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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无相生三途苦全文阅读

作者:三伏三折     有无相生三途苦txt下载     有无相生三途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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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降生

    深秋黄昏之际,回向村后山的枫林是最美的时候,远望那一片枫林,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际。可此番美景之中却渗着一股寒意,似是那浓稠的血墨,深沉得无法化开。

    要是驻足林中,总能看见一片片枫叶缓慢坠下,就像是一只只疲惫的蝴蝶,伏地休憩,可在枫叶坠地的那一瞬间,它的生命已经注定没有了,只能化作泥土,护着枫树。

    渐渐,夜幕落下,再美的景色也被淹没在黑夜之中,但山下的回向村却是最为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黑夜中夹杂的炊烟,孩童的嬉笑声,大人的叫骂声,鸡犬的鸣吠声,空气中弥漫的饭香,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而有一户人家却是热闹了许多,这家的孩子就要降生了,村里村外来了许多人,帮忙的帮忙,祝贺的祝贺,谈笑有加。只有孩子的父亲余邙站在门外紧张的望着屋内,听着妻子的声音,余邙心中担心得紧,一会儿跺足,一会儿锤拳,坐立难安,神情异常紧张。

    村长余山见状,笑着对余邙道:“不要担心,没事儿,我媳妇儿生的时候,可比你紧张得多了,不也好好的嘛,再说有王婆在,不会有啥事儿的,你就等着抱儿子吧!”

    余邙听了,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回道:“男娃尽在外面闯祸,是个女娃也好!”

    周围的几人听了,都笑出了声,有人道:“我说余三哥,这女娃有啥好的,男娃还能给你传宗接代,养老送终,这女娃到了十五六岁嫁人,那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嘛!”

    余邙刚才也只是说个笑,心中自然是想要儿子的,自然也没多反驳,连忙点头应道:“也对也对!”

    而就在这祥和的夜晚,远处天边却突然闪过一道蓝光,蓝光忽又化作一颗流星状,从回向村顶上飞速划过,屋外嬉闹的小孩们见了,都指着头顶激动的道:“快看快看,有流星,大家快闭上眼睛许愿!”

    看见流星的小孩们都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就连一些大人也是如此,有的希望来年庄稼更好,有的则是希望当官发财,也有单纯希望身体健康的!就连余邙听说有流星,心中也在默念希望家中的母子平安。

    流星很快划过,只听见后山传来一声巨响,村子也跟着震了一下,村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停的议论着那颗坠地的流星。

    “那颗流星落在后山了,莫不是我们村要出大事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一位做铁匠的村民说道:“不如我们大伙儿去看看吧,这天上掉的石头,没准可以用来打铁!”

    “也不知道那石头到底有多大,要不待会儿咱们就去看看吧!”

    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孩子已经呱呱坠地。

    没一会儿,王婆一边跑向门外,一边兴奋的大叫着:“生了,生了,恭喜余三弟,是个大胖小子!”

    村长一听,对村民们大笑道:“我看啊,是咱们村要出大人物了,这流星落地,孩子出世,吉兆啊,这是天降之子啊,余三弟这孩子一定是不简单啊!”旋即又转头对余邙道:“三弟,你别管了,赶忙进去看看吧!”

    余邙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塞给王婆一个红包便急忙转进屋内,先是对妻子会心一笑,说了句辛苦了,接着迫不及待的抱起了襁褓中的孩子。

    只见那新生的孩儿脸蛋通红,头发湿润的贴在了小头皮儿上,四肢好像很害怕一样蜷缩着,小手握得紧紧地,十分可爱,哭声十分响亮。

    余邙正值高兴时,却突然发现孩子的脖子上有个蓝色的印记,他轻轻扒开襁褓仔细看了看,只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他也清楚孩子有胎记是正常的,不过他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还有蓝色的胎记。

    那蓝色胎记除了不会发光,其他的完全就和刚才天空划过的那颗流星一般,身后伴着一条极长的弧线,和血脉交错在了一起。

    余邙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想起了刚才天空划过的流星,他甚至猜想自己的儿子和刚才坠落的流星一定有联系,可又不知是好是坏,老天爷是什么意思,谁也说不准,于是余邙也只好暂时将这个胎记用襁褓盖了起来,生怕村里人看见。

    余邙担心之际,余山已经带着一些村民进来,都要亲眼目睹一下这天降之子是个什么模样,孩子包得很严实,只露出个小脸蛋,大家见孩子可爱至极,又带夸又带嫉妒,纳闷余邙夫妻这普通模样,咋就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见了孩子,余山说道:“看了孩子,大家都出去吧,别打扰咱弟媳休息!”

    大家都走出了屋子,余邙则留下来陪着妻子孩子,而门外已经有人开始拉着人,点上了火把,打算去后山一探究竟,看看那流星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还没等余邙家摆设宴席,后山山路上已经星星点点,火把向着流星坠落的枫林移动,村民们很快找到了流星,流星周围的枫树尽数被毁,只留下一个巨坑,那巨坑足有二十余米长宽。痕迹从远处一直拖到近处,大家用火把一照,那坑中赫然就是刚才坠落的流星。

    这些火把的光远不够照亮整个巨坑,可即使如此,依然能看清楚流星的模样,那流星似是由蓝色晶体构成,一块接着一块,鱼鳞一般,浑身散发着微弱蓝光,一头宽,一头窄,体积硕大惊人。

    村民们见状,几乎都怔住了,只有几个青年下了坑观察起来,但很快就被余山给叫上来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有的在想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有的又在想这东西会不会很值钱,而有的则担心这颗流星会不会给村里带来什么影响。

    余山对村民们说道:“刚才这流星坠落时候的动静这么大,想来周围其他村子也应该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传到城里去,说不好官府还会派人来,大家就暂且别打这颗流星的主意了,过几日再看,都先回余邙家把饭给吃了吧!”

    余山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扫兴,没多久,都是一脸不舍的往原路返回了。

    此时,余邙家门口刚好路过一位僧人,僧人满脸皱纹,又不知多久没有洗漱,一脸污垢,看来年纪已过半百。他的眼睛裹着一块布,见过他的人无不觉得奇怪,要说他是瞎子,但将眼睛蒙住又有何必要,如若不是瞎子,又为何装作瞎子。

    他右手杵着木棍,左手端着托钵,身上的福田衣破烂不堪,脚上踩着双补丁布鞋,背着把奚琴,这奚琴看起来倒是十分精致,与这僧人的模样完全不符。

    只见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余邙家门口,忽然驻足对着大门,侧着身子仰着头,似乎想要看见些什么,不时还呵呵笑一笑,十分奇怪。

    余邙此时还高高兴兴的哄着刚出生的孩子,忽听见门外有笑声,这才将孩子轻放在妻子身旁,急忙走出门外。见那是一和尚,手中又端着碗,余邙心想是位化缘的长老,但见其眼睛用布匹蒙住,又有些疑惑。

    正当余邙要开口说话,那老和尚却是先说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家是不是刚诞得一子?”

    余邙向来对吃斋念佛的人都有一丝敬畏之心,此前这位又是上了年纪的长老,说话自然是客气许多,回道:“老师父说对了,屋子哭的正是我那刚出生的儿子!”

    老和尚轻笑了一声,一口老牙露了出来,道:“不知可否让老僧看一看?”

    余邙犹豫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回答,他有些担心,虽然他敬重僧人,但看老和尚这身打扮,又不知其来历,自然是多了一丝心眼。

    老和尚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放心,老僧只是看看这上天安排下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

    老和尚这话一出,余邙顿时就想起了流星的事,但再也想不到更多的东西。可见着老和尚眼睛包着布,又说要看自己孩子,自然疑惑,于是问道:“老师父,你眼睛为何包着布,是看不见东西了吗?”

    老和尚道:“非也,老僧并非瞎子!老僧以前是个道士,后来又当了和尚,只想寻那救人之法,可老僧救来救去,天下苍生依然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实在无能为力,老僧不愿再看见这世间疾苦,只想看些善美之物!可无奈,即使蒙住了眼睛,内心却依然能看见那地狱般的疾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余邙不懂此话是何意思,只是点头应道:“原来如此!”随后想着自己就在孩子身边,这老和尚对其也没甚威胁,又觉这老僧人没什么恶意,这才同意让这老和尚看一看自己儿子。

    老和尚道了一声谢,走进屋内,僧人似乎真能用内心看透事物一般,即使眼睛包着布,孩子停止啼哭,却也能直朝孩子方向去,余邙忽觉得这位老僧绝对不是一般人。

    那老和尚走到孩子面前便停了下来,对着余邙妻子道:“女施主,不妨让老僧摸一摸这孩子!”

    余邙妻子有些不放心,看了余邙一眼,余邙点头示意没事,她这才将孩子让老和尚摸了一摸,老和尚一摸,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又似是一半哭一半笑,分不清是悲是喜,说道:“天命啊!”

    余邙夫妇见状,都不知老和尚何出此言,余邙忙问道:“老师父,你看出什么了吗?”

    老和尚道:“施主,你这孩子命好,可又不好!”

    “老师父的意思我不明白!”余邙一脸茫然。

    “天命不可违啊!一切随缘吧!”老和尚回道,又是默叹,他看得出,余邙的这个孩子,注定一生都是苦命,可上天却又将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交给了他。

    这种天命,老和尚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第二章 灾星

    不久之后,村民们都已经从山上下来,入了宴席,余邙见状,忙对老和尚说道:“老师父,不如你也跟着入席吧,今天是我余家的喜事,来者便是客!”

    老和尚道:“施主只需给我一碗白饭,一碗清汤便可!”说着时将托钵递给了余邙。

    余邙笑道:“你看我都晕了,差点忘记老师父是出家人了!”随即便接过托钵,亲自盛了一碗米饭,又端了一碗清汤,其次还多端了两碗素菜。

    饭席途中,余邙已经想着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可自己又不识什么字,不知取什么名好,见那老和尚修为似乎不简单,便思索着让其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茶余饭后,余邙便请教起老和尚来,“老师父,我这孩子还没取名字,你是出家人,不知可否给我这孩子起个好名字?”

    老和尚斜着头,回道:“老僧苦行至此,只因见那流星坠于此地,可人之姓名,还得父母命之,老僧何德何能给这孩子取名字,名字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余邙道:“老师父说笑了,咱们村念过书的人少之又少,村里孩子名字都离不开猫狗牛羊,我想给孩子取个入得了耳的名字而已!”

    老和尚思索了一番,又侧头听了听那孩子的哭声,索性也没推辞,便道:“既然这样,老僧就为他取个名字吧,结个善缘!”

    “谢谢老师父,晚辈姓余,村里人名都是单字,你看用哪个字比较好?”余邙回道。

    老和尚一想,却忽想起自己年少之事,那句“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浮于脑海,于此又觉自己出家数年,但依然忘不尽那陈年旧事,放不下恩怨情仇,执拗如初,妄自苦行多年,早年还到处说法,开愚度众,顿时心生惭愧。

    不过老和尚当下已经有了主意,说道:“就给这孩子取名余既,此名出自辞赋家屈原之手,取自离骚,不取中,不取尾,就取最初!”说着时还将名字写在桌上,又解释道:“老僧只盼这孩子一生平安,不必参与那世间纷争,远离尘世喧嚣!”

    于此,老和尚心中又感叹希望仅仅只是希望,可这孩子的命,是注定难以改变。

    “余既,余既,倒是个好名字啊!我又何尝不希望他平平安安,远离世间纷争呢,毕竟这个世道,可有点不太平啊!”余邙道。

    今晚宴席至此,村里人都是各回各家,余邙则留这老僧睡了一宿,翌日,余邙正要叫这老师父吃早饭,却发现房间竟已无人,老和尚早已不知去处,临走时也无道别。余邙心想这老师父是自由惯了,便也没多想,吃了早饭便下地干活了。

    而回向村后山落下流星的事情,早已传至城里,官府也派过人来,可流星自余既降生那晚之后,也不发光了,蓝色竟也消失了,变得跟普通的石头一模一样,官府家根本没有多管,有些不信邪的村民还挖了一两块去城里试试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可都是白费力气,石头就是石头,等再有人经过后山,看见的只是一个铺满枫叶的巨坑了。

    窗外雨声,蝉鸣蛙叫,门前落叶,漫天雪花,万物更新,时光流逝,从不停歇。过去的日子全是斑斓的光影,这一转眼,余既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了,可是他这十五年却过得并不安心。

    自他出生起,村里就没过上一天平静日子,就在他出生的大后天,村子里便死了人,又闹了猪瘟,村子里的猪都病死了,随后又遭了旱灾,一年下来颗粒无收,在他十岁那年,他的母亲得了重病,与世长辞。

    很快村里人都说他是天上掉下来的扫把星,克死老娘不说,还祸害了一村子的人,在他没出生之前,村里哪年不是风调雨顺,就连其他村子,甚至整个菩蛮国都大大小小受到了影响。渐渐村子里的发生的怪事越来越多,余既的名声更是越来越差,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将这些事怪罪在他身上,难道就因为他出生那天,天上落下一颗流星吗?

    自从他被扣上扫把星这个帽子,在村子里也没有伙伴,人人见他就躲,都生怕惹祸上身,余邙也因为这件事情抬不起头来,时不时都会嘱咐余既尽量少见人,平时余既除了和父亲下地干活、劈柴烧火外,便很少出门。

    不久就快到冬天了,不巧余邙又染上了风寒,轻重活都压在余既肩上,见家里柴火也快空了,余既只好收拾背架和绳子,提着斧头就要上山砍柴。

    余邙见状,咳嗽着站在门前,急忙叫住了余既,说道:“小既,出门小心点,遇事儿退让几步,别人说什么就让他说,别理会就是了!”他十分清楚余既这十几年来在村里受到的白眼,也知道余既心中委屈,可无奈不能改变村里人的看法,余邙也只好自我安慰。

    余既听见父亲叫唤,停了下来,转过了头,尽管隔着十来米远,他还是能看亲父亲两鬓的银霜,见父亲扶着门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又听见其不断咳嗽,那瘦小的身影竟定在了那。

    余既那对深邃的眼眸不时就会流出精光,俊美的小脸蛋冻得和红萝卜似的,用手勒了勒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余既这才回道:“爹,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别再冷着了,我砍点柴就回来了,你别担心!”

    余邙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他低头顿了顿,又嘱咐道:“天黑前一定要回来!”随即便转身进屋了。

    余邙自然是担心的,近几年后山林不知为何,晚上不时就会传来野兽嘶嚎,而且奇怪的是,这些野兽只会在晚上出没,村里人也都明白这一点,上山砍柴都是挑在白天,胆子小的还会结伴上山,只是余既这扫把星的名声在外,也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组队。

    余邙明白父亲的意思,应了一声,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后山那片枫林,突然心胸舒畅了许多,他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了,秋天应该是他拥有最美好回忆的时节了,十岁之前,每年深秋过生时,母亲都会为他煮上几个鸡蛋,炒一红豆饭,那无疑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尽管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每年逢上自己过生那天,余既都会自己炒上一红豆饭,再煮上几个鸡蛋,桌子上多摆一对碗筷,只是再也吃不出当年那种味道了。

    他永远记得母亲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人和过去已无法改变,但你和你的明天还可以改变,不如把糟糕的事情和心情都留在昨天,你本就可以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余既背着背架沿着山路,经过枫林时在流星追坠落的地方停了一会,看了一眼那被枫叶铺满的巨坑,心想到:“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变成人们嘴中的扫把星!”

    不过余既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继续往深林中走去了,村里人砍柴都不会打这片枫林的主意,毕竟这可是村里最美的地方,余既自然也不会毁掉自己喜欢的事物。

    很快余既便走至深林,林中瘴气弥漫,直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想着天色渐晚,又听说最近山林中有些奇怪,余既自然也是不敢耽搁,随即便砍起了柴来。

    还没忙活多久,余既就听见瘴气深处音乐有声响传了过来,十分嘈杂,余既当下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动也不敢动一下,额角的汗珠很快打湿了头发,他还真怕今天不巧遇上什么野兽。

    看着那如黑夜一般不可见物的瘴气深处,余既自然有些害怕,手中的斧头又攥紧了几分,就在这时,在他身前不到五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几个会动的身影,正在慢慢朝他靠近。

    此时余既的斧头已经举了起来,但忽然听见有人在瘴气中交谈,余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山砍柴的不止他一个。那几个人很快便穿过了瘴气,出现在余既身前。

    那几个人刚从深林出来,忽然见到余既,也是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是余山的儿子余宏,他被余既吓得不轻,心头顿时不爽,便骂道:“你个扫把星,怎么砍柴也没点声响,是要吓死我们吗?”

    另外几个和余宏一起砍柴的少年见到余既,也是跟着骂了起来,其中一个不爽的道:“咱们今天算是倒大霉,野兽没遇见,反倒是遇见这遭瘟的货!”

    另一个道:“行了行了,赶快走吧,我可不想和这灾星待在一起,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是啊,听说最近余三叔也得了风寒,我看着这小子怕是要连自己的爹都给害了!”

    整个回向村都是姓余的,余既怎么说也是这几人的堂兄弟,但这些年来,这些人哪里有把他当做自家人,说话也是没轻没重,能挖苦的挖苦,能上手的也从来都没有客气过,都因他从小那“天选之子”的名号和“扫把星”的坏名声之间的差距。

    “得了,咱们就别跟这克星说话了,人家都把亲娘给克死了,咱们离他这么近,小心也折寿哦!”余宏笑道。

    余既一听他们用自己过世的母亲开玩笑,心中的怒火不由旺涨,出门前父亲的嘱咐也抛至脑后,随即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几人,腮帮骨咔咔作响。

    余宏等人见状,却是愣了一会儿,但旋即又笑出了声来,道:“这死瘟货要打人了,我好害怕啊,咱们快走吧!人家可是天选之子啊,咱们惹不起的!”几人又冷嘲热讽了几句,字字不离“灾星”“克星”,说完便要往外走。

    余既什么都可以忍受,可有人反复用自己过世的娘亲说笑,自然无需再忍,当下怒火攻心,眼中忽泛起一阵红光,提着斧头就要往走在最后的余宏砍去。

第三章 寻人

    走在后面的余宏听得身后有动静,也没再往前走,回头一看,见余既气势汹汹的抄着斧子往自己砍来,心头一慌,吓得急忙抱头蹲下,这时斧子正好落下,却是砍在了余宏后背的那捆湿柴上。

    其他人见余既竟要砍人,顿时都有些发懵,但见斧头没有伤到余宏,便急忙跑上前来,控制住了余既,手中斧头被夺过,扔在远处,余既也被几人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见斧头被夺去,余既眼中的红光竟顿时消失了,此时余宏也慢慢站了起来,想着自己差点死在这扫把星手下,当下也是忍不住,恶狠狠盯着余既,猛的一脚踢在了前者小腹上,旋即又补上了一脚,吐了一泡口水在其脸上。

    余宏这两脚用尽了力气,就连控住余既的几人也能感觉那种疼痛,都不由得皱了皱眉,余既差点疼晕了过去,直在地上呻吟,几人见余既再没有反抗之力,这才将其放开。

    “宏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没人关心瘫在地上的余既,反倒有人先问起余宏来。

    余宏又向余既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这畜牲能把我怎样,我没事!”

    尽管如此,可余宏还在气愤之中,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脖子上的筋脉都立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后。他紧紧抿住嘴,腮帮鼓得青蛙的一般,鼻孔撑得很大,仿佛林间的瘴气都是从他这鼻孔中钻出来的,原本细缝一般的眼睛在此时睁得巨大,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余既,眼里始终冒着一团火。

    余宏说完话,竟然又抬起脚要向余既踢去,但周围几人见余既已经瘫得不能动弹,生怕余宏将其踢死,除了余宏的走狗余富外,自然是不敢让其再下一脚,全都急忙拉住了余宏。

    因为余宏老爹是村长的原因,人脉较广,所以余富家里要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向来都要靠着余山,其老爹巴结余山,他就来做余宏的小狗腿,说话句句马屁,做事处处走狗。

    余富见余宏被拉住,又见余宏怒火未泄,便道:“宏哥,打是不能再打了,咱再稍微给这扫把星一点教训就是了!”

    “怎么教训?”余宏问道。

    余富露出一丝奸笑,笑得如死狗咧嘴,旋即只见他走至余既面前,放下柴火,解开裤带,将裤子褪至脚踝,随后只见一股热气升起,一股尿竟飚到了余既脸上,余既苦于疼痛无法动弹,只得任由尿和泪顺脸而下。

    余宏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竟也仿着余富,解开裤带,向余既脸上撒尿,其余几人见状,却觉得余宏有些过分,没有照做,只是劝道:“天色已经晚了,我们下山吧,这山上到了晚上可不安全!”

    余宏热浪泼完,怒火泄尽,便也没再对余既有什么动作,复背背架,捡起斧头。众人就要下山,其中一人叫余方,他看了一眼已经无法动弹的余既,竟有一丝担心,说道:“我们要不带他一起下山吧,看他样子短时间内应该动不了……”

    余富一脸不屑,回道:“这灾星你管他做什么,放心吧,又死不了!”

    余方道:“可是到了晚上怎么办?最近晚上可是有野兽出没,要是真出什么事儿,咱们怎么向余三叔交代?”

    余富听了,却是大笑了几声,道:“小方兄弟,你就别说笑了,这扫把星死了不正好吗?再说大家都不说,他家那病老头又怎么知道,况且这野兽也不是每晚上都出来,这家伙虽然是颗灾星,但说不好自个儿命硬,你就别替他操那心了,你要是真关心他的话,那你自己扶他下山吧,咱们可不想占这份晦气!”

    余宏瞥了一眼余方,又看着地上躺着的余既,道:“是啊,你要帮就帮,不过到时候你怎么向余三叔解释?”

    听他这一说,余方也打消了带余既下山的想法,只好低头继续走路了,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余宏几人也不敢多做停留,急急忙忙往山下赶路,只留下余既一人躺在林间。

    余既好大一会儿也缓不过来,迟迟站不起身,而余宏等人却已经到达山下,余邙见天色如此之暗,余既又迟迟不见回来,心中自然是担心得紧,他站在门外,看了看山头,又见山顶瘴气冲天,担忧更甚,当下也不顾身体抱恙,提前准备好火把,拿着根木棍就要往山上走。

    刚进山路,余邙就遇见砍柴回来的余宏等人,但余宏他们见了余邙,却是招呼也没打一声,反因做贼心虚,脚步更快了。

    余邙见状,却没多想,只以为他们还为自家招祸,别人都避而远之,但想着余既也是上山砍柴,索性也只好叫住余宏他们问上一问。

    “小宏,你们在山上有看见余既吗?怎么你们都回来了,他还不见身影?”余邙问道。

    余宏听见余邙问自己话,嘀咕了一句自己真倒霉,这一天就碰见了这家倒霉的两爷子,但想着余邙怎么说也是自己三叔,索性还是停住了。

    他佯装笑道:“三叔啊,余既今天也上山砍柴了吗?我们没遇见啊!”说着时用手戳了戳紧靠旁边的余富,余富会意,也急忙对余邙说道:“是啊,三叔,也没见余既在山上啊,可能是我们没遇到吧,这山林这么大,那能这么轻松遇到啊!”

    余邙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知道了,你们也赶快回家吧!”说完也不理会这几人,继续往山上走了。

    余宏等人见他径直往山林走去,却也不管,也不敢再提余既的事,只是急忙背着柴火逃了。而余方则回头看了一眼余邙,眉头紧锁,虽无打算告诉其余既之事,但心中早多了几分同情。

    回头他又想到自己,在这帮人中毫无说话余地,比余既也好不了几分,只得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天已经彻底黑了,余邙刚到流星坠落之地,就隐隐约约听见深林处传来野兽的嘶鸣声,后山离村本就远,砍柴的地方更远,就算真出什么事儿,村里人知道了也来不及帮忙,何况还是帮余既这颗灾星的忙。

    话说回向村后山山林早些年也没出现什么大型的野兽,最多就是有些野鸡野猪什么的,但自从那颗流星坠落,余既降生之后,就陆陆续续的出现豺狼猛虎,黑熊蟒蛇什么的,甚至有些村民还说山林里有妖怪,可奇怪的是,这些野兽和传说中的妖怪从不在白天出没,这倒是让村民们又担心又纳闷。

    听见有野兽嘶鸣,余邙更是担心余既的安危,可无奈身体实在虚弱,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咳嗽,但一想到余既,他最终还是坚持入了山林,全然不顾那野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朝着野兽嘶鸣的地方而去。

    可这山林中瘴气弥漫,火把也只能照亮周围方圆三四米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走着,看着远处的黑暗,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要是一直处于这种黑暗中,都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可还没走几步,余邙却突然听见余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立马转身一看,只见余既背着一捆柴,满头大汗的站在自己身后,余邙又气又高兴,用棍子轻轻打了一下余既脑袋,骂道:“你这小子,叫你天黑前回家,你没长耳朵吗?”

    “爹,你怎么上来了,你伤寒还没好呢!这大晚上的多危险!”余既却是问道。

    余邙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咳嗽了一声又骂道:“你小子还知道危险,柴砍不够就算了,你不要命了?”说到这里,他又盯着余既看了一眼,耸着鼻子闻了闻,问道:“你这小子,怎么一身尿骚味?”

    余既不想让父亲过于担心,丝毫没有提自己和余宏他们的事情,只是自己当时也伤得不轻,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才背着柴往林外走。

    想着父亲身体抱恙,夜晚的山林又不是久留之地,他忙回道:“爹,先别说了,还是赶快出林子,我总觉得那声音离咱们越来越近了!”

    余邙也没有多话,应了一声,这就要和余既往林外走,可还没迈开脚步,不远处的黑暗中竟有一双冒着绿光的大眼睛盯着两人,两人见到那双眼睛时都愣住了,仿佛呼吸都要停止,那双眼睛足有拳头大小,就算是黑熊也没有这么大的眼睛。

    愣了一会儿,余邙心想这下恐怕是遇到村民们口中的妖怪茬子了,于是急忙对余既大叫道:“小既,快跑!”

    余既反应倒也快,丢下柴火,只拿了斧头就往林外跑,余邙很快也跟在后面,可生病的余邙哪里跟得上自己那年轻力壮的儿子,还没跑多远就已经迈不动脚步,余既开始只顾着跑,压根就没注意父亲已经落远,直到火光越来越暗,他这才停了下来往回看。

    这一回头,却只发现父亲够着腰在喘气,可那双巨眼早已经停在了余邙头顶,火光也将那双巨眼的庐山正面目照得通亮。

第四章 丧亲

    只见那是一头巨蟒,长十余米,即使半个身子拖在地上,个头也足有半棵巨树高,浑身黝黑,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光,那对巨眼的光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头顶上长一只黑色肉冠,蛇信在半空扫来扫去。

    余既只看了巨蟒一眼,随后便看向了巨蟒身下的父亲,大叫了一声“爹”,眼泪顿时飞了出来。

    余既没心思去想什么为何深秋这么冷的季节会有蟒蛇,也不明白山林中何时出现了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奋不顾身的提着斧头往回赶,泪水不止的往外流,他意识到,这似乎已经是徒劳的,可他不希望连最后一个亲人也离自己而去,即使要用死来试一试。

    此时那头巨蟒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对准了余邙,口水也顺着嘴角滴到了余邙头顶,余邙抬头看着那张巨口,已知自己大限已到,手中的火把和木棍绝望到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余邙盯着正朝自己跑来的余既,泪水顿时也涌了出来,声音颤抖的道:“小既,别挂念爹!”话音落下,余既没能赶上,余邙便不见了身影,巨蟒也合上了嘴。

    余既见父亲被那巨蟒吞下,整个人仿佛没了神,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无力的吐出一个字“爹”。他眼中的泪不再流,心头彻底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间疾苦都不放过善良一生的父亲,就连命也要搭进去。

    看着父亲离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莫非自己就真的是所有人的灾星?

    或许没有对这世界清醒的认知,才不会充满绝望。

    片刻之后,余既抬头看着那还在盯着自己的巨蟒,再无逃跑之心,心中的空虚慢慢转为悲愤,怒火逐渐冲到他的头顶,突然,他脖子上的蓝色流星胎记慢慢发光,越来越亮,方圆几米被照的通亮,周围充斥着蓝色光芒,那巨蟒见了,竟也愣了神。

    直到流星胎记再也不能更亮,余既的眼睛开始变成了红色,随后又变成了蓝色,这一来二去,最后整个眼睛中连眼白也没有,竟然只剩下了紫色。

    此时余既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右手握着斧头,斧头上突然紫光乍现,真似那天上降神器,又如那沉香劈山斧,眼中的紫色光芒竟将那头巨蟒给慑住了。

    “还我爹来!”余既大叫了一声,提着紫斧径朝巨蟒奔去,脚下针叶也尽数往后飞射,脚过之地,如狂风席卷,只看见泥土混着残叶席卷半空。

    那巨蟒似能听懂余既的话,见余既疯了一般的朝他奔来,威力惊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那双巨眼猛然骤缩,盯紧了奔赴而来的余既,突然猛地将巨尾一甩,带着满地针叶,眼看就要拍在余既身上。

    可巨尾才刚到余既眼前,只是眨眼间,巨蟒竟被一分为二,随后巨蟒的哀嚎声响彻云霄,林中飞禽猛兽无不慌忙逃窜,巨蟒这声哀嚎,就连山下远处村民听了,也无不从梦中惊醒。

    巨蟒此时只剩下半身,它根本没能来得及反应,尾巴早已被余既一斧劈下,转头而看,那截断尾还在不远处反复跳动,晃眼一看,还以为另一头又出现了巨蟒,断尾弹跳了片刻便彻底不动,死死的瘫在了地上。

    此刻那巨蟒意识到余既并非寻常人,立马就要掉头逃窜,可失去了尾巴,哪里跑得过现在的余既,余既急忙跟了上去,踩着巨蟒后背,一头跳上前者头顶,再次劈下了斧头,只见一道紫光闪过,射出林外,似那烟火绽放,山顶被照得如白日一般。

    林中四处鲜血喷洒,周围树木无一棵不沾满了巨蟒之血,巨蟒已然死去,蛇头落地,三段蛇身各处一方,可余既与自己父亲却也是天各一方,并无挽回余地。

    余既见巨蟒死去,眼中紫光逐渐暗淡,直至消失,慢慢恢复了正常,看着满地的鲜血和那被自己一分为三的巨蟒蛇身,又见自己满身都是血,余既半刻也回不过神来,但想着那被巨蟒吞下的父亲,他没有失神过久,立马拿着斧头,要去划开巨蟒的肚子。

    这一刀刀下去,大半天才将巨蟒肚子划开,看见那已然死去的父亲,余既扔下斧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父亲从蛇肚中慢慢扯出来,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起身,没有下山,父亲陪了他十五年,他却只能再陪父亲这一晚。

    余既就这样在深林中抱着父亲待了一晚,深夜霜降也敌不过他心中的冷,直至天色微亮,旭日升起,积霜很快便被融化,可这下却是更冷了。

    林中小鸟叽叽喳喳,瘴气也逐渐退散,山下炊烟又是袅袅升起,有父亲带着孩子下地,母亲带着女儿学习织布,上山的上山,做饭的做饭,可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余既往后再也体会不到了。

    山上很快也来了人,砍柴的砍柴,采药的采药,也有些许人是上山打猎的,但这些村民都不知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宏等人也丝毫不关心昨晚余既和他老爹有没有安全回到家里。

    林中脚步越来越大,余宏等人也在其中,而走在前方的余方走进林中时,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怔了,只见余既抱着一身是血的余邙,周围又有三段巨蟒尸体,余既又像个丢了魂的主,目光无神,死死的盯着怀中的余邙,一动也不动。

    余方被吓的不轻,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来后才慌慌张张退了几步,立马跑去告诉其他人,众人还在慢悠悠的往林中走,忽见余方慌忙跑出,都是停下了脚步。

    余宏见了余方,叫道:“余方,你这是遇到豹子了吗?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余方见了众人,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喘了几口粗气,指着林子深处,吞吞吐吐的道:“不好了,余……余既和余三叔出事了?”

    余山今天也有上山,一听余邙一家出事,倒也不记什么扫把星之嫌,而是忙问余方道:“你余三叔他们出什么事了?”

    余方因见了刚才景象,还是心有余悸,脸上的惊恐无法隐藏,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看见余既抱着一身是血的余三叔,动都不动,旁边还有一条被砍成三段的蟒蛇尸体!”

    余山右手握拳捶了一下左手掌,叹了个糟了,忙对余方说道:“赶快带我们去!”

    余方想到昨天傍晚的事,自然是又担心又害怕,他心中大概也知道余邙应该是被野兽给杀了,而昨天自己也跟着余宏他们,虽说自己没对余既说什么做什么,但他总觉得余三叔出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可想到那还在林中发滞的余既,他又不得不尽快带众人去到余既位置。

    待余方带其他人走至林中,听见余既一家出事的余宏和余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虽然余既的确被村里人排挤,可总归是余家的人,而余邙是自己亲三叔,余既又是自个儿堂弟,要是自己老爹真追究起来,知道自己昨天欺负余既,那自己还不得吃个大亏,当下余宏瞥了一眼身后的余富和其他几人,轻声说道:“昨天发生的事,都得保密,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余富缩着头,眼神不定,十分担心的道:“万一余方那小子说呢?再说就算余方不泄露,余既那小子会饶过咱们吗?”

    余富这一说,余宏却是笑道:“那家伙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打了他一顿,就算真出什么事,能和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再说有我爹在,难道还向着那扫把星不成?要是他真提到咱们,咱死不承认不就完了?”

    余富一听,忙捧着余宏道:“还是宏哥想得开,咱们哥儿几个就打死不说,放心吧!”后面几个狗腿也跟着应和道:“是啊,跟着宏哥,我们担心什么嘛!”

    余宏听这些话也是习惯成自然了,说道:“得了得了,还是跟上去看看这扫把星到底出什么事了!”

    很快村民们都到达了余既所在的位置,可是大家看见那满地的鲜血和死去的余邙,又见旁边的大蛇尸体,看着这触目惊心情景,谁还能说得出话来?

    余宏等人虽说嘴上恶毒,但毕竟年少无知,何时见得此番恐怖景象,此时都是一眼不发,甚至有人看得那满身鲜血的余邙和大蛇尸身布满粘液,都是不止的呕吐,也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

    余山作为村长,第一个走上前去,拍了拍余既的肩膀,神情有些紧张,轻声问道:“小既,你没事吧,你爹……”

    余既虽然听见,但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呆滞的看着怀中的父亲,不予理会。

    在场村民大概都能想到余邙是怎么死的,但无人能想象,如此一条巨蟒是怎么被砍成三段的,无人开口,无人敢问!

    过了许久,大家还见余既没有反应,各自心中又稍微平静许多,这才商量着将余邙带下山安葬,可余山好说歹说,余既都丝毫没有反应。

    没了办法,余山只好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想要强行将余既给拉开,可余既和余邙的尸体仿佛连在一起,任他们怎么拉扯,余既也不松手。

    就这样纠缠许久,余既却突然抱起余邙尸体站了起来,淡淡说道:“不用麻烦大家,我家的事我自己来!”

    余既在此地跪了一晚,腿早已经麻木不已,抱着尸体走出林外时,只能看见那一瘸一拐的双腿,和那疲惫不堪的背影,村民们也只是看着余既慢慢离去,林中顿时仿佛空无一物,连鸟儿也不叫了。

    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照进了林中,刺得众人难以睁眼,还有一道光芒照在了余既跪了一晚的位置。

第五章 募兵

    抱着父亲尸体下了山,似乎经历了太多绝望,人便无法找到伤心之地,余既一副若无其事样子,打来清水,为父亲洗漱了一番,又为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放进棺材,在家中停了一日。

    一些村民见了,都是摇头叹气的。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余山等人也不忙着干活,来到了余既家,可任何人想要上手帮忙,统统都被余既拒绝了,他不愿让任何人再来触碰父亲,哪怕包括棺材。

    村民们自然也识趣,除了余山外,其他的便各自回家忙活了,但是村里很快又是众说纷纭,谁也不去关心为什么余既两父子大晚上还会待在山中,谁又会在意呢?却都是说余既这扫把星现在连自己老爹也克死了。

    这个大娘一脸担心的道:“这余既真的是天上降下的灾星啊,这要是让他继续待在咱们村里,那再过个几年,咱们村的人不得死光了?”

    另外一个大娘应道:“是啊,自打这小子出生起,咱么村里接二连三的死人,你还别说人了,就连牲畜也过得不安宁!”

    “这还不用说,今天他那老倌去世,咱们不也听了村长的话,好心上他家帮忙料理孩子他三叔后事嘛,没成想这孤寡,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让咱们帮忙不成,反倒把咱给撵出来了!”

    “说得对,我们不嫌弃他这扫把星去帮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成想反倒被他给嫌弃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这大把年纪了,去粘那份晦气干嘛!”

    “行了,都别说那没良心的了,家里猪都还没喂,我就先回去了!”有人说道,这一说,大家也都想起了家里的事,随即一哄而散。

    而余既则一人费力将父亲下葬,就葬在了他母亲墓旁,随后跪在墓前久久不起,他的泪水似乎再也流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字,空壳一般定在墓碑前,无奈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皆是悲。余山在远处见余既如此,低头叹了口气,回家了。

    余既守墓之余,进村的小路上突然响起了奚琴声,余既开始并没有在意,可奚琴声离他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了他的身后,他这才转过头瞥了一眼。

    站在他后面的是个老和尚,眼睛上裹着一块布,正是余既出生给他取名的那个老僧,十五年过去,这老和尚还是身着那件破福田,脚上的布鞋补了又补,唯有手中那一把奚琴崭新如初,样貌也无太大变化。

    只是余既并不识得此人,他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继续盯着墓碑了,这时那老和尚却将奚琴放回背上,突然跪在了墓前,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

    余既听见这老和尚念经,十分疑惑,但转念一想,这出家人常说普度众生,想必他是在帮自己父亲超度,索性也没多管,只是纳闷这老和尚似乎是个瞎子,却能知道眼前发生的事。

    老和尚念完了经就站了起来,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余既脑袋,用很苍老的声音问道:“小施主,你是不是余既?”

    余既一听这老和尚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惊讶,回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老和尚道:“老僧应该算是你爹的老朋友了,虽然只是一面之缘!”

    余既心想,这老和尚眼睛似乎看不见,而且父亲过世的消息又无村外人知道,那这老和尚是如何知道的?

    余既正要开口问,老和尚已说道:“老僧十五年前路过这里,没想到次路过,令尊却已归西,真是世事无常啊!”说完从胸口福田掏出一颗红色圆石子吊坠,递到了余既手里,说道:“老僧也算是小施主长辈,就送这小玩意儿给你保平安吧,记得随时带在身上,下次老僧再遇到小施主,也好认得出来啊!”

    余既没有将圆石子接过,反问道:“可刚才你是如何认出我的?你眼睛包着布,如何能看得见?”

    “心在,眼自然在!”老和尚一口老牙尽显,笑道,说着也不管余既如何想,竟将吊坠直接挂在了余既脖子上,又道:“老僧知你难以快乐,只能祝你平安了,收下吧,老友的礼物!”

    余既想着这老和尚既然是自己父亲老友,便也没拒绝,看了一眼胸前的吊坠,索性接受了,正当他还盯着那颗圆石子时,突然远处又响起了奚琴声,回头一看,才发现老和尚早已走远。

    余既守了几日墓才重回生活,而这段时间,余宏等人已经找来人将巨蟒蛇皮剐下,拿到集市上当了钱财,余既知道此事,也不说也不理,余宏等人只让他觉得风雨扑面而来,一般身伤一半身凉。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过了一年,可这一年并不平静,邻国明提国对菩蛮国虎视眈眈,菩蛮国边防告急,战争一触即发,百姓赋税越来越重,回向村的许多村民也是负担累累,战争爆发后,村民们的日子更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蝉鸣蛙叫,绿叶成桑之季,菩蛮国边患增加,用兵不断,戎期延长,**也愈演愈烈。

    忽一日烈阳高照,空气中热浪卷着灰尘,村外马蹄声响,不久后村口就来了一行人马,个个穿盔戴甲,手持军械,一看便是菩蛮**中人马。

    见军中来了人马,村民们都是停下手中活路,全部集中到了村口,余山更是匆匆忙忙迎上去。这一行军马到了村口便停了下来,随后便有一陪戎校尉和一中下县尉带着两随从走至村中,将村民们都召集了起来。

    余既家就离村口不远,一眼便见到了村口人马,自然也在其中,而余宏余富等人就在余既身后。众人还正纳闷今日官家到这小小的回向村做什么时,那县慰已经走至前方,大声说道:“近年来,边防告急,用兵不断,今日到此,是为募兵而来,凡满十六成年者,念到名字的,都站出来!”

    菩蛮国募兵向来如此,家中养有一子的不征用,养两子的征用一人,养三子的留一人,年满十六方可被征用,可如今边患严重,此番制度早已满足不了用兵,回向村这么多年来,也没几人被征用,可最近回向村村民也听说了其他村的情况,有些人家连独子也被征用了,甚至还有未成年者。

    这县尉一说到募兵,回向村村民们都把心提了起来,担心自己的孩子被念到名字,毕竟战火连连,也没听有几人能从战火中活着回来的,可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祈祷名册上没有自家的名字。

    此时那县尉已经将名册给了随从,随从打开名册便念起了名字来,那随从先是念了一些二十来岁村民的名字,什么余柱余铁余海等三十余人已经站了出去。

    名册中不乏一些独子,甚至有的村民不想让孩子参军,以免丢掉性命,便装作孩子站了出去,可年纪这东西写于脸上,又怎能瞒得住那阅历丰富的陪戎校尉,这些小把戏都没用,那些村民也只得哭哭啼啼的各种求饶,什么独子为了传宗接代,不能参军等说辞也层出不穷。

    可国难当前,那陪戎校尉自然不予理会,名册上的人怎么也得带走,看着校尉身后那一排排手持军械的士兵,村民们也知无法,只得退让。

    名册过半,随后便念到了余宏余富余方等人,余既也出现在了名册之中,村民们听到余既也在名册之中时,虽不觉奇怪,可心中却是一半喜一半忧,喜是因为这遭瘟的扫把星终于要离开回向村了,忧是担心这灾星和自己孩子一起参军,会给孩子招来杀身之祸。

    村民们无不担心这一问题,于是又在后面商量,想办法让余既不和自己的孩子处在一个军帐下,可想来想去,也只有银子能解决问题了,于是村民们又是翻家倒柜,又是凑东凑西,最后凑了一袋银子,找到了余山,说明事情缘由。

    余山一听,开始并不同意,毕竟自己身为一村之长,这余既再不济,再怎么是灾星,那也是回向村的村民。可他看这袋银子如此之多,想必这都是村民们的意思,自然不好收拾。

    村民们在后方好说歹说,余山想来想去,看着自己儿子余宏也在其中,而余既走到哪,哪就会倒霉,这打仗更是要出人命的事,总不能放一颗灾星在自己儿子身边,那且不是自己将儿子往火堆里推吗?于是余山只得答应村民试一试。

    他走至那陪戎校尉身旁,轻轻说道:“军爷,你看能不能跟您商量一件事!”

    那陪戎校尉不耐烦的回道:“有什么事?”

    余山转过身,背对着余既等人,将银子悄悄塞到校尉手中,说道:“校尉,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村民们的意思,待您带我们村的这些小年轻回去之后,我们可能得有一件事麻烦您!”

    这陪戎校尉一年下来本就没多少俸禄,更何况现在战火四起,四只口袋都快一样重了,虽然他时不时会侵占士兵财物,可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这种事要是闹大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再说军中士兵哪来几个钱,想想还没这些村民们富有,考虑到自己正好缺钱用,便接下了这些银子,道:“说吧,有啥事?”

    余山回头瞥了一眼余既,用手指了指后者对校尉说道:“那个孩子,能不能……”

    还没等他话说完,校尉便笑道:“这简单,放心吧,到了军中我会多关照他的!”

    余山一听,慌得急忙摇头,说道:“军爷,我不是这意思,这孩子叫余既,是个灾星,村民们的意思是说能不能不要让他跟着其他孩子处在同一个军中,给他另行安排!”

第六章 入军

    余山此话一出,陪戎校尉有些惊讶,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余既,心想这孩子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稍显稚气,莫非他做过什么对不起村民们的事儿,才让村民如此厌恶?可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回向村村民,村民们这么做,倒是有些让他鄙夷。

    此时名册上的名字已经念完,一共在回向村募兵四十余名,校尉注意到,在这帮新招的士兵中,除了余既外,其他孩子都有父母送上银子衣裳,行李口粮,唯独这叫做余既的孩子无人搭理,无人送行。

    这陪戎校尉在军中也只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虽因俸禄较少,时常爱贪小便宜,做事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也还算有颗良心,见余既竟被同村村民如此算计,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成年人在战争面前本就是一个孩子,而许多军中士兵大多都有老乡互相照顾,一个远离故乡,征战边疆的战士,如果真把他独自安排到另外的军队中,要熬过一段时期,那得多艰苦!

    校尉默叹一口气,早明一理,世间皆苦,唯有自渡,这孩子要真到了军中,想要在战火中活下来,那也只得靠他自己了。谁人生于天地间,不是那远行客?不是每个人都有人陪伴的。

    此时校尉见余山还盯着自己等待答复,索性也没拒绝,将银子装在口袋,回道:“行,我会安排的!回去吧,这人多眼杂的,影响不好!”可这校尉哪里会把普通百姓事情记在心上,收下银子之后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而余山听这校尉答应,道了声谢便转头回去,悄悄告诉了村民们事情已经办妥,村民们这才放下心来。

    可余山心中却有一丝惭愧,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余既,却是歪头叹气,心里念道:“余既啊余既,这不能怪你伯伯啊,你要是跟着宏儿他们一起参军,会害了他们的命!你们这一走,咱们村子就只剩咱们这帮老不死的了,伯伯还盼着他们回来呢,他们要是回不来,咱们回向村以后还怎么支撑下去啊!”

    余既等人自然不知刚才余山找到校尉做了什么,都还是站在原地。那念完名册的随从向校尉报道:“李校尉,募兵名册上的人都在这儿了,属下数过,一个不少!”

    大家这一听,才知这领头的军爷是个校尉,这陪戎校尉名叫李正元,十七岁参军,征战不少,本领不小,可无奈军中无人,当了十几年兵也就只是个从九品上。

    村民们一听他是校尉,却只觉这个官非同小可,都是转眼望着他,这校尉面色暗沉,毫无清雅细致之感,似是常年征战致使操之甚劳,眼泡微肿,眼睫微垂,其下附有淡淡黑影。虽其身材魁梧,可颧骨高耸突兀,显得整张面庞却是瘦骨嶙峋,极其沧桑。

    李正元应了一声,挥手示意随从退下,又见这新招士兵都已身负包袱,唯有余既这家伙两手空空,随后便走上前问后者道:“你怎么什么也不带?此去路途遥远,不备些白水干粮?现在虽是夏天,可军中一日三秋,不备些过冬的衣裳?你父母没给你送来吗?”

    村民们听了,都没说话,余宏等人也斜瞥着余既。余既却是淡定脱口而出:“他们死了!”

    余既如此回答,李正元有一丝惊讶,说起父母去世还能如此若无其事,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冷漠无情,还是早已麻木不已。顿时他又想起那早逝的父母,觉得这孩子与他同命相怜,不免心生同情,只是他依然想不明白,村民们为何要如此对待这孩子?

    李正元话不多说,拍了拍余既肩膀,说道:“赶快回去收拾行李,我们等你!”

    余既应了一声,便回去收拾行李了,可余既收拾完行李,却是朝着村口外两座墓碑走了过去,直至墓碑前,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对墓碑说着什么。

    此时那中下县尉见天色不早,便对李正元说道:“李校尉,这天色也不早了,募兵之事不可耽搁,还有下一个村子要去,咱们还是赶快叫上那孩子走吧!”

    李正元看了余既片刻,道:“就等他一会儿吧!”县尉了没了办法,也只得稍作等待,

    ……

    一行军马走在前,少年们和亲人道别后便紧跟其后,这一去远赴边疆,唯恐是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只盼来年望月人还在,风景依然似去年。

    余既对回向村唯一的留念便是那入土的父母,他担心逢年过节父母没人祭拜,无人与其说话。而村民们对他虽不好,可这里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对故土怎么也有一丝感情。

    军马行行走走,日子已过去将近一月之久,但很快便行至边疆,这些刚入军队的少年们被安顿下来,只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就要面临操练。

    而日子过去这么久,那陪戎校尉根本没记得余山嘱托的事,余既并没有没安排到其他军帐下,也和余宏等人一起进行军中日常操练,平常除了余方会和余既说几句话外,回向村来的少年们都不理他,反而是军中其他地方招来的士兵时不时会和余既搭上两句话。

    而入军中长达一个月,都是卒长刘铁云带着他们操练,操练的无非是一些队列阵法,毕竟单兵作战依靠的可是团体的力量,那样才能与敌人相抗。

    其次,野兵作战可不比皇家御林军,练军除了平常军体拳外,都是实战的器械路数,余既等人作为步兵,这些天都是在练习简单的挑和刺,只有弓箭手、骑兵这样的高技术兵种才需要很专业的训练。

    军营驻扎离菩蛮国边城万菩城并不远,物资供给也能勉强跟得上,而余既所在军队便是驻扎在离万菩城外十余里外的万慈山下,隔着两座山的六十里外,便是敌人明提国的军营,在军中,得时刻提防敌人的入侵,还需注意山上的猛兽及妖怪。

    军营中以十一人为一小队分配,余既和余方被分到了一个小队,平日里两个人交谈也越来越多,时谈家事,时谈军中之事,日子渐久,余方甚至都快忘记余既是村里灾星了,至于余宏余富等人,虽和余既处于一个卒中,但并不在一个队上。

    一日正值清晨,刘铁云忽然一声召集,可今日却不是为操练之事,而是发放盔甲,这也是新来士卒们所疑惑的问题,毕竟来到军中将近一个月,却为何这时才发放盔甲?

    只见刘铁云站在操练场台上,命身后士卒将一筐筐的盔甲抬了上来,那些盔甲上沾满了污渍,不是泥就是血。

    军中士卒见了,都纳闷为何要将盔甲弄得这么脏?

    刘铁云道:“近来战火不断,物资短缺,这些盔甲都是战士们不顾生死,战后寻回来的,你们各自拿去洗洗,将就着穿吧!”

    来军中时间久的士卒们都知道,打扫战场其实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不单可能遇到敌军,还可能遇见山上下来的野兽和妖怪,野兽尚不可怕,它们只是吃尸体,可怕的是敌军和妖怪,这要是遇上,那很可能又是一场血战,毕竟周围村庄和军营中都有人死于敌军和妖怪手下。

    关于妖怪一事,刘铁云也向众人说过,可这些年轻士卒一生哪里见过什么妖怪,这妖怪吃人的事情自然也就没多少人信,但余既和一些回向村来的士卒都相信,毕竟他们见过那头巨蟒,实不属寻常野兽。

    可是刘铁云物资短缺的话一出,士卒们都嗤之以鼻,就算战火再急,可这军中物资怎地会短缺到如此夸张地步,这死人的东西穿在身上,先不说并不吉利,而且无人心里会舒服,另外这些盔甲多已破旧不堪,防身效果又怎抵得过新的,可无奈刘铁云告诉他们,菩蛮国物资短缺,士卒们也只得勉强接受。

    士卒们议论纷纷,久久安静不下来,刘铁云见军心受其影响,突然吼道:“吵什么吵,大战在即,堂堂男子汉,在乎这些做甚,各自上前取一套,然后继续操练!”

    那刘铁云本就身高体大,皮肤黑里透红,鼻子硕大,又是浓眉大眼,加上训练士卒时,总喜欢脱去上衣,那一身刀疤和箭伤无不让这些新来的士卒佩服,其次力大无穷,能举起百斤巨石,加上他又吹嘘自己虽是个小小的卒长,但杀敌过千,在战场上从未怕过,在卒中说话自然有威慑力。

    这些新来的士卒都没有上过战场,但见那一筐筐沾满污血的盔甲,便也知道要在战火中活下来并不容易。这时有人已经冲至前方,嘴中叫道:“大家快拿吧,不然最后就只能拿坏的了!”

    见这人拿了一套比较新的盔甲,后面的人都急了,赶忙冲到竹筐处,各自抢一套没怎么坏的盔甲,余既虽慢了一步,但也抢到了两套比较完整的盔甲,除了上面有两个破洞外,倒也没其他损坏。

    只是这盔甲才刚从尸体身上取下不久,上面的血渍凝结成一块一块的,甚至还有一些毛发粘在上面,其中散发的恶臭足可让他整日下不了饭,其次还熏得他睁不开眼。

    余既见余方还在争抢盔甲,便急忙将其叫了回来,递了一套盔甲给余方,余方拿过盔甲时,只是一个劲的捏着鼻子,说道:“我还说哪里传来的腐臭,原来是这盔甲,可这怎么穿啊!”

    余既回道:“有就不错了,要是真上了战场,咱们还得靠他保命,等晚上洗洗就是了!”余方心想也只能如此,便没多话。

    到了晚上,士卒们操练过后,都将盔甲拿到山下河边清洗,只是片刻,整条河就已经变成了一条黑血河,像是一滩死水,恶臭冲天。

第七章 红猱

    大地已经沉睡,微风习习,月光朦胧,像是隔着一层纱,洒落一地凄凉,那条血河还在流淌。虽是夏季,可边疆的夜总是那么冷。

    就在士卒们还洗刷着盔甲上的血污时,风忽然变得越来越大,山上树林沙沙作响,树稍如麦浪一般,全都沿着山下倾倒,一棵挨着一棵,树叶掺着砂石被吹到河边溅起血水,拍打在士卒身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风怎么突然这么大?”有人用刚洗干净的盔甲挡住脸大声问道。

    其他士卒也不明白,为何处在这山谷中,还会刮起这么强烈的风,许多士卒将盔甲收好,都大叫着赶快离开这里,余方和余既见状,也不敢多做停留,毕竟这风太不正常了。

    就在众人慌忙逃离河边时,山上突然传来猛兽嘶吼,树木一片挨着一片往下倒,还未离开河边的士卒抬头,借着暗淡月光往山上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林间飞速穿过,眼看就要来到河边。

    余既见状,顿时明白,那很可能就是刘铁云口中说的妖怪,于是立马对余方大叫道:“赶快跑,那是妖怪!”余方有些蒙圈,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余既一把拉着跑了。

    周围士卒们也反应了过来,慌忙逃跑,而那黑影踩踏过的地方,树木又是断又是倒,一般野兽怎可能又如此威力,**不离十就是妖怪。

    转眼河边就已经乱成一片,虽还没上战场,可见如此庞然大物朝他们而来,他们又没带任何兵器,个个都是丢盔卸甲,慌忙逃窜。

    可那黑影速度极快,有的士卒还没迈开脚步,便被那黑影按在了河边,一嘴撕成两半,一嘴一个,连渣也不吐。

    幸亏余既和余方跑得快,没被那妖怪追上,但跑得慢的一些人依然没得幸免,被那妖怪抓住之后,一声惨叫后,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落在地上的盔甲。

    余既逃跑途中,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喊着“救命”,回头一看,只见一士卒摔倒在地,腿部流着鲜血,站也站不起来,而那妖怪已然快接近此人,可当余既看见那妖怪样子时,顿时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救此人了。

    那妖怪身高十余尺,长一身红毛,第一眼看上去像只红,可仔细一看,这妖怪却有六肢,双腿四手,其中两只手还捏着半具尸体,脚下踩着的一个士卒已经陷进了泥土之中,恐已丢了性命。

    妖怪面貌更是恐怖,面有六眼,散发绿光,并无鼻子,眼下是一张血盆大口,头顶长两红色弯角,弯角下是一对小耳,如牛如猿,余既也不分清这到底是猴子还一头可直立行走的畸形公牛。

    余既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可眼看那妖怪就要追上来,那妖怪力大无比,这一脚要是踩到人身上,不成肉酱也活不成了。

    这时那摔倒的士卒眼泪都已经被吓了出来,妖怪就在他身后几米处,见余既回头看着他时,他再次求救道:“兄弟,救……救我,我求你了!”

    余既头皮一硬,心想死就死了,转身便跑了回去,可当他正要伸手去拉起那个受伤士卒时,妖怪却已站在后面,后者抬起右脚,眼看就要踩在士卒身上。

    幸好余既速度够快,双手用力,将那受伤士卒拉了过来,翻在了一边,可这一用力,两者却都倒在了地,那士卒右脚受伤,这一翻直接疼的大叫了一声。因其根本无法站起来,余既看着那妖怪又要抬脚踩下来,甚至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此时的余方只顾着逃跑,还没注意到余既已经折了回去,直到跑出山谷,余方才停了下来,喘着气,似是开玩笑的道:“余既啊余既,也不是我说你,跟着你还真没什么好事,你这灾星名号还真不是村里人白送给你的!”

    可大半天也没听见余既回他话,余方一想还以为余既生气了,自己刚才这话虽是玩笑,但对余既来说实在言重了,当下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忙转头道:“余既,你别往心上去,我不是故意说……”可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身后的余既早就不见了,自己只是对着空气说话罢了。

    看着同样逃出妖怪魔爪的其他士卒,余方左看右看,可始终没发现余既的身影,眉头一紧,余方只觉这下坏了,心想余既这家伙不会没逃出来吧?他又到人群中去找了找,可是依然没发现余既。

    随后他又拉了几个平时一起操练的战友问了问,可都说没看见余既,直到后来逃出来的士卒越来越多,余方见其中有自己老乡,便又拉住问了起来。

    那老乡是回向村来的余柱,被余方拉住时还没回过神来,时不时就转身看看后面,生怕那妖怪追上来。

    余方问道:“余柱,你有没有看见余既?”

    余柱本就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从妖怪手里逃出来,这下又要听余方问余既那扫把星的下落,心头十分不爽,可他想了想,自己逃跑时的确看见了余既,只不过余既却是在往反方向跑。

    见余方那一脸紧张的样,两人又是老乡,虽有些不耐烦,可余柱还是告诉余方:“余既那扫把星也不知咋回事,妖怪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他竟然还跑了回去,也不知道这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余方一听,整个人也傻了,心想糟了,那妖怪如此恐怖,这余既要真撞上去,那且不是没命了。可现在他也没办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余既还没回来,要真已经遭妖怪毒手,那恐怕已经没命了,而且就算余既还活着,他们赤手空拳,又如何回去救人。

    他们遇见妖怪的事情,很快便传回了军营,刘铁云听到消息之后,带上一队人,手持军械便赶了过来救人,可他明白,此时要去救人,似乎已经晚了,说不好只是过去替士卒们收尸。

    刘铁云一到余方等人逃出来的地方,见新兵人数似乎少了一些,便吩咐一名士卒去数了数人数,这一数,足足少了十几人,刘铁云向来是个重义气的人,更何况这帮兵是自己带的,当下便叫上身后士卒,大声道:“跟我去救人!”

    而反观余既,余既紧紧抱着那受伤士卒等待死亡时,忽一道金光从余既胸口闪出。正是从那老和尚送与他的小石子吊坠中闪出的金光,这金光直射那妖怪脚底,妖怪脚掌正要落下,便被这道金光击退了,可金光一闪而过,除了这妖怪外,无人看见。

    这道金光威力不小,妖怪脚底被这到金光伤到,立马就收住了脚,它盯着脚下的余既,六只眼睛就要挤在一起,似乎每只眼睛中都充满了惊恐,随后竟一瘸一拐的在往河边退去了,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河边,只见山上树木倒塌,妖怪已然往山上跑了。

    余既本以为自己和那士卒都要死在这里,可大半天也不见那妖怪有何动静,睁眼四处看了看,却发现妖怪早就不在了,他还疑惑这妖怪怎么突然跑了时,不远处刘铁云已经带了人马进入山谷。

    余既见状,还以为是刘铁云的人马吓退了这只妖怪,哪里知道是自己胸前的吊坠救了自己一命。但看着这山谷中到处是尸体,他也只得无奈的叹气,又庆幸辛亏人马援助得快,不然自己也要丧命于这妖怪脚下。

    刘铁云人马进入山谷,发现妖怪已不知去向,又见满地都是死去和受伤的士兵,吩咐周围士卒当心妖怪再次来袭外,又吩咐士卒们将受伤人扶回去修养。

    刘铁云拉住一名没有受伤的士卒问道:“那妖怪去哪了?长什么样?”

    那受伤士卒心有余悸,指着山上吞吞吐吐的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妖怪……突然就往山上跑了!”随后又向刘铁云形容了一番那妖怪模样,这才离去。

    刘铁云一听,方知这妖怪就是前些日子祸害不远处村子的那只六眼红猱,杀害了牲畜不说,许多村民也因它丢了性命,只是这妖怪行踪不定,几次组织军队围剿也不得成功,反而让它胡作非为,每次军队一来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索性这次人员伤亡并不严重,刘铁云看着妖怪逃跑的那座山,心想过了这座山,不远处就是明提国领地,便也没派人去追那妖怪,毕竟这妖怪到了明提国领地,要是遇上明提**队,一来会损伤明提国不少士卒,二来这妖怪也很可能被其消灭,那对自家军队来说,且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随后刘铁云对众士卒大声说道:“那妖怪名叫六眼红猱,生性凶猛,你们以后要再进山谷,记得带上兵器,一来防止遇上明提国的人,二来也防备着畜牲袭击,一个战士,兵器怎能离身?”

    新兵们听了,也只得应了声是,此时余既也扶着那右腿受伤的士卒退到了后面。余既退到后方便遇上了余方,余方见了,急忙走了上来,很是担心的道:“你这人,是不要命了吗?要不是余柱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是个憨包!怎么人家都往外跑,你反倒是往里跑?”

    此时那受伤的士卒听余方如此说余既,便替余既说道:“这位兄弟,你别这么说,要不是你这兄弟救我,我可能已经在妖怪肚子里了!”

    余方这下明白,原来余既是折回去救人了,才知刚才的话不应说出口,于是又摸着余既反复看看几眼,关心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余既见余方这么关心自己,心头一震,这些年来,除了父母,谁还关心过自己,其次又想起自己被余宏等人欺负时,唯有余方替自己说过话,他也不知余方是怎么看待自己这颗灾星的,是可怜自己吗?

第八章 战火

    空气似乎凝结了,盯着余方看了一会儿,余既迟迟没有说话,余方见余既呆住,以为余既是被那妖怪吓傻了,将手放其眼前挥了挥,说道:“余既,你怎么了?说话啊?”

    余既回过神来,却是一脸正经的反问道:“余方,为什么咱们村来的,就只有你把我当人看?”

    余方听他这么一说,那胖胖的脸竟然僵住了,余既太过言重,怎么会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谁还不是个人?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之所以愿意和余既处在一个军帐中,一来他本就没觉得余既是颗灾星,二来是觉得余既和自己似乎很像,三是因为心中惭愧,如果那天帮余既一把,余三叔也不会因为上山找余既而丢掉性命。

    而他发现,只有余既这样的人,才能和他走到一块,即使他是别人口中的灾星。

    余方想到这儿,没有提灾星之类的事,反而认真的回道:“因为你本来就和我们一样!”

    余既听余方如此回答,神情放松了许多,脸上洋溢着笑,余方也跟着笑了出来,随后便帮着余既,将那受伤的士卒扶回了军营。

    之后的日子,除了军中日常操练外,似乎也没什么事,前方虽战火不断,可还有一些老兵支撑,这帮新兵还没到作战的地步,可明提**队步步紧逼,这样的状况只不过维持了一月之久,前线老兵便已经坚持不住了,余既他们也不得不踏上战场。

    军队由军中将领统帅,而余既和余宏等人所在一卒,则是由李元正和刘铁云各自率领,菩蛮**队穿过山谷,翻越万慈山,很快便到了前方战场。

    可这些还未打过仗的新兵在见了战后景象时,大多都已经被吓软了,此日天色暗淡,乌云被天际一道雷电划破,乌鸦啄食着漫山遍野的尸体,风中弥漫的血腥味,覆盖了这片时而寂静时而喧闹的废墟,那堆积如山的残体狰狞而恐怖,浓重而压抑的气息足以让人窒息。

    透过这片死寂的战场,两边将领骑马对峙,各站一旁,数月来的对峙已让他们疲惫不堪,可战旗未倒,谁也不会退怯一步,渐渐的,风声越来越大,两边将领一声令下,战火便已经点燃。

    余既和余方都是步兵,走在后方,前排军挡住前面,旗手被众兵保护,后方弓弩排成一排,都是直射敌方后排,前排是一场战役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一旦前排倒下,那这场战役注定溃败,后方士卒心里压力自然不小。

    其次弓弩手负责射杀敌方后排,这是一种战场默契,前排军如果倒下,尸体将路挡住,那这场战役便也无法进行下去,而旗手则是被保护在最安全的位置,军旗是一个军队的魂,旗手自然不能随便被杀。

    可菩蛮国这些年来,将才精兵早已不如从前,无论是前排后排,都敌不过明提国的军队,开战不过一个时辰,菩蛮国前排兵已快损失殆尽,当弓弩手们都射完最后一只箭时,便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

    前方战场的血腥味很快扑鼻而来,将领率领着众骑兵冲至前方,步兵们便跟在了后面,回向村来的几个孩子早已被眼前景象吓傻,迟迟不能挪动脚步,余既虽被惊住,可战争就是如此黑暗残酷,他不得不跟着将领们冲至前方,挥剑杀敌。

    余方跟着余既,但双腿也有些被吓软,刚进入战场,余方右侧的士卒一个接一个倒下,兵器刺穿了他们的盔甲,射出胸膛,一股股浓稠的鲜血的喷洒在余方脸上。

    此时余既已经和地方士卒交手,脸上满是鲜血,可余方还是畏畏缩缩的跟在军队后方,他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可敌人已经将锋芒对准了他。

    同村来的余柱就在他身旁,见敌人挥剑刺向余方时,急忙转身,一剑刺入敌人后背,余方双手握着剑,始终没有出手,直到敌人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依然是战战兢兢的处于原地不动,手中的剑都快要握不住。

    余柱将剑从尸体中抽了回来,怒视着余方,大声道:“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你自己……”可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寒芒闪过,一柄长剑已经穿过余柱喉咙,余柱轰然倒下,已无生息。

    眼见着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余柱死在自己面前,他的神情逐渐由惊恐转变为悲愤,而杀死余柱的士卒将长剑从尸体中拔出,又要向余方刺过来。

    余方再也不顾接下来自己会是死还是活,手中的剑猛然举起,顺势朝着敌方士卒脑袋上劈下,这一剑下去,敌方士卒还没来得及反应,剑身已经陷进了敌方脖颈,剑刃拔出时,已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而余既早在前方奋勇杀敌,一眼望去,整个战场乱成一片,要不是双方盔甲颜色不同,甚至很难分辨敌我,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洒满了鲜血,整个战场都是血腥味。

    余既还在余方前方奋勇杀敌,刘铁云和李正元也冲至了前方,可谁的脸上都是汗水夹杂鲜血,谁也认不出谁是谁,两人在战火中很快走散。

    明提**势浩荡,前排还未完全倒塌,菩蛮**队便已损失过半,这场战役,菩蛮国注定溃败,短兵相接已有段时间,可向明提国后排远方看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已经让菩蛮国的军队明白,这样下去已是徒劳。

    将领看向了后方战旗,又见前方敌人声势浩荡,当下便举起手中长枪,直指天际,大声吼道:“为了菩蛮国,为了后方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自己的家人,冲啊!”

    众士卒也明白,如果菩蛮国边防失守,那万菩城中的百姓很快就会遭殃,明提国领主生性残暴,手下将领个个更是毫无人性,早前已有边城失手,军中许多士卒便是被这明提**队搞得家破人亡,对于明提国的恨自然不言而喻。

    许多士卒在经历了无家可归的绝望后,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没了国,哪来的家,其次经将领鼓舞,虽知此番战役已然敌不过,可士气猛然高涨,进军迅速,很快敌方后排也不得不参至战中。

    可话说回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菩蛮国的士卒士气如何高涨,始终是难以敌过明提国那十万雄兵,那从山头连到山尾的盔甲,已经让人觉得没了希望。

    战火燃烧,旌旗飘飘,菩蛮**队将领率兵攻至地方后排,在斩杀了几位敌方副尉后,敌方弓弩手突然再次就位,只见空中箭只如大雨落下,声声箭响,穿过了士卒们的手臂胸膛,受伤的倒下,死去的也倒下了。

    余既被射中了右肩,只好换做左手持剑,余方也是身中一箭,只不过未伤其要害,弓弩收后,敌方骑兵已踏马而至,余既正要冲向前方时,马蹄声已从他右方响起起,一队骑兵冲散了菩蛮**队后排。

    骑兵们手中兵器各不相同,大刀、长枪、利剑、铁锤等各不相同,眼见明提国骑兵扑来,菩蛮国士卒却有人退怯,此时余宏和余富等人也在前方作战,可当余富见骑兵气势汹汹冲过来时,突然将余宏推至前方,余宏撞在了马腿上,足被踢去三四丈远,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摔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余富见状,索性丢下了剑刃,直往后方逃去,可双腿怎敌四肢,还没跑出去多远,敌方骑兵已然追上了他,余富回头时,一个骑兵已经追了上来,骑兵手中长剑高举,就要往余富头上砍下。

    余富双脚跪地,眼中充斥泪水,裤子顿时湿了,似乎是当初撒在余既头上那泡尿没有撒完,这下全部尿出来了。他忙对着那骑兵磕头,声音颤抖的哀求道:“不……不要,不要杀我,我愿跟随……”

    可那骑兵哪管余富对自己跪下做什么,随着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余富已经身首异处,颈部鲜血喷洒之后,一具无头尸体顿时倒在了前方尸体上,尸体死后依然跪着,只是再也没头可以抬得起来。

    再看余既那头,余既虽杀死一名骑兵,可后方又一名骑兵跟了上来,那骑兵双手持捶,击在了余既后背上,余既一时承受不住,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余方也不得幸免,他不知那被重锤击打的士卒就是余既,但见状也知自己无法逃脱,索性上前拼命,可同样也被一锤击中,倒在了地上。

    菩蛮**队很快溃败,将领和李正元、刘铁云等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天空中依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这片战场已经已经迎来终结,明提国大获全胜,如果菩蛮国再没后续兵源守城,那万菩城或许即将失守。

    明提国的士卒已经开始打理战场,一旦发现菩蛮国还未死去的士兵,便补上几剑,直至死去,有的甚至已经死去,被风吹动的尸体也再次被刺穿了身体。

    待明提国打理完战场,天空中开始落下雨滴,本身冰凉的尸体变得更加寒冷了。

第九章 活着

    雷电过后,乌云聚集,天地间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抹上了一层浓浓的墨汁,直到天空再也撑不住,大雨瞬间倾盆而至。

    明提国的军队在打扫完战场时,该杀的杀,该捡的捡,见大雨已经来临,便整顿军队准备回营,虽然菩蛮国此次战役大败,但万菩城乃是菩蛮国边防要塞,菩蛮国自然不会拱手相让,尽可能都会继续派兵驻守。

    菩蛮国基本人人明白,此城与其他城池互成掎角之势,一旦失守,那便可能殃及其他城池,不仅百姓要遭殃,整个菩蛮国都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也好在开战前一月,军中将领早已通报朝廷,百姓生活虽苦,可无奈边患严重,税收募兵等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继续加重附税和募兵,然后派兵到万菩城驻守。

    战役过后,菩蛮国所剩军队便已经退出山谷,撤出军营,回守万菩城,没多久朝廷便又派兵前来,只是这次并无多少新兵,大多都是从其他城池调过来的军队,为保边疆万无一失。

    明提国也深知菩蛮国会继续派兵驻守,眼下也不着急拿下万菩城,而是休整军队,韬光养晦,待菩蛮国国力不盛,财力物力不足,兵源短缺之时,时机成熟后,一举攻下。

    而此次以明提国大获全胜的战役,在后来被称为了万慈山战役。

    ……

    这场大雨似乎不会停下,万慈山下的河水已经漫进了山谷,逐渐漫进了那片战场,加上雨水充实,那插在尸体上的长剑已经快被水淹没,只有半只剑柄冒出水面。

    水中无数的残体慢慢浮出水面,雨水混着鲜血,就连浮在水面的旌旗也被染成了血红色。也许是老天不愿看见如此沉重的人间,下了一场大雨冲刷罪孽。

    雨还在下,水越来越深,忽然几声咳嗽,打破了这场只有雨声的寂静,并不是人人都在战役中死去,余既余方虽被重锤砸到,但并未丢掉性命,在雨水渐涨之后,被一口血水灌入嘴中,醒了过来。

    而除了余方余既,余宏也并没有死,这片深水中陆续有受伤昏厥的士卒慢慢醒来,只是有的士卒伤势过重,即使醒来也只能浮在水面上等待死亡。

    余既咳出血水,慢慢从水中站了起来,可是因为身受那一重锤,受了内伤,眼中充斥着血丝,四肢无力,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水中,四顾茫然,脑袋空荡荡的,看着那无数具浮在水面的尸体,他甚至记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他拔出身旁的一把黑色长剑,强撑着站了起来,慢慢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见旁边漂着的一具尸体赫然是和自己一起参军的余柱,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问道:“我们败了?”

    还没等他细想,不远处一声咳嗽将他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佝偻着身子,和他穿着同样的盔甲,自然是菩蛮国的人,借着长剑,余既趟着水,费尽力气走了过去。

    那人听见身后有动静,同样回头看向了余既,两人对视了许久,突然认出了对方来,见站在对面的竟是余宏,余既正想说些什么,可余宏却突然转身,从旁边尸体的胸膛中抽出一把长枪,双手撑着长枪,背对着余既离开了。

    余既见状,忙对其叫道:“余宏,你一个人走是活不下去的!”

    余宏听余既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余宏也知余既的意思,明提国的军队不知去向,这周围山中又有红猱出没,其次大家都身受重伤,更是需要互相扶持,一个人要走出这漫无边际的山谷,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余既见余宏停了下来,以为余宏愿意和自己一同走出山谷,可余宏转过了头,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血水,苦笑道:“跟着你还有命活吗?你自己保重!”随即便又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余既挥了挥手,头也不回,朝前走了。

    余既听余宏这么一说,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着余宏独自一人离去的背影,他并没有上前阻止,毕竟自己在余宏眼中就是一颗灾星,又何必再强求他。

    余宏只打了这第一次打仗,也明白了战争有多残酷,人心有多么可怕,他忽觉得余既是不是灾星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他不愿再相信任何人。余富推他撞到敌人马下的情景还在脑海浮现,那可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没死在敌人手上,却差点丧命于自己兄弟手下。

    余宏趟着水走出去不远,余既也没再跟上去,忽然一颗头随着水流飘到了余宏面前,余宏被这颗头吓得不轻,那被砍断的脖子依然有血水流淌出来。

    这颗头头发散乱,发丝虽遮住了半张脸,但余宏依然认得出来,这颗头是余富的,只是他没有理会,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至于余既那方,他撑着剑在水中转来转去,只为救一下受伤的士卒,这一来二去,他发现活下的士卒也有四五人,可即使他想多救几人,一些已经随流水漂远的受伤士兵已经远离了他的视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余既救人途中,遇到了还活着的余方,余方和余既伤势相差不多,都是受的内伤。余方见到余既时,怎能不高兴,军中唯一的朋友活了下来,那对他的精神无疑是最大的支撑,余方眼中的泪水掺着雨水从脸上滑下,随后余方跌跌撞撞的朝着余既走了过去。

    余方走过去定定的站在余既面前,看着身下的血水和那无数具漂在水面上的尸体,顿时就哭出了声来:“我……我还以为我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从没想过,原来一个人没了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人没了就真的没了!”余方满脑子都是余柱救他时被敌人杀害的场景。

    余既见余方哭得像个小孩,忙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活下来就好!”

    两人一番寒暄,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这半天过去,山谷变化可谓天翻地覆,谁也没想到昨天还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人,转眼间就和自己天人两隔了。

    旋即余既叫着余方开始救人,又从血水中救下几名未死去的士卒,这些士卒有的受伤不重,还能站起来走路,可有的却断腿断手,两人只好将其背出从血水中抬出去,有的被刺瞎了眼,甚至有被剑刺穿身体的,只不过没丢掉性命,余既没有放弃任何希望,哪怕只有一口气尚存的士卒,他也要将其带出这片山谷。

    余既虽然已经没有家了,可是他不想让这些人也没有家,他们家里人都还等着他们回去。

    大雨逐渐停了下来,天色渐晚,余既余方和其他受伤的士卒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山谷,受伤的他们还算幸运,并没有遇上明提国的士卒,只是这担心山中野兽和妖怪。

    而今日大雨过后,或许明天天色会更好,天上竟挂着一轮圆月,群星点缀,河边树依然茂盛,路边花才刚绽放。可他们却无法停下来好好欣赏这醉人的夜,只叹此番星夜非昨日,无心赏月,无力看花。

    万慈山后便是菩蛮国的领地了,可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要带着受伤的士卒们回到万菩城,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加上没有药物和食物支撑,余既也不知道那几个受伤严重的士卒还能坚持多久,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几人搀扶着走到了到了一座山脚下,但他们不知这座山叫做什么,只知这座山背后便是万慈山,穿过了万慈山后再走二三十里路就能到达万菩城,可天色太晚,他们也只得稍作整顿,在这山脚下休息。

    余既看着那些受伤的士卒,问道:“你们一定要坚持住,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余既刚问完话时,那名身体被长剑刺穿的士卒已经坚持不住,只见其浑身颤抖,嘴角流血,声音微颤道:“我……我好冷,好冷!”

    现在是夏天,其他人都没觉得冷,余方见这人是快要坚持不住了,便急忙拉着余既走到一旁,小声说道:“余既,不是我狠心,这些人伤势这么严重,我们俩身上的伤都没好,他们又是断手又是断脚,你也看见了,刚才那人八成是活不成了,我们真的还要带着他们一起回万菩城吗?”

    余既听余方这么一说,想来也知道余方和自己说这话也是迫不得已,可那些受伤的人都是和自己一同保家卫国的战友,他又怎么忍心丢下。

    余既想也没想,回道:“带着吧,只要有一个人能坚持下来,我们也要将他带回去!”

    余方皱眉道:“我们将他们救出山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拖累的,你是我老乡,也是我朋友,我是和你说实话!”

    余既道:“我明白,可是你既然没打算带着他们回去,那当初就不该和我将他们从山谷中救出来,还不如让他们死在战场上,你要真怕拖累了自己,那你可以自己回去,我留下来跟着他们!”

    余既这话彻底让余方愣住了,他没想到余既倔得像一头牛一样,想来也说不动余既转变心意,余方也只好妥协了,他又何尝不想救这些人,可是世事无常,谁知道拖着这么大的负担,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两人言罢,等再回到那群受伤士卒面前时,却见刚才那叫冷的受伤士卒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塌在地上,脑袋斜靠在了另外一名士卒肩上,其他几名士卒见了,都是无奈的摇头叹气。

    那抱着尸体的士卒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看着怀中尸体:“他死了,埋了吧!”

第十章 追杀

    尸体的余温逐渐消失,抱着死去士卒的那个人将尸体轻轻放在旁边草丛上,他们没有人伤心难过,这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找来些木棍尖石,刨了个刚好能放得下尸体的土坑,将尸体抬了进去。盖上土后,又搬来一些石头压在上面,简易的为其造了一个坟,只是没人知道这人名字,便也没立碑。

    余方看着坟堆,对其他人道:“希望之后我不会再为谁盖坟了!”

    大家都是一脸无奈,这才半天,就有人死在了面前,谁心里都不好受。那断了腿的士卒却是看着坟堆哭了起来。这士卒名叫周万才,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面相黢黑,身子瘦弱,右腿断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奇瘦无比,仿佛一只猴子。

    余方忙问他哭什么,那士卒泪水不止,鼻涕连着嘴,哭道:“我不想死……”

    周围几人听了,都急忙安慰,那断了手的士卒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只是断了条腿而已,命还在就好,我这断了只手不也好好的嘛!”说话这人名叫王选,比余既他们早参军几年,多打了一些仗,身材比较魁梧,虽然断了左臂,但并没显得太过伤心。

    可周万才一听到腿这个字,顿时就哭得更厉害了,又道:“我家里就我一个独子,父母年老,就算我活着回去,非但不能给他们养老,还会给他们增添负担,我又和小兰订了亲,就算回去……”说到这里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她……她要是见了我这个样子,还会嫁给我吗?”

    他这一哭诉,周围其他士卒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其中除了王选外,都是和余既一同参军的新兵,内心一下承受不住,都哭了出来,诉说着自己的难过,余既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似乎已经很难哭出来了。

    一番交谈之后,大家都累了,不知不觉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在他们的梦里,有的是战场上血腥的画面,有的则是和家人团聚的美好景象,周万才梦见自己与小兰喜结连理,睡梦中嘴角上扬,似乎忘记了断腿的痛,脸上洋溢着笑。

    翌日小鸟啼叫,叶上的露珠滴在了余既脸上,惊醒了他,此时已是旭日东升,一缕阳光透过叶缝刺着他的双眼,余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经过这一晚上的休息,他眼中的血丝也变得淡了许多。

    余既先是叫醒了余方,随后又去叫了其他人,可当叫着周万才的名字时,周万才却迟迟不醒,余既蹲下身去,又在周万才耳边叫了几声,可后者依然毫无反应。

    旁边几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听见余既大叫着周万才的名字时,都将目光移了过来。见周万才依然毫无反应,余既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用手探了探周万才的鼻息,顿时整个人怔住了,他没想到周万才竟没能挺过昨晚。

    旁边几人看了余既反应,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王选走了过来,用仅剩的右手拍了拍余既肩膀,叹气道:“兄弟,算了,这没办法的事,把他埋了吧!”

    余既自然明白周万才已经死去,可满脑子都在想昨晚周万才的那些话。也许他不想死,也许他很想回去再见见父母和小兰,又或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不然他怎能在死去时,满脸都是微笑。

    大家将周万才埋了之后,便继续上路了,这一去也不知要走多久,路上饿了便吃野菜野果充饥,可就在离万菩城只是二十余里时,他们前方却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众人听见马蹄声时,都以为是万菩城派出来的军队,反而加快的脚步,冲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可是越走,余既便越觉得不对劲。

    马蹄声越来越近,余既忙叫停了众人,说道:“不对,这好像不是我们的军队!”

    众人都不明白,看着余既,王选问道:“怎么不对劲了?这马蹄声是从万菩城方向传来的啊!”

    余既解释道:“你们想想看,我们刚经历大败,剩下的军队只能守城,城里又怎能派兵出来,也没有理由会让军队出城。”

    王选也顿时明白过来,神情忽然变得惊恐,吞吞吐吐的道:“意思……是说,前面的是……是明提国的军队?”

    余既点了点头,道:“说不好是明提国派出来打探我方军情和勘察地形的军队!”随后他又仔细听了听,说道:“不过听这声音,人数应该不多,咱们赶快避一避就是!”

    王选好歹在军队多待了几年,也知如何辨别敌人规模,只见他慢慢躺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仔细听了一番,说道:“应该是一个骑兵队,十来号人!”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余方便指着前方,双目圆睁,充满惊恐,道:“别听了,他们已经来了!”

    王选一听,吓得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林间土路上,身穿明提**队盔甲的一队骑兵正踏马而来,转过拐角之后就会撞上他们。

    王选见状,差点没骂爹骂娘,余既也是顿时慌了,他们身上都有伤,虽然每人都带了一把长剑,可以现在的状况,要真的遭遇这队骑兵,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余既忙对众人说道:“快往旁边山上跑,他们骑马应该追不上山来!”

    大家都听了余既的,急忙往旁边的山上跑,而明提国的军队在转过树林后,那队骑兵便看见了正在逃跑的几人。

    骑兵队见他们身穿菩蛮**服,都是鞭策马匹,迅速追了上来,旋即听得骑兵队中有人大叫道:“是菩蛮国的残兵,追上去杀了他们!”

    骑兵追上来时,余既他们已经逃上了山,骑兵们不得不下马追杀,可是余既他们当中有个人身受重伤,爬上山没多久便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余既见有人落下,忙转回去拖着那个人走,嘴里叫道:“你快站起来,难道你不想回去见你的家人吗?”

    那人笑道:“小哥,你走吧,别管我了,我跑不动了,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别忘了你也有家人!”

    余既愣了片刻,话也没回,忙抬起这人的手,想要将其放在自己背上,可这人知道,余既要是背上他往上山爬,那么他们两人都得死在这儿,于是用尽力气一脚踢开余既,吼道:“你走啊,我不要你救,走啊!”此时余方还在往山上逃,回头见敌人已经追了上来,离余既也不过二十步远,便急忙对余既叫道:“余既,别管他了,赶快上来!”

    余既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还是没放弃,想要将其扛起来,哪知这人突然双脚蹬地,朝着山下滚了下去,嘴里叫道:“小哥,你一定要活下去!”这句话在山中回荡了很久。

    余既盯着那人滚下山去,有些怔住了,那人很快滚落到敌人面前,被那帮骑兵的人挡住,这人滚下去后并没有摔死,被敌人挡住后,双手紧紧抱住骑兵的腿,竟一口咬在了后者腿上,尽量拖延时间。

    这一口下去,虽没什么力气,骑兵也不疼不痒,可骑兵被激怒,双手举剑,盖过头顶,猛然刺进了前者胸膛,见其没了生息,这才将剑拔了出来,剑被拔出时,鲜血顺势也喷了出来。

    余既见状,不忍去看,此时余方又大叫了几声余既的名字,余既知其无法,这才继续往山上爬,而那骑兵正要跟着其他骑兵往上追杀余既他们时,却发现那死去的人还在紧紧抱住他的腿,怎么踢也踢不开,这骑兵索性砍下了那人的手臂,这才将腿抬了出来。

    骑兵离他们越来越近,余既他们当中几名受伤严重的很快精疲力竭,只得丧命于骑兵剑下,最后只剩下余既、余方和王选三人还在往山上逃跑。

    可老天似乎和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等他们三人逃到山顶时,却发现山的另外一边竟是一个陡崖,从这陡崖跳下去,多半也是个死。

    王选朝陡崖下看了一眼,忽然仰头长笑,苦笑着流出了泪水,随风飞了出去,只听他道:“真是天要灭我们啊!”

    余方从山顶往远处望去,看着万菩城,摇头叹气道:“回不去了,这下是真回不去了!”

    余既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开始怀疑自己,自问自的苦笑道:“难道我真是天降的灾星?”

    三人已知逃不脱,只得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后面那一队骑兵已经提剑追到了山顶。看着余既三人站走投无路,骑兵们便慢慢悠悠的朝他们走来,手中的剑不时便敲一敲旁边的石头,对余既他们来说,这声音无疑是一种折磨。

    可前有敌军,后无退路,又如何是好?

    那领头的骑兵看着余既三人狂笑了几声,道:“我看你们现在往哪里跑,不过你们要是跳下去的话,我们就不追了,暂且饶你们一命!”可谁都知道,这么高跳下去,又怎能活命。

    有人应和道:“哈哈,队长说的是,我们也追得累了,他们跳下去,我们也免得动手!”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没那胆子跳下去!”

    “哈哈,三个懦夫,还是让咱们亲自动手吧!”这人说着时,便叫上周围几个骑兵,提着剑向余既他们走去。

第十一章 信芳

    山上风很大,站在陡崖旁的余既三人仿佛要被山风刮了出去。镶嵌在天边的山峦连绵起伏,在日光下反射出金光,显得分外壮丽,好像一副美丽的图画,可在余既他们脚下,却是云遮雾绕。

    三人见骑兵们持剑朝自己走了过来,都急忙架起手中长剑,那几个骑兵见了,都是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道:“哟,你们看,这三个臭崽子还想反抗呢,那咱们也别让他们这么快死,先折磨折磨!”

    这时那骑兵队长将走过去的几人叫了回来,转而对余既三人道:“不过嘛,你们要是跪下求饶,我也不是不能放了你们,毕竟你们菩蛮国的人不都是懦夫嘛?我们总不能一直欺负弱小对吧?”

    王选见敌人如此羞辱自己,心头自然不爽,无奈他又只剩一只手,上前拼命只能是白白送命,可他并不想死在明提国这帮畜生手中,心头一横,转头对余既余方道:“两位兄弟,这几日来多谢照顾,来生再见!”

    还没等余既和余方反应过来,王选已经转身跳下了陡崖,陡崖下方云雾弥漫,很快便不见其身影。

    余既余方都没想到王选就这样跳了下去,余方大叫了几声王选的名字,随后也不像在战场上是那般胆小,反要提剑与敌人拼命,可才刚迈出脚步,便被余既给拉住了,余方盯着余既,怒道:“你拉我做什么,反正都是个死,倒不如杀他几个!”

    敌人听到余方这么一说,都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有人指着余方,一边笑一边道:“这小子脑子是不是坏了,毛都没长齐,还想杀我们!”

    余既并没有理会敌人,而是对愤怒至极的余方道:“我想王选大哥是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落在这帮人手里,也不知道他们还会怎么折磨我们,那时生不如死,倒不如跳下去,是死是活全由天意,就算死也死得干脆!”

    余既这一说,余方转念一想,觉得余既所说在理,要是落在这帮人手里,想死个痛快恐怕也难,索性听余既一说,直接跳下陡崖算了。

    旋即余方点了点头,回道:“说得也对,既然这样,那我俩就跳下去!”

    余既应了一声,也不管后方敌人,转身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陡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念道:“爹,娘,我来找你们了!”他往陡崖边上靠近时,就连山风也推了他一把。

    两人站在陡崖旁相互看了一眼,顿了顿神,便相继往陡崖下跳了去,后方敌人见了,都是一脸惊讶,随后那骑兵队长说道:“从这悬崖跳下去,不死也残废了,别管了,走吧!”众骑兵很快便下了山,骑上马回了明提**营。

    陡崖下是一片森林,林间枯叶堆积,叶堆足有一米之厚,但叶堆中不免有些石头木桩,索性余既没摔在上面,虽然身体面有些碰撞,但并无性命之忧。

    ……

    不知过了多久,余既醒了过来,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躺在一间木房的床上,身上的盔甲也被脱在了一旁,余既脑袋有些晕眩,拍了拍脑袋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门口竟然蹲着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只是这两个小男孩,一个没了右手,一个没了左手。

    余既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回想起自己跳下陡崖时的情景,再次往房间四周看了看,想要找到余方和王选,可是观察了大半天也没见到余方和王选的身影。

    这间木房很大,但却不怎么明亮,余既透过窗户往外看去,看见了一个洞口,洞口有光照了进来,这才明白这间木房子是建在一个山洞中的。可在他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他更想知道余方和王选在哪。

    余既忙从床上撑了起来,可正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动不了,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两只腿都被两块木板卡着,上面绑满了绷带,他这一动,刺激了双腿,疼得直叫了出来。

    门口那两个小男孩听见余既声音,转回头往床上看了看,发现余既醒了之后,那断了右手的小男孩对另外一个小男孩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叫芳芳姐!”

    另外那个小男孩点了点头,应道:“你去吧!”随后断了右手的小男孩便起身快速往外面跑了去,另外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就死盯着余既,也不说什么话,离床很远。

    余既见这小男孩盯着自己,自己也愣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这里是哪?”

    小男孩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没有回话,余既见状,又微笑着问道:“别怕,告诉哥哥!”

    小男孩见余既微笑,似乎没之前那般害怕了,回道:“我叫小宝,这里是长寿山,我们就住在这儿!”

    “可你干嘛一副害怕我的样子啊?哥哥又不是坏人,来,靠近点说!”余既朝他招了招手,说道。

    “我不敢!”小男孩依然离床远远的。

    余既十分疑惑,心想自己也不像什么坏人啊,怎么这小男孩就这么害怕自己呢,当下也只是以为这小男孩害怕生人。见小男孩没了左手,余既开始心疼起来,关心道:“你的左手怎么断了?”

    余既这一问,小男孩忽然哭了出来,抹这眼泪道:“被砍掉了!”

    听小男孩这么说,余既心头骂着到底谁那么残忍,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便又问道:“是谁砍的,告诉哥哥!”

    小男孩将右手从眼睛处放了下来,指着余既身旁的盔甲,吞吞吐吐的道:“就……就是你们……”

    余既看了看身旁的盔甲,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小男孩的意思,无非是说菩蛮国的军人砍掉了他的手,只是他一时接受不了,原来除了明提国的人残暴,菩蛮国的也不过如此。

    随后余既又转头看着小宝,却只是盯着,久久说不话来,小宝见余既没再说话,还以为余既要对他做什么,被吓得慌忙跑出了门外。

    可小宝才刚跑出门,便撞在了一个女孩腿上,余既够着身子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儿走了进来。这女孩儿将小宝拦下,忙蹲下身去,抱着小宝轻声问道:“小宝,你怎么又哭了?没人欺负你呀!”

    小宝却是转身看着床上的余既,一片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姐姐为什么要救那个坏人?”

    “他不是什么坏人?再说有姐姐在,不要怕!”那女子安慰道。

    听这女子这么一说,小宝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女子将小宝放了开,站了起来,慢慢走进了屋子。

    余既看着这女子,只见这女子一绺黑发披在肩上,两缕发丝飘在眼前,那张雪白的鹅蛋脸,透露着丽人微笑,仿佛她的笑能治愈人心的创伤。柳眉纤细,目若轻鸿,浅浅回眸,宛若清风,足让人身心一颤,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穿一身粉红轻纱,系一根白色腰带,一双纤手皓白如玉,肤光如雪,樱桃小口,娇颜醉入人心,身材俏丽,清秀绝俗。

    余既看着看着,竟然失神了,那女子见余既盯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忽然嘴角一笑,道:“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点?”

    余既还未回过神来,直到这女子又问话,余既才反应过来,忙回道:“醒……醒了,是你救了我!”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山下树林里发现了你们,我看你双脚应该是骨折了,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余既点头道:“谢谢姑娘,只是不知道那小宝为什么这么怕我,是有什么原因吗?”

    “哎,小宝是明提国的孩子,就住山谷旁边的村庄,可是战争使他失去家园,村里人基本都死了,他父母也死在菩蛮**队手里,小宝那只手就是被菩蛮国的人给砍掉的,所以他才会怕你。”女子解释道。

    听这女子这么一说,余既却是疑惑了起来,道:“这么说你们都是明提国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救我?”

    女子笑了笑,回道:“不都是,我们这里有菩蛮国的孩子,也有明提国的孩子,他们都是在战火中失去家园和父母的,我是万菩城的,只是战火连连,我已经在这个山洞中住了很久了,这些孩子也是我救回来的!”

    余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都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住在这山洞中的,于是又问道:“只是这长寿山安全吗?你们不担心会有军队发现这里吗?”

    女子摇了摇头,回道:“放心吧,这座山离明提国和菩蛮国都很远,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了!”

    余既点了点头,心想人家救了自己的命,也还没请教人家叫什么名字,便问道:“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名字,我还没谢谢你救我呢!”

    听余既这么一说,女子突然笑了出来,回道:“什么妹妹,我看你也不过十六七岁吧,我都已经二十岁了,你得叫我姐姐才是,我叫信芳,你叫我信芳姐就是了!”

第十二章 哭笑

    余既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余方和王选还没下落,忙问道:“对了,信芳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两个同伴,他们和我一起坠下了悬崖,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呢?”

    信芳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道:“有一个在另外一间木房休息,还没醒来,只是那断了手的,摔在了石头上,已经死了,不过我们已经把他埋了!”

    余既听得明白,王选已经死了,可一听余方还活着,竟忘记了自己的腿已经骨折,忽然下床,想要去看看余方究竟怎么样了。

    可刚一下床,余既双脚还没用上力,整个人猛然摔了出去,躺在了地上,信芳见状,急忙蹲下去将余既扶到床上,说道:“你这腿还没好呢!动不得!”

    可余方还活着,余既怎能不激动,他随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不好意思的道:“信芳姐,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我那同伴还活着,我太想去见见他了!”

    信芳十分理解余既的心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还能有一个熟悉的朋友陪在身边,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信芳道:“你就放心休息吧,都说伤经动骨一百天,你才刚躺了半天不到,要真和自己较劲的话,那会影响伤势痊愈的,难不成你想以后走路都成一个瘸子吗?”

    可信芳见余既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一边将枕头塞在余既脑袋下,又一脸微笑的道:“放心吧,你那朋友没事,只是昏迷时间太长了,但看起来受伤还没你严重呢,等他醒了我就让他来看你!”

    余既知自己无法走动,索性点了点头,安分的躺在床上,但刚才那一摔,碰到了受伤的腿,余既疼的厉害,强忍着疼痛,嘴里不断发出嘶嘶声,两额豆大般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脸色也显得苍白。

    信芳见状,忙从怀里取出一颗用红纸包裹着的药丸状东西,将纸皮剥开,递到余既手边,说道:“吃了吧,这药可是止疼的!”

    余既看了这药丸一眼,愣了一愣,信芳所说的这颗药丸,一眼看上去哪像是什么药,反倒像颗冰糖葫芦,浑身透红,上面似乎还糊了一层酱。

    余既倒也多想,将药丸接过,放倒嘴里嚼了起来,可嚼着嚼着,才发现这药没有一丝丝苦味,倒是满嘴都是回甜,像一颗糖果。

    可余既吃下这东西后,疼痛的确是减轻了几分,便好奇的问道:“这什么药啊?怎么那么甜,还真别说,吃了之后竟然没之前那么疼了!”

    他这一说,后面站着的两个小男孩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余既憨笑道:“傻瓜,那不是药,是糖果!”

    余既这才明白过来,尴尬的笑了笑,回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么甜的药!”

    信芳见余既笑了,掩着面也笑了出来,说道:“只要你把它当药,它自然也就成了药了!”随后她又从怀里掏出几颗糖果,递了两颗给余既,又分别给了后面的两个小男孩,对余既说道:“喜欢吃就多拿两颗放在身上,疼的时候吃两颗就不疼了!”

    余既见那两个小男孩接过糖果时十分高兴,接过了糖果后,反倒是分给了后面站着的两个小男孩,那两个小男孩互相看了一眼,却也没有拒绝。小宝走上前来,接过了余既手中的糖果,一脸开心,但眼神中却又带着一丝害怕,他看着余既道:“谢谢哥哥!”

    信芳看着两个小男孩这么开心,也是会心的笑了,旋即又问余既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余既回道:“我叫余既,你叫我小余就行!”说着时心头却是自顾自的发笑,小余这称号还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信芳也只是听了余既的,叫他小余,可见外面天色不早,信芳想起今天还有许多事没做,便说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得出去干活了!”

    信芳说完,站起身来,对那两个小男孩道:“小宝小唐,好好照顾哥哥啊,别带着其他伙伴再到外面去玩了,外面危险,知道了吗?”

    两个小男孩都应了一声,知道芳芳姐是要出去赚取粮食养活他们,便也都十分听话。只是那被叫做小唐的小男孩比小宝年纪大上一点,又略微调皮一点,对信芳姐说道:“不过芳芳姐你得早些回来哦,不然我和小宝就带着其他小伙伴把你的糖全部吃了!”

    信芳走过去摸着小唐脑袋,无奈的道:“就属你最讨嫌,要吃就去拿,不过啊,得看好其他弟弟妹妹们,也要看好这位躺着的哥哥!”两位小男孩都点了点头,只是让芳芳姐早去早回。

    信芳正要走出门外,余既却突然叫道:“信芳姐!”

    信芳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啦?”

    余既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道:“你就真的放心我吗?不怕我是坏人?”

    信芳呵呵笑道:“说什么呢?哪有坏人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再说喜欢吃糖的男孩子又能坏到哪去!”信芳说完,便头也不会的转出门了,余既看着信芳背影,嘴里还嚼着糖果,顿时有些愣住了。

    等到信芳离去,余既也和小唐小宝聊了起来,小宝只是一脸满足的吃着糖,并没有搭理余既,倒是那小唐话很多,和余既聊得火热,根本停不下来。

    可余既忽发现一件事有点奇怪,既然这长寿山离明提国和菩蛮国都很远,那这信芳出去干什么活?如果就在山上的话,那么小唐小宝为何会对信芳姐说什么早去早回之类的话。

    余既越想越觉得奇怪,便问小唐道:“小唐,芳芳姐这是出去干什么活啊,怎么你们要让他早去早回呢?是你们在山下种得有粮食吗?”

    小唐一边嚼着糖,一边说道:“我们还没种粮食呢,芳芳姐前几天才把种子弄到手,不过啊芳芳姐说了,等来年开春我们就可以在山下那几快地里播种了。现在我们都只能靠芳芳姐每天去明提国的军队干活,然后换回来一些粮食过日子!”

    一听军队两字,余既就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一个女子能到军队中做什么,做饭织布洗衣?而且一听到是明提国的军队,余既就越发觉得担心,便又问道:“小唐,那你知道芳芳姐在军队里干什么活吗?”

    小唐挠了挠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回道:“我记得芳芳姐说过,她是去做女红,给军队里的人做衣服,有时候啊,我们还能看见她拿回来一些布,给我们这帮小伙伴做衣服呢!”

    余既一听,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心想这长寿山虽如信芳所说,离明菩两国较远,但离明提**营倒是挺近,而信芳要真是为明提**队做事的话,那么明提国的人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而这长寿山地形的确偏僻,想来军队也绝不会从这里经过,况且他们住在这山洞中,很难被人发现,的确是个躲避战乱的好地方。

    正当余既还和小唐聊着信芳姐的事情时,外面却是响起了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有几个小孩走进了木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余既,有的害怕,有的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余既。

    余既见状,不由得惊住了,这些小孩中有男有女,有小有大,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四五岁,而且其中不乏一些断手断脚的,有的小孩断肢处还绑着用木头做成的假肢。

    余既此时又是心疼又是纳闷,这些孩子都是怎么被带到这山里的,难道全都是信芳姐一人所救?想到这里,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孩子,竟然救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

    小唐年纪虽小,但也知事许多,见余既那一脸惊呆的样子,忙说道:“小余哥哥,你不用惊讶,这些伙伴和我以及小宝一样,都是信芳姐救回来的!”

    余既问道:“那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小唐回道:“外面还有十来个呢!还有两个在你受伤同伴的那间房子里守着呢,不过啊,加上你和你那朋友,以后我们就有二十个人了,已经是很大的一家子了!”

    余既见这些孩子都是残疾,年纪尚小,平时也许除了在山中捡柴烧火做饭外,便也什么都做不了,他真不敢想象信芳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让这些孩子活下来的,粮食在这个世道上,谈何容易能够得到啊,那她得多辛苦,多劳累,才能从军队中换取足够的粮食。

    想到这里,余既忽然忍不住,竟当着这几个小孩子的面哭了起来,他擦着眼泪时,那些小孩见了,都是指着他笑了出来,每个人表情都很丰富,小唐更是笑道:“哈哈,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大哥哥好丢人啊!”

    旁边一个小女孩也跟着笑,嘴里念道:“大人大人不知羞,不如小孩真奇怪,眼泪贴着脸,鼻涕连着嘴,好丢脸啊好丢脸!”

    这小女孩这么一说,周围其他小孩也跟着念了起来,似乎这句话他们都已经背了下来,余既眼见这么多小孩嘲笑自己,哭着哭着,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十三章 粮食

    余既被救回来的第二天,天空下起了小雨,一丝丝的飘落人间,长寿山上绿树成荫,仿佛细小的雨也变成了绿色,从那无尽的苍穹中软软的洒下,林间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息,草叶探出头,在树根、在花下、在孩子们的脚下,安静的蔓延着不为人知的碧绿,就像女孩儿抹上了水粉,格外动人。

    小唐和小宝照看着受伤的余既,大一点的孩子出去做饭,小一点的则在外面嬉戏玩闹,余既吃过饭后,也只好躺在床上休息,想想那些过去的日子,小唐小宝和他待在屋子里,也渐渐熟了起来。

    天色渐晚,山间逐渐冷了起来,余既还躺在屋内,就听见外面的小孩兴奋的叫道:“芳芳姐回来了!”孩子们之所以如此高兴,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芳芳姐每次出去都十分危险,能安全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

    余既听见时,够着身子往窗外看了看,只见信芳背上背着一个大麻袋,想来那便是她干活换回的粮食。信芳背着麻袋走进木房,放下麻袋,拿出麦子和大米,其次又有一些青菜萝卜、玉米红薯,甚至还有一块牛肉。

    孩子们见了这么多粮食,都是高兴得跳了起来,有个小女孩甚至哭了出来:“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信芳过去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笑道:“别哭了,今晚芳芳姐炒肉给你吃,好不好?”

    小女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擦去了眼泪,随后信芳姐走到余既床边,看了余既一眼,又觉余既一直在床上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便说道:“你这样一直躺着一定很难受吧,我刚好在树林里看见两棵树杈比较好的小树,明天砍来给你做个支架!”

    余既点头说了句谢谢信芳姐,却发现信芳似乎有什么不同,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头发蓬乱了许多,衣服竟破了几处,看上去像是被撕破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至于脚上粘上的稀泥,则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余既盯着信芳眼睛也没眨一下,总觉得信芳出去干的活没想象中那么简单。要知道,粮食在这世道中,那甚至比金钱还要重要,在军队中,一个陪戎校尉一年俸禄也没多少,何况她做得还是一个女红,这才出去一天就能换回这么多粮食,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余既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便问道:“信芳姐,你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粮食的?一定很辛苦吧?”

    听见余既如此一问,信芳忽然愣在了原地,似乎想着该如何回答余既,毕竟余既可不像其他小孩子那么好骗,可还没等她回话,小唐就对余既说道:“今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芳芳姐是做女红的!”

    听见小唐回答了余既,信芳忙回头说道:“帮军队做点衣服,和火头军的人认识,今天才多给了我一点粮食!”

    余既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但见信芳并不想说,也不继续追问,只是心中担忧,生怕信芳出什么事儿。

    随后信芳也不管余既,让小唐和其他孩子生火,做起了饭来,饭还没做好,有个小孩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眼就盯住了信芳,说道:“芳芳姐,另外那个人也醒了!”

    “醒了?”信芳回道,随即把木铲拿给小唐,说道:“小唐,你先炒着菜,我去看一看!”说完便往门外走,要去另一间木房看一看,才走到门外,却见余方已经捂着胸口,一脸疲惫,扶着门站在了外面,余方摔下的地方全是枯叶,倒也没受太大的伤。

    当余方见这木房里这么多人,又是疑惑又是惊讶,他往房间四处看了看,忽然见到床上躺着余既。他身体还很虚弱,窜窜倒到的走到床边,高兴抱着余既道:“你真在这儿,吓死我了,要不是那小孩告诉我,我还真以为你死了!”

    余既忙拍了拍余方肩膀:“没事,活着就好,只是王选大哥……”

    说到这里,两人都叹了口气,余方又关心道:“你受伤了吗?怎么躺在床上了?”

    余既看了看被子盖住的双腿,说到:“没事,就腿摔骨折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余方道:“那还好,死不了,你要是死了,那咱么村来的,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余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余既,让他想起余宏也没在战火中死去,便说道:“也不知余宏怎么样了,那天他一个人走了,只希望他没遇见明提国的人!”

    余方并不知道余宏还活着,可听余既这么一说,开始还显得有些惊讶,后来想着余宏在村子也没少压迫他,所以也就无所谓余宏,只是应道:“希望如此吧!”

    后来两人又说了一下醒来之后的事情,都是十分感谢信芳将他们救了回来,信芳只觉得这都是应该的,并无多话。

    很快,整个山洞中都散发着饭香,饭菜摆上木桌,大家都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看着那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饭菜,余方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信芳叫上其他孩子坐好后,孩子们就开始动起了筷子,年纪小一点的你争我抢,都要吃肉,信芳见了并没有阻止,反而是一脸高兴,信芳让小唐舀了一碗饭,夹了几块肉,盖上白菜,走到床边,递给了余既,余既也是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饭吃了一半,信芳对孩子们说道:“弟弟妹妹们,明天姐姐就不出去干活了,这些粮食够我们吃好几天了,明天咱们一起去砍树,多盖一间小木房,好不好!”

    孩子们虽然有些残疾,但想着芳芳姐已经够辛苦,说起干活,一个都不推脱,都是高兴地应道:“好!”

    余方听了,嘴里还嚼着饭,说道:“砍树盖房子我在行啊,明天带上我!”

    信芳应了一声,玩笑道:“这样最好了,咱们家里又多了一个干苦活的了!”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晚饭过后,孩子们都在洞外玩耍,有的孩子学着雕刻,找来了小树干给一些没手没脚的孩子雕刻假肢,虽无太大作用,但也能使带上假肢的人更好看一些。

    余方太过想家,坐在门外看着天上,满脑子都是父母下地劳作时的身影。余既则是和信芳聊起了天来。

    余既问道:“信芳姐,你们在这山中待了多久了?”

    信芳回道:“得有一年多了吧,一年前那场战火,把我们的家都摧毁了,小唐和我都逃到了长寿山,在这山洞住了下来,后来战火频发,失去家的孩子也越来越多,见他们可怜,我也只好带回来了!”

    “这么说来,这一年都是你在养着他们?”余既问道。

    信芳掐着手指,回道:“是啊,我不去干活的话,他们怎么活呢?”

    余既担心道:“可是这外面如此危险,且不说会遇上坏人,这山中野兽妖怪也很危险!”

    余方笑道:“没事儿,这山里我都熟悉了,出去的路都很安全,辛苦点也没关系!”

    “我听小唐说,等到下一年你就不用出去干活了,是吗?”余既问道。

    信芳从胸口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说道:“这包种子我已经放了半年了,等到来年,我们就可以种下了,不过也得等秋收后才不用那么辛苦了!”

    余既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定定的看着信芳,信芳那张疲惫的脸和他第一见到时的差距很大,可这也丝毫没能掩盖她的美,信芳可能是除了他母亲外,余既遇到的最美的人了。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很晚,外面的虫子飞了进来,孩子们都相继睡着了,余方累了,靠着木门也进入了梦乡,余既中途眯了一会儿,可是山中比较潮湿,双腿又受了伤,半夜便醒了过来。

    他疼得咬牙嘶了一声,却忽然看见信芳竟压在自己胸前睡着了,忽一阵清风拂来,吹开了信芳头发,一张俏丽的脸浮现在余既眼前。

    余既想起信芳的话,吃了一颗糖果,甜味盖住了疼痛。他将被子盖在了信芳身上,轻轻扶着信芳脑袋,将身体往上挪了挪,尽量让信芳睡得舒服些,信芳睡得很安稳,嘴角洋溢着笑。

    余既见状,莫名也跟着笑了,他在想信芳一定是梦见了十分美好的事物吧,可能是孩子们都长大了,也可能是那包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长出了庄稼,可信芳梦见的只是她们活了下去,然后嫁了个好人家。

    第二天很快来临,余既醒得比较晚,而信芳早已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带着孩子们出门砍树了,余既就和两个残疾的孩子待在木屋,直到中午。

    等到信芳她们回来时,余方扛着两根木杈,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余既身旁,高兴的叫道:“余既余既,这下你可有福了,信芳姐给你做了两个支架,你可以下床了!”

    余既往后看去,只见信芳站在后方撩着盖住眼睛的头发,余既忙对她说道:“信芳姐辛苦了!”

    信芳似乎因为昨晚压着余既睡了一晚,这时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回道:“你赶快试一试吧,我得出去帮孩子们搬木头盖房子了!”说完慌慌张张的走了。

    余方见了,用不可描述的眼神看着余既,问道:“咦,这信芳姐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意思吧?”

    余既拍了一下余方脑袋,骂道:“你小子脑袋里一天想什么呢?快把支架拿来我试试!”

    余方不敢多话了,瞥着嘴自言自语的小声道:“我就开个玩笑嘛!”随后便将两根树杈放到床边,扶着余既站了起来,余既架着树杈做成的支架,还真的能下地走路了,虽然双脚还用不上力,但总比躺在床上好,而余既刚下地,更是迫切的想要看看外面的蓝天。

第十四章 跟随

    孩子们在山洞外玩得正是开心,踢毽子,玩石子,捉迷藏,余既杵着支架站门边往外看出去,却感叹自己没个完整童年,小时候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玩耍,有时候多希望生命可以重新来一次,也不需要改变,只是想把那些美好的东西都好好的再看一遍。

    小唐见余既站在门旁,忙过去拉着余既走到房子背后,指着前方说道:“我们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得不再盖一间房子了!”

    余既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腿,不好意思的道:“可惜我腿还没好,不然我和余方就能把房子盖起来了!”

    小唐笑道:“用不着哥哥你,盖木房这活,我最拿手了,我爹就是个木匠,我以前跟他学了不少,虽然只剩一只手了,但难不倒我的!”

    余既夸道:“你老爹真厉害,小唐也厉害!”

    可刚说到这里,小唐却是看着手中斧子发起了呆来,余既见状,双肩撑着支架,用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问道:“小唐,你怎么了?”

    小唐眼泛泪光,却是笑道:“没事儿,想我爹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说到这里,拿着斧头往一旁的木头砍了去,又说道:“只希望战火尽快停息,我就能回去把老家重新盖起来了!”

    余方在一旁本已经忙活着搬木头了,可听见了小唐说这些话,也是充满了感触,他也不知道两国之间的战火会不会影响到回向村,家中双亲又是否过得好。

    余既见小唐只不过十二三岁,竟然如此懂事吗,便摸了摸小唐的脑袋,无奈的道:“懂事的孩子,只是不撒娇罢了!”

    小唐也比较看得开,问余既道:“哥哥,之前看你穿的那盔甲,想来你打过仗?为什么要打仗呢?”

    余既愣了一愣,不知怎么回答,随口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打,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身不由己!”

    小唐叹了口气,不再回话,只是干起了活来,信芳在前方刚帮着余方拿木头盖房子,见余既竟然站在了这里时,却忽然低下了头,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对这个小自己三岁的男孩子有些莫名的感觉,而这个感觉,竟简单的来自昨晚靠在余既身上睡了一晚。

    余既大家都在忙,自己虽然脚受伤了,但想着这样闲着也不好意思,便问信芳姐道:“信芳姐,有没有什么手上的活,我可以做的?”

    信芳只顾着搬木头,还没听清余既说什么,回道:“啊?”

    余既再次说了一边,信芳听清后,忙回道:“哦!没什么活,你去休息吧!”

    小唐瞥了信芳一眼,说道:“信芳姐,咋会没活呢,那些小麦红豆还挺杂的,让他帮忙捡一下呗!”

    信芳用手拍了一下小唐脑袋,瞪着眼骂道:“就你臭小子多事,干你的活吧!”

    小唐顿时就不开心了,噘嘴自言自语的道:“平时我偷懒你总要说两句,怎么这下反倒偏向这新来的大哥哥了?”

    信芳小声说道:“给我闭嘴,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她这一说,小唐一脸不耐烦,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旁边的余方哈哈笑了出来,对小唐说道:“小唐,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儿,信芳姐的意思你不懂!”

    信芳转头看着余方,使劲的恨了他一眼,余方这才没继续开玩笑,反倒是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说信芳姐,你就给余既一点轻松的手上活干着吧,不然他也闲的慌,这余既在村子里的时候最勤快了,给他闲着反而浑身不舒服!”

    信芳没了办法,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们多事!”随后转进了木屋,从里面端了个簸箕出来,里面装的全是红豆。

    将簸箕端到余既面前后,她让余既坐在门槛上,就将簸箕递到了余既手里,语气并不好的道:“好日子不过,偏要来找活干!”

    余既有些蒙圈,怎么自己想要帮点忙,信芳姐似乎还生气了,余既问道:“信芳姐,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这不是看你累,想帮你分担一点嘛!”

    他这一说,信芳心头却是暗自高兴,但嘴上还是没好话,似乎越在乎便显得越不在意,还没发现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她回道:“知道了,你就把这里面坏掉的红豆捡出来吧,等天气好点我拿去晒一晒!”

    余既见信芳生气是假的,开心是真的,连忙应道:“好嘞,保证完成,等我腿好了,我炒红豆饭给你吃!”

    信芳不相信的道:“你还会做饭?”

    余既忙回道:“我做的饭可香了,特别是红豆饭,那味道……”可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竟然开始矫情起来,想起了母亲。

    信芳见余既没说下去,问道:“那味道怎么样?”

    余既愣了片刻,回道:“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

    信芳不知所以,笑道:“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随后她转头看了看余方那边,又道:“行了,做饭的事等你腿好了再说吧,我得回去帮他们了!”

    余既点了点头,安心捡起了红豆来,信芳则是转而去帮余方继续搬木头了,但回去途中却是走得很慢,她竟然自顾自的发笑,笑余既傻,笑自己傻!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几天,木房已盖了一大半,只要封上顶,那就大功告成了,而晒在门外的红豆也差不多干了,可是家中粮食所剩不多,信芳不得不再次准备外出去干活了。

    信芳要出去干活换粮食的话也传到了余既耳里,余既担心其安全,本想着陪她一起去,但碍于腿伤还没痊愈,也没了办法,只好叫来余方,让其跟着去,来回也好有个伴,能互相照顾。

    余方听了余既的话,答应了下来,去找到信芳姐道:“信芳姐,今天我跟着你出去吧,这来回也不远不近的,到了晚上路上也不安全,我跟着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可余方这么一说,信芳竟一脸慌张,她忙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余方见信芳有些奇怪,说道:“可是我答应余既,要跟着你一起去的!”

    见余方如此执着要跟自己去,信芳却是显得十分生气,大声说道:“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你担心什么,再说你跟着去,要是被明提国的人撞见,那你还有命吗?”

    余方不明所以,怎么信芳姐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还没搞明白情况的他又说道:“可是这明提国的人也认不出我是菩蛮国的人啊,再说我只是跟着你去,又不进军队,不会有事的!”

    信芳没了办法,只好说了绝话:“说了不用,你要跟着去的话,那我就不去了,我是害怕你丢了性命,我至少还认识人,可你不一样!”

    余方见信芳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跟着她去,而这家中粮食也见了底,信芳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了办法,余方只好答应道:“信芳姐,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不去就行了!”

    信芳这才放下了心来,回道:“行了,我也不是故意生你的气,只是害怕你出事,而且多一个人去,很容易暴露我们住的地方,要是被军队找到,那我们就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余方应了一声,只好转头回去,直到消失在了林子里,信芳见余方真的回去,便放心的下了山,直奔着明提国的军营去。

    余方虽然走了回去,可途中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而且自己也答应了余既要保证信芳姐的安全,就这样回去的话,那还不得被余既说上一顿?当下心一横,心头念道:“大不了我悄悄跟着她,不让她知道就是了!”

    想到这里,余既捶了捶手,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办!”旋即转身,顺着信芳走过的路下了山,跟快便跟在了后面,信芳这一路也只顾着赶路,压根没注意余方就跟在自己后面。

    没过多久,信芳便到了明提**营,余方便在灌木丛中躲着,也好照看着信芳。可当他躲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信芳走到军营前就停了下来,随后有几个士卒走出了军营,将信芳带着走了。

    余方见了,只觉奇怪,心想这信芳姐不是说到军营里做女红吗?怎么这几个男的反倒是把她带走了,余方也不知怎回事,只好继续观察,但心中却有一丝害怕,一是害怕自己被军队发现,二是害怕那几个士卒伤害信芳。

    可想着信芳说自己认识军队的人,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只是暗中继续观察,那几个士卒将信芳走后,竟也没进入军营,反倒是径直往余方所在的树林中走,手里还提着一个麻袋,和信芳装粮食的口袋一模一样。

    余方见士卒带着信芳走了过来,吓得急忙埋下了头,整个人被灌木从包裹着,生怕被这几个士卒发现,正当余方还疑惑这几人带信芳到树林里干什么时。

    那几人已经带着信芳走到了灌木从的斜坡下,而余方就正好躲在这个灌木丛中,余方见状,甚至都不敢呼吸,死死的压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而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却让余方惊在了那,双眼无神的盯着树林中发生的一切,只见那几个士卒开始脱下盔甲,解开裤子,随后又见信芳也解下了腰带,上衣已经褪去,几个浑身是汗的士卒就这样面对着瘦弱无比的信芳,好如饥饿的豺狼。

第十五章 隐瞒

    绿树成荫,正是蝉鸣,余方看着眼前的景象,早已震惊不已,可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那几个士卒在脱去衣裤后,便将信芳按到在地,信芳被这几个士卒轮流压在身下,士卒身体不断的在其身上耸动,信芳的呻吟声传到余方耳里。

    余方看着时,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他强忍着眼泪,捂住了嘴。

    可当他想到信芳做这样的事,就是为了换取粮食养活那些小孩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流到了手缝中,他害怕自己哭出声音,依然是捂着嘴。

    余方亲眼目睹了林中发生的一切,这才明白信芳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她了。毕竟信芳没有做什么女红,也不是和什么火头军有关系,她只不过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回一些粮食罢了。

    只是余方在知道自己平日里所吃的粮食都是这样得来的时候,心里在滴血,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该怎样和余既说,又该如何面对信芳,今天他所见的一切,就如同在战火看见死去的战友,一辈子也忘不了。

    时间慢慢过去,那几个士卒完事之后,便将身边的那一麻袋粮食扔到了信芳旁边,信芳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无力的瘫在了地上,头发盖住了脸,有气无力的对那几个士卒说道:“谢谢!”

    信芳往旁边的麻袋看了一眼,却是发现麻袋中的粮食似乎少了许多,她虽然已无多余力气,但还是抱住了一个士卒的腿,很是卑微的问道:“军爷,怎么今天的粮食少了这么多?再多给一点吧!”

    那士卒体大彪悍,见信芳抱住了他的腿,一脚便将信芳甩了开,骂道:“军中粮食本来就少,这粮食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弄到的,你个臭娘们,也不好好打扮打扮,全程咱们哥几个使劲,动也不动一下,破坏咱哥们几个的雅兴,给你这些已经不错了,够你们家吃三四天了,想要更多的话,下次早点来,打扮得再好看一点!”

    信芳被甩开后,愣在了地上,士卒们穿好了衣服,便不理会信芳,朝林外走了去,回了军营。

    此时一道阳光从林间透了进来,照在信芳雪白的肌肤上,而这道光也提醒信芳该收拾东西回家了。

    只见她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穿好了衣裳,拍去衣服上沾着的枯叶,整理了蓬乱的头发,扛上粮食,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见信芳已经走远了,余方这才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可令他疑惑的是,现在只不过是中午,太阳才刚到头顶,以往信芳回家时,都已经是傍晚了,现在赶回去的话,最多是下午,时间根本就对不上,于此,余方想,信芳一定还有事要做。

    余方走出灌木从时,看了看刚才信芳躺着的地方,只见地上有些血迹,是信芳的血。余方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叹世道不公,为何信芳如此善良的人,还要受这种折磨,可又似是自己无病呻吟,若自己有权有势,又何必让身边人受这种苦。

    余方也不在这里停留,见信芳往返回的路走,便跟在了后面,只是信芳实在疲惫过度,回去的时候慢了许多,没走多久便停下来歇一歇,要是看见林中有野菜之类的,她也回采了装回去,本该一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两个时辰。

    余方刚才目睹了一切之后,更是不敢露面,生怕被信芳给发现了,每次见其停下来后,都要躲在大树后面,直到她又往前走才跟上去。

    信芳就这样熬着回了家,直到太阳落山,她才走到长寿山脚下。每近黄昏,都有重重厚厚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趁着一点点的空隙迸射出彩霞,这些彩霞仿佛是沉入深海的游鱼,偶尔翻滚着金色的鳞光。信芳又何尝不是那深海中的游鱼,只是趁着世间有道能容纳自己的缝隙,勉强活着而已。

    信芳顺着山路走了回去,孩子们依然在洞口前等着她会俩。余既听外面的孩子叫着芳芳姐,也忙杵着支架走了出来,但余既只看见信芳一个人时,却是有些疑惑,忙问道:“信芳姐,余方呢?我不是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吗?”

    信芳听了,心里欣慰,但自己清楚余方早就被自己打发走了,并没有跟着她去,自己也不知道余方去了哪,随即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啊,我没让他跟我一起去!”可她实在太累了,回完话后,竟然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小唐和其他孩子见状,都是大叫着芳芳姐,余既也叫了几声,可见其没有反应,余既急忙杵着支架走到信芳面前,只见信芳衣服上竟然沾了血,余既以为信芳受了伤,忙对小唐他们说道:“赶快扶信芳姐进屋休息!”

    信芳被扶到了床上躺着,小唐见天色已晚,只好先煮起饭来,余既关心信芳的同时,见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又担心还没回来余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余方回来,信芳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没完全恢复,脸色显得苍白,嘴唇皲裂,余既忙叫小宝接了一碗水给信芳姐喝了下去。

    信芳咕噜咕噜喝了水,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忙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小宝哭道:“芳芳姐,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那小宝也不想活了!”

    信芳摸着小宝脑袋笑道:“傻瓜,姐姐能出什么事,只不过是晕倒了而已!”

    小宝道:“芳芳姐,你以后不要去干活了,我不想看见你再晕倒了!”

    “我不出去干活,那小宝吃什么啊,好了,姐姐没事,你别哭了!”信芳安慰道。

    不过余既早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心想如果信芳只是去做女红的话,不可能每次回来后,身体会如此虚弱,而且这次身上还见了红,如若不是在军营中出了事,那便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野兽之类的了。

    不过余既也没具体问信芳,毕竟之前问了几次,信芳都是说做得女红,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事。见信芳似乎没了什么大碍,余既便又问起了余方的事情,他问道:“信芳姐,你确定余方真的没跟你去吗?这么晚了也没见他回来!”

    信芳很是确定的道:“他的确没有跟着我去,我走的时候已经见他回山上了!”

    余既咦了一声,只觉奇怪,疑惑道:“那这余方回去哪了?”

    就在这时,余方却突然在外面高兴地叫道:“今晚大家有口福了!”

    大家都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余方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木棍后方挂着一只兔子和野鸡,余既这才明白,原来余方这么晚才回来,是打野味去了。

    可余方心中清楚,也想好了不能将信芳的事情讲给任何人听,包括余既。信芳本就是个善良的人,他不能让信芳的形象在大家心中崩塌,哪怕大家知道信芳在外面干活是为了让山洞中人都吃得上饭。

    而余方为了不让信芳和余既怀疑,到了山脚后,刚好见一只灰兔和野鸡,这才将其打了下来,做个掩饰。

    余既见状,指着余方骂道:“你个小子,让你跟着信芳姐一起去,你咋就不听呢,还好信芳姐安全回来了,不然饶不了你小子!”

    余方看了一眼床上休息的信芳,立刻脑海中全是白天所见的画面,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情,可是信芳就在他的面前,他又怎么能不想起?

    余方尽量回避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信芳,心中才稍微平复一点,他说话时又故作放松,回余既道:“不是我不跟着去啊,是信芳姐担心我被明提国的人看见,这才把我赶回来了,我也没办法啊,听你的也不是,听信芳姐的也不是,这不是为难我嘛!”

    信芳笑道:“以后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余方也不再提这件事,选择了回避,旋即将棍子上担着的野兔野鸡取了下来,对孩子们说道:“今晚你们余方哥哥我就炖鸡肉和兔肉给你们吃,好不好?”

    孩子们都高兴的应道:“好,好!”

    信芳见最近孩子们的生活变得好了许多,也是欣慰的笑了,余既则是无奈的看着信芳,不知如何是好,要是信芳每次出去再回来都是这副模样,身体迟早会累出事。

    而这样日子,却要维持到来年秋收,这一年中也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余既总有些担心,住在这山洞中并不是长久之计,被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饭做好后,大家都端起碗筷吃了起来,有的小孩吃不干净饭,便将剩饭分给其他的孩子,而这次的余方却是吃得特别干净,碗中没剩下任何一粒米,就连碗口也舔得干干净净的。

    余既见余方往日也不像这样,看着余方面前的碗,一脸疑惑的道:“我说余方,你咋像几十年没吃过饭的一样,我看这碗都要被你的口水给洗干净了!”

    余方笑道:“信芳姐辛苦劳动换回的粮食,必须得吃干净!”他将碗又端了起来,反复翻了几圈给周围的孩子看,说道:“你们也要像我一样吃得干净,不然下次我就不给你们炖肉吃了!”

    小孩们一听要没肉吃了,都是急忙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的,就好像小狗一般。

    余方吃完,放下了碗筷,就说要休息了,大家也没管他,只是觉得他今天睡得这么早,显得有些奇怪。而余方躺上床后,无不在想今天的事儿,他以后又该怎样若无其事的面对信芳,余方想着想着,便也慢慢睡着了。

    晚饭过后,大家都不想影响信芳姐休息,便都回房间睡觉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信芳每隔几天就会外出一次,而余方每次见信芳出去,都是无奈的摇头,又知自己不好开口,自己又不能和任何人说信芳的事,他也只能去山中打些野味,尽量让孩子们的日子过得好些,哪怕是多一个菜也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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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无相生三途苦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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