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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南国安公子的剑(三)

    在黑袍少年箫剑生强行调集海面之上的气息,形成一股磅礴的气流作用在船尾之上,这股气流似风但比任何海上的飓风都要大,风中卷着海水的沫子。

    这阵气流狂暴但不刚烈,否则能将这首庞大的楼船都撕裂,这是之前箫剑生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现在却能轻松做到,这也是修行者对天地气息规律的理解和应用。

    楼船一点点动起来然后加速前进,终于逆流而上,在即将坠入漩涡的一瞬间返航而去。

    庞大的楼船驶出了漩涡区域,又快速的驶出了数里,柯海这才命人停船检查船体,之前甲板出现了裂缝,这时急需要修的,其他看不到的船体内部也的修修补补。

    算是有惊无险一场,整船人激动的人声鼎沸,仿佛鬼门关兜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他们久久的凝神着那个黑袍少年,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被修行者震撼,一首庞大的楼船说逆行就逆行,这种手臂平时连想都不敢想。

    船主柯海也从哪中绝望中回过了神,此时,他比任何人都要感谢这个黑袍少年,且都是发自内心的,一大把年纪了感激涕零的冲着黑袍少年没完没了的抱拳重复着一句话:“小兄弟,从今以后你便是柯某的再生父母……”

    箫剑生简单的和柯海寒暄了几句。

    神箭羽正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妹妹,箫剑生缓步走了过去,两人一起往下神箭宁所在的位置,虽说楼船暂时已经脱险,但安公子的长剑还没有离去,那处漩涡还在海面上旋转,危险便无处不在。

    箫剑生和神箭羽一样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远处那锈迹斑斑的长剑和那身段婀娜的少女,尤其是神箭宁手中激发出的一道五色氤氲之气,让箫剑生有些挪不开眼睛。当然这些奇妙的东西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到了某个境界之上的修行者,能感知到天地气息的流转规律,方能用某种特殊的方式看到。

    此时,剑未动,人也未动,相互静止而立,悬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五色之气将锈迹斑斑的长剑缠绕,如那最巧的手正在正在缠绕线坨一般,一圈又一圈,将那长剑包裹成茧形。

    就在这时,箫剑生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忽然想起了曾在龙炎城往西也干过这种蠢事,将沿路的剑气全部吸收进自己的身体回去之后慢慢消化,而此时神箭宁做的也正是这件事,她在强行吸收来自安公子长剑上的剑气。

    如此做法如果没有好的吸收办法,那些磅礴的剑气必将搅碎她的经脉,说不定到时候连命都不保,箫剑生为这个丫头的这份

    胆量捏了一把汗。

    箫剑生好奇道:“家妹正在强行剥离附着在长剑上的剑气吸收为己用,她到底修的什么剑,如此铤而走险。”

    神箭羽叹息一声,苦恼道:“无招无试,随性而来,曾经有苦行僧前辈路径极北之地,说家妹天资一般,但悟性极佳,很适合修泣血剑,无法靠人授剑,无法借助天地气息修行,只能靠自己的精血来研修,家妹便信以为真了,每次修行归来总搞的自己狼狈不堪,这丫头很倔的。”

    箫剑生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问神箭羽那苦行僧的长相,但能想到应该就是他曾遇见的那位,现在想起来,当日苦行僧告诉他的那席话,他至今都没有时间去办,或许只能等这趟借兵山结束之后了。

    少倾,箫剑生提醒道:“家妹这样做无疑正在激怒长剑的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神箭羽点了点头,有些懊悔道:“其实这事也怨我,刚才就不应该射那一箭,如此便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

    箫剑生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家妹一样的疯。”

    神箭羽白眼道:“你也好不到哪去,或许比我们更疯,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若是我就安心的呆在无极宫,等着那一天可以出来踩蚂蚁了再出来,看来以后我的和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了,免得你那一日招惹了大麻烦,我和家妹惹祸上身。”

    箫剑生轻笑两声,这是大实话,确实是这个理。

    他如今是武榜的击杀之人,本以为离开了陆地会离武榜那些人远一些,不料这里便有现成的一位正在等在他,如此他只能小心行事了,决不能露出一点破绽,不然真就惹火烧身了。

    几息后,安公子的长剑轻颤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之声,似乎正在对神箭宁发出警告之声,但神箭宁置之不理全然不顾及长剑的动静。

    下一瞬间,长剑突然掉转箭头刹那间在原地消失,箫剑生和神箭羽同时脸色微变。

    剑身再现之时已经出现在神箭宁的身前不远处,少女也是脸色微变做了个后撤的动作,但人根本无法动弹,已经被安公子的长剑锁定在原处。

    就在安公子的长剑对准神箭宁刺下的一瞬间,神箭羽一箭预判的相当准确,就在那长剑现身的同时,燃烧的箭支直接撞向长剑,虽然仅仅是分毫之间的偏差,已经相当于救了神箭宁一命。

    安公子的长剑贴着神箭宁的身体激射而去,眨眼睛循入了海蓝之中,但长剑的气息依然将她震的不轻,脱困后的神箭宁不顾上喘息直奔楼船而来,那双莲

    足落向甲板的第一时间本想瞪了箫剑生一眼,结果脚下一个踉跄,一口鲜血涌来。

    神箭羽和箫剑生打了招呼,着急扶着家妹离开了船头。

    箫剑生知道,这便是强行吞噬那些剑气的代价。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楼船开始全速前进,离着前面那座岛屿越来越近,因为路上耽搁时间的原因,楼船进入码头时天色已经很晚,本来登岸的计划只好留在了明天。

    此时,箫剑生正坐在属于自己休息室内的一张软塌之上,回想着日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梳理起来,尤其是安公子那一剑,在箫剑生看来那一剑很强大,若非不是警告之意多一些,今天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脱险了。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听到有人在休息室的小门外徘徊渡步,等他打开门之后发现是一脸焦急的柯海。

    箫剑生做了请的手势,柯海连连摆手,笑着道:“柯某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箫剑生摇摇头道:“柯老哥有事?”

    柯海搓了搓手,平缓了一下脸色说道:“不知小兄弟打算去什么地方,柯某想来想去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兄弟,柯某修行的事虽然一窍不通,但讲究起这海上的规矩,柯海敢说在南国这一带没几个人能及。”

    箫剑生客气的笑道:“柯老哥可听过借兵山?”

    柯海忽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莫非小兄弟要去借兵山取那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万万使不得啊,柯某这几年行船没少载这种客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即便能返回者也是伤痕累累的主。”

    箫剑生好奇道:“借兵山真有这么恐怖?”

    柯海叹息道:“并非借兵山恐怖,而是借兵山腹地的神冢好进难出,小兄弟可能没有听说过,传说中那神冢可是上古时期天地之争遗留下来的一处战场,传说那一战天上的神仙都死伤无数,地面之上的凡人和大修行者更是尸积如山,柯某还是奉劝小兄弟权当来南国见识一下异样的风景,打道回府最好。”

    箫剑生轻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从这里出发去借兵山需要几天时间?”

    柯海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回道:“如果能天气好只需中途经过三个岛屿,差不多七天时间,如果贼老天纯心捉弄人就不好讲了。”

    柯海离去,箫剑生重新关好那扇小门,至于柯海这番话的真伪,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箫剑生这一夜似乎很漫长,箫剑生一直无法入睡,在半夜的时分他离开了休息室向船头走去,只是想在看看那轮明月。

第六章 远处有人独饮

    月朗星稀,有风但因为海岛的遮挡显的很柔和,四周只有很小的潮起潮落声,借着夜色能看清海岛的轮廓和一些南国特有的树种。

    海岛狭长,像一只伸出的臂弯紧紧的守护着这个码头,透过那些树种能隐隐看到海岛之上稀落的灯光,有灯亮起,有灯熄灭,箫剑生瞥了一眼远处的海岛,安静的迈着步向船头方向走去,在护栏的位置停下,再往前便是深黑色的海面。

    箫剑生摘下了帽子,解开了黑袍任由威风送怀入抱,将缚在身后的虬龙长剑解下来挂在了护栏的柱头上,然后又将身上所有重的东西都卸了下来,轻轻松松的坐了下来,开始抬头遥望那轮缺了一角的明月。

    海上的气息很浓郁,清新湿润,但这些已经不足以满足突破合五境的箫剑生,此后修炼需要冥想遥远的星辰,需要借助星辰之力来充盈自己的气海,洗涤全身的经脉。

    遗憾的是最近琐事太多,这算是箫剑生突破合五境大圆满之后第一次静下心来修炼,他面对明月,轻呼轻吸,心神守一,几息后入定,顷刻间整个人像融化到了夜色中一般无二。

    大师姐说过,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本命星辰,在合五境之前你是感知不到,只有合五境之后才能有所感知,随着境界越高,这种感知越明显,当然也有合五境之后的修行者感知不到自己的本命星辰,相应的这个人的大道也将止步于此。

    直白的说,五境之后你的力量是来自本命星辰的加持,所以你所感知到的本命星辰越强大,加持在你身上的星辰之力便越强,星辰陨落,大道受阻,甚至过于依赖或者心性不坚者也会陨落。

    但漫天的星辰何其多,一个修行者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命星辰何其的难,有人穷其一生都困死在遥远的星空之上,不过对于箫剑生来说,这件事就相对容易的多了,他的本命星辰便是那颗紫星。

    哪天夜里,昊然之境,他已经遥遥的见识过这颗紫星的真实面貌,很亲切,如家人一样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楼梯的拐角处,神箭羽抱着两个酒坛愁眉苦脸的刚迈上甲板便停下了脚步,他皱了皱眉最终选择了一个远离箫剑生的位置坐好,将一坛酒的泥封拍开,对着远处的箫剑生腹诽了几句开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润润喉随风吐了出去,然后开始小口

    的酌饮起来,来自极北之地最浓烈的酒仿佛几口之后就醉倒了这个来自极北之地的汉子。

    神箭羽目色开始变的模糊起来,他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咧嘴而笑。

    他是神箭家族的骄傲,也是神箭家族现在唯一的独苗,就在不久前,金人为了掠地抢夺了他的家园,杀害了他的亲人,他和妹妹相依为命离开了遥远的极北之地,为了某一天还能回去。

    深夜的海风渐渐多了些凉意,脸色惨白的神箭宁给哥哥披了一件御风的长袍,姐妹两促膝而坐,神箭宁看来看另一坛没有启封的酒,刚要动手就被神箭羽压住了胳膊。

    神箭宁不悦道:“哥哥想结交此人?”

    神箭羽口齿不清反问道:“有什么不可以?”

    神箭宁冷笑道:“哥哥应该知道,他很危险,且不说武榜在追杀他,未来不久或许黑暗角域也将找他,无极宫虽强,但不一定能护得住。”

    神箭羽灌了一大口酒乐道:“难道比金人还危险?”

    神箭宁叹了口再不言语。

    这一夜兄妹俩共饮一坛酒,一直到月落。

    就在俩人互相搀扶着打算离开的时候,箫剑生挂在护栏之上的虬龙钝剑自行破开黑色的包裹飞了出去,长剑带着如月色一样的弧光破开浓浓的夜色,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在远离这个岛屿几十里的一处海面上,虬龙钝剑停止了高速飞行,剑尖笔直向下指向海面,某一时刻,虬龙钝剑发出如孩童一般的欢愉声,开始搅动百丈之下的海面,几息后,海面之上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漩涡,但却直达海底深处。

    “还说不是剑修,分明就是个骗子。”

    神箭宁似乎有些不悦,和哥哥一起穿过了悠长的长廊,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室。

    经过两天的修整,第三天楼船离开了码头。

    大海之上风平浪静,偶尔有健飞的水鸟低低掠过船头,小心翼翼的盯着甲板上船客专门留下来的杂食,很快又被那个假人惊飞。

    第六天快傍晚时分,楼船再次进入了一个码头,这个码头名琉月岛,也是南国诸岛中比较大的一个岛屿,究其原因可能和靠近球月岛有关,球月岛上有座山,名借兵山,山中有腹地广袤无垠,名神冢。

    琉月岛很大,远看如一块浮在大

    海之中的缓缓移动的陆地一样,琉月岛会不会移动,众说不一,这日便有好奇的船客问柯海。

    结果柯海摇头不语,柯海被逼问急眼了,便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拒绝答复,所以船客们只好悻悻然离开了码头,穿过一条浮在浅水上的浮桥向一片郁郁葱葱的芭蕉林走去。

    柯海叉着腰看着那些离开的人影,低声骂道:“一些废材,告诉你老子以后挣谁的钱去。”

    对于柯海来说船客就是摇钱树,这一趟下来,每人三十两白银,虽然包吃包住,但也是吃在海里住在船上,没几个本钱,几乎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这一趟下来柯海少说也能收入二千多两白银,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个庞大的数字。

    就在柯海乐在其间的时候,忽然有人问道:“柯老哥,琉月岛是会移动的,是不是?”

    柯海愣了一下急忙转过头,一看是那个黑袍少年,马上收起了生意人精明的眼神,没有思考,认真的点了点头。

    箫剑生说道:“既然能移动,岛屿之下会是什么情况,柯老哥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好了。”

    柯海尴尬笑道:“小老弟,这个真不知道,也无处知晓了,如果是其他事,老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箫剑生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向码头走去。

    柯海远远望着箫剑生的身影,就当那身影快消失在码头的时候,他无来由的一惊,撒开腿就追,然而箫剑生的速度岂是他能追上的。

    柯海使劲拍了下码头上的石栏,不悦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小子。”

    箫剑生离开了码头,穿过了那座浮桥,但并没有进入那片芭蕉林,而是开始沿着海岸线随意的行走,他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被海水冲刷的溜圆的卵石,双目如电顺着那些卵石往漆黑的深海里看去。

    少倾,箫剑生弯下腰试了试水温,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脱掉黑袍和鞋子和一些容易产生阻力的东西,检查了一下怀里那个能防水的小包裹,背缚虬龙一点点沿着岛屿的边缘向深水里走去,似乎很久了没有下水游个痛快,面对了那漆黑的水下世界,箫剑生满心的期待。

    但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片芭蕉叶裹着一阵劲风飞来,与此同时,正有两道人影御空而来。

第七章 水月流沙

    箫剑生略微偏了一下身体,轻松避开袭来的的芭蕉叶,然后看向御空而来的两人。

    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女子水柔靓丽,尽管光线暗淡,还是能看出她的肌肤很白净,水色不错,男子似乎还要比那女子白几分,所谓一百遮百丑,导致男子长相似乎也不差,两人穿着也差不多,那种简单的淡蓝色夏装,两人俱是腰间挂剑,应该是出自某个门派,但着装上并没有识别物。

    男子头发梳的流光,对着箫剑生挑了挑眉,那副趾高气扬的表情让箫剑生感觉很不舒服。

    既会御空,境界必然在合五境大圆满之上,但看那御空的别扭姿势和高度,显然是刚破境没多久,不过好歹也是合五境的高手,箫剑生自然要小心谨慎行事。

    敏感时期,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他还是懂一些的。

    箫剑生站在水中,很不舒服的仰望着岸边两人,声音平静的问道:“两位急急忙忙的赶来,想必是有事?”

    女子瞅了一眼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之上的箫剑生,有些羞愤道:“这里是水月流沙之地,不准下海,更不准探海,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与此同时,那名男子冷着脸径直走到箫剑生放置衣服的地方,先将那块压衣服的扁圆形卵石踢至一边,又用脚尖将箫剑生叠放整齐的衣物踢的散开,似乎没有找到想看到的东西,脸色稍稍好看了几分。

    箫剑生瞅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湿脚印,发现上面还带着一些草屑和细沙,心底突然升起一种要将那男子摁倒在地,使劲在脸上踩踏一顿的冲动,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强烈的踩踏**,只是在心里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

    箫剑生对着说话的女子摇了摇头,表示真的不知情。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箫剑生尽量和气道:“随船路过此地,着实不知情,如果哪里冒犯水月流沙之地,也是无心之举,何况只是洗个澡而已。”

    女子冷笑道:“洗澡,你说在这里洗澡?”

    箫剑生不解道:“很奇怪吗,莫非你不洗澡?两位如果没事那便……穿衣说话?”

    箫剑生作势上岸,不料那女子脸色登时一红,看着旁边的男子急道:“吴师兄拦住他,他可能没穿衣服,别让他上岸。”

    箫剑生觉得实在好笑,但又笑不出声

    来。

    男子会心一笑,用眼角余光在女子红晕的脸上蜻蜓点水一瞥,暧昧之情乍现,再看箫剑生时,脸色立马又冰冷起来:“小子,乖乖在水里像王八一样待着,在事情没有说明白之前不准出来,否则死。”

    箫剑生冷笑一声,向岸边走去。

    还没等箫剑生将上半身露出水面,男子已经抢先一步将他的衣服和斗笠抢了过去。

    然后,箫剑生扣在斗笠之中的一包银子也露了出来,男子快速捡起半埋在砂砾中的包裹银子的布包,拿在手里掂了掂,登时怒道:“小子,这银子不应该是你的吧?”

    箫剑生像看白痴一样瞪了一眼那名吴姓男子,随即紧紧盯着属于自己的银子,那可是大师姐专门留给他的盘缠,抛开船票前和饭前之外,差不多还剩下一百多两。

    一百多两,箫剑生默默的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忽然想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狠狠的皱了皱眉。

    尤其是他看着吴姓男子那只不安分的手使劲的搓着布包里的银子,他感觉这些银子快要易主了,他此刻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比身上留下同等重量的血还要强烈。

    箫剑生突然破水而出,就在那女子眼睛躲躲闪闪的时候,箫剑生一步跨向吴姓男子,就去抢夺属于自己的东西,吴姓男子冷笑一声,另一手握住剑柄,直接以剑柄撞向箫剑生胸口。

    嘭的一声,咔嚓一声,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强大的撞击力没有让箫剑生停留毫厘,他一手抓住吴姓男子的手腕。

    吴姓男子的怒容还没来得及消散,忽然一只手空荡荡的,同时一股怪异的气息顺着他的断臂进入了他的身体,如豺狼虎豹一般肆意冲突,这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一阵阵令他心悸的胆寒。

    手腕断裂,自然下垂,手掌摊开,银子落地,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包括他被箫剑生一下撂倒在地,箫剑生的湿漉漉的光脚踩踏在那张很白的脸上,使劲的踩,使劲的搓。

    不知道有多少沙粒透过那张水色堪佳的脸进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吴姓男子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登时消散,换来的是一脸的恐惧和不甘,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越来越扁,整个身体仿佛一条泥鳅一样正在向地下的沙粒中钻去。

    女子惊叫一声,

    ,面对那个破水而出的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适,转正脸看向了浑身淌水的箫剑生,银牙紧咬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箫剑生警告道:“吴师兄可是水月宗最年轻的长老,而且有可能成为安公子的亲传弟子,你这样羞辱他必定得不偿失。”

    箫剑生愣了一下,轻轻念道:“南国安公子……收这种废物,还亲传?”

    女子拼命点头,以为安公子这个名字吓到了对方,不料她的吴师兄突然传来一阵令她心慌的嘶喊,女子刚要举剑刺向箫剑生,她的师兄再次嘶喊,一声比一声惨烈。

    女子终于放弃了营救,怒视着箫剑生皓齿紧咬:“你倒地是什么人,来自哪个门派,怎么样才能放了我吴师兄?”

    箫剑生似乎并不急,轻笑道:“像你们这种小打小闹起家的小宗门派本来无权知道本公子所属的门派,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剑山可曾听过?”

    女子将信将疑的点头。

    箫剑生接着道:“想让本公子放了这个废物也行,不过你的和本公子念叨念叨,为何不准探海?”

    女子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吴姓男子再次痛哼出声,悠悠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师妹……快告诉他……”

    女子阴狠的瞪了一眼箫剑生,不过看着对方并没有杀人之心,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低声道:“水月流沙之下乃是一座上古遗留下的古城,水月宗和流沙宗两大宗门便以此而建,承天之命,守护水月流沙之地不受心怀叵测之人染指。”

    箫剑生略作深思道:“安公子是不是受武榜之命守护这里?”

    女子轻轻点头。

    箫剑生又使劲的在那张脸上搓了几下,感觉气消了几分,这才慢慢的松开吴姓男子,此刻吴姓男子半颗脑袋已经埋在了沙粒之中,只剩下一声声悠悠的喘息声响。

    吴姓男子在那名女子的搀扶之下艰难离去,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但那份羞辱让他在女子面前有些难以启齿,两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箫剑生快速的穿戴整齐,向夜色中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岛屿某处的一处凉亭内,吴姓男子愤愤不平的拍着原木柱子,咬牙切齿道:“这厮应该是去往借兵山的,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在路上斩杀。”

第八章 风平浪不静

    月色之下,凉亭之内。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担心道:“如果他真是剑山的弟子,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吴姓男子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那张引以自豪的脸,此时像开了花一般,内心的伤痛已经让他忘记了流血的伤口。

    吴姓男子阴狠道:“不管如何,这个人必须死。”

    女子无故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吴师兄有些失望,吴姓男子试着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道:“据我所知,如今的剑山已经没落了,年轻一辈中根本没有这么强的人,更别说才十六七岁,如今的剑山如果不是奉天王朝给剑山撑腰,怕是朝不保夕。”

    吴姓男子一只手缓慢的摸过去,在不远处那只柔绵的小手上轻柔的摸了一下,很滑,有点冰冷,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师妹是不会如她所愿的,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安慰,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吴姓男子心底哀叹一声,莫非还要感谢那个混蛋一番?

    随即他大大方方的抓在手里摩挲起来,女子略显得有点不愿意和拘束,刚才那事短时间内已经给她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尤其是那混蛋少年,还故意抖了下身上的水迹……

    但考虑到师兄的心情,女子并没有拒绝,只是手有点僵硬。

    吴姓男子轻唤一声:“林娇师妹。”

    女子心不在焉的轻点了一下头,并没有答话。

    吴姓男子那只手似乎不想拘泥于林娇的柔绵小手,几息后开始顺着那个沁凉如玉的手臂悠悠滑上,直到快接近那个敏感的位置时,林娇突然一惊使劲按住了吴师兄的大手,急道:“师兄……过分了。”

    过分吗?吴姓男子佯装干笑了几声,瞅了瞅四下无人,声音软绵绵道:“林师妹且放心,师兄迟早是安公子的亲传弟子,到时候肯定会善待林师妹的,如果林师妹不愿意在流沙宗待下去,便来水月宗,师兄保证将师妹安置的妥妥当当……”

    林娇往后挪了挪身体,似乎想拒绝,但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知如何开口,那只不安分的手如猫爪一样实在令她厌恶,她的身体有一种即将抽搐的感觉,很凉,很僵硬。

    吴姓男子背着脸冷笑一声,小声安抚道:“林师妹是不是因为刚才一事受了点惊吓,放心便是,师兄一定找人废了那小子。”

    林娇叹了口气,小声道:“听闻剑山山主有个儿子,如今在无极宫修行……”

    吴姓男子愣了一下,少倾咬了咬牙,静了静心道:“林师妹,你听今夜大海多安静,风平浪静,咱们不谈风,也不谈江湖,今夜只谈月,如何?”

    吴姓男子,本名吴景,是水月宗最年轻的长老,

    可谓受尽了别人嫉妒和尊敬的眼神,事事如愿,修行之路也是一片坦途,长老做的风生水起,可以说水月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女子自然也不缺,可以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然而,唯独得不到林娇的芳心,直白的说是林娇的身体,这越发让他欲罢不能。

    吴景那只手越来越不安分,如果说刚才还是猫爪小打小闹,现在已经变成了吃肉的虎爪了,他内心翻滚燥热,林娇却是心如寒冰寒心,在迎合与拒绝之间一时无法选择,他知道吴景的手段,知道违背他的后果。

    在一轮清月照耀之下,她的眼角有一滴清泪缓缓滚下。

    但吴景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他的手乘着她分心之时,直奔主题而去,就当那只大手如入无人之境时,凉亭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吴景本能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寻声望去但看不到人影,他的脸色有些狰狞,有些不甘心的往后退了一下,那只手亦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处温存,缓缓摸向剑柄。

    此刻,他有种骂娘的冲动,然而,在林娇面前,他还需忍着。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笑道:“风平浪静,花前月下,可惜有风浪如何能平,吴长老这般偷腥的本领实在令人作呕,男女之事,自古便是你情我愿才能风花雪月,如你这般硬摘生瓜,不知道这件事在水月宗和流沙宗传开了会是什么效果?”

    黑袍斗笠的箫剑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在凉亭内坐下,如老朋友一般和吴姓男子打了个招呼,随后又热情洋溢的看向林娇,微微笑道:“其实能成为长老夫人也不错,衣食无忧的,羡煞旁人。”

    林娇羞怒的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箫剑生认真的看着林娇,似乎为了能看清那张脸,特意凑的很近,甚至他能感觉到林娇脸上淡淡的清幽香,旋即,箫剑生无所谓的笑道:“放心,至少我这混蛋对你没兴趣,更不会乱来。”

    林娇已经长剑在手,心里已经恨透了这个混蛋,但却一时无法刺下,或许是自知不敌,或许是某种原因,总之,林娇瞪了一眼箫剑生,转身出了凉亭。

    此时,凉亭内只剩下箫剑生和吴景两人。

    吴景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但也没有举剑怒杀箫剑生的准备,看着箫剑生那张脸震怒道:“你想如何?这里可是水月宗的地盘,只需本长老随意的招呼一声,便会有大批的水月宗弟子前来,难道你就不担心?”

    箫剑生直勾勾的盯着吴姓男子,看了几息后突然说道:“给本少准备一条出海的船,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能坐三个人就可以,但必须的够结实,顺便

    把路上的吃食也备好,还有船上要有水月宗的标识,明天一早老地方。”

    箫剑生说完转身而去。

    吴景狠狠的一剑斩出,一剑削去半个凉亭,他看着箫剑生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你会死的很难看。”

    箫剑生似乎走出了很远,才悻悻然道:“你这合五境大圆满在本少面前不值一提,如果想当好你的水月宗长老,就乖乖的照办。”

    离开了凉亭,箫剑生会了码头,在楼船上耽搁了一炷香时间,没有等到神箭羽和神箭宁再次折返上岛,随意的转了转便放弃了环游一圈的打算,琉月岛比他想象的大很多,岛屿住着不少当地的原始居民,箫剑生没有像那些和尚和道士喜欢借宿的喜好,便独自来到海边,开始再次琢磨起安公子那一剑。

    如今,箫剑生对武榜上的安公子充满了兴趣,他隐隐有种错觉,安公子也在找他,或许用不了多久两人就会见面,想到这些,箫剑生就有些头疼,他现在没有做好和武榜人见面的准备,他之所以不和那吴姓男子打听安公子的情况,为的就是防止言多必失。

    起风了,海岸开始变的潮涌起来。

    最初,浪头只有几尺高度,很快便形成了几丈高的水幕墙,带着大海的怒意自天边而来,一个浪头连着一个浪头的拍向箫剑生,他没有躲避,只是站在原地闭眼等待,聆听海的咆哮,他的心开始随着潮起潮落而蓬勃跳跃,他的意念追逐着潮水而去,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缓缓抽出背后的虬龙钝剑,先是借着海水清洗了一下,然后平端在手里细细的感知。

    剑静,风平浪静。

    今夜最猛烈的一个浪头迎着箫剑生手中的虬龙钝剑而来,仿佛遮蔽了整片夜空。

    剑动,巨浪滔天。

    浪头在几十丈高处出现了一刹那的静止,随即在他面前崩散,箫剑生悠悠的睁开眼,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还是有海水落在了他身上。

    就是这时,有人冷笑道:“等你这一剑,似乎有些难啊,也就是本姑娘还年轻,耐心也够。”

    箫剑生转头看向神箭羽和神箭宁两兄妹,轻笑道:“闹着玩而已,让宁儿姑娘失望了是不?”

    神箭宁白了一眼箫剑生,冷冷道:“失望谈不上,箫兄想借着大海的动静两重天磨砺你的剑意,但我听说很难,不过本姑娘看好你。”

    神箭羽一直插不上话,表情也是淡淡的如白水煮面条那般,就在箫剑生和神箭宁毕竟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的讨论剑意的时候,神箭羽冷不丁说道:“要不,你俩干脆比划一下得了。”

    神箭宁眼前一亮,雀跃道:“宁儿没有意见,不知箫兄敢否?”

第九章 她带着执念而来

    神箭羽很后悔刚才那个提议,此时正独坐在一堆卵石上面,抚摸着那张弓发愁。

    他时不时的会瞟一眼远处那两个人影,似乎觉得有些太不像话了。

    说好的比划,原来是两人面朝大海,比试切磋谁的剑气更磅礴,能激起的浪花更高,远处时不时传来排山倒海的浪涛声和自家妹子肆无忌惮的欢笑声,他有几年没有听到家妹如此放肆的笑了。

    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但更多的还是欣慰。

    姐妹终于能笑出声了。

    当初妹妹随他离开故土,便是带着执念出行,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美好而来,神箭羽很希望妹妹能放下那份带着偏执色彩的执念,然而,那样或许就不是真正的神箭宁了。

    他希望这才借兵山之行,一来能找到妹妹心意的那柄剑,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便是帮妹妹找到那个能帮她解惑的人。

    他会是吗?

    神箭羽只想试试。

    他忽然想起了苦行僧临走时给妹妹的那句八字留言,剑在剑外,心在剑内。

    只是神箭羽隐隐有些担心,希望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别把妹妹拐到床上就行,虽然妹妹终究要离他展翅而去,但他还是不愿意过早的尝到那种类似于孤家寡人的滋味。

    神箭羽悄悄抓起一块扁圆的卵石,使劲丢出去,卵石不偏不斜正中箫剑生的脚裸。

    神箭羽不客气喊道:“小子,别太过分了。”

    箫剑生自然知道神箭羽想表达的内容,他回头斜了眼神箭羽一眼,转身和神箭宁说道:“宁儿,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比试?”

    神箭宁使劲的点了点。

    两人向更远处走去。

    ……

    在远离神箭羽的地方,神箭宁很严肃说道:“箫兄,你想追求那种磅礴似海似潮的剑意,宁儿认为以你现在的境界还早了一点,你且等鸿蒙境了再试试,或许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箫剑生轻笑道:“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不想错过那个感觉。”

    神箭宁皱了皱柳眉说道:“你要知道,那种剑意已经远远超越普通的剑意范畴,说是剑

    气通灵也不为过,然而,据宁儿所知,剑气通神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剑女苏剑凝,另一人来自圣人域,已经几十年没有露面了,或许已经达到剑气通灵的地步了。”

    箫剑生缓缓道:“圣人域的前辈,久不出世了,出世必定没有好事。”

    神箭宁悠悠点头:“快了,所以你要有此准备。”

    箫剑生轻轻点头:“我知道,不用你说。”

    神箭宁白了眼箫剑生,继续刚才的话题:“大海静则如春雪消融,阡陌无声,动则如风雷闪电,必是毁灭性的,箫兄讲求的便是那种动静之间的突破,你不觉得很难?”

    箫剑生再轻轻点头:“我知道,不用你说。”

    神箭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在我们极北之地有一种特别凶悍的鸟名玉雕,翼展过丈,静时如雕塑,动时如山崩,不少修行者便以搏杀玉雕为荣,往往死的凄惨。”

    箫剑生第三次轻轻点头:“我知道,不用……”

    神箭宁使劲的瞪了箫剑生一眼。

    就在箫剑生面朝大海,蓄力凝一剑的时候,直接被神箭宁飞起一脚踹入海水之中。

    神箭宁朝着汹涌的海水解气骂道:“你就是个混蛋。”

    随即,她又往箫剑生落水的地方砸了几块很大的卵石。

    明月渐渐沉入了海岛了另一面,夜色之下,巨大的岛如一只浮在海面之上的龟一样。

    神箭宁轻轻的合上眼睛,心无杂念的感受在周围的一切,刚才那混蛋说这岛在移动,但她并没有感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神箭宁猛然睁眼,发现那混蛋还没有上岸,登时那张俏脸就急的红扑扑的。

    神箭宁来不及细想,身体像剑一样冲向黑色的海水之中其实她根本就不会潜水技。

    那边神箭羽正对着一颗遥远的星辰,举起手中的弓比比划划,似乎想将那颗星辰射下来,刚才箫剑生落水一幕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上岸,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此时,离海岸几十丈的海面之下,箫剑生正以特殊的呼吸之法摸着黑小心翼翼的在水下的乱石

    中穿行,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上岸的准备,只是在他快浮上水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微弱的剑气。

    剑气似乎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到这里已经显的很微弱了,若不是箫剑生有过吸收剑气的经历,现在绝对感觉不到。

    随着他不断向前,他能感知到的剑气越强,已经完全不亚于一个四境的修行者全力斩出的一剑了,为防止意外,箫剑生下意识的横剑在前,他几次想放弃,但前方那些凌然的剑气仿佛有一种魔力般吸引着他一点一点靠近。

    ……

    浓浓的夜色渐渐褪去,位于山道某处,此时正有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抬着一首沉重的独木舟艰难而行,独木舟似乎很重,基本所有的人都浑身被汗水湿透。

    离海岸不远的时候,其中一人摸了一把汗吃力的说道:“今天见到吴长老感觉他怪怪的,脸上带着伤,不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出手伤吴长老。”

    “奇怪的事多了,最近吴长老貌似和流沙宗走的有些近,莫非要联姻?”

    议论声随着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袍少年而断。

    箫剑生摆摆手,示意那些抬独木舟的可以离开了,虽然众人感觉有些气恼,毕竟大爷们累死累活的将独木舟从山顶运到山地,好歹也的有个喘气时间才对吧。

    但他们忽然想起了吴长老的话,如果见到那个穿黑袍的人,记得少说话,转身走就可以,所以,众人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十几双眼睛同时瞪了箫剑生一眼,将独木舟扔在砂砾上,转身就走。

    箫剑生并不建议这些人如何看到,反正是一锤子的买卖,重要的这独木舟能否经受的住海浪的摧残,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觉得还满意。

    神箭宁过来了,脸上还刻着见死不救四字最好的解读。

    神箭羽倒是无所谓,知道这厮没有吹牛,终于不用和一般身法散发着铜臭味的船客挤来挤去了。

    天色终于亮起,海面重归风平浪静。

    三人搭手将独木舟送入水里,将那面写着水月洞天的三角大旗插在船尾最显眼的位置,轻轻荡起双桨向遥远的球月岛驶去。

第十章 雷霆神庙

    光看名字就能知晓,琉月岛距离球月岛不是很远。

    如果天气晴好,大型船只只需一天时间的行程,像这种轻便的独木舟也就大半天时间,清早出发,过午便能到达,这还是舟内三人只是凭借着一副浆低速划动,如果在独木舟尾加持了某种力道,时间或许会更短。

    独木舟三丈多长,五尺多宽,用整棵楠树刳木而成,形如梭,舟前起翘,可迎风,可破浪,配以双桨,此时已经行出了很远。

    一路上神箭宁面无表情的坐在最前方望着远方,双眸没有焦点。箫剑生和神箭羽两人递上的话,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直到快中午时分,仿佛天涯海角处出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岛屿很大,随着海水涌动,整个岛屿看上去像似一只正在水里浮游的巨大怪兽一般,灰沉沉的好似生机可言,与这片蔚蓝色的大海格格不入。

    神箭宁这才伸了个懒腰,声音也是懒懒道:“本姑娘一定将那传说中的擎苍拿到手,谁敢和本姑娘抢绝对要他好看。”

    虽然声音很低,但有一种志在必得,说完之后,还故意回头看了眼箫剑生,这一眼搞的箫剑生头皮一阵发怵。

    箫剑生小声道:“宁可空手而归也绝对不和你抢,还是保命要紧。”

    神箭宁转过头偷偷发笑。

    少倾,神箭宁看着满头大汗的箫剑生问道:“箫兄,可有中意的神兵利器?”

    箫剑生扬了扬眉,回道:“不知道宁儿听过九转天没有?听说这杆大枪沉寂在借兵山无数岁月了,或许是在等它真正的主人出现。”

    箫剑生用眼角瞅了下神箭羽问道:“羽兄你呢,可有中意的?”

    神箭羽白了眼独自臭美的箫剑生,摇头道:“我就算了,这次纯粹为了家妹而来。”

    神箭羽心满意足的瞟了眼搁置在独木舟中的那张弓。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突然道:“如果能从借兵山多倒腾几件像样的武器就发财了,说不定带回陆地之上能卖几个好价钱,至少这趟出行的船票钱能卖出来。”

    神箭宁微微怒道:“你就这么缺钱吗?”

    箫剑生很认真的点了点,感叹道:“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银锭也就十两的,听说那皇宫里面的大人物晚上睡觉都枕着五十两的银锭入眠,这觉如何能睡的不香甜呢。”

    神箭羽干脆停止了摇浆,直勾勾的看着箫剑生,像看什么稀罕物种一般,导致独木舟一直在大海之中转圈,过了很长时间,神箭羽才噗呲笑道:“你应

    该是修行界生意头脑最好的一个,没有拨弄算盘可惜了,要不你干脆选择改行算了。”

    神箭宁也是接话道:“我看行,像你这般见死不救的狠心的人最适合赚那黑心的钱。”

    箫剑生拧了拧眉头,将身子探出独木舟,借着海水照看了几息,似乎觉得很冤,便叹了口气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这时,神箭羽说道:“劝你想都别想,据说有幸从借兵山出来的人到死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那些神兵利器岂是那么好到手,能活着出来便是最好,你死在里面,天下那么多敌人找谁撒气?神兵利器是好,但关键的还在于使用他的人,小子提醒你,到时候别贪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瞬间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若真死在借兵山,不知道高兴了谁又急哭了谁,青云观那几百人岂不是白死了,若那柳慕白还活着,是不是的后悔到老……还有很多事,箫剑生不愿意去想了,正如神箭羽说的,神兵利器虽好,关键还是在人。

    球月岛越来越大,仿佛就在眼前,如一块浮游在大海之上的陆地一般,间隔着数十里,便能感受到岛上的沧桑气息,箫剑生突然感觉有些堵得慌。

    对他来说上岛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个叫万姑的人,这是师傅临走前交代的,师傅还特意给万姑写了一封信,信没有封口,箫剑生看过一次,从师傅的言词之间能看出对万姑的尊敬,大体的意思就希望能得到关照。

    但让箫剑生奇怪的是,信的背面有半句话,至今他无法理解。

    师傅至今未归。

    独木舟乘风破浪而去,接下来的路上可谓顺风顺水,刚刚过午之后,三人终于登上了水岸,将独木舟拖入沙滩之上,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藏好,然后又用一些干树枝盖的严严实实,颇有一种此地无银的意思。

    球月岛比远远看到的还要荒凉,仿佛是片无人区,眼睛能及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影,到处是光秃秃的死树和废弃村庄留下的惨景,三人上岛之后一时都有些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前行。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沙石土路,三人沿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行走,又是一个时辰后,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个探路的人都找不到,人困马乏的三人随便在路边找了个枯死的大树,一边躲在树荫下纳凉一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光膀子的白发老翁,老翁肩上扛着一根很长的鱼竿,精神浑浑噩噩的一步一晃,两眼浑浊无光,似乎

    正赶着去垂钓,对于三个异乡人的拦路显得有些恼火。

    箫剑生先给老翁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请问老人家,可知借兵山的位置?”

    老翁似乎有些耳聋,也有可能是南北地域相差巨大语言不通,老翁用昏沉沉的眼睛瞅了眼箫剑生,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箫剑生有些不甘心,提了提嗓门,继续笑着问道:“那神冢呢,我们三人远道而来,希望老伯给指个方向。”

    老翁翻动了下眼皮,瞪了眼箫剑生,继续摇头。

    箫剑生颇有些无奈,正准备找根树枝将打问的内容写下来时候,就这这时,神箭羽挤开他直接掏出一块一两大小的银子塞给了老翁。

    老翁先是尴尬的眯开眼笑了笑,随即眼睛一亮,在身上破旧的衣衫上擦了擦手,毫不含糊的从神箭宁手里接过银子,直接塞入腰间那条布带里,还不放心的用手往实拍了拍。

    神箭宁笑道:“老人家身体可真好,这么大年龄了依然健步如飞,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福相。”

    老翁点了点头,咧嘴而笑。

    那双昏沉沉的老眼之间马上放出了精光,将鱼竿戳在地上,用手指着远处那座陡峭的山,张着走风漏气的嘴,用一口别别扭扭的口吻说道:“这姑娘长的水灵,小嘴也甜,将来肯定能找个好人家,不像某些人出门只带张嘴,姑娘瞧见没有,翻过前面那座山还的翻一座山,出了山区再往前行百十余里,便能看到一件很大的什么叫雷霆神庙,到了哪里便知。”

    神箭宁点头谢过。

    箫剑生显得有些无辜,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别过那位老翁,三人接着赶路,将速度提至了最快。

    就在这时,老翁抬了抬眼皮望着快速走远的三个背影,情不自禁的冷笑了一声。

    在球月岛借兵山和那处神冢并不是秘密,哪怕牙牙学语的孩子也能大体指个方位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三人此行的目的,无非就惦记借兵山里那些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他之所以冷笑,是觉得这三人纯属痴心妄想,这些年每年都有来借兵山淘宝的,但没听说有几人真正凯旋归来的,倒是伤员不少,雷霆神庙周围不少卖跌打损伤的江湖游医没少赚银子,他已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给人指路了,索性就摇了摇头。

    老翁从腰带间摸出那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突然呵呵笑道:“这些贼娃子尽想那美事,反正也是去寻死,这银子白要白不要了……”

第十一章 六尺白发

    一轮骄阳冉冉升起,金光万丈铺洒在秋月岛上,暖烘烘的照在箫剑生和神箭羽兄妹三人身上。

    一夜翻越两座万仞之山,此时三人行走在一片碎石之上,碎石最大的不过拳头大小,最小已经化为尘埃,不少碎石上还能看出灼烧的痕迹,即便过了无数年了,这些痕迹依然没有褪去。

    满目疮痍,死气沉沉,令人遐想,令人心颤。

    用这十六个字来形容这片土地最贴切不过。

    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旷古大战,方圆几百里之内没有人烟,只有大大小小的神庙和神殿无数,绝大多数已经被碎石掩埋,有的在碎石中露出半截,有的干脆只剩下一片遗迹,可能已经彻底的沉睡在了地下,倒塌的神柱和残破的雕纹巨石随处可见,还有已经变为朽木依然可见其高大的树干东倒西歪在碎石之中,树干之上斑驳的剑痕依然还在,三人沉默前行,似乎每一步踏出都是思绪万千。

    箫剑生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还原着这里曾经的雄伟,想的久了脑海里突然跃出一幅画面,仿佛有无数的修行者前辈正驰骋在这片大地之上,他们或御空或以极快的身法前行,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之上忽然裂开一条巨大的漆黑的裂缝,裂缝之内混沌一片,犹如一只沉睡的巨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裂缝初现,狂风大作,苍天大树吹裂,大地飞沙走石,仿佛要毁灭天地一般。无数的巨石呼啸着向修行者砸去,修行者们挥动各自的利器在呼啸的乱世中艰难前行。

    修行者们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的步履忽然变的沉重起来,每一步踏出都似背负着一座大山般艰难。

    但他们没有任何一人停下,目光越发的坚定。

    就在这时,箫剑生听到了一道别样的脚步声,很重,迈的很缓,他忽然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还很年轻,依然挺拔,手里端着一个酒葫芦,边走边喝,嘴角挂着淡淡的酒迹,就在这时,一女子披六尺白发脚下踩着一只五彩巨凤而来后发而至,手中一挺形状怪异的长枪笔直投射而出,直刺那只巨大的眼睛。

    不管是宁铁鞋也好,还是白发女子也好,这一幕太过真实了,箫剑生脸上显出了无力的挣扎,他很想看看这两位前辈曾经的命运,但他又于心不忍。

    一炷香时间到,天地间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声。

    突然间有剑从眼前斩过,裹夹着毁天灭地的剑气和摧枯拉朽的剑意,巨剑斩向了冲锋最前的白发女子。

    白发女子踩着五彩风突然加速而去,在她急速的一瞬间,那头银丝般的白发忽然被风卷动,白发飘起,露出一张如雪一样白净的侧脸,然而,那白发女子最终离开了箫剑生的视线,箫剑生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心好像被扎了

    一下。

    箫剑生看着白发女子离去的方向,感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无法想起。

    几息之后,一支几十丈漆黑长矛穿透了那座像小山一般的神庙,溅起碎石无数,长枪威力依然不减直奔修行者而来。

    长矛之上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无上气息,在修行者群内杀出一条血路,长矛矛头之上带着那些面色萧然的修行着血液直扑箫剑生而来,他前方的空气在燃烧,发出火焰撕裂和鸣叫的凄惨声,千丈距离眨眼即到,箫剑生下意识的想要挥剑格挡,但此刻他的手臂根本无法抬起,手中的虬龙钝剑重欲万斤,眼看着他四周已经变成了汪洋火海,箫剑生的额头之上渗出了汗水,汗水顷刻间被烘干,炙热的温度让他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长矛已在眼前,箫剑生猛然爆发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力量,长呼一口气,猛然探出手臂将那长枪抓在手里。

    就在这时,神箭宁龇牙咧嘴的哎呀一声彻底将箫剑生从那个宏大的场景中拉回了现实。

    他有些懵懵懂懂的看了眼手里抓着的那条手臂,沿着手臂往上看,看到一张无限愤怒的女子脸庞。

    箫剑生猛然惊醒,快速松开神箭宁的胳膊,有些惋惜道:“如果能再看的清楚一些就好了,可惜了。”

    神箭羽笑道:“做梦梦到天仙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并不否认,但他感觉那不是梦,比梦境要真实许多。

    神箭宁使劲的甩了甩胳膊,余怒未消,冷冷道:“见色起意,你弄疼本姑娘了,知不知道?”

    箫剑生轻笑点了点头道:“你也搅碎了我的美梦,咱们扯平了。”

    神箭宁用五彩的眸子瞪了箫剑生一眼,不悦道:“刚才若不是本姑娘出手,你可能已经入魔了。”

    就在这时,神箭羽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笑道:“没那么夸张,箫兄有此感觉,很可能与你身上背负的气运有关。”

    似乎只能如此解释了。

    一路上,箫剑生都比较沉默,他的脑海还被刚才那一幕占据着,他想到了年轻时候的宁铁鞋,感叹这老家伙真实的年龄可能比那王八还长个尾巴,他想起了那位白发女子,整个人彻底的陷进去无法自拔。

    尤其是白发女子的侧脸,与葬山河图中的那女人有七分相似,箫剑生突发奇想,很想看一眼葬山河图的原本,但葬山河图原本已经藏于龙炎城皇宫之内,除非有宁铁鞋的本事,才能将葬山河卷轴盗出来。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气流波动异常,似乎正有人御剑而来。果然,远处的天空正有五道御剑而行的身影正向他们接近,这五人也注意到了走在碎石中的三人,所以快接近箫剑生等人的时候,五人不约而

    同的放慢了御剑的速度,降低了高度。

    五人中有个中年男子,身披灰布长袍,背后背着一架琴一样的乐器,此时正眯眼望向三人,箫剑生能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念力试图穿透的他身体,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是极其粗鲁的,但他没有同样以念力回击对方,仅仅是瞥了一眼对方五人,便将斗笠往下压了下去。

    念力这种东西虽然由意念一念而成,看似浩浩妙妙无穷极,其实也是有多寡盈亏的,很简单一个道理,想的多了会头疼,头晕,这便是念力亏损的一般表现,箫剑生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一来他的念力有其他用处,二来他不相信这个人能从他身上看到多少信息。

    似乎神箭羽也受到了这般的待遇,显得有些不悦,但还是忍着没有出声。

    行走江湖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不能轻易试探对方的根底,除非有动手的可能,不然会被视作无礼,甚至是一种挑衅行为。

    箫剑生和神箭羽继续踩着碎石前行,但神箭宁似乎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这姑娘性子直爽,喜欢凭着性情做事,神箭宁冷冷的回敬了一眼中年男子,声音冰冷道:“请问这位大叔来自哪门哪派,哪庙哪观,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这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吗?”

    那位中年男子轻笑一声,还没等他旁边的几人怒出声,便对着下方三人说道:“误会,纯属误会,这位姑娘你怕是曲解了本人的好意。”

    神箭宁冷笑道:“你有什么好意不妨直说,何必绕来绕去。”

    中年男子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笑着道:“几位可能有所不知,神冢内部危机四伏,每百人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会将这百人分成五组,每组人都会秉承一种天地意志,在神冢内部除了遇到不可预测的危险,也会遭到意志不同的修行着刺杀,我们五人来自遥远的夷人域莫干山,想必你们也是风尘仆仆而来奔赴那借兵山而去,咱们不妨事前结成战盟,这样便可少缺几个敌人,至于其他好处本人就不一一细说了,诸位不妨考虑一下。”

    还没等神箭宁出言拒绝,箫剑生已经直言道:“大叔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暂时还不做考虑。”

    果然,中年男子脸色一冷,就缺句应景的台词,不识抬举,冷哼一声带着其他四人御剑而去。

    五人走远后,神箭羽说道:“箫兄为何拒绝的那么快,刚才那人并没有说谎,的确是是每次神冢开启麻烦事不少,甚至有的人历经千里万里赶来,不是死在了神冢里面,而是倒在了外面。”

    箫剑生说道:“他的诚意不够,和这种人合作或许比不合作更危险。”

    神箭羽好奇道:“何以见得?”

    箫剑生回道:“从其他四人的脸上得知。”

第十二章 我有一柄剑,为你挡风雨

    时间接近中午,太阳仿若大火球炙烤这这片碎石大地,脚下的碎石都生出了焦糊的味道,三人拿出各自携带的水葫芦都没舍得豪饮,只是润了润快冒烟的喉咙。

    神箭宁略微大方了一次,小心翼翼的用水洇湿了手,又将手放在头顶的拍了拍润湿了头顶黑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很夸张的笑了笑,可惜也就一丁点的时间,水迹便被烈日烘烤气化。

    三人顶着烈日继续往前赶路,一路上箫剑生沉默寡言,极少主动说话。

    他在处心积虑的试着进入那个微妙的世界之中。

    试了几次之后,脸上显出了不甘之色,最后还是放弃了。

    或许是心境受到了干扰,或许是离雷霆神庙近了的缘故,沿路上的修行者明显增多,经此一扰,箫剑生再无法潜心遐想,那种奇妙的感觉如一只飞上云霄的金丝雀,越去越远。

    箫剑生皱了皱有些僵硬的眉头,觉得有些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个场景,那个人了。

    当那一剑斩向白发女子的时候,他真想替她挡下那长剑的伤害,那是一种血液都在燃烧的冲动。

    那一刻,箫剑生愿意为她做一切事,哪怕入魔,他很想高声的告诉白发女子,我有一柄剑,愿为你挡风挡雨挡杀戮,你可愿意否?

    可是他没有高声语,可能是担心恐惊天上人。

    他在任何女子身上都不曾这么强烈过,隐隐有几分无法自拔。

    神箭羽淡淡道:“放弃了,是不是不符合你的性格?”

    箫剑生知道神箭羽这是在取笑他,便也平心静气回道:“人终是要活在现实,活在当下。”

    神箭羽轻轻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地平线上,空气袅袅流动的远处,一间巍然庞大的古朴建筑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三人眼前,或许便是那位老翁说的雷霆神庙了。

    在雷霆神庙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偏小的神庙,如众星捧月一般环绕在雷霆神庙周围几十里外。

    三人相视而笑,显得异常兴奋,便都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神箭羽问了箫剑生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箫兄弟,从未见你御剑凌风,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不会?”神箭羽问道。

    箫剑生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剑,笑道:“会点,只不过飞的不稳当。”

    神箭宁在箫剑生身旁噗嗤笑出了声:“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会点。”

    箫剑生点了点,声音怪怪说道:“那就是不会吧。”

    神箭宁大大咧咧拍了拍箫剑生肩头,冲他笑道:

    “叫声姐姐,姐姐便教你如何御剑凌风,万丈高空驰骋。”

    箫剑生呵呵而笑:“叫你奶奶都无所谓,只要你不怕脸上长褶子,关键是我不想学,剑就是用来杀人的,踩在脚下会弄脏,而且走路还锻炼身体。”

    “好吧,那你就做跟屁虫吧。”神箭宁白了眼箫剑生,和神箭羽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人刹那间跃上百丈高空朝着雷霆神庙飞去。

    箫剑生望着兄妹二人离去的方向,腹诽道:既会逍遥游,何须学那鸡肋的御剑术。

    他和神箭羽兄妹认识时间不长,但能感觉到这两人都是心底实诚之人,都不是欺诈之流,日后可以交往,虽说都有点小骄傲,但哪个修行者不是骄傲的,尤其是妹妹神箭宁心直口快,和她相处起来非常的舒心,尤其是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依然能融洽相处,这就够了。

    这样也好,能落个清净且不说,相信神箭羽会把接下来的事安排好,他正好去寻找万姑,将师傅的信函呈上。

    最主要一点,箫剑生感觉自从踏上这片碎石地,他体内的离世经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似乎是受到了这荒凉气息的召唤,位于他膻中位置的那盏灯竟是不点自亮。

    他也很期待九灯全亮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他体内的那份气运也将得以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境界,他曾经苦恼过,自己受紫运眷顾,但带来的只有诸多的厄运,先是奉天王朝那狗皇帝为了寻找他,派兵大肆抓人导致爷爷和妹妹离他而去,接着无极宫四长老祝敏趁着师傅外出险些一掌拍死他,再接着援助大良国奉天王朝和剑山同时派大批人马擒他,后来听闻青云观因为当年柳慕白包庇一事遭到了血洗,再就是江湖令,一件件数过来仿佛整个天下都在和他为敌,如不是现在身处南国之地,怕是早已经有人主动找上门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好自己,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来应付接下来的变故。

    箫剑生摇头苦笑,追着神箭羽他们的方向继续赶路,他的头顶上空时不时有御空而行的修行者,时不时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对此,箫剑生都是不做理会。

    此时,箫剑生身单影只,顶着炎炎烈日走在碎石大地上。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雷霆神庙近在眼前。

    神庙高大、雄伟、古朴、透着一股久远的沧桑气息,尤其是正面十二尊丈许粗二十余丈高的人像石柱,仿佛如通天柱一般,似在支撑起这片天与地,很令人震撼。

    石柱之上的人像俱是高大无比,有清新婉约仿若仙子般的女子,也有面色狰狞的男子,形态各不相同,他们仿佛脚踩大地头顶日月与这片天地齐高,建

    筑连同三层垒石基座高约三十余丈。

    除却雷霆神庙的高大雄伟,仿佛就是一件纯粹由巨石经过各种精细打磨,刨凿堆积而起的工艺品,不管是那石柱还是石阶之上,俱都雕刻着繁杂的符文,箫剑生看着有些符文和他身上那本阵谱上的符文相似,仅仅看了一眼,便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似乎那些石柱上的人像活了过来,有的女像正冲他媚笑,男像则是冲他横眉立目,箫剑生知道这些都是符文的威力,他如今对符文还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一些忌讳,看久了绝对与沉入其中,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所以他赶紧移开看视线。

    此刻,位于雷霆神庙巨大的阴影里,已经聚集了五六十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种衣着,各种表情,各种议论,但都不是普通修行者,境界至少是合五境,普通人也没资格进入神冢之内,此刻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人群之中不时的有那种背着小药箱的江湖游医穿梭往来,正在推销着自己的神丹妙药。

    箫剑生随意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他看到了那名中年修行者和他带来的几名年轻辈修行者,其中便有一女子向箫剑生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箫剑生权当没有看见,将斗笠往更低压了压,向雷霆神庙走去。

    箫剑生沿着巨大的石阶而上,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还没等他解释,便听一个女子说道:“在神冢开启之前,雷霆神庙是不允许进入的。”

    箫剑生赶紧停下,扶了下斗笠,满脸堆笑的看了眼拦路女子,差不多和他同龄,明显属于南国的女子,肌肤极好,长相也颇为不俗,箫剑生先行一礼,平心静气说道:“冒昧问一句,万姑可在里面?”

    女子谨慎的打量了一眼将身体用黑袍包裹的少年,声音轻柔道:“师傅很忙,从不见无名之客,如果有话转达,我便可以带话,如果仅仅是想走个便捷之路,还是请回吧。”

    箫剑生长呼一口气,心底总是敞亮了几分,原来这女子还是万姑的弟子,那便好说了。

    信函的内容箫剑生已经看过,在他看来信背面的那半句话才是主要东西,或许是师傅想给万姑透露什么信息,思来想去,箫剑生觉得这封信必须交到万姑手里。

    箫剑生再次抱拳平心静气说道:“抱歉,家师吩咐务必将信函交于万姑本人。”

    女子下意识的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便请报上令尊的名号。”

    箫剑生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无极宫,胧月。”

    女子略显吃惊,修长的双眸细细扫过箫剑生,并未出声,轻轻点头而去。

第十三章 棋盘

    箫剑生并未等多久,女子便莲步轻移出现在他面前。

    女子招呼道:“跟我来吧,师傅要见你。”

    箫剑生微笑点头,随女子穿过巨大的人像石柱,向雷霆神庙内部走去。

    女子头前带路,箫剑生心情沉重的跟在她身后,之所以如此,是万姑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据说万姑脾气怪异,喜怒无常,他知道这种性格的人很难打交道,翻脸比翻书还快。

    两人穿行于两侧灯光幽暗的石廊,扑面而来一阵阵焚香烧纸的怪味,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两人进入了一间幽暗阴森的宽敞大厅,女子放缓脚步拾级而上,箫剑生随女子步上丈许台阶,来到一处高耸的石台之上,石台悬空,四角树有灯烛,但灯罩里面并没有燃烧之物,只有一团散发着幽暗光亮的气体。

    箫剑生没敢继续张望,目视前方而去,他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半人高的石桌,石桌旁边站着一位佝偻腰身的老妪,正面对着石桌上的一个黑石棋盘似在深思。

    女子看了眼有些拘谨的箫剑生,极其小声道:“等等便好,切莫打扰师傅,不然她老人家会生气。”

    箫剑生心领神会,轻轻点头,女子退下了石台而去。

    女子走后,石台之上只剩下老妪和箫剑生两人,箫剑生越发显得有些拘谨,神庙内部相比外面,有冬夏之别,但箫剑生却止不住的汗水直淌。

    灯光幽静,气氛压抑。

    老妪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箫剑生更是连呼吸都的拿捏着,静静的看着老妪的背影,看着空荡荡的黑石棋盘,看着那些残缺不齐的纵横线。

    箫剑生这一站便是几天时间,他的双腿早已麻木的和那灯柱差不多,他的表情也僵硬的只会睁眼闭眼,最初,他还能看清那棋盘上的残缺线条,这几天下来,不知道是他眼睛的缘故,还是那些线条的原因,棋盘上的线条开始变的模糊起来,残缺的线条迷迷糊糊中竟然在自行沿着棋盘如水般流动。

    这几天以来,那名女子只来过三次,三次俱是送上一杯滚烫的清茶,转身而去。

    最后那次,箫剑生斟酌了一下用词,在女子临走时,终于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师姐辛苦了。”

    “师姐?”

    女子明显愣了一下,但没有说下去,飘然而去。

    似乎是第二天时分,箫剑生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他的脑海混沌一片,双眼干涩疼痛,整个人像垂暮老人一般浑浑噩噩的几欲倒下便睡,但就在这时,棋盘之上突然闪亮起来,顷刻间有红黄两色的混沌之气自那黑石中滋生而出,开始构绘起来,几息之后,棋

    盘之上由红黄两色混沌之气凝实的山峦图隐约可见。

    箫剑生登时瞪大眼睛,凝神静气,他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两步,却被一道苍老的气息惊的又退回了原处。

    老妪先是舒展了一下筋骨,连续呼出三大口浊气,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来,然后直勾勾的看着箫剑生,缓缓的抬起眼皮,昏沉沉的双眸开始变的充满了精气神,某一时刻,双眸之中迸发出两道精光。

    老妪并非箫剑生想象中长的口眼歪斜,龇着黑洞洞的嘴巴,反而长的慈眉善目的,可以想象老妪年轻的时候绝对也是璧人一个,若非那两道眸光咄咄逼人,箫剑生绝对会放松警惕。

    老妪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将信拿来。”

    箫剑生往前挪了几步,将准备好好久的那封信双手递上,然后再原路退回。

    老妪将信笺在石桌上摊开,先看了正面,然后自然而然的翻过信笺看向背面,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几个字上停留了一些时间这才挪开。

    箫剑生虽然好奇这几个字到底是何意,也不敢去问,但他能看的出来,老妪看那几个字要比正面的满篇文字要用心很多。

    老妪突然指了指身后的棋盘,看着箫剑生说道:“孩子,难道你不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箫剑生紧张的摇了摇头,紧接着有点了点头,低声道:“晚辈斗胆猜一下,莫非这便是借兵山?”

    老妪缓缓的点了点下巴。

    就在箫剑生屏声静气的盯着那借兵山气状图的时候,老妪说道:“神冢即将开启,借兵山也已经推演完毕,你能记住多少算你的造化,老身喜欢一碗水端平,既然你先人一步看到了神冢内部,那么必然会付出一些代价。”

    箫剑生躬身谨言道:“什么样的代价,万前辈请讲。”

    老妪并没有讲,而是望向了大厅之外。

    就在这时,有一白色人影缓步进入了大厅,步上石台,面朝老妪躬身施礼,声音清脆说道:“万前辈如此行事之法,令晚辈钦佩至极,若安某现在就动手杀他,终究会在江湖上留下话柄,若是他从神冢出来,那晚辈再出手取他性命便是。”

    来人身穿一袭白衣,身披白色长袍,面带银色面具,背背一柄锈迹斑斑的无鞘长剑,只露一对明亮的双眸,根本看不出年龄和长相,更难有性别之分,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似乎在拿捏着。

    箫剑生望着白衣人,无端生出一种厌恶的感觉。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自己的猜测,白衣人张口闭口所杀的人正是他箫剑生。

    老妪随意说道:“江湖事

    ,便按江湖规矩解决,实话实说,我万秋阳还是存了一点私心,毕竟和这孩子存了些渊源,等他走出神冢,便应了那句话,生死在天,富贵在命,到时候你们将如何,万某绝不拦着。”

    白衣人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平静道:“晚辈等他走出神冢,他若死在里面,晚辈自当如实昭告天下。”

    白衣人缓步而去。

    就当他一脚跨向石阶的时候,箫剑生斜了眼白衣人的背影,声音冷冷问道:“你便是南国安公子,为了杀我而来?”

    安公子停下脚步轻笑道:“是,准确的说并不是杀你,而是将你身上的气运还于天下,或者也可以说为了天下太平而来,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缘何在你来的路上安某迟迟不动手,这个便是万前辈的意思,我若在琉月岛将你截下,倒显得武榜之人只会欺辱小辈,所以,你可以在神冢内觅机缘,若能出来与我一战,你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无可厚非,我为天下人有个交代。”

    箫剑生笑道:“很不习惯你们武榜人自以为是的说法,杀便是杀,何来怎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明明就是替奉天王朝办事,替奉天朝廷当狗,何必自圆其说。”

    安公子冷笑道:“将死之人,安某不想与你做口舌之争,只是安某很好奇,死到临头,你为何还能笑出声?”

    箫剑生依然笑道:“因为我自信,笑是自信的表现,我笑你们武榜人太可笑,笑这世界太恶心,可否?”

    安公子遥遥头说道:“好好活着,安某等你归来。”

    箫剑生看着安公子走入幽暗之中。

    回头看向老妪,躬身说道:“多谢前辈,晚辈无事告退。”

    万秋阳挥了挥手。

    箫剑生走出了很远,悠悠的石廊内传来万秋阳轻笑的声音:“孩子,好好活着。”

    箫剑生快步出了雷霆神庙。

    女子便等候在雷霆神庙石阶旁边,她看着箫剑生走来,轻笑说道:“准备一下,神冢明日开启。”

    箫剑生轻轻点头,忽然想起女子送给他的滚热清茶,自然知晓女子在茶水里面放置了提神的药物,便报以微笑道:“师姐辛苦了,师姐可否告知名讳。”

    女子冷眸笑道:“荒唐的紧,我管你师傅称呼月师姐,你又称呼我师姐,是何道理?”

    箫剑生忽然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赶紧给女子鞠躬致歉,女子轻轻摆了摆手笑道:“画盈盈,你叫画师叔好了。”

    箫剑生实在是无法喊出口,冲着画盈盈深鞠了一躬赶紧溜之大吉。

第十四章 大道千万条,何处通吾乡

    画盈盈刚走,箫剑生转过身,脸色铁青。

    刚走下石阶,心里就开始了骂娘。

    是谁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这一路上已经足够的小心,但还是暴露出了身份,导致南国安公子竟然来雷霆神庙兴师问罪,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箫剑生一时无法想象。

    箫剑生漫不经心的走在人群中,脑海中闪现过一个个人影,饭庄中的肥胖少爷、常在、富贵,船主柯海,楼船上呕吐的老者,神箭羽兄妹,流沙水月的吴姓男子,林娇……

    箫剑生一一捋过去,但终不得其解。

    似乎都有可能,但可能性最大的莫过于神箭羽兄妹。

    对于神箭羽兄妹,他并不想做这样的猜忌,但此事也由不得他,箫剑生冷眸扫过人群,人群中没有神箭羽和神箭宁两人的影子,这越发加重了他的猜测。

    此时,神庙下方赶来的四方八面人士越来越多,少说也有一百多人,按照夷人域莫干山那中年男子所说,人员已经超限,注定有人是无法进入神冢的,这期间必然会再起争执。

    箫剑生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心。

    万秋阳到底是什么人,和无极宫有什么渊源,竟然一直知晓箫剑生的动向。

    箫剑生再次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万姑既然要帮他,为何不是好人做到底,或许也是迫于武榜压力?

    不过箫剑生已经很知足了,总比那安公子现在找他麻烦好,就凭刚才安公子身上展现出来的强大气场,他现在还真不是对手,如果能从借兵山将九转天拿到手,或许……

    箫剑生忽然想到了那份江湖令。

    他借着斗笠的掩护,双眸不动声色的在人堆里游离,所有的人挨个看过去,他忽然感觉一道背影有些熟悉,尽管那人已经彻头彻尾的换了装扮,但宽大的长衫无法改变他瘦小的身躯,也遮掩不住他有点驼的后背。

    箫剑生很随意的在人群中穿行,有意无意的向那个人走了过去,他已经隐隐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是个白面书生样的中年人,此时正坐在一块断裂的石条上闭目养神。

    箫剑生冷笑一声,继续往前,离那个人不足一丈的距离时,当他看清那人手里摁着的刀柄时,他下意识的停了一下,而那人摁刀柄的手缓缓变成单手紧握刀柄。

    箫剑生再次往下压了一下斗笠,他的右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身后的剑柄,当他握紧剑柄即将拔剑的一瞬间,他身后有人细声细气说道:“你这混蛋死哪去了,这几天人家一直在等你。”

    箫剑生停下拔剑的动作,回头瞥了一眼有些忸怩的神箭宁,只见神箭宁冲他一顿眨眼睛抛媚眼,他瞬间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箫剑生假装挠了下后背,看着神箭宁好似含情脉脉的眼神,肆意笑道:“才几天不见你就……”

    神箭宁不做解释,一副你爱咋想都行的表情。

    箫剑生大大咧咧的搂住神箭宁的柳腰,

    两人向远处走去。

    人群中竟然有人看着神箭宁的背影吞咽起了口水。

    更有人看着那芊芊柳腰,已经能想象到一颗好白菜即将被那黑皮猪拱,向箫剑生投去愤愤不平的眼神。

    离开雷霆神庙,箫剑生和神箭宁直奔远处那座废弃的神庙,走出了很远,箫剑生这才挪开那条胳膊,疑惑道:“宁儿妹子,你该不会当真吧,刚才只不过随口说说……”

    神箭宁一脸认真道:“你未娶,我未嫁,如何不能当真,况且这事哥哥他也同意了。”

    箫剑生隐隐有些心跳加速,不过他还是故作轻松笑道:“话可以这么说,但你不是我喜欢吃的菜。”

    神箭宁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噗呲笑出声来。

    此刻,远处那做废弃的神庙中投来一束愤怒的目光,神箭羽看着家妹和那箫剑生没有正形的样子,恨不得一箭射穿那家伙的头颅,低头之时,他看了一眼地下倒着的那黑衣人,狠狠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处,随着一声闷哼,那人突然睁开恶狠狠的眼瞪了神箭羽一眼,吐出一大口鲜血。

    废弃的神庙之内,箫剑生疑惑的看了眼地下倒着的那名中年男子,腹部中箭,满脸血污,胸口塌陷,命悬一线,但那双被血水快粘住的眼睛依然透着凶光。

    就在这时,神箭羽递给箫剑生一枚巴掌大小的紫竹雕刻的椭圆形腰间挂物,说道:“人我已经给你抓住了,你自己看着办。”

    箫剑生淡淡的看了眼椭圆腰牌,目光在“衣袖坊”三个字上稍作停留,然后揣入怀中,说道:“让羽兄费心了,这是来自奉天王朝皇室的一个秘密组织,专门负责跟踪和追杀,我还听人说一旦被这些家伙惦记,九死一生。”

    神箭羽笑道:“费心谈不上,只不过举手之劳,也为了让你放心。”

    神箭羽在说到“放心”二字的时候,重重的拍了拍箫剑生的肩头,然后和神箭宁一起离开了废弃的神庙。

    箫剑生望着神箭羽兄妹离去的身影,感觉一身轻松。

    几息后,箫剑生蹲下身静静的盯着那位衣袖坊的探子,伸手替他擦了擦粘在眼睛上的血迹,然后又替他捋了捋凌乱头发中的枯草和碎石,平静道:“临死之前,有没有准备说的话?”

    那人努力眨动了一下眼睛,吞咽了一口嗓子了滚滚而动的血水,声音低沉道:“箫剑生逆贼,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别指望我给你透漏一点消息,妄想。”

    箫剑生微笑道:“好。”

    此时,天色已经快接近黄昏,但围在雷霆神庙周围的那些人还没有散去,或许是怕别人抢了名额,他们原地解决吃喝,甚至这几天睡觉都在原地,基本是倒头便睡。

    然而,就在他们津津有味的嚼着随身带来的干粮,大口咕噜着酒壶里的酒时,忽然间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一个人影砰然落地,在坚硬的碎石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同时,有人的肢体向四周扩散着飞了出去,洋洋洒洒

    落在众人面前。

    其中有一人正在闭目养神,在听到动静后猛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后心狠狠的扎了一下,很快这人又闭上了眼睛,但他的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抽了起来。

    今夜的明月很亮很大,月光洒落,四周幽静。

    箫剑生安静的靠在废弃神庙的石柱上,独自抬头望月,不知何时,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神箭羽和神箭宁并肩走来,在箫剑生对面坐下,还是那坛来自极北之地的酒,箫剑生拍开泥封,猛灌了几口,将酒坛推至了神箭羽跟前。

    神箭羽并没有喝酒,而是单手抚着酒坛说道:“你的处境很堪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离开球月岛。”

    箫剑生轻笑着并未说话。

    神箭羽接着道:“今天安公子让我们离你远点。”

    箫剑生接过酒坛细抿了一口,声音清淡说道:“在很多人眼里,我是这乱世的祸害,我是妖星,所以,给你们点建议,离我远点。”

    神箭羽低头细思着这句话,确实如此,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个话题,包括那份江湖令,就在昨天,几个来自东杲的武士还大言不惭要借兵山出去之后一边游历天下,一边寻找箫剑生赚取那份悬赏,当时,神箭羽只是付之一笑,并未正眼瞧那几人。

    神箭宁一把抢过箫剑生手里的酒坛,很嫌弃的瞅了一眼箫剑生留在坛口上的口水,闭着眼睛仰头灌了一口,爽朗笑道:“你是担心我们过来抢你的酒喝吧,本姑娘偏要抢。”

    神箭宁接着又咕咚了几口。

    箫剑生笑道:“我担心你这样子嫁不出去,没一点女孩子的矜持。”

    三人围着半坛酒大笑出声。

    不知何时,明月不再明亮,一个黑影出现,挡住了原本皎洁的月光,很快,雷霆神庙那边传来了敲击金属的声音,叮叮当当伴着一阵阵凉爽的夜风越飘越远。

    神箭宁低声道:“在极北之地没有天狗食月的一说,传说中,月亮乃一位修行者羽化成仙所化,为的就是在黑夜中为夜行的人照亮回家的路,然而……”

    “那都是族中老人骗人的话,在极北之地根本看不到怎么明亮的月亮。” 神箭羽摸着家妹的头笑道。

    虽然都是传说,然而,此刻的箫剑生脸上却显出了惆怅的苦笑,他若有所思道:“大道千万条,何处通吾乡。”

    三人将剩下的半坛酒喝尽,都显得有点醉意,一人背靠一根斑驳的石柱,互相说着夜话。

    神箭羽在箫剑生脚下丢了一块小石头,箫剑生转过头时,神箭羽疯笑道:“箫兄弟,胜那白衣安公子有几分把握?”

    箫剑生摇头道:“现在毫无胜算。”

    神箭羽忽然道:“如果算上我神箭羽手里这张弓呢?”

    箫剑生愣了一下,旋即摆了摆手,长久的沉思之后,遥望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圆月和圆月周围的卷云,感慨道:“赢他容易,赢天下人难。”

第十五章 起争执

    今夜过的很慢,也很闷,如那刚刚明亮起来的圆月,很快又被周围的卷动的云彩挡住了光明一般。

    箫剑生和神箭羽两人谈兴很浓,说天说地,说修行,说世道,说女人,似乎无话不谈,唯独绕过了神箭宁。

    一向少女天性十足,淡薄人情世故的神箭宁今夜显得很安静,一晚上总共没说过十句话,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

    天色终于亮起,雷霆神庙那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三人伸了几个懒腰,打了着哈欠,寻声望了过去,似乎吵闹的很严重,颇有要动家伙的矛头。

    “看看去,或许有惊喜。”

    神箭羽用破弓捅了箫剑生一下。

    箫剑生点了点头,起身后麻利的整理了一下发皱的黑袍,重新束缚了一下身后的虬龙钝剑,随着神箭羽兄妹向雷霆神庙走去。

    听来听去,原来是刚才神庙下了通告,进入神冢不多不少只能是一百人,多余出来的人让内部解决,这才大动干戈。

    此时在场的人数正好是一百一十三人,显然是超过了一百人的范围,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有十三人是不能进入神冢的,只能等下一批,这十三人正好是会在最后赶来的两批人中的十四人中产生,南海通灵之地八人,奉天王朝某修行门派六人,显然只剩下一个名额。

    这一个名额到底给谁,便产生了分歧。

    来自奉天王朝某个小门派的几名弟子,认为他们先南海通灵之地先到一步,这一个名额理应属于他们,但通灵之地的几名修行者凭借着人数的优势,而且通灵之地离着球月岛本身就近,所以这几人不据理也力争。

    他们认为奉天王朝无权参与其中,理由很简单,奉天王朝出了个箫剑生,这人乃当时武榜追杀之人,为乱世的祸星,本着追本溯源的说法,奉天王朝的修行者应该受到株连。

    来自奉天王朝的几名修行者亦是年轻气盛,似乎背后隐隐有靠山,一步不让,所以双方的争执愈演愈烈,眼看就到了挥刀见生死的地步。

    其中有一名劝和者,是来自大夏国的一名女子,女子的意思是按照双方通过切磋的胜负定去留,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奉天王朝一方也认同了此法,但通灵之地的几名修行者完全不接受。

    那名女子无语冷笑,退了下来。

    就在这时,来自奉天王朝的一名修行者手提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指着对方怒道:“无理至极,那箫剑生虽然出生自奉天王朝,但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不说位于泥井口的家族坟墓被平,他爷爷和妹妹的尸骨也被晾晒了多日,他养父的坟也被连根拔除,就连和他有牵扯的青云观也被朝廷血洗,到现在

    柳慕白还落魄在外,这些足以说明奉天王朝对箫剑生的不容,反倒是你们通灵之地,当年本就是出身自奉天王朝,最后才和一众道士叛逃去了南海,真是聒噪。”

    通灵之地有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生的虎背熊腰,方脸大口,在众弟子中最是显眼,这名弟子冷笑着往前迈了几步,双目直逼来自奉天王朝的一伙人,咧着嘴咄咄逼人道:“且不说我们南海一脉早在千年之前便和奉天王朝划清了界线,就拿今日之事来说,本司职有理由相信你们中某一人可能是那箫剑生本人,据说那厮此次也来到了球月岛,乔装变样之后混迹人群之中,在没有弄清那厮的身份之前,我便有理由代表天下正道将你们诛杀此地,本司职有好生之德现在决定放你们一马,还不退去?”

    这一番话引的人群中一片哗然,也是足够的义愤填膺,此时便有人偷偷的打量来自奉天王朝的几位修行者,也有人偷偷的摸向了身边的利刃,更有人已经退后将那几人包围了起来。

    “杀死他们,以绝后患。”有人助威式的喊道。

    “我们太白山力挺通灵之地,建议将奉天王朝的修行者诛杀与此。”

    来自太白山的一名中年修行者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名奉天王朝面色决然的修行者。

    箫剑生一直冷冷的注释着场间诸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即便两伙人已经将他的名字提到了场面,即便说到了晾晒他爷爷和妹妹的尸体,将他养父的坟墓连根挖起,他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在这时,神箭羽偷偷笑道:“通灵之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早前还有些虚名,如今连徒有虚名都够不上了,那汉子虽然实力不俗,但心性不佳,应该武道一途不长矣。”

    箫剑生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没少听到风声。

    通灵之地是南海归墟的道人判出天下道门之后才美其名曰的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当年那一脉确实出自奉天王朝,和青云观、重阳殿本是一家,后来可能道不同便走上了分歧路,当然他对通灵之地没有好感源于另一件事,便是那次奉天王朝出兵将他们抓入筠天城演武场,据说背后上书奉天朝廷的便是通灵之地的那些道人。

    就在此时,那名来自奉天王朝的修行者仰天长笑一声,“可笑,想当年我们太苍宗是何其的辉煌,问遍这世间有几人敢如此发威,今天既然通灵之地要在我太苍宗前抖一抖威风,那我叶文轩便接招了。”

    叫叶文轩的男子忽然横起手中的刀,直面通灵之地的壮汉,轻飘飘说了一个请字。

    壮汉冷笑一声,往前挪了三步,并未唤出任何的器械,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突然摊开了手掌,只见他手掌之上突

    然散出一股血雾,在场的不少人都听闻过通灵之地的修行者擅长念力攻击,便以为他这一出手便是某种和念力有关的秘术,俱都睁大了眼睛等着欣赏观摩。

    箫剑生和神箭羽几人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壮汉的手掌,静待下一幕出手。

    然而,随着壮汉手中的血雾越来越盛,血雾出现了凝实的趋势,几息之后,血雾竟然凝聚成了一枚手掌大小盾形的令牌,待所有人看清那盾形之物上的三个字后,俱是大吃一惊。

    江湖令,盾形令牌之上三个金灿灿的字实在是再显眼不过。

    箫剑生下意识的往下压了压斗笠,单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身后的虬龙长剑,与此同时,神箭羽一步跨前将箫剑生挡在了身后,双目紧盯那通灵之地的修行者。

    此时,场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似乎那一枚血色的令牌带有某种镇压的作用,压的众人呼吸沉重,江湖令显,便代表武榜的威严,即便在场这些人如何再目中无人,但看到江湖令那一瞬间,依然眼神之中显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无他,武榜太过骇人。

    壮汉不屑了看了一眼叶文轩,冷笑道:“本司职怀疑和你那逆贼箫剑生私下交往甚密,今日便亮出江湖令,以示对你奉天王朝等人的惩罚。”

    叶文轩脸色突然变青,手中的长刀不着痕迹的颤抖了几下,但他还是正视了那枚江湖令一眼,将心一狠再无话可说,高高跃起一刀斩向那名壮汉。

    壮汉人不动,仅仅是翻动了一下手掌,手中的江湖令突然化作一道巨型的血色盾牌,似一座大山似的压向叶文轩,叶文轩人还在空中,脸色突然扭曲,长刀之上的弧光早已被镇压的失去了颜色。

    下一刻,江湖令化作一座大山将叶文轩砸落在地。

    叶文轩艰难的以长刀驻地想要支起身体,但他身上传来阵阵的骨断筋折的声音已经让人听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在江湖令的镇压之下,合五境大圆满的叶文轩没有一丝招架之力,眼看着就要暴毙,他的几名同伴本来想冲过来搀扶,奈何那巨大的盾牌根本就似一个实质的山岳般,让那些人撞的鼻青脸肿也冲不进来。

    就在这时,雷霆神庙之内,突然有人喊道:“够了,此乃世外之地,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

    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妪已经出现在神庙石阶之上。

    随他那老妪双目移向幻化作巨大盾牌的江湖令,血红色的盾牌顷刻间蹦碎,叶文轩双膝跪地干脆就没有起身,直接冲着老妪来了一拜,拜完之后,在几名同伴的搀扶之下向远处走去。

    壮汉目中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丝不可察觉的得意。

第十六章 精辟三击

    一轮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

    雷霆神庙石阶最高处,同时出现了五名身披红色长袍的女子,她们个个容颜清秀,一身火红长袍站在那里显得很庄严,面对火一般跳跃的朝阳,正接受来自一百名修行者的瞩目。

    其中便有人对着中间那名女子发出了赞叹声,很美,尤其那种面无表情的冷颜越发的让人觉得挪不开眼睛。

    五名女子每人手握一幅卷轴,卷轴为通体黑色,轴杆也是黑木所制,显得很古老,透着一股沧桑的韵味,泛着淡淡的红晕。

    这五人是万秋阳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名弟子,从小修行神合秘术,是这次神冢开启的神子,她们手中的卷轴乃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五卷经书,代表五种天地意志,分别为荒天、山海、太昊、太令、天残,这五卷经书便是开启神冢的钥匙。

    箫剑生就站在人群之中,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人群,看着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显得僵硬的脸庞,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划过那名有些罗背的男子,本来他想多看几眼,他很好奇那人高超的易容之术,只是,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的目不转睛的细看。

    箫剑生用眼角余光扫向那人,冲着那人冷笑了一声。

    两人谁都没有挪开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就在这时,神箭羽用肩膀靠了他一下,咂咂嘴道:“那五位天仙般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神子,她们自幼修行特殊功法,念力远远超出同境界修行者,作为神子,她们可以自由的行走于神冢和现实之间,箫兄是不是认识中间那位?”

    箫剑生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了神箭羽的一些小心思,所以闭口不言,那可是他师叔辈的存在,他哪敢随便议论,当然更不敢说那位女子是他画师叔,不然还不得的被神箭羽笑掉大牙。

    神箭羽有些索然无味的白了箫剑生一眼,眼睛继续盯着画盈盈转动。

    就在这时,万秋阳亦是身披火红色的长袍,雪白的头发上别了一支血红色的木簪出现在人群之前,双唇殷红如玉石,可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万秋阳的脸色分外的白惨,尤其是在红色的映衬之下。

    万秋阳双手互搭两肩,神态极其安详,如诵经一样的声音说道:“天地混沌,苍宇浩荡,无数年前,我辈修行大成者曾在这边大地上开疆沃土,抛头颅,洒热血,阻外敌于亿万里之外,才有了我们今日之家园,我辈修士应该有先辈撼天动地之决心,或许不远的将来,你们自然知晓这番话的意义。”

    有人走出人群,躬身施礼之后,声音谦和说道:“万前辈,传闻神冢之内危险异常,然而又非常适合修炼,对于进入内部的修行者来说,完全就是一次血与火的洗礼,不知可有此事?”

    万秋阳微笑道:“神冢之内自有天机现,你等无需猜测,进去便知。”

    似乎还有人有种种疑问,然而,可能是时

    间的原因,万秋阳压了压手,没让这些人发声,她再次说道:“神冢之内自成天地,既是天地,便有其自身的意志,进入神冢之内,你们百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分成五组,每一组二十人继承一种上古卷轴的意志,如果有机缘,集齐五种意志便可进入借兵山。”

    人群之中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暴起一阵阵潮汐般的哗然。

    忽然有人涨红脸问道:“若是强行闯入借兵山将如何?”

    万秋阳面无表情道:“会被那方天地不容,严重着身死道消。”

    那人脸色越发涨红,赶紧缩了缩脖子。

    接着,刚才那名来自通灵之地的壮汉笑着问道:“万前辈,据晚辈所知,前往借兵山有捷径可寻,如此说来或许不用机缘也能进入借兵山,此话可当真?”

    万秋阳冲着那汉子冷笑道:“确实如此,击杀意志不同者,便可继承对方的意志,但老身并不推崇此法。”

    壮硕汉子目露精光,悠悠的看向众人。

    ……

    数息之后,人群哗然而动,一百名来自天南地北的修行者随着五名神子向神庙内部走去。

    万秋阳看着那一个个背影,叹息了一声,对着初升的朝阳行了一个很特别的礼,在这一刻,她的双目之中充满了怜悯和悲泣。

    ……

    一群人穿过了一条幽静的石道,然后沿着缓缓向下倾斜的石阶走去,最初也有昏暗的灯光将石阶照出微弱的一片亮光,渐渐的,那亮光似乎变成了某种符文和线条,符文和线条交织成一张张复杂的蛛网,蛛网在每个人身上来回的穿行,任凭你是合五境大圆满的修行者也挥之不去。

    倾斜向下的石道长几许,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

    最初,箫剑生还能看清楚四周的人影,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脑海开始混乱起来,他的周围的脚步声和人影全部消失不见,隐隐约约只有一袭红袍在很远的前方缓缓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看到了五扇顶天立地的黑石大门耸立在他四周,每扇大门透着一股不一样的苍老气息,有的气息让他感觉到了死亡一般的恐惧,有的气息令他熟悉,还有的气息让他产生了举剑杀人的冲动……

    位于他正前方的那扇,便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味道,位于他身后的那扇,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里面的黑暗。

    箫剑生原地转了一圈,依次看着那一扇扇厚重的大门,他一时不知如何去选择,他猜想每一扇大门便代表着一种天地意志,选择不同,他在里面的命运将不同,他身边的伙伴也将不同。

    在无法做出选择之时,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其他修行者也面临着选择的两难之地,他们不知道一念之差,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神箭羽眉头皱的很紧,对他来说最紧要的事便是保护家妹

    的安全,所以他必须尽最大可能猜中神箭宁的选择,少倾,神箭羽目色坚定的走向其中一扇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幽暗的光亮之下,箫剑生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向那扇充满荒芜气息的大门走去,当他手指刚要推向大门的时候,那扇大门毫无反应。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转向下一扇门,那扇大门依然没有给与他反应,接着,他又试了其他的门……

    一瞬间,箫剑生想到了种种原因,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次借兵山之行对他意义重大,除了要将那传闻中的神器九转天拿到手,他还将面对安公子的一剑,如果不能接着神冢提升实力,后果或许会很严重。

    莫非是自己犹豫的时间太长,大门已经过了开合时间,五扇大门只剩下最后一扇了,那扇门后的世界让他不寒而栗,他极不情愿的往过去挪了几步,就在他打算试一试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笑道:“小子,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知何时,画盈盈出现在他身后,一改刚才冷颜的脸色,笑盈盈的看着他,箫剑生急忙转过身,看着身披红色长袍的画盈盈,笑着点了点头,疑惑道:“画师叔在等晚辈?”

    画盈盈反问道:“莫非此地还有其他人?”

    箫剑生越发笑容可掬起来。

    画盈盈忽然正色道:“师侄,小心来自通灵之地的榆畔关,他手里有江湖令或许比安公子的一剑都可怕。”

    箫剑生登时一愣,赶紧给画盈盈行了个大礼,微笑道:“请问画师叔,江湖令除了可以压制修行者的境界之外,莫非还有其他妙用?”

    当日一幕,箫剑生历历在目,那江湖令化作的盾牌不仅将那位奉天王朝的修行者压的死死的,同时那名修行者的境界好像也瞬间跌落了一境,如此秒物,不可不防。

    就在箫剑生思索的间隙,画盈盈点头道:“算你还有点脑子,江湖令封印了来自武榜前三甲最精辟的一击攻击,虽说真实力量已经有所减弱,但对付现在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箫剑生怔怔的看着对面的这个便宜师叔。

    既然画盈盈在此时提醒他,想必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安顿,箫剑生皱了皱眉心,说道:“画师叔可知破解之法?”

    画盈盈抿嘴轻笑一声,吃力的将一黑布包裹的重物交了箫剑生手中,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是师傅她老人家让我给你的,这也算是你师祖传下来的一物,现在交给你保管算是最合适不过。”

    “师祖……”

    箫剑生颤抖着手试了试那个黑布内的重物,感觉有几百尽之重,四四方方的好像一棋盘,他恍然大悟一般,犹豫了一下说道:“万前辈她老人家和师祖有何渊源不成?”

    画盈盈笑而不答,指了指他身侧那扇大门,转身而去。

第十七章 投城

    画盈盈走后,箫剑生快速的将黑石棋盘平放在地下,迫不及待的将黑布撩开一角,用手轻轻的在黑石棋盘摩挲了几下,确实是他当日看到的那块黑石棋盘没错。

    只是万前辈突然将这棋盘交于他保管,箫剑生有些始料不及,真的是为了应付江湖令吗,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箫剑生认为两者都有。

    箫剑生没做多想,望着黑石棋盘眉开眼笑,在性命攸关之时,似乎考虑再多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他知道这块黑石棋盘不是凡物,那日万前辈便以此棋盘在推演,最终将借兵山的山峦推演了出来,应该还保存在棋盘之内,至于如何显形,如何用这棋盘挡得下江湖令的精辟三击,他现在还无法参透,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琢磨。

    总之,箫剑生知道这棋盘是个好东西。

    箫剑生在庆阳镇的时候,没少为远行做准备,所以他从身后的窄小包裹内翻出一大块黑色布料,外三层里三层的将棋盘包裹结实,这才在后背上束好,棋盘很重,好在箫剑生力气足够大,如果换做一般人,即便是能背着走,也会成为累赘,但在箫剑生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箫剑生起身后试了试,感觉不影响他的速度,就是后背的位置被棋盘洇的有点凉飕飕的,不过也不碍事,他这才转身看向那扇门,为防不测,他将虬龙钝剑提前预备在手,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没犹豫,单手猛然向前推去。

    当箫剑生的手指快接近石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间将他的手掌吸引了过去,还没等他感受到来自石门上的温度,只听咔嚓一声,石门如一面镜子一样碎裂成无数块,与此同时,箫剑生只感觉眼前灰蒙蒙一片,尘烟翻滚之时,一股凉飕飕的冷冽寒风裹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恍如个梦,这里便是神冢吗?

    目力所及,风沙弥漫,遮天蔽日,天地不分。

    箫剑生感觉眉心有些发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眉心而出,他的感知也极其的模糊,像刚刚钻出被窝一般,让他很是着急。

    就在箫剑生快速的恢复着感官的时候,他用剑紧紧的护住身体,非常谨慎的盯着尘烟飞扬处的尽头,风吼的好像有些不对劲,更像是有东西高速奔跑在带起来的沙尘。

    旋即,箫剑生的听力和目力彻底恢复了过来,这种不对劲变了一种恐怖的气氛,远处隐约有剑气呼啸的声音,风沙之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道,除此之外……这方天地,似乎有些不对劲,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仿佛就像行走在泥潭一般,而泥潭之下好似有无数只手拽着你的脚不让走,身后那块黑石棋盘越发显得重了。

    几步之后,箫剑生脸色开始越凝越紧。

    他在那风沙之中隐隐嗅到了真正死亡的味道。

    但他没时间考虑太多,而凭命催动着脚力向打斗的位置冲了过去。

    当初那扇门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其实箫剑生已经有了准备,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种感觉来的如此之快。

    远远的他看到了十几个狼狈逃窜的身影,其中好像就有曾经劝架的那个女子,一身米黄长裙最是好记,此时那女子身上的长裙裙摆已经被杀死划裂了不少口子,长裙之上,血迹斑斑,头发也被风卷的如杂草一般。

    其他人基本也是一样惨状,浑身被汗水湿透,衣衫之上留下的不是汗水,而是泥水,这些人正拼命的向箫剑生这边奔来。

    箫剑生先是愣了一下,还没等站稳脚便看到不是很远的地方,天地间卷起的风沙像好浪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在那浪头之上,不时的有红色怪影在跳跃突进。

    箫剑生在脑海里一阵翻腾,也无法确认那些红色的东西是何物,像狼又像豹,但体型要远远的大于两者,通体上遍布着黑色的花纹,就在他屏住呼吸想看清那些红色怪影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名女子挥剑急道:“别愣着,速度走。”

    箫剑生和众人接头之后,没敢迟疑,马上跟着人群向来时的路冲了起来。

    风沙越来越大,呼啸声一浪胜过一浪。

    二十名修行者的身影很快就遮天蔽日的沙尘包裹其中,像飘摇在巨浪之中的小船,摇摇欲坠,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红色怪影在风沙之中奔跑的速度极快,一个跳跃就是丈许高,一道黑色的跨越便是好几丈,而且红色怪影数量也越来越大,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随着红色怪影直线推进,大地跟着震动,传来天崩地裂一般动静,那种陷入泥潭的感觉越发的清晰。

    一行二十人,跑了有十几息的时间,没能摆脱那些红色怪影的追逐,地面上传来了清晰的震动,先是地面上的细沙被震向了空中,紧接着,地面上开始出现了裂缝,裂缝开始一点点蔓延开来,宽的地方有一尺多,能看到细沙和碎石嗖嗖向裂缝之内坠落。

    眼看着红色怪影和滔天的沙浪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有十几道人影像商量好的一般,同时转身,对着那浪头斩出了数十道刀剑的光芒,丈许长的刀光剑影夺目闪过,但很快便被沙尘吞没,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无法阻挡那些红色怪影,箫剑生迎着风沙张开嘴,终于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他吃惊的发现,这里竟然不能御空或者御剑。

    这里整片天地似乎被封锁了一般,脚下是泥泞,头上是一张无形的大网。

    一个喘着粗气的少年,边跑边吃力道:“当初迟疑了一下,选错了石门,本来想着既是来历练,便以死

    亡的气息来磨砺一下,谁能想到……逃跑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你待如何?”有人急切回应道。

    那少年细长身材,此时已经脸色涨红,时间的甩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道:“留下几人阻挡一刻,我算一个,那位朋友愿意和陆某同往。”

    “这样无异于找死,大家共同进退才是办法,如果你想死便留下,我等不陪。”

    “现在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犯不着如此拼命。”

    陆姓少年脸色挣扎了一下,身形猛然停下,其他人则是冷哼一声摇头而去,少年目色冷冽的目送着那十几人与他擦身而过,他咬了咬牙,直接高高跃起数丈高,那修长的身影依然与风沙的浪头齐高,在他那双充满了决然的双目中,已经映衬出了数百道红色的怪影。

    少年厉声喝了一声,身在空中,唰唰唰出了三剑,剑气叠加在一处便如山崩一样壮观,他的剑气并非斩或者是削,而是产生了爆裂的效果,直接将冲在最前的几个红色怪影爆成了血雾,巨浪的推进也暂缓了一下。

    似乎收到了效果,少年看了一眼已经跑出很远的同伴,双目紧凝往前奔了几步,再次迸发出三剑,沙尘之中红色怪影爆裂的血雾染红了飞扬的沙尘。

    少年再次借着风势往前奔出十几步,猛然跃上高空,再次凝聚出三剑,但他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没有出手,就在眼睛睁大到极限,几十条红色怪影直接从浪头跃下,化作几条血色残影直奔少年头顶而来。

    少年迟疑的刹那间,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身形猛然跃起,他刚才所在的地下已经裂开一道几尺宽的黑缝隙,就在他刚刚坠地的一瞬间,几条红色怪影接连扑杀而来,少年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绝望,但他还是斩了出精华的一剑。

    剑气所过,红色怪影被绞杀成团团血雾。

    然而,红色的怪影何其的多。

    就在少年穷尽全身之力,想要避开那些红色怪影的扑杀之时,他的身侧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与此同时,少年身后一道铜墙铁壁似的剑气直接形成了一堵高墙,将他与那红色怪影隔离开来,少年得以喘息,感激的看了一眼黑袍少年,随之,目色之中皆惊骇。

    刚才黑袍少年纯由剑气凝聚起的一堵墙,顷刻间绞杀了数十条红色怪影,又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条几丈宽的沟壑,直接阻断了后面的道路。

    “这是剑意……”

    少年似乎有些痴迷于剑道,竟然出身的想在那剑气凝结成的高墙之上看出一些端倪。

    “前面有城池,速度去投或许能活命。”

    黑袍少年扔下一句,突然抓住有些痴痴迷迷陆姓少年的胳膊转身就跑。

第十八章 美人鼓 红衣妆(一)

    那一剑来自箫剑生海浪的观悟,已经隐隐有了浪潮般一泻千里的写意剑意,剑气磅礴,纵横百丈,但缺点也很明显,凝结的时间短暂,很难将沙海浪潮阻挡很长时间。

    究其原因,箫剑生还没有完全领悟那潮起潮落的真谛。

    但对陆姓少年来说足够了,也足够让他震撼了。

    红色怪影纷纷撞向剑幕,被凌厉的剑气撕碎,尸之不存,血肉横飞,空中传来一声声撕碎长空的惨叫声。

    到现在箫剑生都不知道那些红色怪影是什么东西,像一种没有长皮毛的凶猛动物,身上的花纹更像是有人故意画上去,看起来很像符里那些繁奥的墨图案。

    刚才那一幕让陆姓少年身心颤抖不已,为何这一剑会如此强大无匹。

    箫剑生微笑着回了一下头,笑的很自信,似乎便是最好的答案。

    陆姓少年逃命的途中还不忘痴迷道:“我如何才能凝刚才一剑之威?”

    箫剑生龇了龇牙,风沙太大,有些牙碜,他本不想回答,只是看在那张真诚脸的份上,还有少年刚才大无畏近乎脑残的精神才笑道:“被逼到无家可回,或者家破人亡的时候,或许你会比我更强。”

    似乎是一句并不沾边的话,但陆姓少年却时很正儿八经的深思了起来。

    箫剑生为了让他将心事放在当下,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

    陆姓少年受宠若惊道:“在下陆易山,大良国天刑宫剑宫传人,不知师兄可听说过,等咱们从神冢出去后,陆某定要邀请师兄去天刑宫做客,师兄可别瞧不起我们天刑宫,虽然很小……”

    箫剑生打断陆姓少年的话,适时提醒道:“凡事要一心一意,逃兵也的有个逃兵的样子才对。”

    陆姓少年恍然大悟一般。

    箫剑生暗暗的皱了皱眉,如果这小子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不敢那么白痴的想了,如今很多人怕是躲他还来不及了,谁还敢将一个瘟神请回家?

    箫剑生和陆易山一阵狂奔,堪堪将后面的沙海浪潮甩开了一段,那些红色怪异的影子也小了不少,似乎没有多长时间,灰蒙蒙的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色城池轮廓,城门紧闭。

    此时,刚才冲在前面的那一行人,正焦急的停留在护城河对岸,他们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城头之上晃动的人头,但却看不到放下吊桥和开启城门的打算。这让那些看着由远及近的滔天风沙浪头的修行者感觉到了一阵

    阵绝望。

    一方面,绝望于眼前的危险。

    另一方面,谁也不知道城池里面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神冢,不是外界,所以这种未知的恐惧随着那遮天蔽日的动静传来,也被无限的放大了。

    腹背都不好受。

    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他,最终都看向了那名来自大夏国的女子,只因为这名女子曾经在外面劝过架,而且年龄也偏大一些,属于姐姐辈,似乎在这关键时刻便成为了一种信任。

    女子姓鱼名萱,此刻和其他人一样显得很焦虑。

    护城河内的水早已经干枯,只剩下一条宽近百丈,深约十几丈的巨型水槽,这个深度和宽度除非御剑飞跃过去,不然无法通过。

    河槽之下细沙被风吹出了波浪形,在那细沙之中到处可见成堆的白骨,此刻便有人瞅了眼护城河,急切道:“鱼萱师姐,咱们要不要飞剑传书一封,看能不能让他们开启一下吊桥和城门,总好过去在此等死。”

    鱼萱早已有此想法,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可以一试,但很可能得不到回音,目前城内应该早已高度戒备,人家为何要为一群来路不正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有人疑惑道:“那依着鱼萱师姐的意思将如何?等死不成?”

    鱼萱略作深思道:“暂且死守, 等他们俩人过来再商议。”

    鱼萱指了指飞速而来的箫剑生和陆易山。

    人群中挤出一白白胖胖的少年,不屑道:“暂且死守没错,但我不认为他们俩能议出个好结果来。”

    鱼萱看了眼白胖少年,皱了皱颇好看的眉,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远处的两人,说道:“既然大家同乘一条船,理应参与其中,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凭借他们两人的能力就把那些红色怪影甩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那些东西有多难缠动过手的人最清楚不过。”

    众人齐齐沉默,似乎真如鱼萱说的那般,那两人或许有什么不一般的本领,但境界应该也不超过六境,七境往上就犯不着进入神冢历练了,这方天地虽然特别,但也因人而异,超过七境之后,所需的修行环境越发的苛刻,似乎这里就真的成了鸡肋。

    除非是为了那神兵利器而来。

    众人远远的将目光投射在那两个身影之上,尤其是那身披黑袍的少年,手提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脸上轻松写意,并没有因为身后的异动有一丝急躁。

    这和很多人的心情格格不入,所以导致箫

    剑生那张脸除却长的清秀一点,似乎令人生厌,但此刻的箫剑生的确没有压力,真真切切感觉来对了地方,若非考虑到大多数的感觉,他早已冲入那些沙海浪潮之中一去不返了。

    几息之后,箫剑生和陆易山赶来。

    箫剑生没来得及的喘息,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城头方向,城头之上极其的安静,没有丁点战斗的前奏,或许这便是风雨欲来的一种相对安静,他皱了皱眉头,冲着众人抱拳道:“遇到点麻烦,让大家等久了。”

    就在这时,白胖少年瞪了箫剑生一眼,似乎有不快但时间吐了,远处的沙海浪潮席卷而来,像一个巨大的锅盖一样像众人扣了下来。

    鱼萱瞅了一眼毫发无损的箫剑生,轻轻点了点头道:“别无他法,准备战斗吧。”

    ……

    就在这时,城头之上,一身披银色甲胄的魁梧中年男子隔着重重沙尘居高临下的望着护城河吊桥处的一群人,转身对一女子说道:“芙瑶,看出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没有?”

    叫芙瑶的女子摇了摇头道:“只能确定是一群没用的修行者,其他无法确定,宁将军是不是早已知晓?”

    中年男子点头冷笑道:“面对血吾,确实修行者最没用,论战力抵不过我云水城五百人马的一个冲杀,论胆量,修行者是最怕死的一群废物,想指望本将开启城门……”

    中年男子望着远处那群修行者与血吾拼杀的场景哈哈而笑,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皱了下眉头。

    旁边的女子适时说道:“宁将军可是也看出什么头绪?”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恼火,使劲在黑森森的胡茬上摸了几下,随即下意识的轻嗯了一声,仅此而已,并未发声。

    云水城远处,护城河畔血吾的残肢到处飞溅,沙尘飞扬间,几欲看不到那些修行者的身影,有大批的血吾已经越过了那群修行者,向着云水城方向急奔而来。

    ……

    鱼萱在战斗的同时,美眸瞟了一眼冲锋最前的黑袍少年,少年和他们这群人的战斗方式似乎有些不同,他几乎没有起剑的准备,也无蓄力的凝重,但剑剑力量奇大,挥洒如流水般的长剑之上,隐隐透着一股磅礴不可阻挡的意志。

    然而,真正让她侧目的确实刚才黑袍少年的一句话。

    “潮头最忌迎头击,咱们所做的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击杀,该放行的还需放行,如此才有一线希望让那城门打开。”

第十九章 美人鼓 红衣妆(二)

    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长空之上风声呼啸,大地轰鸣而动,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这方大地就像人感觉到了害怕,正在瑟瑟颤抖。

    护城河畔,血染长空,连浮在空中的细沙都被染成了血色。

    大地之上,时而竖起一面白色的剑气壁堡,时而凝聚成一股蓝色剑气龙卷,时而那沙海浪潮被拳头洞穿,扑在最前面的红色怪物被绞杀的支离破碎。

    然而,风沙之中红色怪物似乎无穷的多,像千军万马一般将这片天地封锁,根本无法抹杀干净,所以,箫剑生的那句话就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正如他猜测的那般,这些怪兽并非朝他们而来,远处那座城池才是进攻的目标。

    直到此时,箫剑生才真正看清了这些红色怪物的面目,像一只只扒了皮的巨大野兽,兽目血红,红面獠牙,目露残忍之色,身上的浓黑色符如墨笔勾画上去一般,闪着黑色闪亮的光芒,无数道黑色符连成一片,似乎才是真正的可怕,修行者无法御空,一身实力被禁锢的只剩七八分,无法施展身法,如入泥潭一般。

    然而,面对这种危险境地,箫剑生虽然心里也没底,但他脸上依然轻松写意。

    来时,他借南国大海领悟自己的剑意。

    此刻,他借沙海浪潮继续领悟剑意。

    他的虬龙钝剑在战斗中频出奇招,剑气一层层递进,剑意越来越磅礴、写意,并非箫剑生愿意在人前显摆,实则他现在正处于某种亢奋之中。

    那种令他兴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箫剑生好像看到了大海的彼岸,听到了来自大海之中萌发的潮声。

    其他的十几名修行者不知不觉的的融入到了箫剑生和鱼萱的步调之中,他们看似吃力挥动手中的利器,其实只是为给自己营造出一片可以畅快呼吸的空间,将那些龇牙咧嘴,浑身散发着一股凶悍的庞大怪物阻挡在十几丈之外。

    而且,猛一看去,修行者的队伍似一字型,像一条插入沙海浪潮中的巨大长枪,枪尖的位置是箫剑生,接着是陆易山,再接着是鱼萱,其他人依次跟在身后。

    所以,战斗进行的有条不紊,阵型保持的相当完美,除了枪尖处的箫剑生吃力一些,其他都仅仅是流了点汗而已,根本谈不上流血,远不像第一次遭遇时被冲击的措手不及。

    这时,不少人一边挥动手里的长剑长刀,一边还有心情观摩最前面那黑袍少年的一招一式,最初,他们只觉得这少年有股子蛮力,后来慢慢的,他们在黑袍少年如行云流水的挥剑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的

    东西,仿佛似潮起潮落,又似巨浪拍岸……

    而,陆易山感受到的却又是另一种味道。

    随处而发,随心而欲,这是剑宫记载修剑的高层境界,他无法做到,但已经在那黑袍少年身上隐隐感觉到了,貌似黑袍少年即将触碰到那处薄壁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剑意,他应该和咱们差不多年龄,不可能触碰到剑意的壁薄。”

    “这是沧海的意志……还是沧桑的意思,如泣如诉。”

    “难怪他出剑如此的轻松写意,而那些怪物似乎也很忌惮他的那柄怪剑。”

    ……

    像这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很多人开始猜测箫剑生的真实身份,像他这种人不可能是无名无姓之辈,他们看着斗笠下那张青涩中又写满沧桑的脸,最终与脑海中那些天才少年对不上号。

    这边修行者在努力的保命,导致绝大多数的红色怪物跃入护城河,然后攀着护城河的整齐石壁越过护城河向黑色的城池而去。

    远远看去就像一堆堆跳跃的火焰一般,涌向城头。

    城头之上,宁姓指挥官挥着碗大的拳头大骂一声,随即便有火矢破开重重沙尘而去,和那些企图凭借迅捷身法和利爪攀上高耸城墙的血吾撞击在一处,顷刻间,冲锋最前的血吾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按照宁姓指挥官对血吾的了解,这些家伙最是忌惮火攻,平时来犯只需一轮火矢下去便会乖乖而返,然而这次……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宁姓指挥官抚摸着腰刀,朝着不远处叫芙瑶的看了一眼,拉了声鼻音,疑惑道:“芙瑶,这是什么情况?”

    芙瑶扶墙而立,挺拔的妖娆的身子探出城外,细细瞅了瞅看了看,声音平静道:“回宁将军,芙瑶听说天火城那边最近加紧了血玉的开采,好几条血玉矿脉已经被挖掘干净,或许是这些血吾再无法觅食,才导致他们这般视死如归。”

    宁姓将军高声骂了声混球,也不知道是在骂天火城的那些守城,还是骂城下的那些血吾,总之,他叹息了一声,脸色决然的向芙瑶摆了摆手道:“辛苦你了。”

    数息之后,紧闭的城门忽然传开了异动,一身火红身段的芙瑶座下一匹黑色披甲战马冲出城门,芙瑶并未携带任何武器,只是随身带了一面雪白色的八面鼓,两侧鼓面竟是洁白细腻,如那女子的肌肤一样。

    那是一面美人鼓。

    芙瑶身后一千劲装士兵手持丈许长枪紧随其后,整队人马呈现锥形笔直向前,向血吾冲杀而去。

    护城河处与血吾激战的二十名修行者,本来全身心都

    在前方的红色怪物之上,随着城门的开启,一行人齐齐回头,眼中满是那抹红色的身影。

    箫剑生亦是进入神冢后第一次见识到了里面的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他从芙瑶的飞舞的长发看起,一直到那身火红披风覆盖之下,到芙瑶的脚端而止。

    太亮眼了,这恐怕是此时所有人的真实想法。

    但芙瑶压根就没有瞅向那些修行者,哪怕最冷冷的一眼都没有,或许是不屑于瞅,或许懒得去看那些废物,总之她拍马向前,与血吾的距离越来越近。

    随着芙瑶的出现,不知是她那身装扮太过显眼,还是她手中的八角鼓发出的嗡嗡声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就连血吾也看不下去了,箫剑生他们那边的压力锐减,那些本该冲向他们的血吾马上改变了路线,直射那抹红色身影而去。

    随着芙瑶与血吾的距离越来越近,忽然有人说道:“竟然不是修行者,简直就是找死。”

    不少人似乎都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们并不认为一个柔弱的女子忽然吸引了那么多的红色怪物,还能全身而退。

    可能是女子相惜的缘故,鱼萱紧紧了攥了一下粉拳,下意识的看了箫剑生一眼,说道:“一定是那女子身上那面八角鼓有问题。”

    箫剑生抹了一把汗,干脆拄剑而立,享受着暂时的安宁,听闻鱼萱如此评论,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随着芙瑶离血吾的距离越近,八鼓传出的嗡嗡声越显,那鼓声中似带着冥冥中的魔音,吸引着成千上万的血吾奔她而去,最终离她十几丈之外猛然顿住,任凭后面的血吾如何相撞,哪怕撞的支离破碎,血水横流,但那顿住的怪物一步都不曾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死在美人鼓魔音中的血吾已经堆积成山,护城河早已填平。

    芙瑶端坐马背不动如山,冷眼望着血吾尸体堆积起来的尸山,悠悠的抬头,那些有些犹豫的眸子穿透了重重沙尘望向远方,似乎正在与远方一双眼睛对视。

    又不知过了多久,血吾赴死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很快便都匍匐在地,将头颅埋如沙尘之中,乖巧的像一只只家宠。

    漫天席卷的风沙停了,嗖嗖落向地面。

    安静,绝对的安静。

    安静的让人头皮发麻,鱼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的清点了一下人数,示意大家往后撤离。

    就在这时,芙瑶的身影猛然颤了一下,本来轻拍美人鼓的修长手指忽然出现了一丝杂音,随之,那只芊手加重了击鼓的力度,她身下的坐骑缓缓而动,翻上血吾的尸山,向远处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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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狂名,两肩道义,负尽天下,终不负你诸武争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武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武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