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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十二栾金剑

    听到那调侃的声音,再看到来人,众人心中止不住的惊颤,无极宫终于有人出面了,而且是老宫主孟凌霄亲来,只是形象令人不敢刮目相看。

    只见孟凌霄卷着裤腿,撸*着袖子,满身泥迹,肩头扛着一张沾泥的锄头,这哪是曾经无极宫的宫主,简直就是一务农归来的老农。

    不管如何,既然孟凌霄出现了,面对许家老祖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人们已经从各自的身影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似乎一场恶战即将开启。

    在场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修行者,对战斗有种几乎疯狂的心态,随着孟凌霄的出现,藏匿在心中的战意被再一次点燃,所以经过路过的船只纷纷开始靠岸,拥堵不堪的船只已经挡住了湖岸。

    孟凌霄和许家老祖对视了一眼,随后他看向了陶芊芊,笑着问道:“师公告诉你的独特方法管用吧?是不是感觉皮肤比之前紧致了很多?”

    陶芊芊赶紧点头道:“是好多了,只是有些干。”

    孟凌霄笑看着小泥人,乐道:“千万别放弃,还的继续坚持个半月方见奇效,也不要告诉墨染那丫头啊。”

    陶芊芊有些受宠若惊,奋力的嗯了一声。

    随之,孟凌霄挥了挥手,李陌离以及陶芊芊带着颜如心向远处退去。

    孟凌霄这才转正研究玩味的看向许家老祖,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紧盯着许家老祖哪条准备迈出去的腿,说道:“姓许的,还记不记得那年秋天的事情,你被老夫揍的鼻青脸肿,最后装死才逃过一劫,莫非还不长记性?”

    许家老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你若胜过许某,许某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孟凌霄将锄头拄地,大笑道:“好!不过在这之前,老夫又想起一事,不说不快啊,老夫记得几十年前,当年你看中了颜家的一个女子,可惜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家室,结果你将人家男人偷偷的杀掉埋到枯井里了,恐怕这件事鲜有人知吧?”

    许家老祖勃然大怒:“姓孟的,你也好不到哪去吧?到处沾花惹草,前阵子明着是去游历,谁不知道你去了圣人域偷会桃花去了。”

    孟凌霄不以为然道:“老夫凭本事沾花惹草,你羡慕嫉妒恨了?”

    许家老祖冷笑道:“孟凌霄,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箫剑生入魔之事你应该清楚不过,但老夫还是愿意相信无极宫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的,但他现在依然和赵凌雪就扯不清,赵凌雪可是传承了当年的灵主意志,非同儿戏之事,这事无极宫是不是的给江湖一个交代了?我想你孟凌霄也不想再看到当年一幕重现吧,那可是生灵涂炭,尸可塞河啊。”

    孟凌霄抬起头扫了眼湖面,这一眼将湖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收了进去,然后叹了口气,平静道:“彼一时,此一时了,赵凌雪虽为灵主,但她要的并不是人头,而是人头之上的这方天,这方天本来就是属于人家,既然如此,给她又如何?”

    给他又何妨?

    当人们明明白白的听清孟凌霄所说的话后,登时激愤之情达到了顶点,纷纷拉动兵刃跳下船头,向着孟凌霄所在出涌了过来。

    与此同时,李陌离再次拔剑,但被孟凌霄瞪了一眼。

    只见孟凌霄对着人群笑了笑,随之挥手,天穹之上忽然有九剑剑鸣之声呼啸而起,剑未到,但凌然的杀意已经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疾走的人群登时止步于百丈之外。

    孟凌霄似在警告,但却平静道:“你们都是不请自来,按照无极宫最初的宫规,玉影九剑完全可以大开杀戒了,但老夫今日不想杀人。”

    话落,剑鸣之声消失。

    留下脸色白惨心头骇然的人群,刚才明明才九剑,但给他们的感觉仿佛是千万剑呼啸而来,而且那杀意已经太过霸道了,冥冥之中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给人的感觉便是再前进一步,下一刻便会变成一截枯木。

    自然,许家老祖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杀意。

    而且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感触的深刻。

    他猜刚才那股腐朽的味道,不是别物,应该来自传说中的枯木遗书。

    许家老祖暗暗心惊,莫非孟凌霄真的得到了枯木遗书?

    紧接着,许家老祖摇头苦笑。

    不可能的,这些年来枯木遗书一直藏在马家,天下又有几人敢闯马家,恐怕没有。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到这里,许家老祖笑道:“你无极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许某不敢苟同,虽然这方天地曾经属于灵主,但那毕竟是无数年前的旧事,既是旧事,又何苦要提及,咱们说说眼下燃眉之急,莫非你无极宫要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因那赵凌雪大乱,天下亿万苍生再承受那末法之苦吗?”

    突然,孟凌霄抚掌而笑,但他没有接许家老祖的话,而是缓缓抬起头看向湖面某处,哪里似乎有什么异动。

    与此同时,很多人都顺着他的眸光看了过去。

    接近湖中间的位置,先是连着冒了一长窜气泡,紧接着,湖面之上露出了一颗人头,那人先是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当看到孟凌霄的时候,这才长长的呼出几大气,猛然至水中跃起,划过众人的头顶落在了李陌离和陶芊芊身边。

    李陌离先是一怔,随之狠狠的捶了箫剑生几拳,无声的笑了起来。

    陶芊芊因为皱眉的动作太大,脸上的泥巴纷纷掉落,她看着箫剑生幽怨道:“以后能不能不要玩的太刺激,人家数百之众欺负你一人,会出人命的,今日若不是师公出面,我看你如何在许家那个老东西手下逃过一劫?”

    箫剑生呵呵笑道:“让师姐担心了,师弟不仅没事,反而没少击杀他们。”

    陶芊芊白眼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的命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他们死了活该。”

    许家老祖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箫剑生道:“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

    箫剑生淡淡笑道:“前辈运气也不差,偏偏赶上箫某跌境,若不然,今日这湖水管你饱的。”

    就在这时,许相依笑道:“箫剑生,有人撑腰是好事,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别以为今日这事就算结束了,昨日神龙湖横尸足足百十余人,其中我许家就有十几人,这事你若不给许家一个交代,今日这事恐怕比你想的要严重。”

    箫剑生摇了摇头道:“西荒三大家族堂而皇之的来围困无极宫,莫非没有准备交代吗?昨日再算上几日的死伤,你许家满打满算也就死了十几个人而已,犯得着咄咄逼人吗?”

    话音甫落,许相依突然怒发拔剑。

    许家老祖不悦道:“相依,且退下。”

    许相依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随之沉重的低下了头。

    许家老祖瞪了眼箫剑生,指着远处的颜如心说道:“老夫不知道你对她对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颜家若是知道此事,恐怕后果会很严重的。”

    箫剑生朝着颜如心笑了笑,平静道:“前辈想多了,如心姑娘只是觉得无极宫冬暖夏凉,她自己寻来我无极宫避暑,前辈若不信,可以当面细问。”

    就在许家老祖微怒之时,孟凌霄笑道:“老夫可以作证,这小子是坏了一点,但人品绝对没问题。”

    箫剑生大大咧咧的走到孟凌霄身前,笑道:“老孟头,难得你今日说了几句人话。”

    孟凌霄气短道:“人前能不能论点长幼辈分。”

    箫剑生笑道:“老孟头,你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吗?”

    孟凌霄瞪眼道:“胡闹,你师傅都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箫剑生低声道:“车下面有一千两白银,信不信我回去之后便将那车拆了?要不你就替我讨回个公道,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孟凌霄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咱们好说好商量,今日之事你且看师公如何替你讨回公道。”

    面对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许家老祖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同时嘴里不间断的发出一些抗议的冷哼声,几息之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不悦道:“孟老宫主,许某想知道你如何替他讨回公道?”

    话音甫落,许家老祖干枯的手掌展开,手掌之上十二柄手指长的袖珍短剑一字排开,剑头俱是指向孟凌霄。

    十二栾金剑,这是许家除了刀阵之外又一看家,传闻这十二柄栾金剑乃天外陨石之中的奇异金属凝练而成,每一柄都珍贵异常,而且也坚固一场,偌大的许家也仅仅打造了两副,二十四柄而已,可见其珍贵之处。

    十二栾金剑,如果但拿出一柄,似乎威力还不显,如果全部出鞘,就连孟凌霄也无法预测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箫剑生骇然的看着那十二柄小剑,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若是刚才许家老祖就以此剑对他的话,恐怕他很难有逃生的希望了。

    许家老祖表情淡淡,略作沉思状,细细的看着十二柄栾金剑,含笑说道:“这么多年了,也该吃饱喝足了,总该替老夫办点事了吧?”

    随之,十二柄剑同时在那掌心上消失不见。

第四十三章 毁青苗

    刹那间,十二栾金剑凭空消失。

    孟凌霄轻皱眉头,仰起头向上看了一眼,哪里有极其细微的切割之声,仿佛挣扎空中某处编织队形。

    当然,其他人是听不到这种动静的,尤其是自觉危险一直往后退的那些人,也包括箫剑生在内。

    但是箫剑生可以感觉到,上空有异动,毕竟他曾经辉煌过,只不过如今跌落下了圣坛。

    就在箫剑生、李陌离和陶芊芊三人退后站成一排的时候,孟凌霄面无表情的将锄头扔给了箫剑生,然后直冲云霄而去。

    这一幕令人惊颤无比,孟凌霄凭空生出了一双翼展达百丈的火焰翅膀,那火焰非蓝非红,接近于土的颜色,透着一股质朴和腐朽。

    除此之外,孟凌霄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空阔地带,哪里的元阳之气俱是被他身上腾起的火焰烧穿了,哪里没有气机流转,真正的做到了静谧无声。

    “苍羽之翼……”

    苍羽之翼乃无极宫存世绝学,很少在人世间展开,他记忆之中只有那么名几次而已,这一次孟凌霄强势使出苍羽之翼意义又不一般,因为他发现那对巨大苍羽和之前有了大不同,他将枯木遗书中所悟的东西加了进去,使得苍翼流淌着一股洪荒之力。

    许家老祖忽然有些后悔祭出十二柄栾金剑了。

    箫剑生眼热的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这个我要学,不管打人疼不疼,实在是太好看了。”

    李陌离也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声道:“想得美,咱们师兄妹几人师傅一个都没有传。”

    箫剑生问道:“为何?师傅很抠门?”

    陶芊芊接话道:“因为苍羽之翼对自身损耗极大,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非到关键时刻不可以用。”

    箫剑生了然点头,但他还是决定要学。

    只要是修行之人,绝大多数都听说过无极宫这一镇宫之宝,若是孤陋寡闻,那称不上一名合格的修行者,所以在苍羽展开的同时,人群乌央乌央的扔下船只强行渡湖而去,有的人身法快,眨眼之间已经到达了彼岸,但有的人纯粹来是为了壮大声势,境界还在五境之下,身法自然要慢了一拍,行到中途,身上便已经冒出了青烟。

    随之,身上烈焰腾起,来不及扑灭,来不及喊叫,登时化作了一道青烟而去。

    箫剑生三人带着颜如心一退再退,足足退出了数百张的距离,这才感觉能抵抗铸那炙热之意,但也烤的浑身皮肤干裂,异常的难受,尤其是陶芊芊,这几天敷泥脸上本来就干燥,怎么一来感觉皮肤都要开裂了。

    许家老祖眼见己方的人狼狈逃窜起来,为了镇住人心,双手各结一印,十二栾金剑化作十二道肃杀之声分不同方向斩向那苍羽之翼。

    百丈天穹之上,孟凌霄仅仅不屑的冷笑一声,随之抖动苍羽,猛然间整个天穹都燃烧了起来,燃烧的火焰漫过了整个无极宫上空,简直就是火之殇。炙热的火焰炙烤的整个湖面仿佛都沸腾了起来,湖水咕咕咕的往上升腾水汽,短短三息之后,湖面变成了火海,湖边的那些船只彻底的燃烧起来,噼噼啪啪……

    ……

    无极宫某处宫殿,宫主胧月奔出楼阁,抬头望向天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老头,还嫌热闹不够大,愁煞本宫主了。”

    她本来就担心箫剑生的安危,准备前往接应,但就在这个时候,师傅突然来了,师傅出面本来是好事,但她无来由的越发担心了,她料到师傅突然要亲自前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如此,同时令她担忧的还有这苍羽之翼的威力,有些太过骇人了,如此一来,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葬身火海,至此无极宫算是主动的和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对立了起来,这个她倒是不怕,只是他担心这样一样,会有源源不断的高人来无极宫找她要人。

    箫剑生如何能保的住?

    无极宫中,不仅胧月奔了出来,源源不断的有人奔了出来,他们看着这一幕,没有兴奋,只有天塌的感觉。

    忽然间,长老殿的大门被人重重的关上了,里面几个长老开始着急碰头。

    ……

    苍羽之翼不仅湮灭了方圆百丈的天空和大地,同时,巨大的动静顷刻间湮灭了十二栾金剑的动静。

    许家老祖突然咳出一口血,双眼无助的看着空中某处,他的十二栾金剑彻底与他失去了联络,偌大许家才二十四柄,他如何能不心痛?简直是心痛的在流血。

    面对这一幕,许家老祖愤然升空而起,似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他也无法接近孟凌霄的高度,便已经退了回来,随之,瞪了一眼孟凌霄,狠狠的甩袖而去。

    “孟凌霄,无极宫,今日之事必将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我看你无极宫将如何自保。”

    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许家老祖滚滚如雷的声音。

    孟凌霄收回了苍羽之翼,但没有挪动位置,他没有去看许家老祖离去的方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方世界,四周黄沙漫天,无极宫一目了然,神龙湖一目了然,湖边的船只还在燃烧,湖面还在燃烧,升腾起的水汽已经抵达了云端下方,曾经愤慨的人群头也不回的逃命。

    许久之后,孟凌霄自嘲笑道:“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孟凌霄不欺负人已经是天理不容,竟敢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这不是瞎是什么?”

    “老孟头,你闯祸了。”

    孟凌霄回头看了眼箫剑生,笑道:“闯的那门子祸?”

    箫剑生得意笑道:“今日这事我粗略的算计了一下,活活烧死了四十多人,这些人虽说境界不高,但应该都是各门各派未来的希望,你断人家希望,人家之人会来找你的不是,这样是不是闯祸。”

    孟凌霄笑道:“你先别得意的太早,那日你杀人的时候,我也替你数着来,你整整杀死了一百四十多人,而且还抢了颜家的一个姑娘,那样都不是闯祸,我这才区区几十人,算吗?”

    箫剑生尴尬的笑了笑,突然道:“老孟头,刚才那羽翼好看,准备什么时候教我?”

    孟凌霄登时怒道:“什么时候你将那半部无涯遗书拿来孝敬师公,咱们再谈这事。”

    说完之后,孟凌霄转身离去。

    箫剑生使劲一拽,将他的一只袖子扯了下来,他看着孟凌霄离去的方向高声道:“明日我便祸害你那块菜地,保证你颗粒无收。”

    孟凌霄听了一下,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加速离去,径直去了自己精心整理出的那块菜地。

    箫剑生先回了静听,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司空见惯的伤口,和陶芊芊,李陌离细聊了一个多时辰,然后随着陶芊芊去了师傅的住处。

    李陌离知道去了准是挨骂的份多,便没有跟着去,但陶芊芊也没有放过二师兄,让他带着颜如心给自己的后花园浇浇水。

    箫剑生和小师姐来到师傅房间,登时都闭住了气,胧月似乎心情不佳,一直寒着脸,冷美人一般背对着箫剑生和陶芊芊,过了很长时间,胧月才说道:“明日开始,你便思过吧。”

    箫剑生勤快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连续两日做下的事,其实思过已经是最轻的惩戒了,所以他很乐意接受。

    忽然,陶芊芊拉着胧月的手声音楚楚道:“师傅太不近人情了,师弟现在还有伤在身,不管如何,先得让他调理一下身体才行。”

    胧月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箫剑生,说道:“也好,便留给三天修整时间。”

    箫剑生低声问道:“师傅,在哪里思过,半拉峰山洞?”

    胧月一边摆手,一边道:“到时候通知你。”

    箫剑生和小师姐出了师傅的住处,陶芊芊显得无精打采,说道:“其实师傅让你思过也是为了你好,经此一事之后,无极宫恐怕再难太平,指不定什么人要上山讨要说法,甚至要人,普通的虾虾兵蟹将也就算了,万一三大家族的老祖们一起出动,这事就不好办了。”

    箫剑生点头道:“师弟明白师傅的心意,但若师弟思过,全部的压力都压在师傅一人身上了,别指望师公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陶芊芊无奈笑道:“不管如何,这事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箫剑生别过箫剑生之后没有会山洞,而是摸着黑下山了,悄悄的来到了那片田舍,在一块整理的非常平整的地头停了下来,地里已经长出了青涩的嫩芽,地也刚刚过了一水,那些嫩芽喝足了水,显得非常生气。

    箫剑生走到一颗嫩芽前,刚要伸手碰一碰,忽然田舍之中传来孟凌霄的声音:“小子,你不能太无耻了啊,毁青苗天理不容。”

    箫剑生笑道:“师公错怪你徒孙了,你徒孙只是看它们长的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肚子里,如果往高了拔一拔,它们是不是就长的快了些?”

    箫剑生刚薅住一颗幼苗,孟凌霄远远喝了一声,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已经跑了出来。

第四十四章 仰天长啸

    箫剑生自然不会真的薅苗,但孟凌霄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情急之下,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祖宗,你师傅没有让你思过?按照师公对她的了解,这件事后她应该会让你面壁思过。”

    箫剑生站起身笑道:“还是师公了解师傅啊,确有这事,不过是三天之后,现在时间尚早。”

    孟凌霄赔笑道:“不早了,应该早些准备一下,思过崖日子难捱,准备足了少受点苦。”

    箫剑生猛然瞪大了眼睛,吃惊道:“思过崖,难道不是雾隐谷吗?”

    孟凌霄自觉说多了,无奈的捋了捋胡子,笑道:“思过又不是享清福。”

    箫剑生锤了几下脑门,笑眯眯道:“师公,你扪心自问一下,自打遇到你徒孙之后,徒孙待你如何?”

    孟凌霄一看箫剑生那副表情,就猜到接下来准不是什么好事,只好碰运气似的说道:“好,没得说,圣人域一行吃的穿的住的全是你的。”

    箫剑生笑道:“既然师公还记得这些,那就好说了。”

    孟凌霄提心吊胆道:“小祖宗,有什么话快说,师公最近这心脏可不是很好啊,受不得一点惊吓了。”

    箫剑生笑道:“既然我师父是师公的徒弟,这事应该不难办到,师公现在便去和我师父提下意见,让她将我安排在三圣殿……”

    还没等箫剑生将话说完,孟凌霄脑袋赶紧摇头道:“不成,不成,有违宫规之事,你师公如何能明知故犯?”

    箫剑生无奈的叹息一声,抬起脚作势要踩踏青苗,孟凌霄当即哭丧着脸道:“要不……师公去商量商量,但不敢保证人家卖我这张老脸面子,你小子要有心理准备。”

    箫剑生当即笑道:“那是,但若我师傅不同意,师公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师傅她也不敢将你如之何了,这些方法如果不灵验,那准是你惹我师傅不高兴,连累到了我身上。”

    孟凌霄临走之前狠狠的瞪了箫剑生几眼,光着脚一溜烟走了。

    箫剑生回到了孟凌霄住的田舍,点亮油灯,脱鞋上炕之后伸直双腿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瞅着那灯头开始开始苦思起来,将这段时间的时一件件捋了下去。

    他有个不知算好还是算坏的习惯,不喜欢憧憬未来,却喜欢梳理曾经发生过的事,以此找到一些值得自己学习和改正的东西,就比如今天,他自认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竟然没有看出许家老祖不是真的要杀他,而是借他之事逼无极宫出来表态,这样做的目的恐怕是让想让无极宫自行走上孤立之路。

    今天师公大杀四方,或许就是无极宫的态度,对此箫剑生很满意,也很担心。

    他能料到无极宫将为此引火上身。

    想得这里,箫剑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本不想拖累无极宫,但现在不拖累恐怕都难了,就以他现在的状态,走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才选择在三圣宫闭关,目的便是借助无极仙尸尽快的恢复巅峰实力,顺便试一试能不能触摸到祖境的门槛,尽管童心泯已经说了无望,但他有些不甘心。

    想到赵凌雪之后,箫剑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与他相比,她的路将更难更艰险异常,箫剑生忽然有些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被外面的蛙声和蝉鸣吵醒,他看了看窗外,发现夜色已浓,但还没有师公的动静。

    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有些坐卧不宁,便起身出去查看动静,刚走出门便被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上了。

    箫剑生怔了一下,揖了一礼,有些心慌。

    胧月很勉强的笑了笑道:“陪师傅在这田间地头走一走。”

    箫剑生点了点头。

    随之,师徒两人借着月色随意向远处的田地走去,胧月走在前面,箫剑生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

    夜色下的无极宫山脚下很安静,没有喧闹,到处充满了泥土的气息,草丛之中,蛐蛐声漫天。

    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心境平静,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眼前一幕,像极了晚间时分的泥井口。

    走不多时,胧月说道:“还记得你什么时候入的无极宫不?”

    箫剑生点头道:“很难忘记。”

    胧月笑道:“自你入宫之后,无极宫的一切都变了,而且变化很大,变的让人措手不及,若不是你的出现,现在的无极宫是真的安静。”

    箫剑生静静的听着,不知道如何插话。

    胧月抬起头,望着夜色下山上扑闪的灯光,皱眉道:“在你去圣人域的这段时间,有两人特意来过一次无极宫,他们你应该见过,一对神仙般的眷侣。”

    箫剑生吃惊道:“吕子婿和苏浅浅?”

    胧月嗯了声,说道:“正是,你可知他们两人真正的身份?”

    箫剑生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胧月说道:“守天奴二老此时从未收过徒,并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最近几年才觅到了一对不错的。”

    听闻此话,箫剑生吃惊不小。

    胧月笑问道:“其实收徒是要看缘分的,比如师傅和你,按照你的资质根本就无法进入无极宫,当时那猥琐老道的情面是一说,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你师公,他在很多年前便料到了无极宫会有一大劫难,所以才开始不停的游走天下,寻找解决之道。”

    浓浓的夜色,恰好遮挡了箫剑生越来越吃惊的神色,他小声问道:“那师公找到了吗?”

    胧月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找到了,不然他不会回宫。”

    箫剑生下意识问道:“那师公的解决之道是什么?”

    胧月似在思考,缓缓而行了片刻才说道:“你师公说天要乱便随它乱吧,但人要乱,必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这个人自然便是你,他看似糊里糊涂,实则心如明镜,考验了你一路。”

    这次该轮到箫剑生思考了,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脑海里很乱,师傅这番话似乎毫无逻辑可言,然而好像又有一番道理在其中。

    几息后,箫剑生大胆说道:“师公对我还满意?”

    胧月笑道:“他说你哄女人的手段比他高明,值得他去学习,比如短短的时间,便可以让马家从将来的敌人变成未来的朋友,没了马家这层阻力,将来哪怕举世讨伐我无极宫,我无极宫也会有一线生机。”

    箫剑生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其实除了马家之外,天下间还有很多的门派会对无极宫造成困扰,比如三生门和窦家,还有现在的剑山也不太安分。”

    胧月沉默了一阵,小声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想多了无益,三日之后你安心的在三圣殿便闭关吧。”

    箫剑生借着月色看到了师傅脸上的愁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又不知如何询问,便试着说道:“尽力不让师傅和师公失望。”

    胧月似强调一般,道:“不是尽量,是一定。”

    胧月说完之后,拍了拍箫剑生的肩头,向山上快步走去,独留下箫剑生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夜色之中发呆。

    ……

    胧月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去了洞天福地。

    此时,孟凌霄正和几个老祖在一起商量事情,胧月进去之后,其中一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胧月问道:“查清没有,是谁在外面做那些诋毁那小子的事?”

    胧月想了一下道:“剑山联络了马行空,似乎要将我无极宫推向悬崖,他们不仅借着箫剑生和赵凌雪的名大杀四方,而去怂恿西荒三大家族对向家施压,如果向家也倒向三大家族,四大家族联起手来,我无极宫的日子可不好过。”

    有几人同时向胧月投来了询问的眸光。

    孟凌霄笑道:“月儿,你以为向家倒向三大家族的希望有多大?”

    胧月平静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如果三大家族不断的施压,向家在西荒是很难独处的,到时候四大家族联手,不仅对无极宫不利,也对奉天王朝不利,现在金兵已经压境奉天王朝,从外面传来的消息看,筠天城最多可以坚持半月时间,金兵必然会直线南下,如果再加上西荒,奉天必亡。”

    就在这时,孟凌霄摇头道:“未必,我可听说隋未末去了奉天王朝,应该是专门去见那赵明英的,而他离开奉天王朝之后,朝着西荒方向来了,大有其义啊。”

    泉水叮咚的洞天福地之中,几个久不出世的老人破天荒的聚在了一起,开始关心起了天下大事,期间透着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田舍外,箫剑生依然矗立在哪里,他望着浓浓的夜色,脑海之中此起彼伏,很多事情一件件涌了过来,虽然他一直没有走动,但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比如金兵开始压境,筠天城灭亡与否与他无关,然而,但与泥井口有关,毕竟筠天城距离泥井口才多远的距离。

    想到这些,箫剑生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哪里曾留下了他太多的回忆,他很不希望泥井口因为战争受到牵连。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之下的田野,有人仰天长啸。

    ……

第四十五章 写不尽的相思

    奉天王朝不能倒下,哪里毕竟是她的家,也有他的家。

    这是箫剑生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出的结果。

    所以他准备去一趟神箭部落。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不敢轻易出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孟凌霄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重重的拍了拍箫剑生的后背,说道:“小子,有师公当年的影子,但没有师公当年心境和豁达,脑袋掉了才是碗大个疤,有什么想不开的?”

    箫剑生转头笑道:“我做不到师公那样的没心没肺。”

    孟凌霄哦了一声,说道:“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好。”

    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好,他曾经也是这般活过了十几载春秋,最大的理想便是妹妹嫁个好人家,自己简简单单的活在泥井口,直到老去死亡。

    但一切还是变了,回想起来,仿若个梦。

    过了一会,箫剑生面色楚楚说道:“师公,我想破境,帮帮我!”

    这一句话收起了平时的嬉笑,很认真的说出了口。

    孟凌霄搂着箫剑生的肩头,沿着地畔悠然走着,想了一会,声音沉重道:“不是师公不帮你,你自己的身体比别人应该更清楚,就连童心泯都说了,你此生无缘祖境,那就是真的没缘分了,何必纠结于此。说的难听一点,你的资质本就平平,若非得天之运,本就是那田间挥汗的汉子,能有今天成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该知足了。”

    箫剑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答应过一个朋友,一定要做到天下第一。”

    孟凌霄笑道:“高处不胜寒,其实没什么好的,不如平平淡淡的好。”

    箫剑生倔强道:“虽然我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我能决定以后的路,哪怕碰了南墙,也要将南墙撞穿。”

    月光轻柔洒下,清清淡淡。

    孟凌霄蛮可怜的看着月光下那道单薄的身影,平静说道:“天下第一的马丰川也才祖境而已,照样可以天下第一,照样可以飞升访仙,只是他还留恋人间,凡事做到极致,境界便只是一道摆设了,所以,不必纠结那境界之事,想多了无益。”

    “马丰川……才是祖境?”

    箫剑生显得非常吃惊。

    孟凌霄笑道:“你以为呢,但他的祖境非一般人的祖境,几个天道境的老家伙都对他恨不起来,毕竟实力在那摆着呢,马丰川的实力是真的强。”

    箫剑生激动道:“到底有多强?”

    孟凌霄想了一下道:“他此生遇到过三次旗鼓相当的挑战,第一战武当张鼻子,两人基本战平了,因为长鼻子比马丰川高一个境界,所以将那天下第一的位置留给了他,第二战苦行僧,拼了个两败俱伤,但算来算去还是马丰川略胜一筹,第三战南海归墟一个贼老道,这一战没有对外宣扬结果,想必和第二战一样,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挑战马丰川,他那天下第一的位置便稳稳的坐到了今天,所以说想要成为天下第一,你只需和马丰川打成平手便可,当然赢了马丰川更好。”

    箫剑生皱了皱剑眉,追问道:“如何才能做到七境的极致?”

    孟凌霄呵欠连天,道:“以战养战,按照你师傅的说法,她希望你放开手在神龙湖大杀四方,但那些人即便杀光了也对你没有多大的帮助,毕竟都是些喽皇呛芎玫哪サ妒??忝?怀黾?碌目斓丁!?/p>

    对于师傅的用心良苦,箫剑生谨记了,他沉重的点了点头。

    孟凌霄眯着眼道:“上一次的末法之前便是上古时代,再往前推算应该是远古时代,那时期的人要比现在的人强大的多,毕竟都受到了灵主的点化,如果师公推算的不错,无极仙翁便出生在远古时代,他真正的巅峰是上古时代,第一世灵主死亡之后,那时候的他已经到了孤独求败的境地,不然何必要将自己画地为牢?”

    “能将自己画地为牢,是不是也可以将别人画地为牢?”

    “自然,不过师公研究了半生阵法,依然无法参透那画地为牢,毕竟那画地之法早已在无极仙翁哪里失传,你应该见过他的坐姿,便知那画地之法有多可怕,能将一具仙躯折磨成一具干尸。”

    箫剑生轻轻点头,两人在一处田垄上坐了下来。

    孟凌霄很困,刚坐下,便传来了呼声。

    不大的功夫,箫剑生将师公摇醒过来,继续问道:“师公,你的睡相可不好看啊,低头撅腚的。”

    孟凌霄迷迷糊糊道:“好不好看睡的舒服便是,管你屁事,再不要喊我师公,没有你这般折磨一个高龄老人的。”

    箫剑生笑呵呵道:“师公准备什么时候传授我苍羽之翼?”

    孟凌霄咬牙切齿道:“师公教出了你师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时候该享清福的时候了……”

    “师公此话差矣,您老身体硬朗的向头牛似的,得空我给师公在调理一下,保证下次见到桃花老人……兴许她会夸你像小胡子似的生猛。”

    “师公也想啊,但某个方面不服老不行啊。”

    “师公,事在人为嘛……”

    ……

    快天亮的时候,箫剑生一个人躲在两座山的夹缝中,皱着眉头仔细的琢磨那苍羽的妙处,快天亮的时候,他已经能唤出十几丈大小苍羽。

    但箫剑生还是不满意,日上三竿的时候,苍羽之翼翼展以达四五十丈,他这才抹了把汗水停了下来。

    在回静听的路上,箫剑生接到了小师姐的传话,说是向源郎找他有要事相商。

    在雾隐谷的入口外,箫剑生遇到了向源郎和胖子几人二话不说拉着箫剑生向一处静谧的凉亭走去。

    沿路之上,箫剑生已经看出了向源郎有心事,刚到凉亭之后,箫剑生便苦着脸说道:“还记得唐铁牛不?”

    箫剑生点头道:“如何?”

    向源郎直接说道:“就在你闭关的那几天,唐家被血洗了,好在伤亡还不算严重,这事我也是刚刚才得到传书。”

    箫剑生皱了皱眉,问道:“那小子如何了?”

    向源郎说道:“还好,暂时我派了向家的人保护起来了,但估计也是暂时。”

    箫剑生想了一会,说道:“谁干的?”

    高有才接话道:“现在只是猜测,很有可能是许家,年后许家一直虎视眈眈唐家那些人马,试着拉拢了好几次,最终没能说服。”

    箫剑生起身之后冷笑了一声,道:“唐家之后便应该是你向家了,此次血洗唐家有杀鸡儆猴之意,向家该是提前准备的时候了。”

    向源郎平静道:“话虽如此,但想要顶住三家的压力不是件简单事,如今向源豹正在和三家力争一军部要职,事成则万事成,事了则万事休,其他都好说,只是那颜义辞有些不好对付,听说一直休书休掉了赵凌雪之后,转眼不到几天时间,便和李景炎得宠的一个公主眉来眼去了。”

    向源郎叹了口气,他平时很少这般。

    当箫剑生听到一纸休书的时候,仰头靠在凉亭是石柱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拍了拍向源郎的肩头,声音阴沉者笑道:“官场上的事,我恐怕爱莫能助,其他事……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几息后,向源郎瞪了眼箫剑生,颇不悦道:“你这厮,非要逼着我先开口。”

    箫剑生乐道:“自然,你是主刀,我是帮刀,不能喧宾夺主了。”

    向源郎不满道:“颜义辞不是你情敌吗?这事不应该你来主刀?”

    箫剑生支起身,低声道:“杀他有点难,眼目太多,最好找机会,你的眼线也不少,有合适的机会告诉我。”

    向源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凉亭四周,道:“剑山碰头会,颜家不是主力,估计带的人也少。”

    箫剑生笑着点头,正好他也准备去一趟剑山。

    约莫中午时分,三人离开凉亭,向山下的一间小饭庄走去,路上高有才饥肠辘辘说这间饭庄是箫剑生离开无极宫之后才开起来的,虽然规模不大,但饭菜实惠,因为和无极宫有瓜葛,没有宰客的买卖。

    下山后不久,箫剑生便远远的望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院落四周插满了篱笆,院子一口老井,正有一人在费力搅水,院落后面是一排清一色青砖小屋,饭庄虽然没有名字,但每间小屋都有一个雅号,春花,夏溪,秋月,冬梅,洛神……

    箫剑生是除此来,便将点菜点酒的事推给了常客高有才,高有才毫不含糊的点了十个荤菜,三个素菜,又点了五坛子地道的西荒佳酿,这才笑眯眯的看着箫剑生道:“剑哥,不觉得缺点什么?”

    箫剑生想了一番,好酒好菜都点了个遍,真还没有缺的东西了,便白了一眼高有才诧异道:“缺啥?缺酒,缺菜,缺女人?”

    高有才摇头笑而不语。

    箫剑生又看向向源郎,恍然大悟,笑道:“如今成孤家寡人了?”

    向源郎摇头道:“不缺她。”

    就在箫剑生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到底缺啥的时候,小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素绿色的裙子先飘了进来,随之一人站在门口出神的看着箫剑生,俏脸上写不尽的相思。

第四十六章 仅限聊天

    箫剑生假装什么都看不出来,笑着望向那身素绿色裙装。

    似乎好久不见了,但见了面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时之间,他有些发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石仟羽笑着问道:“我坐哪?”

    箫剑生伸出手在圆形的木桌上划了一圈,刚要说坐在对面比较合适,但石仟羽却盯着他旁边的空位,直接坐下了,小声道:“师姐不建议你身上那股怪怪的味道。”

    箫剑生自己也嗅了一下,果然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应该是来自神龙湖的湖水。

    他有些尴尬道:“师姐最近可好?”

    石仟羽嗯了一声,道:“很好啊,莫非你不好吗?”

    箫剑生越来越尴尬了,他瞅了眼门外,开始盼着跑堂的尽快上菜上酒,但貌似有些不尽人意,东厨那边毫无动静,他只好说道:“只要师姐好,我便放心了。”

    石仟羽用肩膀靠了箫剑生一下,笑着瞟了他一眼,说道:“师姐什么时候让你不放心了?你倒是说说啊,才几日不见,嘴皮子功夫长进不少。”

    “剑哥,你倒是说说啊,你是不是每天夜里惦记着石师姐那一颦一笑呢?”

    没心没肺的高有才一个劲的朝着箫剑生挤弄眼睛。

    箫剑生干瞪眼没法反击回去。

    石仟羽直直的看着箫剑生,伸出一只手还想试着摸一摸他的脸,好在向源郎和高有才在场,那只手只好重新落在了膝盖上。

    石仟羽笑道:“看在你身上有伤的份上,师姐今天便饶了你,才不与你计较呢。”

    箫剑生终于送了一口气。

    随着一声很上口的吆喝,跑堂的伙计推着一辆小木车将饭菜和酒水送了过来,登时整个小屋内满是饭香和酒香。

    跑堂伙计一边上菜,一边报菜名。

    “清蒸荒鱼、竹排卤肉,鱼子莲瓣……香喷喷的炝葱花荞面一碗。”

    当箫剑生的眼睛落在那碗荞面上时,石仟羽银铃般的笑道:“这顿饭师姐请客,自然菜也是师姐提前点好的。”

    箫剑生看向高有才。

    高有才笑道:“石师姐不让提前告诉你,我也没办法。”

    酒菜齐备,众人纷纷下筷,但箫剑生有点感觉怪怪的,尤其是今也的石仟羽比当初还要放的开,而且热情的让他有些不适应。

    石仟羽担心箫剑生够不着,专门找来一个空的盘子,几乎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个遍,在他面前堆起了一座下山。

    肚子三分饱时,众人开始纷纷举杯。

    饮最烈的荒酒,谈最久违的感情。

    慢慢的,四人已微醉。

    今夜人人都喝的兴头上了,尤其是石仟羽,喝下了平时最多的烈酒,脸颊早已晕透,像熟透待摘的鲜美果食,甚是诱人,她就挨着箫剑生,箫剑生却不敢多看一眼。

    就在这时,向源郎看着箫剑生说道:“我这里有你需要的消息,要不要听你随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箫剑生略作思考道:“那就说一说金国和奉天王朝的战事,越详细越好。”

    向源郎笑道:“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箫剑生白眼道:“自然是好消息,坏的不听也罢。”

    向源郎抿了一口酒,说道:“自赵凌雪离开云州城之后,没过几日,奉天王朝便收到了金国的战前檄文,他们集结在墨山一带的十万铁骑之下南下,首站便占领了筠天城大半的土地,好在这次金兵旨在推进,没有大肆的烧杀。”

    箫剑生皱了皱道:“这算什么好消息,对了,有没有关于泥井口的消息。”

    向源郎摇头道:“暂时没有。”

    箫剑生的眉头越来越蹙起,很是担心。

    向源郎自然看出了箫剑生的担心,平静道:“虽然没有,但据向家的探子回报,泥井口一直有人守着,一男一女,你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所以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恐怕金兵之中若没有强大的修行者加入,不敢踏入泥井口一步。”

    箫剑生点了点头,笑道:“姑且算是个好消息,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泥井口。”

    向源郎无所谓道:“力所能及而已。”

    箫剑生问道:“坏消息呢?”

    向源郎说道:“这次剑山召开的碰头会对你来说既是杀掉颜义辞的机会,也是一不险招,听说霍海邀请来了圣人域的高人,旨在给无极宫施压,至于那人会不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对无极宫动手,全看造化了,其实你可以无极宫借故不去,你也便不必冒这个险了,至于杀掉颜义辞一事,以后多的是机会。”

    箫剑生夹了几筷子菜,说道:“如果杀掉颜义辞,向源豹有几分胜算?”

    向源郎用手指比划一个八。

    箫剑生点了点头,笑道:“希望李景炎不会做那趁火打劫之事。”

    向源郎也笑道:“虽然西荒四大家族可以影响朝政,但不一定会动摇李景炎的决心,自古君王无常事,岂是别人能参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这些年奉天王朝一直重文轻武,倒是军队早已虚弱不堪,面对这种情况,不虎视眈眈才怪。”

    箫剑生苦笑一声,再没有问下去。

    他担心听到更坏的消息,而且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四人继续喝酒,一边聊着一些琐碎的事。

    忽然,石仟羽拍了一下箫剑生问道:“她还好吧?”

    在场的没有外人,都知道赵凌雪成为灵主一事,箫剑生也就没有什么不自然的,点了点头道:“应该还好。”

    石仟羽笑了笑,说道:“现在世人都知道葬山河图中的那位女子便是赵凌雪了,但却不解其意,她似乎在等,到底等什么,我猜她是在等你归来,以我的理解,葬山河其实是一个预言,预言今后将发生的事情,所以,不管如何,你应该加倍小心。”

    箫剑生笑道:“多谢关心,但既然是预言,未必能当真。”

    接下来,四人继续喝酒,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石仟羽起身准备结账,就在这时,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站在门前不远的位置,怔怔的看着箫剑生,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感觉没有认错人,这才笑了起来。

    箫剑生看到此人,快速起身,刚要行礼,就被陈申平一只手托住了,再看陈申平的另一只手,袖管内空荡荡的,箫剑生有些诧异的问道:“陈叔,这是?”

    陈申平瞅了眼自己的袖管,自嘲笑道:“技不如人而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起了,我在隔壁做菜,听到你的声音便想过来瞧瞧,呵呵,还果然是你小子,长了几岁,声音都变了,有男人味了,估计更受那姑娘待见了吧?”

    陈申平不肯说,箫剑生也没有坚持问下去。

    只是好奇道:“陈叔为何会在隔壁,莫非这饭庄?”

    陈申平笑着坐了下来,说道:“自独臂之后,渐渐的也就少出人露面了,后来宫主便考虑到这些,便建议我在山脚下支个摊子,一来可以挣点糊口钱,二来也方便无极宫内部的弟子。”

    箫剑生了然的点了点头,再不忍心去看陈申平忽然憔悴了脸色,两年不见,好像老了十几岁,回想起带他游历那一幕,箫剑生感觉心如刀绞一般。

    子夜过后,众人准备各回各家,说好的石仟羽请客,最后变成了免单。

    道别之时,陈申平搂着箫剑生的肩头说道:“有空多来坐坐,陈叔再不会逼着你抄书和背书了。”

    箫剑生笑道:“一定会让陈叔破费的。”

    陈申平摆了摆手,似乎因为高兴,话忽然变少了,只简单又低声说道:“好好活着,箫文就你这一个后人,陈叔也就你这点希望,江湖事,可欺可诈,别太当真了。”

    箫剑生有一句话卡在嗓子里没有问出口,既然陈叔也知道江湖是可欺可诈,为何你那般认真,还丢了一条手臂?

    夜色清清淡淡,四人向山顶走去。

    陈申平一直目送四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悄悄的转过身。

    在走到天一书院的位置后,向源郎和高有才嘀嘀咕咕一阵,两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拐入了另一条道,山道上只剩下箫剑生和石仟羽两人。

    箫剑生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石仟羽道别了,便看着远处的山峰轮廓,有些发呆。

    石仟羽背转身抬头望着那轮朦胧的月,亦是久久的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齐齐的转过了身,箫剑生笑道:“师姐先说。”

    石仟羽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要再住那山洞了,哪里又阴又潮湿,不适合养伤。”

    箫剑生淡淡笑道:“本来就是暂时呆在无极宫,也不再是无极宫的弟子了,得过且过也无妨。”

    石仟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动了动嘴,将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干脆背转身小声道:“可以去师姐哪里,反正地方很大,空着也是空着。”

    箫剑生当即不知如何回答,连着摆手,示意不妥。

    石仟羽低声笑道:“这个世界终有一些事是很难释怀的,既然如此,也不奢求,所以,今夜陪师姐一夜如何?”

    箫剑生忽然警惕起来,月色之下,石仟羽转过身细细的看着箫剑生,说道:“前几日接到家书,爷爷说有急事要我回去一趟,所以明日过后,师姐别离开无极宫了,恐怕再没机会踏入了。”

    箫剑生怔怔的看着石仟羽,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很多曾经的画面,尤其是想到逐日那一幕,他至今也不清楚石仟羽是如何唤醒他的。

    就在石仟羽略显失望之时,箫剑生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道:“不过提前说好了,咱们仅限聊天。”

    石仟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第四十七章 草药神灵体

    随着无极宫不少弟子的离开,不少安置用于弟子就寝房舍和院落都闲置了起来,远远望去,那片住宅区仅有一半亮着灯火,剩下的一半已经再没了人气。

    在一处类似于静听的院落前,箫剑生和石仟羽停了下来。

    院内院外古木参天,古木之下掩这一扇木色的小门,门未上锁,一推就开,院内并排三间客舍透着一股幽静。

    当要走入中间那间客舍的时候,箫剑生忽然腿有些软,同时还有种做贼的感觉,他停在了石阶上,脑海在中映射出了赵凌雪的模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似在询问。

    突然,箫剑生有些慌张说道:“其实搬几张椅子到院里,聊天真不错,既可听夏夜的蝉鸣,又能吸纳古木的幽香,还能……我可以教你认识很多星星,要知道每颗星星背后都有一段令人惊叹的故事……”

    就在这时,石仟羽撕开了束发,漆黑的长发肆意的垂落下来,隐隐的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另半边透着一股隐隐的疲惫,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紧的看着箫剑生,仿佛在说,今夜你可以拥有赵凌雪之外的另一个女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感受到那股情愫之后,箫剑生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间,他没忍心再说下去,石仟羽曾经说过喜欢他,但是他一直将这种喜欢埋在了心底,不敢去触碰,也没有给予回应,有了赵凌雪之后,他更是不敢去想,直到今夜今时,他在石仟羽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慕之情,那种炙热的感觉将他埋葬的喜欢渐渐的褪去了伪装的外衣。

    石仟羽低声道:“我想听你的故事,还也她的故事,还有你和她之间的故事,你们相处的日子里,你可曾想起过我?”

    一时之间,箫剑生不知如何回答。

    他能听到石仟羽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重,他忽然很晃乱,不知过了多久,才摇头道:“师姐,咱们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行不行?”

    石仟羽轻笑道:“如果让你感觉沉重了,你可要不回答。”

    箫剑生真的没有回答,他背转过身,望着夜空之上牛郎星和织女星,轻声道:“曾经儿时的时候,养父经常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个故事很凄美,也很感人,故事主要讲述了孤儿牛郎靠一头老牛自耕自食。这头老牛很通灵性,有一天,织女和诸仙女下凡嬉戏,在河里洗澡,老牛劝牛郎去相见,并且告诉牛郎如果天亮之前仙女们回不去就只能留在凡间了……”

    似乎想到了养父,箫剑生讲的很动容,很投入,故事讲到快一半的时候,他被一股芳香的味道吸引着回过了头,然后吃惊的看着面前的石仟羽,脸颊迅速滚烫起来。

    一身似银河一样的薄纱罩着一具玉一半的酮体,月光隐隐刺透薄纱,洒落在酮体之上,泛起雪白的光晕,箫剑生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后努力的保持着镇定道:“师姐,为何要这样?”

    石仟羽淡淡又小声道:“只是让你记住这具身体,没有其他的想法,如果你不想看,可以转过身,继续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没忍心转过身。

    他的默许,让她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天真,那低低的笑声之中带着一丝丝怜悯,对自己的怜悯,几息之后,石仟羽说道:“放心,师姐不会和她争抢,师姐只是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如花儿开了又谢也行,至少曾经拥有过。”

    她缓缓的向他走了过来,他的手不知如何安置。

    当她倒入他怀中的时候,他隐隐的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但却好像在什么地方发生过,当两人的身体接触的地方越来越大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了。

    那种感觉让他迷恋,让他狂乱的心跳能变的安静。

    就听她在怀中小声道:“还熟悉吗?那一夜你抱了我很久,也是这般,但中间没有隔着纱。”

    箫剑生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那夜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后来才知道那里是龙族,那个地方让我疯狂,值得我去拥抱。”

    石仟羽柔声道:“后来我特意问过爷爷,他也说有个地方叫龙族,但很少有人会隔着千山万水能感受到龙族的光辉,他还说你身上肯定有某种特殊的东西,爷爷还嘱咐我,如果有可能让你一定去一趟龙族,他说哪里可能会有你的机遇。”

    箫剑生拥着石仟羽缓缓的坐在了石阶上,然后点头道:“我也想过,只是听说通往龙族的入口太过难觅。”

    就在这时,石仟羽机灵一笑道:“爷爷说他去过龙族,龙族遍地都是救死扶伤的草药,但却带不出来,一旦离开那片红色的土地,那些草药就会枯萎,药效也便消失了,很神奇吧。”

    箫剑生兴奋道:“那你爷爷没告诉你龙族的入口在何处?”

    “最开始时他不说,后来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老实交代了。”

    “入口到底在哪里?”

    “可是……爷爷说不能告诉外人,除非……”

    月光之下,箫剑生望着那张有些紧张和不安脸,急道道:“除非什么?”

    石仟羽笑道:“除非你入赘我神农界石家,这样的话,我不仅会告诉你龙族的入口,还会告诉你很多关于你永远都无法知晓的密辛,这些秘密只藏在神农界,因为当初灵主开天辟地以后,神农界是造出的第一片土地,灵主留在神农界的故事也最大,至今还有流传。”

    箫剑生忽然有些向外那片土地,但想到石仟羽的话,略显的有些失望,他当然不肯能入赘石家的,至于石仟羽他会将她当做超越朋友的一个朋友,别人可以左拥右抱,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所以他试着说道:“有没有最低的门槛?”

    石仟羽感受到了箫剑生的失落,忽然笑道:“有啊。”

    接下来,石仟羽指了指自己的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呢喃道:“师弟吻我……就像那天夜里一样的疯狂。”

    箫剑生吃惊道:“师姐,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给让我知晓吧。”

    “那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许对你来说也很重……”

    石仟羽闭着眼睛如梦语一般,低低又羞涩,她的声音停下来之后,忽然脸色显得很犹豫很挣扎,似乎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让她难以启齿。

    箫剑生越发的好奇追问道:“师姐什么时候学会吊人胃口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情。”

    似乎犹豫了很长时间,石仟羽叹了口道:“哪天,夜色褪去,红日初升,你疯了一般要奔向那轮红日,不知何故,你的红透了,想燃烧一样的可怕,随着那体温升高,呼吸越来越萎靡,师姐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况,当时担心被吓个半死,后来想起了爷爷赠与的那颗灵丹妙药,便去大胆的尝试了一下,结果便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箫剑生松了口气,笑道:“师姐给我喂食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

    石仟羽伸出光洁手指,缓缓的撩动长发盖住了自己的连,那细微的声音便从散发着清香的发丝间传了出来:“自幼爷爷便用各种稀奇草药将这具身体淬洗了一遍,临出门之时,他还在我身体里面凝实了一颗丹药,这颗丹药是在关节时刻用来自救的,丹药便藏在腹中,不能见光,更不能入天地元气接触,所以,那日情急之余,我便将那颗丹药送入了你的嘴里。”

    听到这里,箫剑生忽然感觉嘴唇有些干涩,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他不傻,自然能想到石仟羽是如何将那里丹药送入他嘴里,想到这些,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没有那日,或许她不会陷入对自己的炙热之中。

    石仟羽接着道:“后来,我猜发现,那颗足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药只对你有一半的作用,你的呼吸恢复了正常,但依然无法自已。”

    箫剑生使劲的皱起了眉头,低声询问道:“再后来呢?”

    石仟羽轻声道:“再后来,师姐想起了神农界一位婆婆的话,她说师姐这具尸体经过百草的淬洗草药神灵体,早已成为了人世间药效最好的丹药。”

    箫剑生静静的听着,不知为何,他狂乱的心跳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在你浑身浴血的时候,师姐如今夜一样投怀送抱,那一日,你不仅拥有了和师姐一半的草药神灵体,而且还拥有了师姐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无力的垂下手,撩开了月色下那张被长发盖住的脸,在她的脸是轻柔的揉了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唯有深深的自责。

    他抱着她起身,然后推开门,进入了充满温馨的客舍内,在一张铺设的香软的床榻之上将石仟羽轻轻放下,然后趁着着黑,谁也看不到谁,使劲的吻了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很虚弱了,石仟羽枕着箫剑生的手臂,轻声道:“有一种修行将双休,虽然只有一次,但师姐已经无法忘怀。”

    箫剑生叹息道:“师姐,后悔吗?”

    石仟羽笑着摇了摇头道:“为何要后悔,以后回到神农界或许就好了。”

    箫剑生低声又歉意道:“恐怕不会有第三次了。”

    忽然,石仟羽怔怔的看着箫剑生道:“今夜,你终于能和师姐一样,拥有完全的草药神灵体,以后你会感知到这种体质的巨大好处,师姐也可以放心的离去了,其实,师姐准备在你上一次离开时给你,但那时候还没有考虑成熟,所以这些日子,师姐一直在等你醒来。”

第四十八章 拼命

    月上树梢头,月色分外的迷人妖娆。

    透过小窗洒落进客舍,将那张香软的床照的朦胧亮。

    朦胧亮出,石仟羽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坐在床头上,低低的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的脸色很红润,很娇嫩,仿佛一片刚刚绽放开桃花瓣。

    她今夜选择奋不顾身,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她想将自己的草药神灵体传给他,方便他日后在江湖上多一份人生保障,其二,她选择在离开之时,为那份埋藏了很久的喜欢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虽然略有些羞涩,但相比较他的紧张,她显得很轻松,脸上洋溢着不可察觉的笑意,那是知足的笑,是憧憬到他和她美好前程的笑容。

    箫剑生已经在地下徘徊了很久,她知道他还陷在那张负罪感之中。

    又过了一会,石仟羽小声问道:“师弟你过来,师姐有话要说。”

    箫剑生在月色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摇了摇头道:“师姐但说无妨。”

    石仟羽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笑了一下道:“还想不想知道龙族的入口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在离石仟羽三尺远的床头坐下,说道:“师姐请说。”

    石仟羽往紧裹了裹外衣,说道:“听爷爷说过,通往龙族的入口在茫茫的大海之中,一般人很难知晓,即便找到大体位置,也很难找到具体的入口。”

    箫剑生听的很认真,听到这里疑惑道:“那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

    石仟羽笑道:“非但没有那么困难,反而很好找,在南国的海域上有两座小岛,称为水月流沙之地,曾经哪里是两个比较繁华的岛国,水月王朝和流沙王朝,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个岛国全部被灭了,最骇人的是两座岛全部被翻了过来,通往龙族的两个入口便在两个岛国的水下,但两个入口并不是同时开启,月缺之时在水月岛,月满之时在流沙岛。”

    忽然,箫剑生表现的跃跃欲试的样子,两只眼睛怔怔的看着树梢之上的朦胧月牙,似乎有些痴癫,石仟羽适时提醒道:“最好现在不要有这种想法。”

    箫剑生急道:“为何?”

    石仟羽笑道:“首先进入入口,并不等于能去往龙族,那是一道跨越千万里的穿梭阵,没有高深的境界做依托,很有可能就会客死在半道之上,再者,龙族不是一个热情接待的地方,他们会将你当做异类杀掉。”

    箫剑生笑道:“那依着师姐,我该什么时候去才何时?”

    石仟羽想了一下说道:“最好是七境之后,听爷爷说唯有七境的修行者在龙族才有一点的威慑力。”

    箫剑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石仟羽诧异道:“别急,你现在虽然跌境了,但毕竟曾经达到过那个层次,想必再次进入七境只是时间的问题。”

    箫剑生起身,无奈道:“我可能此生无缘七境了。”

    突然,石仟羽美眸圆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箫剑生,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凑过去,紧紧握住箫剑生的手,笑着安慰道:“其实龙族也没什么,对于修行者来说处处危机,不去也罢。”

    就在这时,箫剑生噗呲一声笑道:“师公说了,只要在某一个境界做到极致,可以无惧境界的困扰,七境这道门槛其实并不高。”

    石仟羽狠狠的瞪了箫剑生一眼,恶狠狠的举起了拳头,依着她之前的性子,肯定会追着揍他一顿,但想来想去,还是现在好点,她像只需要安慰的小鸟一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箫剑生诧异道:“很奇妙,师姐性子变了不少。”

    石仟羽轻声道:“别得意太早,只是不想和你计较罢了。”

    不知何时,石仟羽似乎是想到了这个怀抱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她的眼角湿湿的,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尽量多在他的怀抱中温存一刻。

    但天总会亮的。

    短暂的相聚总会有漫长的分别。

    过了一会,石仟羽开始收拾客舍内的东西,最后仅仅包了一个小包囊而已。

    两人出了门,石仟羽轻轻的将门合拢。

    箫剑生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情无比的复杂。

    血红的日头冉冉升起。

    箫剑生送石仟羽到神龙湖的码头上,或许是前几日大杀一场的缘故,神龙湖上再没见其他的船只,只有一条属于无极宫的独木舟静静停在那里。

    石仟羽走向独木舟的时候,箫剑生将一块玉牌交到了她手里。

    石仟羽没有客气,抓在手里搓了搓,又看了看玉佩的外型和色泽,已经猜出了几分,随即白眼道:“应该是女孩子的贴身之物,而且也非凡物,里面有滂湃的能力流动,老实说,是不是那个女孩子送你的?”

    箫剑生笑道:“师姐只猜对了一半,确实不是凡物,可破祖境的樊笼,送给师姐最合适不过。”

    石仟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刚走出了两步,就听箫剑生颇有些难为情的问道:“师姐,草药神灵体除了可以医治自己的伤病,还有什么妙用?”

    石仟羽讪笑道:“妙用无穷多,自己琢磨吧。”

    随之,那道被血红骄阳照射的鲜红的白裙几个起跳登上了独木舟,向着对岸而去。

    箫剑生脸色阴沉的坐在码头上,一直到再看不到石仟羽的身体,这才起身离去。

    上山之前,箫剑生去了一趟师公的菜地,才两日不见,那嫩绿的菜苗又长高了不少,他去了师公住的那间田舍,发现里面已经搬空,便笑着离开了,他准备去看一看黄放翁。

    在上山的时候,沿途上碰到不少无极宫的弟子,让他奇怪的是,这些人不是上山,而是向山下走去,他们脸上挂着或多或少的担忧。

    当他与几名身着无极宫弟子服的弟子擦肩之时,他很羡慕的多在那弟子服上看了几眼,心里很是感叹,虽然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人,但这种很有辨识性的弟子服他只摸过,没有穿过。

    下山的弟子越来越多,为了不起因不必要的麻烦,箫剑生尽量贴着边走,也始终低着头,当行至半山快接近天一书院门口的时候,迎面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三人僵持了几息,箫剑生已在山道的护栏处,无路可让,但那两人却分明是不给他让路,反而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似乎担心周围的人听不到,故意放开嗓门说道:“无极宫弃徒,你还有脸回来?”

    箫剑生淡淡笑了一声,仰起脸看了眼那名弟子,笑道:“清早时分,这位师兄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那名弟子指了指从山顶至山脚如长龙一样的人群,冷笑道:“若不是你,我们用的这般兴师动众吗?用得着全员出动守护无极宫吗?”

    箫剑生承认无极宫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和他有一定的关系,但不是全部,本着不想惹是生非的想法,箫剑生笑着点了点头,歉意道:“这位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妨直说?”

    只是没等那名弟子说话,天地之间猛然传来一阵震动,站在半山之上往下了看,远处沙尘飞扬,那扬起的铁蹄恨不得将大地砸出了窟窿。

    看到这里,箫剑生明白了一切,他默默的侧身让开路,两名无极宫弟子脸色登时间一片煞白,再没心情与他计较,只是临走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日上三竿之后,箫剑生登上了三圣殿,去了黄放翁居住的小破屋,结果发现那破屋已经拆除了,找不到黄放翁,他只好找到一处能望远的地方,面朝那尘土飞扬的地方细细的观察了起来。

    当那飞扬的沙尘距离神龙湖不远的地方才放缓了速度,黄沙落尽,露出一对足有近万的骑兵,黑黝黝的铁甲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很刺眼,很令人不舒服。

    约莫一炷香之后,近万人沿着神龙湖岸一字排开,迅速的从那背上摘下了可以远程的劲弩,叮叮当当一阵紧张的布设,一支支寒光闪闪的特大号弩箭遥遥的指向了无极宫方向。

    就在这时,大批的无极宫也在神龙湖这边集结完成,他们似乎提前进行过演练,亦是有条不紊的拉成了彼此剑的距离,拔剑在手开始和对岸那些骑兵虎视眈眈起来。

    箫剑生紧紧的皱着眉,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他正在猜想这队人马到此的真实意图,忽然身后有人笑道:“不错,就是这个味,一点也没变。”

    箫剑生没有回头淡淡笑道:“人都会变,何况是味道,黄老前辈确信没有认错人?”

    黄放翁乐道:“老夫记得你离开之时就带着一股死人味,怎么转了一大圈,又将这股味带了回来?”

    箫剑生刚要说话,黄放翁突然皱了皱眉,说道:“不对,似乎还有一种味道啊?”

    箫剑生回头看了一眼表情颇为滑稽的黄放翁,像只狗一眼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笑着问道:“前辈还闻出了什么味道?”

    黄放翁拄着扫把直起腰,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警告,忽然正儿八经的说道:“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把姓石的那丫头祸害了?”

    箫剑生当即感觉脸色**辣的,好在黄放翁眼瞎,看不到他的脸色,他刚要反驳,就听黄放翁警告道:“她爷爷脾气臭的很,如果知晓此事,非找你拼命不可。”

第四十就章 冲锋

    箫剑生知道这种事越解释越糊涂,索性他就没有解释,而是旁敲侧击的说道:“前辈真是糊涂了,以那丫头的聪慧,前辈以为人家能看上晚辈这个半吊子?”

    黄放翁笑道:“你的意思那赵家的千金脑子不好使?别糊弄人,老夫是眼瞎,但不是真瞎。”

    有什么区别吗?

    箫剑生皱了皱眉,没想到黄放翁一点也不糊涂,眼瞎但心如明镜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知道的还不少。

    他也再懒得谈论这件事,马上转移话题道:“前辈,山下来了很多人马,足足近万。”

    黄放翁事不关己一般淡淡笑道:“那你小子也有时间和老夫扯淡?用屁股都能想到那些人和你有关,西荒那几家,不论谁家的人都不好杀,何况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人,那死的不仅是人,更是面子,看着吧,无极宫从今往后真的不消停了。”

    箫剑生急道:“以前辈的老奸……深谋远虑,眼下该怎么办?”

    黄放翁嗯了一声,突然扬起手中的扫把,罩着箫剑生就拍了过来,箫剑生欺负黄放翁眼睛不好使,在那扫把即将拍下来之时,来了个镜影之术,奈何那扫把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寻找他的真实就砸了下去。

    情急之余,箫剑生挥出一柄念力之剑,直接将那扫把削的只剩下一个把子了,然后他朝着黄放翁着急说道:“等下次来,晚辈帮前辈换把更趁手的新扫把,这般早该退休了。”

    黄放翁丢掉手里半截扫把,不仅没怒,反而啧啧乐道:“不错,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不小心成了念师,那老婆子还真舍得把看家的本领传给你。”

    箫剑生呵呵笑了几声,他也没想到一个瞎子竟然也知道这档子事,莫非黄放翁年轻的时候也进过神冢?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黄放翁低声道:“依着老夫对她的了解,那老婆子就没准备让你留下来传宗接代?这可不是她的性子啊。”

    箫剑生笑道:“真被前辈猜准了,不过晚辈看来,族长老人还算好说话,不知道前辈为何将人想的那般不堪,莫非你们之间有不对付的地方?”

    黄放翁得意道:“胡说了不是,老夫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岂能看上她?想当年,老夫与你师公潜入神冢之内,可谓是如鱼得水一般,那时候的桃花还没有离开神冢,她也不是族长……”

    黄放翁咧咧嘴,似乎提到都蛮族时心情大好,刚要大谈一顿年轻时的风流倜傥事,就听台阶之下有人笑道:“老黄啊,别教坏了孩子。”

    黄放翁寻声转过头,用眼眶对着已经跨上三圣殿石坪的孟凌霄笑道:“他那里还是孩子,不仅不像,反而所行之事与你当年一个德行,都是睡完人家姑娘提裤子走人干净利落,难怪你们能有这份缘分。”

    箫剑生非常无语,狠狠的瞪了眼黄放翁。

    孟凌霄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道:“老黄头,就那点家底了,我看你这次抖完,下次吹嘘什么。”

    黄放翁忽然心情变得爽朗起来,咯咯笑道:“还有龙族的事……”

    孟凌霄猛的一个踉跄奔至黄放翁跟前,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龇牙咧嘴道:“够了,够了,光彩的事说说就事,丢人现眼的事还是算了,咱们叹点正事岂不更好?”

    说到要谈正事,黄放翁叹了口气,神情登时萎靡了不少,不悦的摆手道:“你说我听。”

    孟凌霄瞅了眼箫剑生,示意他要不要回避一下。但箫剑生压根就没把那眼神当回事,孟凌霄无奈道:“眼下山下困局,老黄你说说该如何个好法。”

    黄放翁直言道:“自然是先让胧月去谈的好。”

    孟凌霄笑道:“若谈不好呢,我可不认为他们千里奔赴是来和无极宫谈判的,摊牌还差不多。”

    黄放翁乐道:“那就打到他们愿意谈判为之。”

    孟凌霄也乐道:“这句话我爱听,但是那帮糊涂蛋极力的劝阻老夫以和为贵,真没出席。”

    黄放翁接话道:“是太没出席了,尤其是那老四祝敏,从当初带着一帮子人围剿箫小子一事,老夫就能看出,他的道也就适可而止了。”

    孟凌霄皱了下眉头,道:“无极宫该死换换新鲜血液的时候了,不然非的烂死在这大漠之中。”

    听到这里,箫剑生暗暗有些心惊。

    看来这两个老家伙年轻的时候经常混迹在一处,肯定缺德的事没少干,才能生出这么默契的心里,而且他还注意到,这两个老家伙分开的时候,谈话办事还挺有章节,这两人一旦凑到一起,那胆子是水涨船高般的往上窜。

    就在这时,箫剑生插话道:“老孟头,你真打算将西荒的上层使力得罪光,不准备给无极宫留条后路?”

    孟凌霄白眼道:“我被修士只能打服,不能说服,既如此何来得罪一说,颜家也罢,许家也罢,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流,他们能同流合污到一起,也能被打成一盘散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箫剑生略作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虽然师公的这套做法有些粗暴,但却是最直接的手段,以暴制暴,随之,箫剑生问道:“如何个打服,难道全杀了?”

    孟凌霄摇头道:“全杀了也容易,只要护山大阵一开,万儿八百人顷刻间灰飞烟灭,只是可惜了这次练兵的大好机会,倒不如让这些弟子们杀个痛快。”

    黄放翁点头道:“好倒是好,但那些人之中夹杂着一些实力不俗的修行着,如果放任弟子们杀伐,恐怕吃亏的还是无极宫。”

    经此提醒,孟凌霄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说道:“说的有理,这事的细细合计一番,如今无极宫的弟子们实力残差不齐,如果真的被那支大军淹没了,恐怕很难逃将出来,待会我让胧月安排几个得力的弟子,争取第一时间将万人分割开来,这样子便于击破。”

    还别说,两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但箫剑生似乎有些不乐意了,始终绷着脸,他话前话后就没有听到师公要动用他的意思,便急道:“老孟头,要不要给我安排个苦差?”

    孟凌霄抬头望了一眼天,摇头道:“你就算了,今夜应该有雨,趁着缺月之时进入三圣殿,方才能接近无极仙躯,否者错过这个时候,恐怕的费翻周折,与你实力无益。”

    孟凌霄补充道:“这事最好安排李陌离和秦墨染最合适,他们都使用的剑,剑在破军之时,有轻巧之便。”

    就在这时,黄放翁看着孟凌霄吃惊道:“老孟头,你真打算将无极宫的基业交到这个丑小子之手,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半砸了?是不是有些急了,老夫刚才试了一下,这小子的这次跌境可不光是跌的境界,气海也斑驳紊乱了。”

    孟凌霄叹息了一口,说道:“那总好过马行空那厮。”

    孟凌霄没有说下去,但黄放翁已经明白了。

    接下来,三人没有长聊下去,孟凌霄下了山,再次回到了菜地,黄放翁没了扫把也没有在扫地,而是背着篓子在山间转悠了起来,似乎要采摘一些珍稀的草药。

    这也是无极宫的奇特之处,荒漠之中独处的绿洲,地势得天独厚,山环水抱,山间不仅元气充裕,而且每日日升时刻都会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除此之外,山间的珍稀草药也多,很令世人眼馋。

    三圣殿的石坪之上独留箫剑生一人在此,天色尚早,按照师公的意思,他没有接近三圣殿中间那座藏有无极仙躯的楼阁,而是选了处靠近山崖的位置坐了下来,开始细细的琢磨起自己的身体。

    草药神灵体到底是何种体质,有没有借助它修复气海的可能,他有些想急于了解。

    说来也奇怪,当箫剑生闭上眼睛之后,默默的心念微动,登时间,他的身体里面多了一种奇特的变化,初始,那变化仿佛是气机在流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气机,但细细感知之后,方知那并非气机,而且和气机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是一种融于血脉之中的清澈津*液,仿若最纯洁的水一般无形无影,但却糅合着一种无法言明的能量,似天地之间万物的精华所聚,每流经身体某处时,哪里登时大雨过后的大地般清澈明朗,同时,那津*液之中散发着一种令他极其舒服的温度,肆意的在他经脉和骨骼之间渗透。

    简直就是奇妙无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箫剑生上次受过的伤基本已经看不到痕迹,又是一炷香之后,他经过昨夜一战萎靡的神情顿时振奋起来。

    想到这里,箫剑生身后好像走来一道身着白裙的身影,她似乎在看着自己在笑,笑的很甜,很温馨,箫剑生猛然睁开眼睛,转身抓向她的手,但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几息之后,山脚之下传来了阵阵狂乱的马蹄声,箫剑生起身站在高处张望,正看到万骑之中冲出几百人,手执长枪长矛,朝着刚刚度过湖的几十名无极宫弟子发起了冲锋。

第五十章 一个圆

    数百骑兵似踏云而来,气势骇人,卷起无数沙尘。

    与之相比,气势上毫无压制的几十名无极宫弟子们,全部面无表情,他们身体站的笔直,安安静静的等着这一轮冲锋。

    须臾之间,数百人杀到,长枪遥遥刺向那些弟子们的心窝,然而,就当那骑兵离着这些弟子们不足二十丈距离时,这些弟子们想商量好的一样,同时手诀一诀,刹那间,看似一片平整的沙滩上,竖起了一道高达丈许的屏住。

    接下来,只听一阵惊心动魄的咔嚓声,长枪尽数折断,随之冲锋在前的马队撞在了一道无形无影的墙上,坚硬的马头爆出刺耳的砰砰声,撞击的力度有那头沿着身体向下,顷刻间便将一匹匹健壮的战马撕碎,登时间血雾开始弥漫,来不及跳下战马的骑兵,亦是被撞的支离破碎。

    眨眼的功夫,几十名精壮的骑兵死于马前,但后面的骑兵依然速度不减的冲杀而来,无情的铁蹄踏过昔日同伴的身体一往无前,但最终也没能逃过将死的命运。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几百骑兵全部死在几十名无极宫弟子身前十几丈的位置,哪里是一条肉眼看不到的鸿沟,只可遥远,不可逾越。

    随之,大队人马之中,再次杀出几百快骑,悍不畏死般的冲杀而来。

    大部队之中,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战场上的动静,第一波人全部战亡,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几息之后,第二波人马再次受到重创,他只是轻微的皱了下眉头,淡淡的笑了笑。

    旁边有人问道:“许长老,怎么样?看出了什么门道?”

    许姓长老冷笑道:“无极宫这帮弟子比老夫想象的要弱的很多,而且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厮杀,守固然重要,但却枉费了大好的元阳之气,对于修行者来说,永远是进攻来的实在,守只是弱者。”

    那人再问道:“既然已经看出门道,该如何将那帮人斩杀殆尽?”

    许姓长老笑道:“不急,等他全部上岸,如果胧月不出面给个说法,咱们将准备好包饺子,费不了多少周折,只需一千张劲弩就能撕开他们的防御,到时候只需战马几个来回的践踏,这批无极宫弟子就的废掉。”

    那人眯起眼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担忧,便问道:“虽然这次无极宫将事做的有些决绝了,但如果真如许长老那般,难免会引起无极宫高层的震怒,到时候咱们的损失也将不小。”

    许姓长老低声笑道:“无极宫不傻,胧月也不傻,如果他们能意识到后果,就当交出箫剑生,如果还是执意袒护,后果他们也应该知晓,这事应该无极宫先火烧眉毛,汪统领不必着急。”

    那人低头而思。

    骑兵和修行者的冲杀一直没断,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后,第二波骑兵只剩下几人拖着伤残的身体,胯下的战马已经倒闭在沙滩上。

    很快,第三波骑兵出列。

    同时,战况开始反转,几十名无极宫的弟子体力开始不支,那层防御更是在一轮刺杀之中溃散,当第四轮冲杀赶到之前,修行者的队伍马上补充了近百人,重新筑起了新的防御,但依然有弟子虚脱倒了下去。

    此时箫剑生背手而立,站在三圣殿石坪的角落处,从他这个角度能将山下的冲杀一览无余,当他看到那防御被冲杀的崩塌之中,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如此防御,最是损耗内力,只是这帮弟子为何不进攻,他有些搞不清,莫非在等师傅的授意?但师傅又在哪里,为何迟迟不肯露面。

    冲杀还在继续,但都保持在千人骑兵之下,源源不断的补充着战死的骑兵,不知道几波几周,终于有无极宫的弟子体力不支倒在马蹄下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箫剑生略显的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之上快速的越过一道人影,虽然离的远了些,但他还是看清楚了,是大师姐秦墨染,背背一柄翠绿长剑,笔直飞向码头方向,紧随其后,有人几人从无极宫飞出,飞向码头方向。

    秦墨染的出现无疑让那些体力不支的弟子们看到了希望,纷纷朝秦墨染围了过去,只是当他们看到秦墨染清冷的脸色时,脸上的欣慰之色渐渐又退去。

    与秦墨染脸色一样清冷的还有胧月,她此时面对着十几号长老和一些无极宫德高望重的长辈,气氛显得异常怪异,这些人竟然在关键时刻齐齐出面,来说服胧月不要轻易得罪那支西荒三大家族的联军,他们找出了各种理由,甚至搬出了无极宫接近废除的宫规,为的就是让胧月在所有弟子的性命和箫剑生之间做一个选择。

    不知不觉,日头从中天开始向西滑落。

    箫剑生足足在哪里站了近一天时间,他看到了很多死人,且还有人继续倒下去,即便大师姐出面,依然选择的是防御,此时他很想走出去挡在那些师兄弟面前,替他们挡下那些铁蹄,但思来想去,他没有这么做。

    夜幕降临之后,相继有十几具无极宫弟子的尸体被抬离了湖边,有专人送回了宫。

    当天色渐黑之时,山下燃起了通天的篝火,篝火的亮起让山下的夜色显得很黢黑了,骑兵的冲杀因为夜色的缘故暂时停了下来,但箫剑生能感觉到正有源源不断的骑兵开始掉转劲弩的方向,那些弩箭直直的指向了无极宫所有的弟子,因为大师姐也在其中,箫剑生显得尤为担心,正如黄放翁所说,骑兵之中确实掺杂着大批的修行者,而且境界都不敌,起码在五境之上。

    夜色越来越黑,不知何时,天开始阴沉了起来,黑压压的云层由远及近涌向无极宫上空,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清淡的月华。

    起风了,夜风在山间开始呼啸,嘶吼的风声淹没了山下一切的动静,箫剑生看着那些伺机而动的骑兵,心越来越寒,当他准备转身下山之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孟凌霄来了,带着浓浓的酒气说道:“是不是有些安奈不住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道:“有些担心大师姐的安危。”

    孟凌霄嗯了声,平静道:“墨染丫头自保的实力还是有的,况且李陌离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箫剑生笑了笑道:“二师兄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

    孟凌霄点了下头,眼睛从山下的篝火中收回,看似仰头看天,不多时,他说道:“马上可以进入了,记得两样东西必须带出来”

    箫剑生问道:“那两样,要不师公再安顿一次?”

    孟凌霄白眼道:“半部遗书,你小子不能都吞了,带出来之后先交师公保管,还有画地为牢,这个是属于你的机缘,师公无权干涉。”

    箫剑生勉强笑道:“尽量吧,我也不敢保证有那么好的机缘,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至于那半部遗书,在不在无极仙躯身上还是两说呢。”

    孟凌霄打了一个酒嗝,狠狠的瞪了眼箫剑生。

    接下来,他没再说话,忽然整个人便的安静了起来,继续开始盯着夜空发呆,双手置于身后缓慢掐算,不知算计到了什么,忽然说道:“遭了!”

    箫剑生诧异道:“老孟头,什么遭了,你别吓人啊,我保证找到那半本遗书之后第一时间交给你看管。”

    孟凌霄笑道:“我说的是忘了给你带几件御寒的衣物,外面虽说正值盛夏,但里面又会是一番景象。”

    箫剑生登时有些不悦,开始准备动手扒孟凌霄的那件长袍。

    孟凌霄将进入的时间算计的很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后,两人肩并肩开始向三圣殿走去,那扇被修补过的门紧闭着,他没有上锁,箫剑生轻轻一推门开了,他一只脚踩着门槛上,回身说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一味的被动只会挨打。”

    孟凌霄摆了摆了手道:“你且记得那两样东西就是,外面的事再与你无关,人要看淡生死,少管闲事,区区死几个人而已。”

    果然,箫剑生再没管闲事,依着记忆向那条漆黑的廊道走去。

    最开始时,他还能记起第一次进入时的路,但摸着黑转悠了一圈后,脑袋就有点麻木了,错综复杂的廊道仿佛无头无尾一般,不知通往了哪里,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摸到了笔直下行的悠长巷道,巷道仿佛没有尽头,越走越静,好似通往另一方世界。

    箫剑生没做多想,沉下心来,细细的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缓慢的向下挪动,当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出巷道口的时候,他面前的空间豁然开阔了起来,一股极寒的冷风迎面扑来,正如孟凌霄算计的那般,这里却是很冷,仿佛极北之地。

    在原地裹了裹身上的衣物,箫剑生靠着感知略微的辨识了一下方位之后,寻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在距离他百丈的地方,一具早已没了人样的干尸正端坐在一个石刻的莲花台上,石台周围没有任何东西,除了这具干尸,便是厚积的灰尘,距离干尸周围越一丈左右的位置,正有一个很平整的圆,被灰尘覆盖了无数年,似乎受到了风的侵袭,圆上的灰尘慢慢被吹走。

第五十一章 心生一剑斩无极

    不知什么时候起的风,呜咽而响,阵阵袭来,节奏仿佛是一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吸纳分明。

    这里是三圣殿的地下层,这风来自何处?

    这让箫剑生忽然谨慎了起来。

    其实,他早已注意到了这阴冷的风,最初他没有太在意,直到现在,这股愈刮愈烈的风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这风动已经影响了他的呼吸节奏,他的呼吸必须跟上这风的吹拂,不然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鼻腔内,难受至极。

    基于此,箫剑生没敢轻易往前,他先静静的感受了一番面前的空间,或许是风的缘故,他发现无极仙尸变的隐匿了起来,很难再准确感知到。

    约莫一炷香后,箫剑生依然无法知晓这风的来出,故没敢挪动位置。

    然而,几息之后,他吃惊的发现他虽然没动,但周围的环境变了,时过境迁一般,曾经落满灰尘的三圣殿地层变成了一片荒芜之地,而且有隐隐约约的光线进入了眼睛,灰蒙蒙一片,只见干裂的大地之上到处是枯死的树木。

    就在这时,箫剑生注意到远处有一个大树,树干很粗壮,曾经应该很茂盛,大树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枝干,仿佛人的手臂,枝干之上挂着一个残破的风铃,风铃随风摇摆,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一具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尸体就坐在风铃的正下方。

    尸体低着头,须发皆在,只是已经枯萎如秋草,头上还结着一个松垮的发髻,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簪子,一身看不出质地的布衣上挂满了灰尘,风吹过,却卷不走一粒灰尘。

    面对这怪异的一幕,箫剑生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手中悄悄的凝出一柄念力之剑,以防万一。

    箫剑生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调整到最顺畅的地步,然后很认真的打量着干尸,最后确认是无极仙尸没错。

    确认好之后,他开始一步一步的往过了挪动。

    当走出了十几步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树下,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见以无极仙尸为中心,一个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硕大圆环出现在了沙尘之上,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圆环散发出的气机依然还在。

    这可能就是当年画地为牢留下的痕迹,时过境迁无数年,这阵法依然还在,可见当时这无极仙翁的实力有多可怕。

    略作沉思,箫剑生顶着风继续往前挪动。

    他落脚极其轻微,生怕带出一点动静,渐渐的那颗树的轮廓清晰了起来,无极仙尸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如果尸体不是保持着低头状,他肯定能看清他的容貌,随着箫剑生离无极仙尸越来越近,他头顶上的那方灰蒙蒙的天空正在发生正微妙的变化,天空似乎正在一点点垂落下来,大地正在一点点上升,只是这些变化都发生在潜移默化之中,箫剑生的心思全在无极仙尸身上,他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直到某个时刻,他骇然发现无极仙尸身后的那棵枯树的根本正在一点点裸露出来,曾经没有生机的枯树,它的树根竟然散发出了游丝般的气机。

    当这一幕落在箫剑生眼中的时候,他有些难以置信,为了确认这是实景还是环境,他索性找到走到一棵枯树前,伸出手摸了一下树干,那树干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纹理清晰,触感真实无异,只是死了无数年了,了无生机可言。

    接下来,箫剑生没敢轻易靠近无极仙尸,他开始坐在枯树下认真的思考起来,摘下临进入之前师公挂在腰间的水壶浅浅的抿了一口,发现水壶内装的是酒不是水,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情计较这些。

    在树下缓歇了一阵,自认为状态调节到了最佳,箫剑生起身走向那棵枯树。

    一步,两步,三步……

    当箫剑生走到距离无极仙尸三十丈左右的距离时,曾经那股排斥力开始作用了起来,他每一次抬起脚落脚的时候都异常困难,因为地下的沙尘比较松软,他每每艰辛的挪动一步,身体便会被排斥的退出半步,到了二十丈距离的时候,箫剑生已经无法在抬起腿,虽然相比较之前的距离近了很多,但他发现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靠近那具干尸。

    索性箫剑生再次靠在一颗枯树坐了下来,他遥遥的对着那具干尸,闭上眼睛认真苦思起来,细细的感受着那颗树散发出来的气机,再感知那风的节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身上已经落满了沙尘,甚至他的两条腿已经埋在了沙土之下。

    风越来越大,那呜咽声无孔不入,即便箫剑生捂住了耳朵也无济于事,风卷起的黄沙变成了沙浪,在大地之上来回的移动,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烈。

    当周围堆积的沙尘漫过了箫剑生胸口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连自己都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呼吸代替了他的呼吸,这呼吸来自这方天地,天与地保持着一样绵长的吸纳,受此影响,箫剑生不得不再次调整自己的呼吸,跟随天地之间的呼吸,终于一口浊气吸入了胸腔。

    几息之后,箫剑生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尘,对着无极仙躯鞠了一躬,开始大步向前。

    这一次他的步伐轻快了很多,仿佛自己变成了周围的一刻枯树,一粒沙尘,和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当他来到那棵枯树下的时候,近近的瞅了眼那具干尸,和普通的干尸没什么两样,水分流失严重,身上那件布衣变的很是宽大,再看那双露在衣袖外的干枯大手,很自然的叠放在身前,这个手势似在结印,但箫剑生又看不出结的什么印,总之这个手势让他感觉很舒服,仿佛一个睡去的人双手很自然的叠放着。

    箫剑生很像猫着腰看一眼无极仙尸的面容,但在做这些之前,他需确认一下周围的环境。

    箫剑生伸出手中的念力之剑,缓慢靠近身前那道画在沙地上的印痕,几乎是一触即发,念力之剑登时被切掉半截,刹那间激发出来的气机依然令他心悸,所以他没敢迈出最后几步。

    箫剑生对着那具干尸龇牙咧嘴的笑了一声,随即看向他身后的那颗大树,几乎大半的树根都露了出来,形若一天盘结的龙,那树根周围萦绕着一股生命力很强的气机,正在缓缓蔓延到整个大树,仿佛这棵死去了无数年的大树正在一点点的活过来。

    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死虽然不能复生,但枯木逢春绝对存在。

    就在这时,箫剑生好像听到了风铃清脆的响声,他快速的抬起头,看向那个风铃,风铃是铜铸的,有人头那么大,里面挂着一窜看不清年号的铜钱,用一根很细的绳子窜在一起。

    此时那风铃正在随风摇摆,那窜铜钱偶尔会磕碰一下风铃,发生不是很响亮的清脆声。

    叮当……

    一点也不悦耳,甚至是一种杂音。

    箫剑生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小步,缓缓的猫下腰,正准备瞅一样无极仙翁那张似乎有些害羞不愿见人的脸,刹那间,那风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随之,箫剑生痛苦的往后仰了一下,他似乎在躲避什么。

    下一刻,箫剑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一股霜杀之气由内而外的爬满了他的身体,先是他的一角结了一层晶莹的霜,接着是他的发梢和眉梢,很快,他的身体被白霜包裹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想逃,越远越好,然而身体却不由控制,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了不由自主,就在这时,他浑浑噩噩之中听到了一声天地之间的叹息声,随之,灰蒙蒙的天地之中走来一道消瘦的身影,一只手中提着风铃,另一只手中抓着一把鲜红的野果,边走边将那野果往嘴里塞去,根本没有嚼咽,便直接吞了下去。

    当箫剑生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幕之后,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身体紧紧的缩成了一团,一阵接一阵的沙浪过后,他的身体缓缓的被掩埋了起来。

    很快,那道消瘦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停下开始打量那个沙堆,几息之后,那人伸出一只手刨开沙堆,拾起几缕雪白的长发放在手间搓了搓,然后摇了摇头。

    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勾住了箫剑生的下巴缓缓抬起,开始细细的打量,迷迷糊糊之中,箫剑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前辈……可是无极仙翁的意志?”

    那人似乎有些激动,勾起箫剑生下巴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声音亦是有些颤音道:“末法来临,天地毁于朝夕之间,无极本以为这天地再无造化之人,没想到是无极太过心急了些,既然你来,无极何不借你这具躯壳重走一回人间,人世间酸甜苦辣,无极自觉还有些一些留恋,今日之事,实乃可喜之事。”

    此话一出,箫剑生登时噤若寒蝉,使劲的摇了摇头,趁着摇头的瞬间,遽然心生一剑斩向无极的意志。

第五十二章 画地为牢

    这人并非无极本人,他本人早已在无数年前死去,只不过是他的意志而已,箫剑生早已分辨清了这一点。

    所以,他心生一剑,似要将这道意志所化的人形斩亡。

    一剑落下,正中无极意志的颈部。

    只是那念力之剑没能斩落下去,只是在无极意志的颈部荡起一阵极其微弱的气机涟漪,便荡然无存。

    剑碎了,箫剑生本人也受到了反斥,跌跌撞撞倒退出十几步,这才止住身形。

    怎么可以如此强大?

    即便无极生前强大无匹,但他死亡的年限已经遥远的不可计算,即便他的意志不灭,但不应该脆弱的不堪一击吗?

    无极的笑声恰到好处的回答了箫剑生心中的疑问。

    无极笑了,本是一张正气的脸上堆着令箫剑生毛骨悚然的邪笑,笑声不大,咯咯而响。

    “念你无知,无极可以不予你计较,从今之后,你这具平平庸庸的身体将被赋予全新的生命,出世之后,力压当今天下诸修一头,你今生无缘祖境,但只要将这具身体交于无极,破境乃水到渠成之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无极突然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向箫剑生索要一件东西,冷笑着看向他。

    所有的条件都符合箫剑生的心意,尤其是可以轻轻松松继续破境,然而,他这具身体一旦交给无极,他还是他?

    虽然箫剑生对修行世界了解的并不多,可以说是很多东西都是孤陋寡闻,但他也知道一种叫夺舍的东西,便是让别人的意志占据自己的身体,从而将他的意志驱赶出去,所以,这种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对箫剑生来说,简直就是无耻之事。

    只是,他还不敢轻易的撕破脸皮,所以尽力的委婉说道:“无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这具躯壳实在是太过平常了,若非得了一点天地气运,实乃无法不如修行之列,何况,在晚辈刚出世之事,已经是一个死人,现在活着仅仅是靠一口气支撑着,如果前辈真的愿意下架于这具躯壳,日后的成就是其次,实则对前辈这样一样神一样存在的大擎是种侮辱。”

    无极点了点头,道:“确实,你现在能侥幸活着,仅仅是靠一道紫运维系,然而,你可知那紫运为何物,最终它会带给你什么?莫非没有想过?”

    箫剑生摇头道:“前辈请详细说明。”

    无极往前跨了一步,平静道:“末法之处,天上九星聚首,连为一线,这方天地遭来无幸祸戒,末法之后,万物本该复苏,然而正是那颗不知何年闯入这片天穹的紫星将天地精华收刮而去,导致这方天地继续灾祸不断,所以说,紫运带给你的其实并非是重生,而是没有因的灾难。”

    箫剑生再凝一柄硕大念力之剑,谨慎的注释着无极的一举一动,笑道:“哪怕前辈说的天花乱坠,晚辈只知道他能让晚辈继续活下去,这世界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具实际意义,九星连珠也好,天地浩劫也罢,那些和让一个人活下去来比,都是些许之事,晚辈可以说的更明白一点,这世界有两样东西是别人不能碰的,一样是性命,另一样是女人,如果前辈执意冒犯,晚辈只好毁掉这具身躯。”

    突然,箫剑生横剑对准了自己的身躯,那看似无形无影的念力之剑,实则比实际中存在的任何剑都要锋利,仅仅是轻轻的触碰之下,箫剑生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割裂开,他胸前的位置更是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线,似乎再稍稍用力一些,他的身躯就会被一剑破开。

    无极果然停下了往前的步伐,细细扫了一眼箫剑生,平静道:“曾经天地混沌如鸡子,直到灵主的出现,她让这方天地有了生机,赐予了这方空灵之地万物,然而,这方世界对于整个寰宇来说实在是太狭小了,基本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诸多堪破大道之音的人,都选择离开了这方世界,最忘恩负义的莫过于姓吕的那家伙,但无极自认为被这片天地所生,理应归于这片天地,即便末法,无极都不曾有过羽化的打算,最后只能在孤苦之时选择自行画地为牢,以此来表达对天地的养育之恩,然而,无数年过去了,无极的意志却一直无妨灭亡,这令得无极常常自省,莫非当初无极的决定是错误的?直到你的到来,让无极终于明白,当初的决定确实很愚昧,既然这方天地再次给了无极重生的机会,岂能再错过?”

    突然,箫剑生感觉不妙,横向自己的一剑刹那间转向了无极,只是他依然无法理解到了无极那个层次的可怕。

    无极仅仅是一个威严的眼神,箫剑生手中的念力之剑登时破碎,随之猛然一脚落下,大地为之震动,天空为之颤抖,那颗刚刚逢春的枯木,忽然焕发出了无限的生机,难以计数的绿叶绽放满了枝头,大地之上的黄褐色沙粒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开始沿着箫剑生的双腿攀爬而上。

    仅仅一个念生念灭的间隙,箫剑生的身体彻底再无法动摇,更别说来一出苦肉计以死相逼了。

    无极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箫剑生面前,他轻轻的伸出一指点向箫剑生的眉心,就当那散发着一股沧桑久远气息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间,仿佛一股空穴来风至箫剑生的眉心处钻入,直接裹夹着那根手指。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

    无极惊异的瞬间,那具身体被一股轻柔的念力送出了十几丈的距离,箫剑生借此机会,甩掉那些沙粒,急速向远处逃循而去。

    只可惜,他的视野之中,平坦的大地忽然出现了弯曲,就连天际之上的墨云都被无限的拉伸成了丝状,任凭他挥洒这豆大的汗珠奔命,依然无法逃出无极的掌控。

    几息后,无极背对着箫剑生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所改变,好似刚刚受到了某种打击一般,声音低沉道:“没想到他也没有离开那方天地,不止无极一个人心心系念着。”

    就在箫剑生诧异之时,无极又低声道:“酒鬼他还好吧?既然你与他相识,他可曾念叨过老夫?”

    箫剑生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道:“宁前辈很好,进入这里之时,他有过嘱咐,他说前辈乃光明磊落之人,本可以寿与天齐,只是不愿意一个人屈居在天地之下行走,便选择了将自己画地为牢,宁前辈提起无极前辈之时,言语之中尽是欣赏之意。”

    无极缓缓的转过了身,似乎想笑,但又觉得似乎没有值得发笑的笑料,便朝着箫剑生招了招手。

    箫剑生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小步,笑道:“晚辈也认为前辈乃光明磊落之人,不然前辈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无极很不自然的抿了抿嘴唇,眼神穿透时空而去,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这方世界还是太小了,老夫与那酒鬼只能容得下其一,既然他在,老夫便不趟那个热闹了。”

    箫剑生笑道:“这里有一壶酒,宁前辈说这壶酒足以慰平生,特意让晚辈带了进来。”

    箫剑生大大方方的将那装水的葫芦扔了过去。

    无极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扒开塞子嗅了一下,然后突然皱了下眉头。

    箫剑生察言观色之后,顿觉不妙,刚欲开溜,就听无极笑道:“还是酒鬼了解老夫,这用黄沙过滤的烈酒很让老夫怀念当初的人世间。”

    箫剑生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何要点头。

    无极抿了一口荒酒,砸了咂嘴,突然笑道:“酒鬼除了教授你春风十里,还教授了什么?”

    箫剑生佯装思考一番,笑道:“宁前辈说,晚辈如今实力低微,应该以精进为主,不适宜贪的太多。”

    无极再灌一口酒,大笑道:“既然酒鬼肯将毕生所悟交于你,那老夫便教你画地为牢。”

    箫剑生谨慎道:“世人都说晚辈资质愚钝,所以担心学不会,前辈不学可以不,其实晚辈进入这里,除了完成宁前辈的嘱托之外,还有就是听说半本无涯遗书在前辈哪里……”

    无极眉竖如剑般瞪向箫剑生,怒道:“你果然是冲着无涯遗书而来,休要哄骗无极。”

    无极一怒,天地动荡,整个荒芜的大地都跟在在翻转,仿佛天成了地,地成了天,箫剑生用尽全身气力,堪堪将身体稳定下来,就在这时,无极一步踏出,干枯的手指猛然在他周身数丈外快速的画了一个圆。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圆圈,却让箫剑生的身体完全被禁锢了下来,此刻他除了感受不到圆外的气息之外,能清晰的感受到圆内的世界正在急速的枯萎着,仿佛一颗参天大树忽然被斩去了根须,一刻小草被拔里了突然,一只小鸟被折断了翅膀,这方灰蒙蒙的世界以哪个圆为界限彻底与他失去了联系,如果这种感受说的更准确一点,便是如同深入死囚大牢,再看不到一丝光明。

第五十三章 三天

    被一招画地为牢,箫剑生发现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念力形同虚设,同样,气海也被封锁。

    突然之间的变化,箫剑生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而是眼热那画地为牢的惊天手段,纵观他曾经翻越过的那本阵谱,里面的阵法七七八八,甚至黑石棋盘之中的诸多阵法,然而与无极所用的画地为牢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然而,最令箫剑生奇怪的是无极困而不杀,他仅仅是好奇的绕着箫剑生转了一圈,免不了要对他深入探视一番,对此箫剑生不做任何的抵抗。

    此刻的无极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人了,那眼神中的好奇不亚于饿汉见到了一桌子的丰盛美食。

    似乎过了很久,箫剑生被看的有点毛,不悦道:“前辈现在可以夺舍了,夺了晚辈这具还算一表人才的身体,风风光光的走出这里,晚辈还有几个红颜知己,俱是国色之貌,还要前辈代为照顾,其中一女子与晚辈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而且她正是如今的灵主三世。”

    无极忽然很吃惊,似乎很少动情感了,他的脸色虽然平平淡淡做不出那些吃惊的表情,但那眼神却是异常的惊异,但几息之后,无极冷笑道:“姑且是具臭皮囊而已,好看的男人最没用,倒是那灵主三世,老夫还感兴趣一些,如果正如你说的那般,老夫倒是乐意替你照顾她的余生。”

    箫剑生故意声音很高的笑道:“晚辈只说了其一,没说其二,晚辈的桃花运虽旺的让人眼馋,但外面的敌人也多的让人胆颤,远了不说,就说眼下的,有西荒联手的三大家族,有剑山,还有来自圣人域的马家,最近又得罪了吕祖。”

    就在无极煞兴致的的嘴角露出笑容之时,箫剑生说道:“对了,前辈应该听说过龙族,最近有一男一女也在寻觅晚辈的下落,如果前辈走出去,恐怕实力一时难以抵达巅峰,暂且还的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做人。”

    无极似乎在深思箫剑生的话,缓缓的低下了头。

    数息之后,他想了一下道:“你不如诈唬老夫,如果老夫真有心走出去,早已走出去了,岂能在乎那些喽??俊?/p>

    箫剑生嘲笑道:“我知道前辈是担心宁铁鞋,如果晚辈猜的没错,前辈与宁铁鞋必然不是一路人。”

    似乎过了很久,无极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每个人都有私心,酒鬼也是,他本不属于这方世界,正是无极的存在才将他吸引了过来,当年确实与酒鬼闹的不愉快。”

    箫剑生淡淡笑道:“晚辈与宁铁鞋还算有场师徒缘分,如果前辈走出去,或许宁铁鞋会看着这具躯壳的面子不与前辈计较。”

    忽然,无极勃然大怒道:“胡扯,你可知那春风十里因何而来?”

    箫剑生吃惊的摇了摇头,道:“专门为了克制前辈?”

    无极没有作答,平复了一下心境说道:“算了,不屑于与你再费口舌,你也不必以退为进,既然身陷画地之中,希望你继续活着。”

    被无极识破了以退为进的心里战术,箫剑生再没心情说话,约莫一炷香之后,无极淡淡道:“老夫羞于击杀一个废物,什么时候悟透了老夫的画地为牢,什么时候再出来。”

    箫剑生急道:“如果永远也悟不透呢?”

    无极回道:“没有永远,三日之后,你会变成一具干尸,如果想活命就拿出点真本事来,靠哄骗不是修行者所为,忘了告诉你一事,酒鬼知道老夫滴酒不沾,所以他不会带酒过来。”

    无极说完之后,向那棵绿意正浓的枯树走去,仿佛受此一棵树的感染,周围越来越多的树焕发了生机,开始吐出嫩黄的新芽,无极坐回了树下,和他的干尸合二为一,那盏风铃也停止了摇摆,风也驻停了,周围变的安静异常。

    箫剑生彻底怔在了原地,陷入了苦思之中。

    这里没有日月,何以计时,或许只能靠感觉。

    三天时间确实不算短,但如果拿性命做赌注,这点时间就有些不够琢磨了。

    接下来之后,箫剑生再没敢浪费时间,他也是观察了一番无极的动静,发现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可以琢磨起那画地为牢。

    他的气海被锁,念力也去之七八,落回相当于二品念师的实力,再无可战之力,仅仅可以用来感知,他赖以生存的两样手段都无法起到效果,剩下的只有一生蛮力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内,箫剑生所能做的便是静下心来,想出去的办法。

    现在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圆内的世界变的有些紊乱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外面的世界挤压而碎,同时,里面可以呼吸的元气稀薄到不足之前的一半,按照他的感知,这才仅仅是开始,如果两天之后呢?

    箫剑生没敢想下去。

    一日之后,箫剑生脱力了,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是第二天时候了,这时候的无极依然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整天,箫剑生都没能琢磨出个头绪,这画地为牢大阵一无所知,更别说想着破阵之事。

    当箫剑生感觉第二天快过去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朝着无极喊道:“前辈,我要喝酒,拿酒来。”

    话音甫落,盛酒的水葫芦炸裂了,清澈的酒水肆意的渗入了黄沙之中,箫剑生看着那酒水一点一滴的被浪费掉,无比的心疼,他使劲的舔了下开裂的嘴唇,望着无极的方向,眼中带着愤怒的火苗,怒道:“前辈说的可是三日之后,晚辈必然会身体枯竭而亡?”

    无极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话,箫剑生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似乎困到了极点,手中简单的结了几个印之后,开始打起了呼噜声。

    时间匆匆而过,当箫剑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最后一天时间了。

    他所在的圆内世界已经开始塌陷,到处是乱流,乱流之中,箫剑生的身体很夸张的被撕扯着,身上很多地方都裂开了触目惊心的血口,维系呼吸的元气岌岌可危,游丝一般的存在,他的念力跌入了一品之下,基本快回到原地,观心湖早已干枯见底,湖面之上的白色莲花已经枯萎而死。

    箫剑生尚存一丝清明,为了减少自身的消耗,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因为憋气的缘故,他的脸色惨白如此,黏稠的血液顺着嘴唇的裂缝溢了出来,但没有流动,而是堆积了起来,一滴一滴的呈拉丝状落向沙地。

    应该是下午的时分,天色灰蒙蒙的,箫剑生裹了裹嘴唇上的血迹,用来解渴。

    就在这时,无极睁开了眼睛,随意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再度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无极头顶之上的风铃叮当响了一声。

    随之,无极睁开了眼睛看向箫剑生方向,就当他脸色表现的有些孤单与落寞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箫剑生再次裹了下自己的嘴唇,随之又如死去一样。

    看到这一幕,无极脸色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似乎又过了一会,他再次看向箫剑生,发现他的喉咙正在微弱的滚动,无极再次闭上眼睛,做苦思状,那具干尸却出现了继续枯萎的迹象。

    无极不知第几次睁开眼睛看向箫剑生的时候,那具几乎很他的干尸一样的躯壳之内发出了一窜低沉又不连贯的声音:“前辈……这是第几日了?”

    无极很不情愿的说道:“应该是第五日时分。”

    停顿了几息,箫剑生的躯壳之内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道:“前辈,我赢了。”

    无极笑道:“你并非破了画地为牢,为何会赢?”

    箫剑生勉强提了提声音,断断续续道:“前辈说我三日之后必然枯竭而死,但已经五天过去了,难道不是晚辈赢了前辈吗?”

    “……”

    无极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箫剑生气若游丝道:“前辈不必奇怪,晚辈其实就是一棵野草,实力虽低微,但生命力很强,属于给一点阳光便灿烂的那种,晚辈承认确实破不了画地为牢,但前辈也的承认晚辈这条贱命的顽强,其实……我还可以撑一日……”

    箫剑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沉沉睡去。

    他的白发再无光泽可言,他身上已经体无完肤,到处是乱流切割的口子,他脸上结满了血痂,他喉咙干裂的再不能吞咽口水。

    就在这时,刚才酒水洒落的地面之上忽然凝出了一滴露一样的东西,清澈无比,带着氤氲光亮,哪滴露珠缓缓升腾而起,最后落在了箫剑生的双唇之间,顷刻而入。

    随之,无极挥手散去画地为牢。

    又不知过了多长,箫剑生醒了过来,目色清明的看向那颗树下,但却不见人影,包括那具干尸也不知所踪,独留一个风铃在树干之上摇摇摆摆,发出阵阵清楚的叮铃声。

    箫剑生探出被沙土淹没的双手,极其缓慢的刨开四周的沙粒,然后虚弱无力起身。

    这个世界依然很安静,如果不是那风铃偶尔会叮铃一声,箫剑生会以为自己死去了一般,当他看到那颗逢春的枯木,树叶发出幽绿的光泽时,踉踉跄跄走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咕噜声,随之探出一手摘下了一把叶子,放入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第五十四章 不祥的预兆

    箫剑生还很疲惫,连日来的折磨让他早已没了人形。

    双眸无神,眼帘低垂,面色白惨,肌肤干裂,发干如柴,双手发抖,衣衫褴褛……

    形如乞丐,甚至不如。

    所以,他嚼咽的动作很缓慢,很无力,那些绿叶的味道也并不鲜美,透过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绿叶很苦涩,然而为了不被饿死,他只能如此。

    只是当他将那把绿叶嚼碎了之后,准备吞咽的那一刻,竟然会心的笑了一下。

    就是这个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饿极的缘故,箫剑生在绿叶之中嚼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曾经,箫文为了能让命悬一线的他活下去,春夏之际,没少采摘那棵老榆树的嫩叶和榆钱替他充饥,秋冬之时,则是将落叶和一些粗粮掺和起来碾碎,做成稍微好下咽的米糊。

    对于箫剑生来说,因为吃着这两样东西长大,这两种味道已经深入人心,他在苦涩的绿叶之中嚼出了儿时的味道,或许是想起了曾经活着的不易,他偷偷湿润了眼角。

    苦涩的绿叶入喉之后,竟奇迹般的渗透出大量的汁液,那汁液如纤细的小河一样流入他的身体,苦涩之中伴着丝丝缕缕的甘甜,仿若妹妹熬制的蔬菜汤,清淡无盐,却一点也不难咽。

    就这般箫剑生吃掉了第一把绿叶,时间如回到了幼时时候,开始闭着眼睛细细的回味了一阵。

    这一闭眼,他顿觉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猛然他后仰摔倒,愤怒的瞅着周围,瞅着那灰蒙蒙的天空,缓慢的有东西在他眼前飘过,如云似雾,极其的缥缈。

    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感觉很悠长的梦,梦中他闯入了一个如鸡子的世界,混沌无物,仿佛天地不分,这个世界之中鲜少有人类出没,大多数都是一些巨大的猛兽,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寻找着一切可以果腹的猎物。

    最后,一直翱翔于天穹之上的巨大黑影瞄准了箫剑生的位置,至天空直射而来……

    箫剑生被吓醒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冷汗,肚子咕咕的叫个不停,他开始瞅向了其他更多的绿叶。

    接下来的时间,他开始大把大把吞食那些绿色诱人的叶子,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自始至终都在折磨着他,就在刚才,他梦到了一片黑色的沙漠,沙漠之中,一支由万骑组成的黑黝黝马队向着这边冲杀了过来,奇怪的是,冲杀的马队有人在张嘴嘶吼,马也在奋力嘶鸣,然而,却没有一丝的声音传出,同时箫剑生还发现,这支骑兵的服侍太古老了,即便是秦时的穿着也比这个好看的多。

    不多时,头马上的一道铁塔般的壮汉发现了躲在一棵树后的箫剑生,他命马队冲锋而来,万马奔腾,天塌地陷,整方大地都开裂了,一支利箭射来,直接击穿了箫剑生身靠的大树,那锋利的箭头距离他的咽喉不足一指距离,但他令得她颈部血流如注。

    箫剑生再次被惊醒过来,汗粒如豆。

    只是每次被折磨过后,他的身心都极为舒坦,仿佛重生了一次。

    他也记不清,前前后后进入了多少个梦境,闯过了多少幻境,每一次闯入这些久远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时期,他总会看到依稀稀奇古怪的人和物,也不知是那个时期的梦境,他遇到了一群和他一样的修行者。

    这些修行者很强大,视他为蝼蚁一般的存在,不屑于杀掉他。

    这一日似乎过的很平淡,他不断的吞食着那些树叶,不断的进入不同的梦境,不断的了解这曾经的世界,他的脑海从驳杂之中慢慢的理出了一点头绪,似乎所以的一切都和他吞入肚子里的树叶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不饿了,打了几个饱嗝,身上充满了力量,遍体鳞伤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开始一点点愈合起来,似乎有所察觉,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已经趋于光滑。

    这一刻,他想到了石仟羽赠与他的草药神灵体。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箫剑生没有挪动地方,独坐在曾经无极坐过的地方,困了眯一会,饿了扯几片叶子下来,无聊了便盯着那个风铃发会呆。

    枯树的枝叶很繁茂,遮住了天,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只是这绿叶再多毕竟也有限,不知何时,他头顶之上的绿叶稀疏了起来,微微透出了天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天光不再是灰蒙蒙的,天空明亮了几分,仿佛如倒悬着的一面镜子,镜子之中倒影着整方天地,其中便有他和枯树的影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歇,箫剑生身体基本恢复如初,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无极,但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周围很广袤,除了枯树便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他曾想过要寻找,但又不知如何找起。

    就在箫剑生手指抓着一枝头绿枝,感叹这次进入三圣殿地层恐怕完不成师公交给的任务时,箫剑生无来由的跳了起来,脑袋撞在那风铃之声发出沉闷一响,随着一股钻心的疼痛入体,箫剑生彻底了清醒了过来,看着这几天自己的杰作,看着那几乎光秃秃的树,再联想到此前的种种遭遇,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枯树其实已经死亡了无数年,之所以枯木逢春,只不过是无极的意志所为,换句话说,他这几日吞食的并非真真的叶子,而是无极的意志,再将那些梦境前前后后连在一起,便是无极的一生,从远古到末法。

    箫剑生猛然后退,逃离了这颗绿树。

    远远的看着,内心骇然至极。

    箫剑生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感知,他试着静下心来细细的感受了一番,观心湖水满将溢,湖面之上洁白的莲花瓣瓣光泽怡人,气海饱满如初,隐隐有破境的迹象。

    这一切都是因为吞食了无极的意志。

    会不会被夺舍,他心底无来由的惊慌无比,只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思索之后,他觉得不会,他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解释,唯一能想到了是无极彻底了消散了,将最后的意志化作了枯木的绿叶,作为机缘留给了他。

    想到这里,箫剑生肃然起敬,他抬头看向了那颗绿树,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来。

    原先的枯木粗有三人合抱粗细,且树干漆黑如铁,干枯的枝叶因为年久的关系,大多数已经折断,自行归根,但如今那枯木枝叶繁茂仿佛能遮挡半边的天,郁郁葱葱,生命力极强,只是经过这几日被他折腾,繁茂的枝叶已经开始稀疏起来。

    箫剑生朝着枯木拜了拜,索性熟练的爬上树干,骑在一根枝干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手心细细的观察起来,叶脉如人的经络清晰,叶脉之间隐隐有气机流动,然后箫剑生将绿色在手心捏碎,捋去渣滓,独留手心一滴翠绿色的汁液,散发着一股久远沧桑的质朴气息。

    果然如此。

    这一刻,箫剑生很激动,也很失落。

    他将手心的哪滴汁液缓缓的送入嘴里,细细品尝,慢慢入喉,仔细的体会在进入身体里面的变化,果然那滴汁液几颗散发成了气状,钻入了身体之内,化作了最清纯的元阳之气。

    曾经他为了得到满足身体所需的东西,在神龙湖大开杀戒,但依然满足不了身体内的需要,然而,吞食了无极的意志之后,他的身体便有了破开桎梏的可能。

    天空上的那面镜子再次变成灰蒙蒙之时,仿若黑夜一般,箫剑生真的破境了,很顺利的进入了六境,基本是水到渠成之事,没费多少周折。

    这一夜,箫剑生靠在树干上睡的很香甜。

    梦中,一道灰色的人影朝他走了过来,却远远的停了下来,很坦然的朝他笑了笑。

    箫剑生眉开眼笑道:“前辈真是一个趣人,也险些将晚辈吓个半死,如今晚辈已经吞食了前辈大半的意志,隐隐感悟了一些前辈的过往,前辈的一生博古通今,仿佛这天穹远远的博大,有很多地方值得晚辈回去之后细细的品悟。”

    无极无所谓的笑道:“有趣谈不上,既然那颗紫星认可你,也代表某种天意对你认可,老夫自然也认可你的存在,只是既然要将做最后的衣钵托付给你,总的有一些考验才是,如你是那付不起的烂泥,老夫你愿散尽一身的意志精华,免得出去丢无极的人。”

    箫剑生跪拜在地,镇重叩了几个响头,笑道:“前辈对晚辈还满意否?”

    箫剑生挥了挥手,示意箫剑生起来说话,他平静说道:“谈不上满意,但至少也不失望,纵观老夫的一生,到处灰飞烟灭也算有个了结了,灵主也好,末法也罢,和老夫再无关系,小子,你且行且珍惜吧。”

    箫剑生还想说什么,但无极的灰色影子已经渐渐淡去,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箫剑生仓皇般惊醒,起身追了过去,那黄沙地上只有两个浅浅的脚印,还有一本浅浅的埋入沙尘之中的古朴书籍。

    天色蒙蒙亮,天空的那面镜子再次出现,箫剑生继续采摘绿叶,汲取汁液来充实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基本天天如此,既是无极的意志,浪费了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又是几日下来,他基本恢复至之前的七境。

    但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内,他的境界似乎如那颗大树生根了一般,再没了破境的迹象,只是身体内的气机比之前浑厚了不少,有种浴火重生的全新感觉。

    这几日,箫剑生完全忘却了外界的存在,心无杂念的留在绿树之下,开始精心的感知和冥想,闲暇之余,他也琢磨过这种树的名字,但貌似外界并不存在,它的叶子细长,如一柄剑一般,锯齿锋利,如剑刃一般。

    差不多一月之后,整棵树的绿叶已经所剩不多,只有零星的几片还挂在枯木的最高处,当箫剑生费了一番力气将那几片叶子也采摘下来之后,很快这棵曾经焕发出的生机的枯木随着绿叶消失再次枯萎起来。

    仅仅几息之后,硕大的一棵树轰然倒地,和无极的身影一样灰飞烟灭。

    那盏古朴的风铃叮当落在。

    箫剑生再次朝着枯树曾经鲜活的地方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同时他的声音在夜空之中传出了很远:“无极前辈,其实宁铁鞋已经离开了这方世界,晚辈不该欺骗你。”

    灰蒙蒙的天空之中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箫剑生本该离开了,但他没有离开,继续坐在无极曾经画地的位置,闭目沉思起来,他将无极的一声融会贯通般的联通起来,开始细细的琢磨曾经困他险些到死的画地为牢阵。

    ……

    无极宫,气氛肃然压抑。

    胧月经过多方商议,最后决定去一趟剑山,不管哪里的刀山火海,她也觉得去闯一闯,既为了箫剑生也为了无极宫的将来,所以在商定好之后,已以三日前离开了无极宫,赶赴奉天王朝。

    胧月离开之后,将诸多繁杂事务交给了师傅孟凌霄,孟凌霄一转身又交给了几个爱管闲事的长老,其中便有祝敏。

    这一日,祝敏正与几位长老议事,霍听山间传来沉闷响声,整个响声波及了整座无极宫,应该是出了大事了,随急急的领着几个长老奔赴出事地点。

    几人御空先行,身后数百弟子后面尾随,其中很多低低身上还带着各式各样的伤势。

    带一干人寻声感到三圣殿所在的峰顶之时,骇然发现曾经毅力在峰顶劲松古柏之间的三圣殿已经轰然倒地,留在现场的只有一些断砖碎瓦,和冲天而起的烟尘。

第五十五章 不请自来

    “凶,大凶之兆啊,无极宫万年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

    “莫非天意如此,我无极宫终究是自酿苦果。”

    “无极仙躯还在其中……”

    “听说……那弃徒得到了老宫主和宫主的默许,进入三圣殿中思过……”

    不远处,几大长老看着废墟一般的三圣殿,本已痛心疾首到了极点,当听到弃徒二字后,痛心之余,内心极度的愤慨起来,然而,迫在眉睫的事还是要先寻找三圣殿无端坍陷的原因。

    此时,包括无极宫弟子们在内,数百双眼睛同时盯着三圣殿四周谨慎查看,凝望着那腾起的烟尘,眸子之中难掩的愤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无所获,就当有人提议快请几位老祖出山的时候,三圣殿废墟的地下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

    先是整座山峰为之一晃,磅礴之力跌宕而起,这波动深及地下几许。

    猛然之间的变故,令得在场诸人不安起来,几大长老包括哪些弟子开始急退而去,面露惊骇之色。

    紧接着,那乌烟瘴气的废墟,突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似要破空而出,那是一股苍老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能量,仿佛积压了无数年,蠢蠢欲动的骇人心肺,即将迸发而出,就连在场的几大长老都露出了惊惧之色,更别说那些没见过多大世面的无极宫弟子。

    情急之下,四长老祝敏挥动大手道:“速速远离,快去通报师傅。”

    顷刻间,有长老于仓皇之间缓过神来,飞也似的离开了三圣殿所在的峰顶。

    那人刚走,还没等其他人开始完全撤离出去,裂缝之内,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刹那而动,仿若一条噬天巨龙,先是将所有的烟尘都吞了下去,随之一道能量柱冲天而起,刹那间,再将那裂缝撕开几丈,远远看着,仿佛峰顶张开了一张黑漆漆的大口,伴随着一股肃杀的风鸣声,能量柱越上百丈高空,气势之骇人不言而喻。

    这一变故,不亚于三圣殿坍塌带来的震撼,整个无极宫所在的大大小小诸峰同时出现了摇晃的迹象,一条粗达数丈的土黄色气柱直冲云霄而去……

    只是这一幕,在无极宫看的不是多么的震撼透彻,反倒是远离了无极宫的位置看到的最为真切。

    比如,离神龙湖不算远的沙漠之中,便驻扎着一些来自西荒三大家族的密探和其他势力眼线,最近的无极宫格外受世人青睐,仿佛变成了香饽饽,到处都是眼线。

    至上次万人骑兵讨要说法之后,因为胧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只是任由她的几大弟子再加上胧月身边的一些死持里应外合的联动,导致那万人骑兵最后被无极宫不足千人的修行者进进出出杀了个痛快,西荒三大家族没有讨到便宜,自然很不甘心,在寄希望于剑山的碰头会之际,无极宫这里同样没有掉以轻心,所以,至今无极宫外围依然驻扎着为数不少的人马严阵以待。

    至无极宫传来惊天动地的动静之后,这些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幸灾乐祸,然而就在刚才,那根足以撼动天宇的通天气柱让那些眼线有种要逃离的准备,如果这道气柱落在他们中间,那绝对是毁灭性的存在。

    所以,此时纷纷有人猜测,无极宫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莫非遭受到了某个巨擘的袭击?

    约莫半柱香之后,那条气柱消散在天际之中。

    这时候天空之上沸沸扬扬的尘埃落了下来,仿佛雨一般。

    祝敏等着洞天福地那边消息的同时,伸手接了一些空中的尘埃,抓在手中细细一搓,脸色徒变。

    势!这时属于七境的势。

    如果说着一切都是那弃徒所为,那说明他跌境之后,境界已经恢复了,想到这里,祝敏极度的不舒服。

    就在这时,有人注意到尘埃散尽的尽头站着一道萧瑟的身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似乎形容乞丐的词语都可以加在这道身影之上。

    只是这道身影似乎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没有人能出个大概,曾经他的目光不可一世,既倔强又目中无人,此时却是平淡的如湖水,即便面对数百双眸光的质问,依然显得很平静,很质朴,身上没有一丝的气机波动,仿若一个普通人一般,轻轻的踩踏着地下的废墟,缓慢的迈着脚步。

    他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显得若有所思,几息之后,犹自看着自己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当一众人认出了这个尘埃中走出的人时,内心的愤慨咆哮了起来,尤其是几位长老,脸上登时腾起杀意。

    祝敏首当其冲,除了愤怒和心头撩动的火苗,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一步跨出,挡住了箫剑生的去路,严厉的训斥道:“果然是你,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箫剑生很木讷的抬起头,和祝敏对视了一眼,腼腆的笑了笑,脚步很慢,继续前行,似乎准备下山。

    祝敏喝道:“今日老夫全面主持无极宫事务,再容不得你撒野,自废修为,可以免除痛苦,否则按宫规处死。”

    箫剑生平静的目光越过祝敏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这才重新落到祝敏身上,轻声说道:“恭喜祝长老终于如愿以偿。”

    箫剑生继续往前挪动,祝敏一步不让的拦在他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十几丈变为几丈,又变为丈许,祝敏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挑衅,目色极为冷冽的凝视着箫剑生,背后的双手拳头紧握,只是当他的拳头握的更紧实的时候,下意识的瞟了箫剑生一眼,竟在那平平淡淡的目光之中感觉到了一丝莫大的危机。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些年里风里雨里,祝敏从未遇到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心理无来由的惶恐,似乎自己一旦率先动手,那个倒下的人必然是自己。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面,尤其是这次师傅将无极宫的全面事务交于他处理,这其中透出来的意义便是师妹胧月有可能离任,今后的无极宫便落在他身上,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岂能错过。

    恰恰就在这时,二长老段紫松冷笑道:“四长老,不必手软,该执行宫规的时候了。”

    祝敏重重的嗯了一声,当即身后两只手拳掌交差紧握,拳心之间的空隙处,渐渐有毁灭性的气机开始流动。

    当祝敏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箫剑生似乎有所察觉,低声问道:“麻烦祝长老告知,我师傅她人在何处?”

    “你师傅……”

    简简单单三个字,短短一句话之后,祝敏猛起一掌,一股寂灭之意将箫剑生轮罩其中。

    这是祝敏毕生所修的寂灭掌法,早在前年的时候便成气候,今时再次动用,那寂灭之意越发的真实了三分,当众人争先恐后的像知道被掌风轮罩的箫剑生下场如何之时,就见箫剑生平平淡淡的走出了那寂灭的掌风。

    他不曾受到一丝伤害,长发依旧凌乱,衣衫依旧破旧,但气息依旧饱满,仿佛早晨刚升起的太阳。

    箫剑生笑着看向祝敏,一边往前挪步,一边淡淡说道:“祝长老,老当益壮,寂灭掌法比之两年前势微增进了不少,如果能静下心来,再百年之后,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将势化为法则。”

    这话说的很中肯,就连祝敏都忍不住想点头,因为这话不知箫剑生今日提起过,数月之前,黄放翁也曾说过,如果悉心修炼,将来洞天福地之中总会有他一席之地。

    然而,这话出自箫剑生之口,看似中肯,但无形之中便蒙上了一层讥讽的阴影,祝敏冷笑道:“本长老如何,还不需要一个顽劣鼠辈加以点评。”

    话罢,祝敏单掌拍出,寂灭之意层层叠加,当那股掌风将箫剑生湮灭之时,寂灭之意已经叠加到了第九层,也是最高的境界,其内饱含的势自然也达到了七境的巅峰,跨越哪一步,便是祖境。

    外围观战之人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二长老段紫松,手心都渗出了汗珠,他与祝敏最是投契,但也未曾知晓他的寂灭掌法已达九层境。

    “嘭!”

    掌风轮罩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骨断筋折也不过如此。

    只是当那寂灭掌风最盛的时候,猛然之间,至那飞旋的掌风之中探出一只修长的手来,仿佛撕纸一样撕开了祝敏的掌风轮罩,随后轻描淡写一掌推向祝敏胸口。

    没有任何华丽的气机绽放,仅仅的平平淡淡的一掌,祝敏情急之下以掌击掌。

    “咔嚓!”

    祝敏双脚离地跌了出去,跨越了十数丈的距离后踉跄砸地,手臂断裂,无力垂落,眸色之中的狰狞难掩钻心的痛楚。

    几名无极宫的弟子略作犹豫,快速的冲过去,将祝敏搀扶起来,祝敏缓过了一口气,四下瞅了瞅,去请的人还没有到,顿时朝着段紫松急道:“二师兄,麻烦你速速去一趟洞天福地,请老祖出面平息祸端。”

    二长老面无表情的瞪了箫剑生一眼,重重点头,正欲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就听山下某处,有人低沉道:“请,还是免了吧。”

第五十六章 敬酒

    众人闻声回看,看到来人后肃然起敬。

    箫剑生目色凝重的看了老人一眼,埋藏在心底那个噩梦一般的记忆忽然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老人姓甚名谁,但记忆很深,曾经他被送入洞天福地之后,没少受到这位老人的“虐待”,至今想起来还感觉有几分惶恐。

    当日,老人将他先冰封,后针刺,简直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至那之后,他学会了吸收别人的气机,为自己所用。

    箫剑生缓步而行,往前走了几步。

    老人也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穿过了人群。

    就在这时,祝敏沮丧着脸,恭敬说道:“南宫师叔请给祝敏主持公道,此子目中无人,屡教不改,之前曾痛下杀心杀掉一位无极宫弟子,且一直是无极宫的不安定因素,今日又毁我三圣殿……”

    二长老亦是说道:“四长老言之有理,师妹当初看走了眼,收徒不慎,今日终酿下祸端,还望师叔您老人家亲自出手,如今,外忧内患,无极宫需上下齐心协力,绝对不允许这种叛逆之徒的存在。”

    二长老段紫松话音甫落,其他长老纷纷走前,似乎也有难言之隐,老人见此摆了摆手,没让那些人发声。

    老人目光幽深,淡淡的看了眼段紫松,又扫了眼似乎很难受一直佝偻着腰一手捂着胸口的祝敏,似笑非笑说道:“难当大任,现在总该知晓当初你师傅为何将宫主之位传给胧月丫头了吧?”

    祝敏吞吞吐吐,说道:“晚辈不知,请师叔明示。”

    老人平静道:“难道大任,目光短浅,还需要明示吗?”

    祝敏赶紧摇头道:“晚辈下去自会思讨自己,但今日之事……”

    老人没做理会,目光落在了箫剑生身上。

    似乎感觉箫剑生的行头有些太过破烂,老人轻轻的皱了皱雪白的一字眉,细细的看了了起来,几息之后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朝着箫剑生挪了几步,又挪了几步。

    老人目光平平淡淡,但看的箫剑生很不舒服,他虽有后退的想法,但在老人面前还不敢如此的无礼,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那双似拷问一般的眸光。

    最后,老人干脆来到了箫剑生身前,静静的闭了一会眼,睁开之后,猛然双眼如电一般逼视着箫剑生的眉心处,沉声问道:“看样子是成功了,收获定然不少。”

    箫剑生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成功了,只是损失也不小,代价也多,没想到会将三圣殿夷为平地。”

    老人轻笑道:“三圣殿因他存在,他不存在,三圣殿岂有独存之理。”

    箫剑生笑着应道:“前辈说的在理,但某些人会以此做借口,大兴讨伐,晚辈略有些担心。”

    老人摇了摇头,目光炯炯道:“那是你的事,老夫只想知道这代价值还是不值。”

    箫剑生诧异的看着老者,试着问道:“晚辈着实不敢,还望前辈……”

    不远处传来一老一少的对话,话能听清,但他们并不解其意,什么成功,什么值还是不值,他们是越听越糊涂,只是有人想起了三圣殿之下的那具仙躯时,猛然惊醒,莫非那箫剑生将那仙躯毁了?

    尤其是几位长老级别的大人物,想到这里顿觉头顶冷汗直流,无极仙躯乃无极宫的镇宫至宝,如果真被那箫剑生毁掉,今后无极宫拿什么存世?

    就在不少人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之时,老人忽然伸出一只手,也不去征求箫剑生的同意,猛的按向箫剑生的头顶。

    老人出手如电,根本不给箫剑生反应的机会,但箫剑生至走出废墟之后,已经脱胎换骨似换了一个人,尤其是发觉老人手指缝间夹着十几支寸许长的银针,他心念闪动,刹那间,双脚带起一股烟尘已经滑了出去。

    待烟尘落尽,丈许之外,箫剑生朝着老人笑呵呵道:“前辈的手段可真够毒辣的。”

    老人呵呵笑道:“你的手段也不错啊,看来值了。”

    箫剑生尴尬的笑了笑,猛吸一口气,将那银针尽数逼出体外。

    此刻,老人站在箫剑生用脚尖在废墟中画出的一个圆内,时而皱眉,时而深思,几息之后,猛然一脚凌空提起,那圆登时破碎成灰。

    老人破阵之快,已经超出了箫剑生的想象,当然,这可能与他感悟的画地为牢阵还不是很成熟,也怕激怒了老人,故意在画阵的时候留下了一道缺口。

    老人走出了那道圆,朝着箫剑生颇认可的点了下头,远远的瞅了眼三圣殿位置,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惋惜之意,然后向山下走去,留下一众不知所以的人群。

    祝敏紧追几步,低声问道:“师叔,今日之事?”

    老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边走边说道:“明眼人便不要办糊涂事,谨记。”

    老人走了,箫剑生目送老人离开。

    老人走后,祝敏和段紫松窃窃私语一阵。

    祝敏叹了口气,看着向箫剑生说道:“今日之事,可以暂且不究,但不等于长老殿默认了你的行为,那日你师傅从剑山回归,长老殿会召开长老会,届时,本长老希望你能给无极宫一个满意的交代。”

    箫剑生点头笑道:“明日事,明日了,只是眼下,我希望祝长老能说到做到。”

    祝敏没在打理箫剑生,带着几个长老先行离去。

    剩下那帮弟子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刚才明明南宫老祖已经向箫剑生发难,但最后为何会不了了之,刚才箫剑生在南宫老祖脚下画了一个圆而已,为何能让南宫老祖深思熟虑……

    还有很多的疑问他们不解。

    箫剑生就站在那里,但没人敢过来询问,连四长老都触霉头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的无极宫弟子,哪敢过来询问,很快有弟子带着不解下了山。

    不大的功夫,留在很快三圣殿废墟处的弟子越来越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想看一看箫剑生的动静,但他们发现箫剑生站在那里压根就没动,似乎正在想事。便有几名弟子大着胆子走了过来,离着箫剑生还有几丈的距离时,其中一名弟子看了眼地上还没有完全合拢的裂缝,嘴颤巍巍的问道:“在下内无极宫入室弟子,不知箫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箫剑生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这位似乎有几分面熟的师兄,笑着道:“洛师兄想问什么便问,此地没有外人,大可不必拘谨。”

    箫剑生能出口说出他的姓氏,那名入室弟子更为的紧张了,连忙摆手,似乎想急着离开这里。

    就当剩下的几名弟子准备离开之时,箫剑生忽然问道:“洛师兄可知我师父去了哪里?”

    姓洛的弟子微微一顿,小声回答:“前段时间,宫主接到剑山方向的信函,已于几日前赶往剑山,按照时间推算,宫主应该是返回的时候了,或许是路上另有要事才耽搁了行程吧,不过箫师弟放心,老宫主昨日已经启程前去迎接……”

    箫剑生轻嗯一声,那名弟子接下来的话他一字都没有听清。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那条不知深及几许的裂缝,当感受到裂缝之中再无生机之时,他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轻轻的闭上眼,眼前闪过无极灰色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才睁开了眼睛,天色已暗,天空灰蒙蒙的有积雨云积压了下来,夜风吹在身上清爽异常,箫剑生一边想着那位老祖看似威压实则也是为有趣之人,一边向山下走去。

    明明是盛夏之分,但山间依然有些阴寒,箫剑生望着诸峰之上逐渐亮起的灯火,脚步越来越慢,忽然不知该去往哪里,曾经他将无极宫当作了家,但现在忽然有种有家不能回的错觉。

    不多时,天空之上下起了毛毛雨。

    箫剑生去了静听,大门未反锁,他推门而入,只是到了家门的时候,他刚要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随即有两女子低低的交谈声。

    箫剑生冒着雨出了静听,向后山的半拉峰走去,在湖边剑气天?枪,扛着长枪慢步在雨中,任由雨水浇遍了全身,然后回到山洞之中,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静静的坐在洞口等着雨停,然后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想着很多事情。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重回了巅峰,尤其是想到融合了无极的意志,感悟到了画地为牢阵法,那张消瘦的脸上独自乐开了花,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会变强,她肯定也会变强,想到这里,更是欣慰至极。

    箫剑生隔着雨帘,似乎看到了那张令她牵挂的脸,她瘦了,也黑了,曾经那张纯真的脸多了些岁月的沉淀,使得那张脸坚毅了许多。

    然而,欣慰过后,他更多的是焦虑。

    天下之大,有太多的不可预见之事,每一次不可预见的背后都藏着一场血腥是厮杀,就如眼下,师傅未归应该是遇到了阻力,但想到师公前去接应,便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过了一会,箫剑生想起答应向源郎的事,对着雨帘叹了一口气。

    剑山的大会已经结束,参会之人应该已经开始返程,如何才能碰到颜义辞,似乎增加了不少难度。

    箫剑生转身将天?长枪抱在怀间,细细的擦拭起来,一边等着大雨驻停,只是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大雨未见停歇的意思,他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对着流经洞口丝丝缕缕的雨线冷笑了几声,起身走入滂沱的大雨之中。

    ……

    此时,剑山山下一处竹林边缘,一处简陋的酒肆外,孟凌霄正与马行空对坐着,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掉漆眼中的木桌,木桌之上摆着一坛酒,但就未开封,酒封之上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敬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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