓣之中。

    老妪再无话可说,气息渐渐趋于平缓,对着箫剑生遥遥抱拳,道:“箫教习,得罪了,老身确实不知此事。”

    箫剑生笑道:“无妨,可能乌院长自己也不知此事,他只是被人指使而已。”

    慕青接话道:“刚才的阵势你们可能也感觉到了,若非箫教习有意要留乌院长一条命,以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邪乎劲,本姑娘早已将他诛杀于此了。”

    老妪冷着脸没有说话,最后脚步沉重的走到乌柳前,就在此时,乌柳低沉苦笑道:“打了一辈子鹰,临了担心被鹰啄瞎眼睛,可悲。”

    乌柳试着起身,但他此刻连普通人都不如,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如何能翻起身来,最后还是老妪和几人的帮衬下极缓慢站起来,冲着箫剑生和慕青苦笑一声,踉踉跄跄被人搀扶而走。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留下阿郎和他娘亲还有慕青。

    阿郎冲着箫剑生躬身一礼,激动说道:“明日之后,先生是否可以指点阿郎修行,阿郎也要成为先生一样了不起的人。”

    箫剑生轻轻笑道:“慕教习也是修行者,她也可以悉心的教导你。”

    这一刻,阿郎笑的格外的高兴,至他爹爹去死以来,这时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东方的天色已经亮起,阿郎随他娘回了家。

    箫剑生也感觉到了一丝疲倦之意,然后冲着慕青笑道:“回去小息一会,你自便。”

    箫剑生刚回到屋中,慕青便跟了回去。

    箫剑生刚要准备躺下,慕青小声说道:“不准备替我包扎完伤口再睡?”

    箫剑生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说道:“我下手重。”

    慕青白眼道:“自幼我便不怕痛,更不会怕死。”

    这一瞬间,箫剑生想起了赵凌雪,她曾说她既怕痛,更怕死,但最终选择了一种比死更孤独的方式离开了他的身边。

    箫剑生心中喃喃一句,你的誓言还能兑现吗?

    接下来,他替慕青上了凝血丹粉,又细心的包扎好,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敏感的部分停留。

    做好这一切,箫剑生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的很踏实,他还梦到了她,梦到在小竹楼内两人依偎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醒了过来,慕青已经不在,只是在他身边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写道:“父母都死在了江小白手里,所以,这一世我决定为了仇恨而活,誓杀江小白,哪怕坠落地狱,你的去路是离开盘龙镇。”

    箫剑生面无表情的将纸条撕碎,去了学堂。

    学堂慕青不在,乌柳也不在,发生那么大的事早已经传开了,考核的那名老教习正在替慕青上课,当箫剑生敲开那道门的时候,老教习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再没了当日的趾高气扬,低声道:“慕青教习没来这里,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箫剑生笑道:“老先生如何知道我在找慕青?”

    老教习强行挤出一丝笑脸,试探问道:“那小先生找谁?”

    听那声音,只要不是找他,找谁都可以。

    箫剑生故意没说,就在老教习脸色渐渐变的难堪之余,箫剑生选择静默的离开了,在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陈教习。

    陈教习第一时间就躲瘟神一样闪的远远的,那张脸比哭还难看。

    箫剑生走后,那张脸这才缓缓恢复正常,然后望着箫剑生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骂道:“敢和陈某抢,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箫剑生去了河边,河边有箫声悠悠。

    一颗青柳之下,慕青眸色空空,白皙的手指扶箫轻颤,脸色和手一样的惨白,显然昨晚让她气血大伤还没有恢复过来。

    箫剑生没有走过去,而是选择一处僻静之地坐下来,细细品着那如泣如诉的箫声,这一刻他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他的呼吸变的很微妙,仿佛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他的眼中,湛蓝的深空正在变的透彻起来,某一时刻,他的身心忽然空灵起来,悠然浮起,渐渐虚空度步而去。

第三十章 天人

    在虚空之上,箫剑生与一批身穿金色和银色盔甲的人擦肩而过,他看到了他们腰间插在鞘内的长刀,虽然没有出鞘,但他依然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他们是天人吧,穿的这般豪气,金光闪闪的。

    但没有人回答他。

    他还想飞升的更高,但无奈只能在某个高度止步,再无法迈出一步,这一刻他的心在颤抖。

    他回首时,看到了只有巴掌大小的盘龙镇,看到了那条如银色丝带一样的河流,丝带一闪一闪的,在盘龙镇四周盘旋而动,渐渐的他的视线受到了阻拦,有一股黑雾至他门前的那口老井内升腾而起,很快弥漫了整个小镇,黑雾越来越浓,其内电闪雷鸣,火光惊人。

    箫剑生忽然醒了过来,身边正有一只手递上块芳香的手帕。

    但他没有接,只是用手背胡乱的擦拭了几下。

    “你哭了?”

    “没有,可能是眼中进了沙粒或者小飞虫。”

    “你真的流泪了,为谁?那位很美的公主吗?”

    “你的箫声很好听,声幽而细腻,轻盈而飘逸。”

    “我习惯用它来练习吐纳之法,效果很好,今天便宜你了。”

    “难怪你的身法很飘逸,如燕子绕柳。”

    慕青收起手帕,安静的望着河中映衬的落日,借着微风捋了捋秀发,伴着一声叹息。

    箫剑生起身,说道:“你有几境,敢去冒险杀江小白?”

    慕青轻笑道:“伤乌柳只用了五境,如果不压境可以是六境。”

    箫剑生略显诧异道:“为何要压境?”

    慕青淡淡道:“被逼无奈,若不压境,恐怕已经死在江小白手中了。”

    箫剑生叹了口气,说道:“那日在酒楼,江小白以境界压我,我没有反抗余地,所以六境想杀掉他还不够。”

    慕青说道:“他应该有超越七境的实力,再加之那些魂傀的手段,应该快达到老祖级别了,想杀他希望很渺茫,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便要试试。”

    箫剑生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猜江小白应该没有离开盘龙镇,他就在某处独自闭关。”

    慕青脸色冷了下来,说道:“我猜他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而且这盘龙镇要彻底的变成他的魂傀之地了。”

    箫剑生忽然道:“兴许我能找到他闭关之地。”

    慕青突然投来紧张一瞥,牙齿轻轻磕碰了几下,低声道:“在哪?”

    “老井!”

    ……

    为了防止别人说三道四,箫剑生没有和慕青同行,天色暗下来之后,他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采购了一些急需物品,还特意买了一大坛盘龙镇地方特色烧酒。

    今天是应该十五,月光特别的明亮,仿若一盏明灯高挂于空,照的屋内一片清亮,箫剑生早早的吃了一些便食,开始继续研究那道阵符,或许要用,勾画的非常仔细,他先勾画出十二道符文,然后开始模拟符文的摆放位置。

    毕竟书中和实际操作又不一样,尤其是他这种符文是以念力所勾画,为了保证效果,他必须经过一系列的尝试和改进才行,等试验无误方可用于杀敌对阵。

    但最终他没有找到理想的试验对象。

    就在这时,箫剑生忽然想起了那口老井。

    无奈之余,箫剑生走出了屋子,定了定神向老井走去,脚下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他猜老井之中必有暗道,这源于他朦朦胧胧中看到的一幕,至于江小白是不是在井下某处闭关,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且很多的怪异事情都指向了他所在的位置,已经由不得他不重中之重考虑老井这个特殊的地方。

    老井高出地面三尺多,用石头堆砌而成,井口宽约六尺,井深几丈,箫剑生将一切算计好后,开始绕着老井走了几遭,然后向河边走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慕青也早早的来到了河边,准备商量一下如何配合着杀掉江小白,两人肩并肩在河边静静的散着步,慕青似乎心思很重,全程都是低着头默默而行,箫剑生也懒的去问原因,正好借机琢磨一些阵符的事情。

    当两人穿过一片青柳之后,不远处一群妇女正借着月色在青石板上使劲的捶衣,几个光屁股的顽童,追逐着尽情的在河边撒欢,溅起的水花在月色的映衬下似一颗颗珍珠一般。

    就在这时,慕青抬起头说道:“我们小时候都是这般度过的,热了就在河中尽情的洗一澡,渴了就掬水而饮,那时候的河水远比现在清澈,但自从江小白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变的乌烟瘴气的。”

    箫剑生看着那几个扑通扑通钻入水中的顽童,笑道:“也是这般?”

    慕青大大方方点头道:“都是孩子,没有什么忌讳的。”

    似乎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慕青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说道:“记得有一年,河上发大水,冲上岸几百颗人头,后来镇里出了不少修行者前来查看,最后确定是被人用一些拙劣的手段杀死的,至那以后,河中经常发现尸体,很多都是本镇的常驻居民。”

    箫剑生问道:“什么样拙劣的手段?”

    慕青忽然说道:“你想象魂魄吗?”

    箫剑生点了点头。

    慕青说道:“就是把人的魂魄强横剥离,然后经过一些秘法制成魂傀,老人们都管这种手段叫魂傀之术,如果善于操作,绝对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诸如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的念力强横,应付起来也很费手段的。”

    箫剑生点了点头,两人从那几名妇女背后路过。

    那些捶衣的妇女马上停下了手间的动作,第一时间将河中嬉戏的孩童唤到身边,紧紧的搂在怀中,噤若寒蝉的不敢出声。

    箫剑生和慕青走远,有一个妇女低声的说道:“就是这个勾三搭四的扫把星先杀了阿郎他爹,然后又杀了郑国张,前天夜里险些将乌院长杀死,真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打小我就觉得这孩子长大一定命硬,果然没错了。”

    接着又有人说道:“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鬼,听说乌院长就是在他门前出的事,这种人如何为人师表,他若不离开盘龙镇,将来我家阿牛打死也不去学堂,那怕一辈子就守着那几分薄田,总比把命搭进去好。”

    两人渐渐走远,但那些声音依然没有停下。

    箫剑生忽然问道:“是不是很生气?”

    慕青若无其事笑道:“习惯就好了,与她们计较我不也成了爱嚼舌头的泼妇了?”

    似乎说的有道理,箫剑生轻嗯了一声,笑着说道:“要不要无偿给我吹奏一曲?”

    慕青没有计较无偿二字,笑道:“反正过几天有求于你,说吧,只要本姑娘会。”

    箫剑生说道:“隔河望柳。”

    在一处被月光照耀的银色沙滩之上,箫剑生安静的躺在沙窝里,眼睛轻轻闭合,听着不一样的旋律,他的呼吸开始随着这箫声起起落落,渐渐的他心里起了波动,仿佛这条河水化作了一股缥缈之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了他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箫剑生的身体开始散发着一圈氤氲的紫光,随着箫声悠扬传开,那身紫光越来越盛,仿佛如琥珀一样。

    慕青就坐在箫剑生的不远处,她一边吹奏一边注视着他的动静,她早已听闻他怀有大气运,今日能亲眼所见不免有些兴奋,同时她也很欣慰,箫剑生没有对她设防。

    他似乎正在感悟什么。

    一曲完毕,慕青担心箫剑生从那种感悟中清醒过来,随即按照同样的曲调再次吹奏一曲“月下佳人”,同样来自秦时那位大家之手,不知是箫声扣人心弦,恰恰应了箫剑生的心境,还是曲调太过凄楚,激起了他心底某种情愫,箫剑生缓缓起身,盘腿而坐。

    箫剑生的呼吸开始变的无限悠长,甚至已经超越了箫声,他身上的气势开始渐渐攀升,那股由他头顶之上激发出的紫色光柱刹那间激射夜空而去,仿佛连接了天地,明亮的紫色光亮赛过了月色,照亮了河水,照亮了四周。

    箫剑生境界从五境到六境,最后直逼六境巅峰……

    破境?七境?

    看到这一幕,慕青的手指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开始不顾伤势催动体内的元阳之气,尽力守住身心,尽力让箫声继续悠长,跟随上他快速崛起的气势……

    不过很可惜,约莫半柱香之后,箫剑生失望的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些惋惜的嘿嘿笑道:“江小白说我跌境了,很想在杀掉他之前能破开七境,但有些心急了。”

    慕青摸了把香汗,耻笑道:“七境岂是那么容易,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箫剑生缓缓的摇了摇头,曾经有快又白又嫩的豆腐摆在他面前,但他没舍得吃,如果当时吃了,是不是便没有以后的事发生,想起赵凌雪,他的心头有些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数日,箫剑生都是这般借着箫声和身上的气运尝试破境,然而始终被拒在门外,其实他冥冥之中已经感知离那个微妙之境已经无限的近了,他感知到了无限多的星辰,感知到了一些六境感知不到的气机,如风如烟在眼前流过,但却无法将其抓在手里,关键时刻,那些微妙的东西似乎被人一股气吹散了,好像有人故意不然他感悟,这让他很是无奈。

    虽然破境没能成功,但也并非没有收获,他忽然感觉自己已经能调集那份紫运了。

    ?6?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640/ 第一时间欣赏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作者:饮马丰川所写的《诸武争锋》为转载作品,诸武争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诸武争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诸武争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诸武争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诸武争锋介绍:
一生狂名,两肩道义,负尽天下,终不负你诸武争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武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武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