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啊,脑子打开能有什么呢?
底下稀稀拉拉传来了学生们的回应。
喻封沉看着王教授,饶有兴趣地用手撑住下巴。
粉笔在黑板上留下苍劲有力的字体,王教授侧身书写了“心灵动势”四个字,放下粉笔,他温和的问:“有人知道,心灵动势是什么意思吗?”
底下的同学小声议论,除了最后几排打游戏和睡觉的,都能从字面上做出一番解读。
“这位同学不妨说说看?”王教授随手点了一个积极举手的女生,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女生那儿汇聚了一瞬。
喻封沉也侧过头瞥了一眼,站着的女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摊开着,似乎随时准备记录知识点。
“您是研究心理学的,心灵动势必然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现象,动势我在物理学中看到过,结合起来的意思应该是,我们心理上的一种在产生某种思想前拥有的趋势。”女生回答得很认真,一直盯着教授的眼睛,喻封沉估计这就是传说中想参与教授项目研究的那种学生。
她的回答看起来接近答案了,王教授带头鼓了鼓掌,下面一片掌声。
喻封沉没动,他天生就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谁知下一刻,王教授就面带一丝让喻封沉觉得有些狡黠的笑容而转过头来,和他来了个对视。
“这位同学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哦豁。
喻封沉眯了眯眼。
这是看出我也是体验师,想把我叫起来联络联络感情?
体验师身上都存在一种属于资格证的独特气息,除非等阶压制且故意隐藏,否则一定可以认出来。
从王教授到达教室开始,喻封沉就已经感受到那种气息了,没有刻意隐藏,相当于打游戏的时候开了个和平模式,代表没有恶意。
于是他慢悠悠站了起来。
“没什么不同的看法,她说的很好。”
敷衍的话语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每个人想法不同,你可以把看法跟各位同学交流交流嘛。”王教授坚持不懈,语气温和,仿佛面对年轻人耐心十足,循循善诱。
底下的同学也想法各异地看着他。
喻封沉低声笑了下,要是这位教授这么想试探他,他就认真说一说好了。
“势这个字是一种发而未发的趋势,心灵动势估计就是让我们学习怎么通过自身的行为,去预知或干涉别人想法的走向吧,这在任何行业里都很有用。”他余光瞥见守鹤正看热闹,接着道,“就比如您刚才在礼堂后排坐了很久,没人注意您,直到接近上课时间,您才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进来。
“这之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您的未出现,而猜测您是否会迟到了,您通过自身的行为,干涉了学生思考的方向,这应该就是心灵动势吧。”
他话说完,不少人神色惊讶的议论纷纷:“教授刚才在后排坐着?”
王教授站在台上,笑容更深了。
“真是精彩的发言,不仅理解能力不错,连观察力都很出色。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喻封沉。”
教授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下了。
一坐下,守鹤就轻笑了一声,偏头小声问:“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关注他了?”
“知道了。”喻封沉瞥了一眼开始讲课的教授,“他是为了我来的。”
“没错,我之前就在观察,他一个满世界跑研究的教授,为什么会选择在我们系上一节课,后来我发现,前天你出去……打游戏的时候,他也在北道市,而且和你坐在同一列地铁上。”守鹤低下头,书桌里突然伸出一只半透明的黑色小手,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喻封沉没留意,一转头看见守鹤从黑色小手上接过了什么,吓了一跳。
这只手分明是个鬼物!
哪来的鬼物?一点气息都没有!
除了他,周围的人都看不见这只手,就连近处的王教授和远处的安以岚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手送完东西就消失了,见这鬼物大概是守鹤的,喻封沉便没再问,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守鹤的话上。
进行团队游戏时,王教授和他在同一列地铁上?
他们以前素不相识,看实力,教授应该也没有突破抗衡级,不会从论坛上找他。
那就是巧合?
不,喻封沉从很早以前,就不相信巧合这个东西了。
他回忆起游戏中的一切,突然想起了在占卜小屋里的那个活人占卜师。
那似乎也是个体验师,就是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存在于游戏里的。
游戏是团队游戏,莫非,占卜师也属于某个团队?王教授就是占卜师团队中的一员?
守鹤接着道:“不过,调课调整是上周,我有理由相信,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你了。”
喻封沉皱了皱眉。
如果他猜得不错,王教授和那个女占卜师是一个团队的,那还真不一定是以前就知道,说不定是占卜师一个占卜,教授就在不知道会见到谁的情况下把课给调了,这也不好说。
王教授整节课都在认真讲课,也没有再在表面上多关注喻封沉。
他用投影等技术展示了一下目前为止他和他的研究团队对心灵动势的挖掘,由于脾气好,**也很风趣,成功把学生给调动起来了。
下课的时候,早有准备的学生一窝蜂冲上了讲台,带着各种专业问题请教他,喻封沉看了一眼,似乎没有让他插进去交流的机会。
“走吧。”喻封沉把手插进口袋里取暖,礼堂里开了空调,可这一下课人来人往的,门也开着,暖风早没了。
“不再等等吗?”守鹤看着台上被团团围住的教授。
“等个鬼,那么多人,等到猴年马月。”喻封沉直接走了出去,经过门口时他感觉一道目光从教授的方向注视过来,回头看,教授正在给一个学生解释问题。
他到底想干什么……喻封沉面无表情地转身,装神弄鬼的,似乎有事找他又不主动说,难道非要他巴巴地跑去问吗?
他最近很忙,没有功夫管其他的。
有个妹子见他在门口逗留了一下,磨磨蹭蹭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粉色的信封。
喻封沉一看,好像瞬间坚定了离开的信念,加快脚步往外走去,没有丝毫留念。
“你就不给小姑娘一个表白的机会吗?”守鹤跟在他身后,有些想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哭一个又要说我无情。”他无奈死了,以前他拒绝女生表白的时候,有些还好,放弃就放弃了,有些非要让他等着,说什么“变优秀了再来表白一次”,还有的就直接哭。
这心理素质还喜欢他?
看到他诅咒形态的话不得直接吓死过去。
他觉得他应该会喜欢那种独立的、有想法的、绝不拖后腿的女生。
……
公开课结束时是上午十点半,外面雨仍然很大,从远处看去简直形成了一片雨幕。
守鹤先回寝室了,喻封沉撑着伞往执政楼走去。
最近走在校园小道上,偶尔看见树上挂了个身影,路边蹲个穿白衣服红衣服的人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充其量就是学校里那几个爱玩的小执念又在搞恶作剧,还仅限有缘人能看到。
今天大雨倾盆,小执念也不出来玩了。
这个时间不是上课下课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喻封沉乐得清闲。
走到执政楼,他把伞收了放在大门口收纳箱里,然后前往201找他的辅导员老徐。
老徐年轻时是个很厉害的新闻工作者,干过娱记,干过地方台前线记者,也在杂志社当过编辑,有段时间还成了自由撰稿人,后来才来了母校教书。
不过当初大一自我介绍的时候,老徐的娱记一词深入人心,这个班里的同学私下里会戏称老徐叫徐狗仔。
喻封沉敲门进去的时候,徐狗仔正泡着杯枸杞茶,盯着电脑,慢悠悠地享受有空调的舒服日子。
他默默走过去,徐狗仔看屏幕看得有些入迷,完全没发现有人走到身边来了。
“辅导员——”走进了些,他才用不打扰其他老师工作的音量叫了一声。
“哎哟!”老徐不出乎喻封沉意料的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枸杞茶差点从保温杯里洒出来,面带惊恐和迷茫地回头看他。
“是你啊!”很快,老徐便反应了过来,揉着心脏瞪他,“你小子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抱歉了辅导员。”喻封沉有点想笑,他刚才余光一扫,依稀看见老徐正在浏览一篇新闻报道,大致是说什么警属精神病院有人越狱之类的。
报道上写了些关于那个精神病人在关进去之前的恶行,估计老徐太沉浸了,才会被他吓到。
“哎哟我这心脏啊……”脆弱的老徐还在哼哼,他平时爱和同学们开玩笑,戏挺多,能和同学打成一片。
待他哼哼完了,终于想起来问喻封沉来意的时候,喻封沉才道:“我想请假。”
“请假?不是刚请没多久吗?”老徐盯着他,其实他非常喜欢喻封沉这个学生,虽然他没能从这个学生身上看到对这个专业的热情,但每一次作业、专业课考试,喻封沉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种。
还帅。
和他年轻时做娱记看见过的那些个娱乐圈明星相比一点都不逊色。
可最近,这孩子已经让他同样出类拔萃的室友替他请了好几回假了。
老徐看着喻封沉平静的神色,双手插兜这种有些随意的姿态,不禁道:“我真想打开你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啊,应该是脑浆之类的吧。”喻封沉回答。
“……”
老徐捂着胸口:他只是开玩笑的,不用这么认真回答。
被这个回答噎住,老徐表面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枸杞茶:“这次因为什么请假?”
“我父母说,找我有事,我得去一趟国外。”喻封沉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好歹有一半说的是真的。
喻封沉的父母?老徐一愣。
到了大学,学生和学生家长的联系少之又少。
但因为很看好喻封沉,又有种记者本能,老徐曾经找守鹤了解过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守鹤没多说,只说喻封沉父母都在国外,从很小开始,喻封沉就是一个人生活。
在老徐异常活跃的思维中,他已经脑补出一个童年没有父母疼爱的可怜孩子了,甚至连这种冷冰冰的性格都有了解释。
现在一听是父母要见喻封沉,老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一周的假。
他们新闻媒体系上课本身就比较自由,天知道哪天哪个学生就要出去跑采访做调研,所以这个系给假给得很松。
喻封沉临走前还听老徐在嘀咕:“好歹这次是主动跟我请假了,有进步,有进步。”
摊上这么个辅导员也是挺幸运的。
……
下午的课喻封沉还是去上了,假从周二开始生效。
他当天晚上就买了周二早上直飞法国的国际航班机票,和宁枫他们说了一声,没提原因,只提了一嘴“近一周都不在北道市”,倒是守鹤一听说他要去法国,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守鹤坐在电脑前,转身对已经爬上床的喻封沉问:“你……这是要去找父母?”
他一边“嗯”了一声,一边翻找手机通讯录,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已经很久很久没联系过的“妈妈”。
点开这两个字,最近的通话记录是半年前,最近的短信记录是几个月前他过生日的时候,一句“生日快乐宝贝~”。
以前他偶尔会想:有这么对亲儿子的吗?我特么是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但冷淡的性格让他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现在他知道了,他肯定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也未必是亲儿子。
犹豫了一下,他苍白的手指移到拨号键,按了下去。
……
法国的夜晚,繁华而浪漫。
布列塔尼区萨尔佐一处靠近基伯龙湾的海港处,仍然人声鼎沸。
晚间刚到了几艘货船,停在港内卸货。
酒馆里热热闹闹,一个头上戴着宽发带的东方面孔青年坐在角落里并不惹眼,在国内显得相当高调的奶奶灰发色到了这种环境下,也平淡无奇。
他穿着件风衣,将腰间的枪遮掩住,脸上的表情有些吊儿郎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今天的航班也不让人好好睡觉
“没有打通。”
喻封沉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
他是知道父母在法国的住址的,以前也去过,所以即使没有提前通知,他也照样可以找到地址。
可就是有点不高兴。
“没打通的话,”守鹤试探着道,“那就睡觉吧。”
缩进被子里,喻封沉把自己裹了起来,手背捂着眼睛,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十多分钟后,他才把手机放到底下充电,闭眼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和他沟通,但他有点心烦,无意识地拒绝了。
第二天一大早,喻封沉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只背了平常背的那只包,连行李箱都没有带,便打了个车前往了机场。
他的想法是,万一需要在法国住个几天,衣服日用品之类的可以现买。
反正不缺钱。
雨停了,天还阴着。
机场有一面玻璃墙可以看见停机坪,几架飞机停在那里,工作人员在进行起飞前的检查。
喻封沉站在玻璃边看了一会儿,他带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眼镜暂时放在大衣口袋里,尽量不引人注意。
眼见时间差不多到了,他取了机票,就排队去过安检。
安检员大姐用冰冷的机器扫过他的身体,然后道:“口罩帽子摘一下。”
他配合地摘下来,安检员大姐点头后立刻戴上,在后面排队的人的议论声中沿着通道上了飞机。
他坐的这趟国际航班有不少外国人,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不是英语,喻封沉听出是法语。
这毕竟是一趟中法航班。
入口处有个穿蓝色制服的空姐,长相标志,身形偏瘦,用纯正熟练的中英文和不同国籍的乘客打招呼。
喻封沉多看了一眼,然后收回注意力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座位靠窗,邻座的乘客还没来,他把包扔上行李架后就在位子上玩起了手机。
他手机上软件还挺多,除了微信qq微博绿洲等社交软件,最多的就是游戏了。
有一个分类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多个恐怖游戏,在成为恐游体验师之前他就很喜欢玩独立恐怖游戏,在这方面的知识积累非常丰富。
现在他手机里还有“lost within”、“玩具熊的午夜后宫”、“异常感染”、“恐怖之眼”等等,解谜游戏也有不少,累的时候总会玩会儿恐怖游戏放松放松。
过了一会儿,位置在他旁边的乘客到了,是个外国男人,理了个精神的板寸头,穿着件蓬松的羽绒服。
“嗨~”外国小伙在座位上调整了下坐姿,看见身边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道,“泥嚎,请问你是中果仁吗?”
喻封沉抬头望着他。
“对,你好。”隔了两秒,他回答了外国小哥的问题。
“泥嚎泥嚎,我叫费洛朗,来自法国。”小伙很热情,“我在中国生活一年,学中文,很喜欢谈话。”
巧了,我很不喜欢谈话……喻封沉冲他点点头,象征性地来了句鼓励:“很棒,加油。”
“谢谢。你的样子挺特别的,像电影里面的特工。”法国小伙高兴地说。
喻封沉知道对方是在说他堪称“没有脸”的打扮套路,甚至有人会疑惑他捂得这么严实还能不能看得到路。对此,他只想默默说一句:你要知道,有时候……长得太帅真的很辛苦。
“这个飞机豪冷啊。”见他不大喜欢搭话,小伙子只好自己圆了一句,然后抱紧了自己的羽绒服,让喻封沉神色微动。
的确,飞机里的温度,比候机室还要低,一般人感受不到,皮肤或者精神稍微敏感一点的人却能发现。
正好这时空姐走了过来。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关闭电子产品,飞机广播也开始一遍一遍播报。
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又瞥了一眼那个身形消瘦的空姐。
黑色的雾气在她肚子上缠绕,一根透明的脐带穿透了衣服,连接到她脑袋边。
他不用主动开通灵之眼,都能看到这空姐身上缠满了怨气,她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黑色的婴儿,脐带的另一端就连着婴儿的肚子。
婴儿灰黑色的手掐在空姐脖子上,空姐并没有感觉到不妥,仍然面带微笑。
这是个暂时没什么能力的小怨灵,他一上飞机就看见了。
很明显,这位空姐是这个怨灵婴儿的母亲,这婴儿还未成型,实力也比较弱,可已经向空姐表现出了十足的恶意。
喻封沉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管。
别人的家务事,难说有什么隐情,可如果他当没看见,说不定过几个月,这个空姐就要死。
“……”在他沉默的时候,飞机起飞了。
停机坪逐渐变小,天空中乌压压的云层则越来越近。
待飞机开始平稳飞行,不少乘客都开始以各种奇特姿势补觉,没到中午提供飞机餐的饭点,空姐们也静悄悄的,飞机上一时间安静下来。
一个多小时后,喻封沉戴着耳机把异常感染二周目通关,才缓缓抬起了头。
机舱内人数众多,空间密闭,他靠在软软地座椅上,扶了扶鸭舌帽的帽檐,感到有些气闷。
见周围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了,喻封沉就把口罩摘下来放口袋里,拍了拍昏昏欲睡地法国小哥费洛朗:“让一下,上厕所。”
费洛朗迷迷瞪瞪尽力将腿往后缩,给喻封沉留了个空档。
喻封沉挤了出去,从一排排座位过道直奔厕所的方向。
那个被怨气缠身的空姐就在他前往厕所的必经之路上。
“哇哇……”婴儿感觉到他的接近,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极具穿透力,特大声,还带着浓浓的委屈。
除了喻封沉没人能听见鬼婴的啼哭,而即便婴儿哭得再委屈,他都不会心生不忍。
见喻封沉往这边走来,空姐看见了他的脸,微微呆了一下,然后悄悄后退让出位置。
她感觉这个乘客在经过她旁边时,空气中的温度突然上升了,她被寒潮影响了好几天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
喻封沉进入厕所,反锁了门。
在他手上拎着一个哭得快断气了一样的灰色婴儿,脐带断掉了。婴儿很怕他,对他把自己拎走的举动感到悲伤。
“还会哭,我看你挺有灵智的。”喻封沉抬手,两根手指捏着婴儿命运的后脖颈,晃了晃。
“哇哇——”婴儿四肢胡乱舞动,喻封沉沉思了一下,没立刻用【丧礼】超度它。
他想起之前有段时间,宁枫比较忙碌,他天天缠着楚老板问跟恐游有关的问题,楚老板就跟他提到过怨灵婴儿这种鬼物。
这种婴儿是在母体中已经成型,有了最基本的意识,却在降临这个世界前被扼杀掉——天生带有怨恨,容易形成鬼物。
而正因为如此,它们也是一种很纯粹的东西,没有任何繁琐复杂的思想,如果经过【逆转阵】的洗礼,它们就会变成这世间最纯净的灵魂。
【逆转阵】是阵法的一种,能让纯净的东西变成至恶,反之亦然。
他之前已经见过诅咒阵和封印阵,听说还有迷行阵、杀阵、附身阵等不同的阵体,在各大恐怖游戏中都时常出现,连体验师中都有专门学习阵法的。
这个小鬼婴……
喻封沉把【活埋】从梦里拿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丢失的记忆
一副油画出现在厕所里,占领了喻封沉好大一片立足的地方。
画中的棺材盖无声移开,一抹影子从画面上流出来,下一秒,一个穿着黑t恤的阴郁青年就从影子里爬出,而画则缓缓消失。
“干什么。”一号不耐烦的看了喻封沉一眼,然后注意到了泣不成声的鬼婴,“这是个什么。”
“是怨灵。”喻封沉提着婴儿后颈,把它往一号怀里一塞,“你先把它关进棺材里,等我这次事情办完回国,再处理它。”
“……我不喜欢小孩子,麻烦。”一号满脸的不情愿。
但他和喻封沉达成合约后,在这方面不能做主,只好用特别抵触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抗拒。
“先放在你那,就几天。”喻封沉好言好语地劝了几声。
“有个条件。”一号道。
“你说?”
“你是不是要到别的国家去玩。”一号面色紧绷,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喻封沉点了点头,等待下文。
“到了以后我要出来,我的样子和人类差不多,没人会发现的。这副画里面的世界一点也不好玩。”一号凝视着喻封沉的眼睛,他决定了,如果喻封沉不答应,他就和喻封沉打一架。
就这?
喻封沉哑然,他知道在鬼域里,一号被困在旅馆几十年,肯定早就闷坏了,只是要求自由活动的话,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可以,不能伤害普通人。”他果断的同意了,然后示意一号带着鬼婴先回画里。
一号冷哼了一声,影子拉长,又转变为了画的样子。他回头看着黑幽幽的棺材口,直接把手里面带惊恐、满脸眼泪、不断挣扎的鬼婴给扔了进去。
然后在自己钻进去的同时,毫不客气道:“普通人没什么值得伤害的,我很清楚。”
喻封沉不置可否,用手触摸画框,把这件祭品拉回了梦里。
……
来都来了,顺便解决了生理问题,洗了手之后,喻封沉打开厕所门往自己的位置走回去。
飞机上的温度回升了些许,之后没再发生什么事,安安稳稳落了地。
走出机场,望着眼前与国内风格完全不同的景象,喻封沉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紧张。
他来找爸妈,也不是过来质问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情况,和鬼域中那位安德尔先生说的是否相符。
以及……他爸妈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喻封沉把一号放了出来。
“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油画活埋化作一号的影子跟着他,一号把婴儿留在了画中,打量起眼前新的风景,冷漠的脸上难得有一丝好奇。
虽然他无法离喻封沉太远,但也体会到了什么是自由。
他身上穿的还是短袖,作为鬼物他没有对冷热的感知力,但正常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就显得他看着十分违和。
突然,一件不算厚的深色夹克披到了他身上,他转头不解地看着喻封沉,喻封沉拉上背包拉链随意笑笑:“穿着。”
“好吧。”
机场外的环境略显萧索,一人一鬼像正常朋友一样走进了人群中,天上艳阳高照,而一号对阳光并不惧怕。
喻封沉打开手机地图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普瓦图-夏朗德区的一个小镇。这里离法国的首都巴黎不算太近,也没有巴黎那么繁华和快节奏,建筑大多数都只有三四层高,透露着一丝惬意和悠闲。
夏朗德地区的地下城十分有名,从以前传下来的地下暗道牢牢吸引着一大批游客的注意力,里面有唱诗班颂台之类的东西,甚至流传着地下城中神秘宝藏的传说。
但今天喻封沉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他对地下城也没什么兴趣。
一号好像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一向阴郁地表情松了松。
“我们打车走。”和一号说了一声,他就走向出租车聚集的地方,没管一号小声问了句“什么叫打车”,本想看看有没有华人司机,可惜没找到。
他便随意打了辆车,和一号一起坐在后驾驶,司机大叔见他们长相不似本地人,就用生涩的英语和他打了招呼。
“嘿兄弟,你们来自哪?”金发大叔十分热情,这种热情又不似国内司机喋喋不休的发泄式谈话,而是一种对外来客的主人意识。
“中国。请带我们去卢瓦尔河地区的康椰。”
记忆中的父母的定居地就是那里,他只在很久前来过一次,却深深地记住了。
“噢,你是来自中国的明星吗?”
“不是。”
出租车开始开动,在机场外接到长途单子对金发司机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兴致勃勃地推荐了几个漂亮的景点,而后又开始说起了美食,甚至问喻封沉需不需要他介绍这里的民宿。
受限于词汇量,金发大叔和喻封沉聊了一会儿就没再多说,打开了车载音乐,回头问道:“你们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乡村还是摇滚?”
一号有些茫然,他会英语,但他不知道这些词在这里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乡村吧。“喻封沉不太喜欢过于吵闹的声音。
车里播放起一首美国的经典乡村音乐《hotel ia》,加州旅馆。
出租车一路飞驰,路过了城市,在郊外公路上行驶。两边是田野和隔了很远才有一两栋的房屋。
法国总体面积不大,说是长途,其实夏朗德区和卢瓦尔河区本身就相隔不远,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下车时,金发大叔热情的与他们say good拜,喻封沉好脾气地笑笑,一号则沉默不语,觉得这两个多小时一直盯着窗外看让他脖子很酸。
康椰是个悠闲小镇,人不多,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喻封沉戴着他的鸭舌帽,阳光从上方刺下来,帽檐在半张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小时候的记忆涌上了脑海。
初中那会儿,他被妈妈接到法国来住着,在康椰这边待了一个多月。
每天的生活很闲适,白天他到处闲逛,跟周围杂货铺、报摊老板都混熟了。晚上就呆在房间里,跟爸爸一起看书。
想着想着,喻封沉眉头皱起来了。
奇怪……他不会法语,是怎么一个人接触周围邻居的呢?
而且这种性格,和他一点都不像,他并不喜欢到处交朋友。
明明才过去六七年,这些记忆却已经模糊不清,无论喻封沉怎么回忆都只能模糊想起一些片段。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的创造者,我来见你了
沿着记忆中的街道走着,行人偶尔多看两眼这两个外乡人,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镇上的一切人和事,都有着一种莫名的单调。
喻封沉抬头看了眼路牌,他已经经过了学校区和教堂区,进入了最为安静的住宅区。
虽然康椰镇面积不大,但定居者似乎更少,人均占地面积相当可观。
每一栋房子都是独立的,两三层,有些人家门口种着艳丽的花草,有些人家在门边晾着刚完成的雕塑,在这种地方,住宅和商务混在一起十分常见。
经过摆着雕塑的那栋房子前时,屋主人正好推开门,搬了个石雕半身人像出来,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肩膀宽阔、手臂有力的棕发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下石雕,然后直起身冲喻封沉和一号爽朗笑笑。
民风似乎很淳朴……就是不知道爸妈为什么弃国内生活还有他不顾,一直要待在这种并不繁华的小镇。
礼貌地回以棕发大叔一个微笑,喻封沉眼神瞥向前方,一栋白色打底、装饰着浅棕色纹饰的三层小屋正静静矗立在他视线尽头。
那就是他父母住的地方。
“你在附近随便逛逛吧,我要处理些事情。”他转头对一直默默跟着的一号道。
一号懒懒地插着兜,表面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在喻封沉继续向前走时便一溜烟地往刚才他看见的工艺品小卖部溜去。
余光看见似乎有些兴奋的一号,喻封沉伸手压了压帽檐,重新向前走去,心中逐渐涌起熟悉的感觉。
白色小屋的门紧闭着,喻封沉走上阶梯,看着连门铃都没有的前庭,没犹豫便伸手敲了敲门。
他的听力足够出色,隐约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后。
“吧嗒。”卸锁的声音。
下一刻,小屋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一米六几、长得十分惊艳的黑发女人探头出来,目光从鸭舌帽扫视至喻封沉的下巴。
“呀!沉沉!”门被完全打开,一股暖流被风携着扑在喻封沉脸上,他脑子里本能的想:看样子屋里开了暖气。
“沉沉你怎么来了?”女人穿了件高领毛衣,毛衣外还系着一件淡粉色围裙,上面染了些早已干涸的油烟污渍,她语气中的惊喜溢于言表,一把抱住了喻封沉的腰,脑袋在喻封沉胸口蹭了蹭,“天呐……我好想你啊。”
感到腰部被勒得紧紧的,喻封沉这几年来第一次没有本能地抵触他人的触碰,他低头看向女人发顶,憋了两秒:“……妈。”
“我昨天打了电话,你没接。”无论真相如何,时隔很久看见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区别的老妈,喻封沉还是感到情绪有些波动,有点委屈。
“欸?我跟你爸换了手机号,以前的号码也在用,不过手机卡在旧手机上,可能被我扔到阁楼杂货堆里面了……对不起啊沉沉。”女人一脸的抱歉,不过很明显,这样的抱歉不过是嘴上说说,她立刻又高兴起来,松开喻封沉,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屋子里面拽,“快进来,外面冷,你爸在二楼书房呢,我这就去叫他!”
老妈还是和以前一样跳脱……喻封沉无声笑了笑,顺势就进去了。
就在他一脚踏进屋里时,风变大了些,一阵清脆空灵而悠扬的“叮当”声被风吹进他耳朵里。
他身体一僵,转头望向声源,那也是一栋独立小屋,屋主人似乎兼职开店,几只风铃挂在屋檐随风摇曳,打开的大门里,隐约露出一只镶慢白色羽毛、编制精致的捕梦网。
一个金发女人靠在门边,身材婀娜,手里夹着一只烟。
他还没好好看清楚,就被拉进了门,门一关隔绝了他的视线。
隔壁住着那是谁?喻封沉在心里留了个心眼,一想到捕梦网,他就有些恍惚。
在鬼域里,他也是看见捕梦网后,就不由自主的去拿了。
随即他环视屋内,屋内环境倒是和他从前来时有些不同,家具十分与时俱进,风格则充斥着法国的浪漫味道,中间夹杂了一点中式元素。
“发什么呆呀,我还在做晚饭,你想不想来帮忙?”女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喻封沉见妈妈动若脱兔,不由得点头,“好。”
他印象里的妈妈就是十分热情,性格天生如此,仿佛每一件小事都很值得高兴。
和他爸爸没事儿就板着一张脸的严肃完全不同。
说曹操曹操就被盗,他刚想到爸爸,就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多了个人,四十多岁,没有留胡须,立体坚毅的面庞显得典雅而一丝不苟。
“是谁啊?”男人隔得远没认出戴鸭舌帽的来人是谁,光听见妻子上扬的语调了。
“老公!快下来,儿子来了!”女人连忙招了招手,男人一听,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随即又充满了欣喜。
“封沉?”他快步下楼,比喻封沉还高半个头的身体顿时挡住了喻封沉大半个视线。
“爸。”喻封沉微微仰头,意识到鸭舌帽有些碍事,他便把帽子连同大衣一起脱了下来,挂在了门边衣帽架上。
屋内暖气非常舒服,穿着大衣反而有些热。
喻爸爸看着如今已经长这么高、看上去如此出色的孩子,一向严肃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喻妈妈则双手叉腰,脸上笑咪咪的。
“我儿子真帅。”喻妈妈看着喻封沉道,“多亏我基因好。”
“我的基因也很重要。”喻爸爸反驳。
喻封沉看了看自己的父母,感觉时间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而现在的自己……
“妈,你在做什么晚饭?我给你帮忙。”顿了顿,他主动说。
喻妈妈一喜,开开心心地把喻封沉拖进了厨房。
“给,围裙,别把衣服弄脏了。”她递过来一件深色围裙,帮喻封沉系上,然后指挥喻封沉切蔬菜。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餐,由于喻封沉的到来而多了好几道菜。
直到天色逐渐昏沉,黄昏将康椰染成了金光色,一家人把菜端上了餐桌,才有空坐下来好好聊聊。
“沉沉,你这次来,来待多久啊?”喻妈妈眼中带着期许。
“可能……一两天就走。”喻封沉吞下一块土豆,含糊不清地回答。
“这么快啊!”喻妈妈叹道,“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们了,我们也很想你。”
天黑下来后,天花板上充满设计感的水晶吊灯就打开了。
“那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回国看过我?”喻封沉的眼睛被笼罩在刘海打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问题他在心里从小问到大,可惜没人能回答,只有他自己一次一次安慰自己,让自己习惯。
后来就真的习惯了,对父母的感情日渐淡去,让他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时,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咳,封沉啊,在国内学习怎么样啊?”没回答他的问题,喻爸爸干咳一声。
“还行,新闻媒体系,老师挺喜欢我的。”喻封沉凝视了他一眼,放弃了上一个问题。
没有必要了,他已经知道答案。
只是发泄似的想问一问,即使他知道这个问题,餐桌上的两个亲人根本答不出来。
一顿晚餐的时间就在闲聊中度过了。
收拾完碗筷,喻妈妈提出要给喻封沉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他休息。
喻封沉拒绝了:“我就不住了,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
“啊?”喻妈妈没想到儿子才来小半天就要走,挽留道,“原来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让你朋友一起来家里住啊。”
“是啊,臭小子这么久才见我们一面,这么快就要走了?”喻爸爸也面色一绷。
“好,只要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和朋友留下来住。”喻封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什么问题?”喻妈妈下意识问道。
喻封沉看着极具生活气息的爸妈,岁月似乎忘记了他们,爸爸仍然挺拔,妈妈依然漂亮。
但是喻封沉却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哭,有些东西在他脑海里崩碎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心情下吃完饭的。
“你们……”他后退了一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他的目光盯着妈妈的脖子。
傍晚的忙碌让喻妈妈的高领毛衣松垮了一些,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
脖子上,有一个活动关节。
喻妈妈瞳孔一缩,伸手拉起了毛衣领,喻封沉却已经接近她,抓住她的手腕,将毛衣袖子翻了上去。
在手肘处,没有骨头,只有一个球形关节。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的?爸爸,妈妈?”喻封沉的眼神有些飘忽,这也和他此时的心绪不宁有关。
来之前,他甚至想过自己的父母也是恐游体验师,还是很强的那种,强到能创造出他。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人偶做的。
人偶。
或者说,活偶。
放开了妈妈的手臂,喻封沉低笑了一声:“七年前,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已经是这样了吧?”
“沉沉……”长相惊艳的黑发女人颤抖起来,有些惊慌。
四十多岁的男人抿嘴,一言不发,却盯着喻封沉的下一步动作。
“没关系,你不要怕,我不是质问你们。”喻封沉苦笑着,心口却隐隐在痛。
“从我诞生以来,你们就一直是我的爸妈,所以不管你们是什么,你们永远都是我爸妈。”经过安德尔的提醒和再次见到父母时,没有从父母身上感觉到生者的气息,反而有些熟悉的死气萦绕这两件事,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测。
还差一步。
喻封沉转过头,就这么打开门。
“你要去哪?”四十多岁的男人问道,声音里有一丝“终于还是变成这样了”的麻木。
“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那位金发小姐。”喻封沉没回头,谁也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康椰所有居民的创造者,你们的创造者,费洛朗的创造者,载我过来的那位司机的创造者,或许也是我的创造者。”
外面寒风冷冽,或许只有从衣帽架上被遗忘的大衣和鸭舌帽,以及他搭在门上微微颤抖的手上,才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情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被雕刻后活着
在这一刻喻封沉确信,他没有来到真正的康椰,或者说七年前也没有来过。
从在飞机上遇到金发法国小哥费洛朗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别人的视线中,无所遁形,他的行动也逐渐偏离了轨道。
费洛朗是个人偶,负责确认他是否成为了体验师,连带着,那鬼婴也明显不是巧合,而是对方放出来的试探。
司机是个人偶,负责载他前往一处假城镇,也就是他现在踩着的土地。
城镇中的所有人,包括路上的行人、小卖部主人,雕塑家,都只不过是一个个与活人无异的人偶罢了。
或许……这,就是活偶?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喻封沉背对着门失神地站了很久,直到冷冽的风渗透进他单薄的毛线衣和牛仔裤里,他眼中才逐渐找回焦距。
爸妈没有开门追上来。
邻居家的风铃还在风中摇曳,房门开着,仿佛正在等着他。
定了定神,喻封沉向邻居家走去,下午的短暂一瞥,他只看见了一个女人。
金发,看不出年龄,站姿随意,拿着烟。
一步步接近邻居的家,他脑海里又莫名多出了很多片段。
一个不算高的少年被金发女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女人笑着说了什么,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少年也笑得很开心。
那是我吗?
微微睁大双眼,喻封沉努力想看清回忆中的景象,却是一片模糊,最后什么也没有了。
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一脚踏进了邻居家的门槛,头顶的门檐上,冰蓝色的风铃静止了。
“进来吧。”屋内,一个优雅的女声平和传出。
喻封沉走了进去。
“彭。”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屋内的灯光照出一片暖色调。
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大厅方桌边的女人身上,女人是正统的西方面孔,金发蓝眼,头发盘在脑后,留下一撮卷发搭在鬓角,穿着深色的、镶嵌彩色宝石的荷叶边灯笼袖口裙,看不出年龄。
面对她,喻封沉突然感觉尤为平静,连不安都悄然褪去了。
他注意到了自己情绪的转变,眼睛中黑雾流转,通灵之眼已悄然开启。
通灵之眼中的女人没有一丝异常,既不存在鬼物的气息,也没有资格证上代表体验师的气息,她就像是一个气质高贵的贵族,优雅是最贴近的形容词。
“不要紧张,今晚我们有很多时间来交流,你不妨先参观一下我的屋子,说不定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呢。”女人唇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从容而疏离,虽然是白人长相,但中文说得非常流利,标准又有韵味。
喻封沉下意识听了她的话,视线转向别处。
他才发现,这间房的装饰风格与法国流行的风格不同,走的是英伦风。
深色系低调又奢华,大门左侧的墙上伸出一排排木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小臂大小的人偶,有的穿着长裙,有的穿着和服,还有的……一身京剧行头,青衣花旦扮相。
“咿……呀……”仅仅是看了两秒,喻封沉就听到了戏腔的呓语,激活诅咒体质那天看到的京剧女子身影似乎有了答案,这次,记忆中的青衣终于有了脸。
很美。
浓厚的粉饰将她真正的容貌遮盖,但那份宠辱不惊、是非奈何的气质却让人怜惜。墨色长发上点缀着银饰,黑色长裙随舞翻飞,洁白的水袖在空中划出单薄而柔软的弧线。
与墙上放的小人不是同一个,但足以让喻封沉产生联想,找回一些记忆。
他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坐在地上,仰头看青衣姐姐唱戏。
别过头去看向右侧,那边摆放着一尊尊与活人差不多大的人偶和雕塑,各个都精致得令人心惊。
在中间,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女人的身后,是一个黑色的石制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刻刀和上色材料,还有没来得及拼装起来的人偶部件。
他在女人从容地注视下走至工作台前,伸手拿起了一张雕刻到一半的脸。
眼睛部位是两个轮廓优美的叶型空洞,鼻梁挺翘,嘴唇形状也刻了出来。
这张脸大小与真人没有区别,拿在手里不怎么轻,喻封沉把它往脸上一盖,仿佛一张面具,只是终究与他的脸不太相符。
“想试试做一个吗?”女人语调上扬,似乎带着笑意,可给人感觉笑不及眼底。
喻封沉回头,手里还抓着“面具”,他全身都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的话,雕刻细节这种事,应该很快就学会了。毕竟,你小时候总围在我旁边看我制作它们。”女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踱到了他身边,拿了只尖头刻刀放在喻封沉右手里,把自己的手覆在喻封沉手上,带动着喻封沉将刻刀移至左手拿的那张未做完的脸上——
小时候?喻封沉一呆,女人的手给他的触感太熟悉了,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被这双手小心翼翼、一下一下的雕刻出来的。
安德尔的话在他脑子里浮现。
……
早已猜测自己不是人的喻封沉看着餐盘里盲村瞎子的脸,实在是不忍下口。
戴着礼帽的绅士鬼物微笑着等待着,选择了自己死亡的这位客人,还要犹豫多久。
终于,喻封沉眼睛一闭,将那张甚至还在呼吸的脸一股脑塞进了嘴巴里,强烈的恶心感让他一边吃一边胃部翻涌,待全部咽下去后,他扒着餐桌,不断地干呕。
看着狼狈不堪的他,安德尔先生有了一些惊讶:“没有死亡,原来你与人类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这句话像一根钉子一样扎在了喻封沉心里,他好像更加理解曾经的守鹤了。
然而,缓过来以后,他一边遏制恶心到想死的感觉,一边趁机向安德尔这位绝望级鬼物请教:“在你们这些高等级的鬼物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身体的异常并不是没人发现,守鹤、傀儡师张雪儿都能有所感应。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但能察觉到不同,就说明在等级高的体验师眼中,他的样子与别人看到的不一样。
安德尔沉思了一会儿:“我的客人,你问倒我了。你看上去像一个容器,而你本身与容纳的东西早已混为一体。”
喻封沉见安德尔对他真的很友善,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问。
安德尔又说:“你很像是一个,活着的死物。你所容纳的东西非常恐怖,即便是我,也没有一个站在高处俯视你。不过你的状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喻封沉心神一动,被确认为死物的压抑感与新的希望同时到来,让他心情复杂。
“一个叫做雕刻师的人类。她与你的这两位朋友,属于同类。”安德尔摊开手示意了一下处于意识封闭中的宁枫和江孑冷。
“同类,叫做雕刻师……那人一定是个体验师!”终于接触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喻封沉在心里呐喊着,连恶心感都消下去不少,“她怎么了?”
“她很擅长雕刻,我曾经与她在其他地方见过一面,她似乎很喜欢制作一些活着的人偶。”安德尔礼貌地笑着,“不过她比更我强大。”
“!”喻封沉一惊,眼前的鬼物已经是绝望级,对应的体验师等级为挣扎。
而它口中的雕刻师……竟然在挣扎级以上?
……
安德尔的一番提醒,结合今天所见的一切,喻封沉终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就是……错乱级之上的……雕刻师?”他瞳孔一缩,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女人这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你已经接触到了这个层面的知识了吗?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呢……那么,你还知道哪些事情?”
“我本来应该是个普通人,十三岁那年死了,对不对?”喻封沉指间握住的雕刻刀渐渐染上了温度,人偶眼睛上的细节逐渐清晰。
“呵呵……真是聪明的男孩。”女人也不大想卖关子,看不出年龄的白皙脸庞上笑意变得更加明显,顺势接着道,“我雕刻了一个新的你,把你原本的灵魂融了进去,你该感谢我,是我让你获得了新生。”
感谢?
是该感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雕刻出来的,其他的人偶诞生起便定了型,而他却从十三岁的身躯、十三岁的灵魂,随着时间继续长大了呢?
为什么他感受得到所有情感,感受得到春夏秋冬?
这才是喻封沉靠自己无法获得答案的问题。
“因为材质啊。”女人借着他的手细细描摹人偶之脸的唇角,“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沉木?”
“没有。”喻封沉精神有些恍惚,几乎是无意识的便回答了。
“这样啊。你知道吗?”女人和喻封沉离得特别近,呼吸间带着一些诡异的笑意,“现在的你,比小时候还要乖——”
她话音刚落,手指点在喻封沉后颈,瞬间,喻封沉就感觉体内的黑雾开始暴动,甚至还有些隐藏得更深的未知试图浮出来……
一瞬间,暴虐和无法言说的绝望感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存在,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厌倦和敌对。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想毁灭它,然后逃离,逃得远远的。
“滚!”喻封沉心脏剧烈跳动,无法控制地挥手打开了女人,那张面具掉在了地上,脆弱的碎成几瓣。
“你做了什么?”感受到体内有某种强大的、黑暗的、绝望而腐朽的东西在复苏,他少见的陷入了恐慌。
那个未知的东西正在与他融合,正在侵蚀他的思想,污染他的性格!
“现在你感受到的一切,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女人神色严肃下来,“你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吧?看看镜子!”
喻封沉强忍着杀掉面前的人的强烈愿望,转头看向制作台边的全身镜。
……镜中的东西,是他吗?
皮肤惨白接近透明,黑色纹路像锁链一样缠绕在他身体各处,眼眶中没有眼白,只有无边无际的纯黑。
精致的脸不再给人带来正面的情绪,仅仅看一眼,心中就会浮现出惊悸,勾起人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
无数黑色雾气在他周身环绕,凝聚成或惊恐,或悲伤,或凄厉的扭曲的脸,在他身边飞着,向外释放着纯粹的恶意。
哪怕穿着人类的衣服,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和人类没有什么关系,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惧源头。
“鬼沉木在所有的世界中都非常难见,一棵鬼沉树幼苗需要三千人的血浇灌才能生根,每天吸收庞大的恐惧,经过两千年才能长大。一棵成年鬼沉树,只有最中心的一截木头才会吸收所有能量,成为让所有人都害怕的恐惧之物,我们称之为,鬼沉木。”女人说着也后退了几步,因为仅仅是站得近了些,她的皮肤就开始腐朽。
“而你,就是我当初用鬼沉木雕出来的人偶。你与那些拼接而成的人偶不同,我只是雕刻了一个整体外形,剩下的细节,包括生命状态,全部都是鬼沉木自主产生的。只是这种力量太可怕,我将来自鬼沉木的那部分特质全部封印了起来,让你以一个正常孩子的身份长大。”
“刷”的一声,喻封沉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他以连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欺近了这个女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想杀掉她……把她分成碎块……吸干她的血……一个个念头在喻封沉脑子里盘旋,可终究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清醒一点!这不是你!
在很多很多种意识的纠结中,喻封沉越靠越近,看着女人的脖子,很想一口咬断。
女人背贴着墙,脖子几乎被勒变了形,说话的声音却完全没受影响:“哎呀,这个动作是否有些不合适?我和你父母是好朋友,按照辈分,我是你的阿姨……”
正说着,她光滑的脸颊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露出里面的空洞。
这个场面让喻封沉愣了愣,动作也停滞了一瞬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知道了,雪伦?莉迪亚女士
她……也是人偶?
在喻封沉愣神这一瞬间,女人伸出手,在他后颈处又点了一下。
她手指冰凉,不带任何温度,却仿佛戳中了一个封印点,让喻封沉体内肆虐的森森鬼气逐渐平息下去。
一张张萦绕在他身边的鬼脸发出恶毒的诅咒,冲女人尖叫着,可没能将女人分尸咬碎,就被一股拉力拖拽回喻封沉的体内。
喻封沉脑子嗡嗡的,诅咒力量的褪去像海潮一样冲击力十足。
他听见一声男人的惨叫,特别近,随即意识到那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冷汗湿透了全身,他熟悉的意识和性格逐渐夺回了控制权,眼睛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正常,他茫然了一瞬,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非常非常不礼貌的姿势掐住了别人的脖子。
但是恐慌还在他心中发酵,心跳得很快,导致他血压升高,脑子晕晕乎乎的,刚才那种对世界的厌恶和抵触仍在他脑中盘旋。
缓了缓,他放开了手,腿有些软,差点向后跌去,十分狼狈。
“还好吗,孩子?”女人的脸上缺了一块,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依旧从容优雅。
“还好……”喻封沉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又死了一回似的,嗓音受到了鬼气的侵染,短暂地变得沙哑阴冷。
他也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女人没有恶意,如果她想对他不利,他根本不能站在这里。
从见面到现在的一切,更像是一种考验。
“我刚才只是解开了当初下的封印的第一重,你就已经要失控了,看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到抗衡级。”女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拉住了喻封沉的手臂,“坐下吧。”
喻封沉全身都散溢着淡淡的黑雾,这是体内诅咒之力爆发后没有完全收干净的后遗症。
他的皮肤苍白得如同吸血鬼。
“你刚才说……你是我父母的朋友?”喻封沉坐下一两分钟后,才找回思考的能力,脑子逐渐清醒。
他的父母……难道不是被眼前雕刻师创造出来的虚假生命吗?
还有个问题,雕刻师是错乱级以上的实力,怎么会看不出他只有挣扎级,还需要解开封印来印证?
“是的,孩子。”穿着深色荷叶边灯笼袖长裙的这位女士面色更柔和了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和你的父母曾经是并肩对抗恐惧的队友。”
“……哈?”由于在这方面的信息实在匮乏,喻封沉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到底……”
女士安抚了他一下,笑道:“不用着急,我说过,今晚我们有大量的时间来交流。这么久不见你的确该忘了我,容许我进行一次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雪伦?莉迪亚,来自英国。”
“莉迪亚女士,我叫喻封沉……”
“我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我和你妈妈一起取的呢,封沉,封印鬼沉木的人。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叫我雪伦就好了。”雪伦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金发。
我的名字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哪有叫长辈名字的?喻封沉犹豫着开口:
“可是……”
雪伦拿起方桌上古典的英伦茶具,倒了一杯漂亮的半透明红色液体进入杯中,推到喻封沉面前。
喻封沉接过,发现杯中茶还是热的。
“如果你放不开,也可以直接叫我小姨,我比你妈妈小一些,情同姐妹,在中国应该是这样的称呼吧。”雪伦语气越发和蔼,可脸上的一小块缺口则让这个场景显得有些诡异,“duke's black tea,公爵红茶,我自己制作的,尝尝?”
“……好的小姨。”喻封沉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有点甜,里面有橙片和茉莉的味道。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人偶。”雪伦的手指覆盖在了脸上的缺口处,那部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做出来的皮肤竟然一阵蠕动,补全了空缺,看上去光滑完整。
“事实上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真正的雪伦?莉迪亚不在这个世界,我是她做出来的,承载了她创造出我之前的所有记忆,而她能看到我的一切,包括现在。”雪伦的话让喻封沉思绪万千,信息量略大。
“也就是说,你不是真人,算是个分身?”他道。
“可以这么说。每一个从错乱级晋升的体验师都会暂时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被创造时,雪伦还没有去往那里。”
“接下来我要为你解决你现在最大的疑惑,我会把那一年发生的事告诉你。”雪伦自己也喝了一口红茶,喻封沉不知道人偶喝茶会喝到哪里去。
“你十三岁那年,我,不,是真正的雪伦?莉迪亚和你的父母一起经历了错乱级往上的晋升游戏,一个8分游戏。
“我们的团队损失惨重,不仅仅是游戏太难,还有一个与我们结仇的队伍,暗中下了绊子。
“十一个人,只活下来了五个,其中包括你的父母。
“可当我们从游戏世界返回时,却发现被留在现实中的你,已经被那个团队的人杀死了。”
喻封沉手一抖,瞳孔缩小,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你的父母非常伤心,他们疯狂地找那个团队的人报仇,杀了对方一半的人,自己也受了无法逆转的诅咒。”
“后来,你的妈妈将你破损的灵魂召唤了回来——孩子,你记住,你妈妈的称号是【通灵师】,她是个好妈妈。”
“她央求我帮她复活你,我便用了唯一一个能让你活下来,并一直长大的材料,鬼沉木,重新雕刻了你的身体,然后和她一起把你的灵魂装了进去。”
“后来,你以鬼沉木为身复活了,而你的父母却死在了那些人的攻击和诅咒下。”
雪伦每说一句,喻封沉就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像是罩住记忆的盖子被大锤敲碎,很多早就被他遗忘的事情又清晰地浮上了水面。
某些被压抑在最底层的黑暗地带破开了一个裂口,痛苦、绝望和恐惧从裂口中翻涌而出。
他突然想起来了。
他曾经在法国住了两三年,对法语十分熟练,即使不太会说,但都能听得懂。
有一天晚上,爸妈对他说出去办事,让他乖乖待在家里。
他很独立,对一个人看家习以为常,那晚他坐在爸爸的书房里看书,突然,窗外浮现出一张鬼脸。
他吓坏了,爸妈从没让他接触过鬼物,一直将他保护得很好,可这一次,房子外围的迷阵被破了,一群人闯入了家里,对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喻封沉几尽折磨,用鬼物吓他,侵蚀他的精神。
最后,他被割下了很多肉,流血而死。
那些人的长相隐藏在黑夜和鬼影中,他没有看清。
喻封沉的手骤然捏紧,这段记忆被少年时的他选择性遗忘了,否则,仇恨和恐惧一定会伴随着他,直到如今。
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一种怨恨快要凝结成实质,恐惧却不剩多少了。
竟然有人,这样对他!
他的父母没有死在鬼物手里,竟然是死在这群毫无人性的“人类”手里!
这怎么可能放得下,怎么可能原谅的了……
他心里一出现负面而阴暗的东西,体内的黑雾便雀跃起来。
“清醒一点。”
雪伦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灵魂中的钟声,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带了出来:“鬼沉木太恐怖,它的特质会让你变成一个邪恶的鬼物,无时无刻的影响你,你不能被它掌控,而要反过来掌控它。”
她盯着喻封沉的眼睛:“你父母死后,我就按照你们以前住的小镇,雕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
“我还创造了你父母的人偶陪着你,将他们的记忆放在了人偶里,这就是所谓的,活偶,但他们无法离开这个镇子。
“由于你终究是鬼沉木雕刻而成,性格越来越冷,很多属于你本身的记忆也丢失了,再后来,我也要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不能时刻盯着这里,就把你送回了中国。再之后的记忆……”
雪伦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了,我是这个小镇上最后一位人偶,从被创造起,就只有解开鬼沉木第一层封印的能力,我现在做的人偶,就只是可以活动而已,不能活着。”
“原来……是这样吗?”喻封沉终于知道了事情始终,这么多年来对大多数事物都兴趣缺缺、比较无感的他,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是怨恨!
他在怨恨那个团队。
“那个队伍,叫什么?”他哑着嗓子问,脸色一片阴沉。
“告死。”雪伦没打算瞒着他,当初的少年已经长大了,性格也更加独立。
告死……
“是……错乱级的队伍吗?”
“是的。”
喻封沉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嘴角上翘,露出一个笑容。
配上苍白的皮肤和隐隐的黑雾,这个笑容显得有些病态。
错乱级……还要等好久,他才能去报仇呢。
不过,至少有了个目标,一切都清晰起来,在恐怖游戏世界里,他不再茫然随意。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住,绝对不能让鬼沉木的特质主导你的思维,否则……”雪伦再一次提醒。
“小姨。”喻封沉打断了她,脸上的阴沉逐渐隐去,很久之后,他才冲雪伦扬起了一个还算阳光的笑容,“我会压制住自己的。”
“你和我爸妈,费了这么大劲才复活我,我不会让自己忘记你们。”
他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可能是鬼气溢出的原因,他的样子看上去比平时更邪气,更可怕。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这是本小说,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这个异端,是不是要从正派逐渐变成反派了?
喻封沉甩了甩头,将这种念头甩出了脑袋,不论怎样,他都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厌世者。
仇恨是他接下来活下去以及变强的动力,但决不能成为主宰。
否则,他会变得和让他厌弃的那些残害无辜的鬼物一样。
但他体内的诅咒的力量极其庞大,他又不可能放着不动。
“我……我该怎么抵抗刚才那种……侵蚀?”喻封沉问。
如果有种办法,能让他在掌控鬼沉木带来的力量的同时,不被鬼气侵蚀改变,那么他毫无疑问去做。
“等你晋升抗衡级,再来一次我这里,我可以帮你打开第一层的封印。到那时候,你对诅咒之力的掌控会强很多,可以控制住自己。”雪伦拿起茶壶,将见底的茶杯重新满上。
“而第二层封印想要解除且不变成鬼物,需要你收集一些东西,前路漫长,不必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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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尼斯暴风雨的前奏
月亮被云层遮住,使黑暗在夜里无声蔓延。
一号套着不属于自己的夹克衫,靠在拥有风铃和捕梦网的房子大门边,低头把玩着一支塑料假花。
他在镇上逛了逛,这个镇子比枯镇要小得多,许多工艺品的样式都是他没见过的。
在花房里,卖花的女孩还送了他一支蓝色的塑料玫瑰,他冷淡地谢过后,就带着玫瑰想回来找喻封沉。
可在半路上,他感到体内怨气一阵翻涌,不断增强,没来得及多想,他从来自合约中的那一丝联系中感应到喻封沉出事了。
一路跑过来,他便停在了这栋房子门口。
没敢进去。
因为喻封沉所展现出来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战栗。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感应到喻封沉恢复了正常,于是他一直靠在门框上守着,就等喻封沉出来。
月上中天,在惨白的云雾后露出一点光亮。
“叮铃——”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门缓缓推开。
一号把视线从蓝色玫瑰上移过来,看见了穿着毛线衣的青年。
乍一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就是脸色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比以往更苍白,黑色的头发略微有一些凌乱。
但是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地方不太一样了。
“孩子,不要急切,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房间内传来女人的声音,一号不由得多看了喻封沉一眼。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还一直等着……
“你干嘛了?”他忍不住问。
喻封沉看了一号一眼,还没说话,雪伦就再次开口:“外面这孩子不错,担心你出事,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喻封沉讶异,一号却冷着脸,耷拉着眼皮,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喻封沉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转身:“小姨,那我走了。”
说罢便关上了门,对着一号道:“走吧。”
“去哪?”一号把蓝玫瑰随手一扔,花朵掉在了屋子旁的空地上。
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喻封沉也有些不确定。
十点多了,人偶父母那里……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辅导员给了一周的假,可他没想到事情一天就解决了,还以为要拐弯抹角,绕很久。
“好歹也是有我爸妈记忆的……我这么冷漠是不是太混蛋了?”喻封沉忽然想到,对于拥有了记忆和多年生活经验的两个人偶来说,在它们心里它们就是真正的人,就是他的父母。
“今晚你先住我爸妈家里吧,明天,我们找个地方玩。”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喻封沉觉得有必要散散心。
这里就是异国,人生地不熟,最适合旅游,法国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正好还能感受一下异国的文化。
也能让他沉重的心情得到一丝缓解。
……
看见儿子去而复返,并且表示要在家里过夜的时候,喻爸爸和喻妈妈简直是喜出望外。
连带着,对儿子口中的朋友也热情的不行,即便这位客人一脸的阴郁:“你好啊,欢迎欢迎,那个……你叫什么呀?”
喻封沉挺不是滋味地看着妈妈重新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还是老老实实介绍道:“妈,他叫罗珈。”
一号在听到罗珈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一下子亮了些。
他跟着喻封沉走向二楼客房,心里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失落,就是突然意识到,从今以后,知道他叫罗珈的人,只剩下喻封沉,和那个当时与喻封沉在一起的女孩子。
上了贼船,他也下不去了。
或许,以后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的,用成为鬼物后才多出来的力量,去做一些帮助喻封沉的事情。
就为了这一声“罗珈”,挺好的。
鬼物不需要睡觉,但是一号躺在喻妈妈收拾出来的单人间的床上,闭上眼睛,竟然也倾听着黑夜,感到一丝困倦。
……
第二天中午,喻封沉和一号就整理好了行头,告别了喻爸爸喻妈妈,走出了康椰镇。
这次喻封沉有了感觉,在经过镇口时,空间有个不明显的震荡,再回头,康椰给他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热闹,更有人气,形形色色的旅游者在向他昭示着——这个康椰是真实的,而非雕刻师手下的精美雕刻品。
“我们去哪玩?”一号顶着大太阳,有些许不适地戴上了同款鸭舌帽,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对旅行的兴趣。
“你想看海吗?”喻封沉想了想问。
枯镇里没有任何痕迹表明周围有海,所以他估计一号连海都没见过。
“想。”说到海一号就感觉更舒适了,他不着痕迹而又眼巴巴地看着喻封沉打开手机调出地图,在法国的沿海区域进行筛选。
“去尼斯吧,很有名的城市。”
尼斯位于南法,处于地中海沿岸,北边就是阿尔卑斯山,且与因戛纳电影节而知名度大涨的戛纳相邻。
这个地方终年温暖,拥有法国最蓝的海岸以及很多的特色节日,世界上有名的夏加尔博物馆和马蒂斯博物馆都在那里。
除此之外,天使湾和盎格鲁大道也很吸引人,总的来说,尼斯就是一座慢节奏、非常适合度假的海滨城市。
喻封沉很快做了决定,然后订了一张飞机票。
在飞机上只能让一号先回画中去了,一号没说什么,将影子化作油画后就推开棺材盖躺了进去,让喻封沉将油画放回了梦里。
关于他梦中总是见鬼这件事,喻封沉也已经有了答案。
鬼沉木是怨气极重的鬼木,本身就有着吸引鬼物的能力。
而它本身的特质,更是能包容大量的鬼气怨气诅咒之力,在与喻封沉的灵魂融合后,便成为了一块引鬼瞩目的载体。
他幸存级时很弱小,鬼气外放不多,于是只能吸引到一些弱小的执念来到梦里。
拿到体验师资格证后,为了他的安全,资格证将他的特殊气息屏蔽了起来,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受到执念的骚扰。
到了挣扎级,他已经可以有一些自主性的选择是否让鬼魂入梦,资格证对他的屏蔽力度便减轻了。
坐上了飞机,喻封沉仍是那副鸭舌帽加口罩的打扮,一路无事发生,唯一的不足是卢瓦尔河区离尼斯所在的普罗旺斯区几乎拉成了一个对角,距离稍远。
……
尼斯的空气非常清朗,有种天高地阔的美感。
下了飞机又坐车来到度假酒店,喻封沉靠在前台桌面上填写入住信息,一号则微微打量酒店内环境。
这是一家高星级酒店,装饰十分华丽,大堂的角落里有一处大型假山,几条锦鲤在水中摇动尾巴,将这一方禁锢之地当作了整个世界。
大堂里零零散散坐着一些游客,有的在等人,有的在聊天,还有几个人站在喻封沉身后不远处排队入住。
出门在外,喻封沉一向不喜欢委屈自己,他经济条件相当不错,从小到大,“父母”在寄生活费这方面十分大手笔,他现在知道那些生活费都是雪伦寄的,简直是连他请保姆的钱都给打过来了。
可惜喻封沉不习惯别人照顾,生活上用钱的地方也不多,积蓄越积越多,至少很多年以内,他完全不需要为生活发愁。
这次出来玩,他就找了当地还未预约满的酒店中环境最好的一家登记入住。
前台妹子拥有一头浅棕色的及腰卷发,皮肤为健康的小麦色,是个典型的性感美女,她接过喻封沉写好的资料,用英语道:“哦,是来自中国的帅哥~”
“嘿帅哥,我是米露,等我下班了你有兴趣请我喝一杯吗?”米露递给喻封沉他的房卡,喻封沉订的是一个双人套间,因为一号跟他说不用分开住。
“抱歉,没有时间。”喻封沉没做回应,要他和一个陌生女人一起喝咖啡,他宁愿选择进入恐怖游戏里面对鬼物。
米露没有放弃,开朗的笑着:“原来是个酷哥,要不交换一下脸书号?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了,我随时等着哦?”
“没有兴趣。”喻封沉只好说得更直接了些。
他知道法国这边比国内开放很多,或许主动一些的女生的确比较适合他,可他现在真的没有兴趣谈恋爱。
“米露,他只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请问我有幸请你共度晚餐吗?”排在喻封沉后一位登记的男人笑道,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喻封沉并不关心,拿到房卡后便和一号一起走进了空电梯。
他们住的是4409号房。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喻封沉念头一动,感知到大堂里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这道视线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他还没细看,电梯就关上了,阻隔了那道视线。
“在刚才的假山后面。”一号也感觉到了,他的感知力要比正常状态下的喻封沉稍强一些,位置判断也更准确。
会是谁?在这里还能有熟人?
假山后的青年借助山体遮掩着自己的身形,嘴里叼着根橙子味棒棒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枪。
在大堂里瞥到某个人后,他吊儿郎当的身形不自觉站直了些,见电梯门关上才挠了挠自己灰色的短发。
“喻封沉怎么会在这里……身边还跟着一只鬼物,他竟然是鬼物体质。”云肆嗦着棒棒糖,想了想,眼中血红色的流晶光芒一闪而逝。
本来只是路过找人,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走到前台,他用十分纯熟的法语和前台客服交流了一下,订到了一间单人间。
“有意思了……”看着自己资格证上的任务,云肆打了个哈欠,提着行李箱向自己房间的楼层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来自奸诈小人的短信消息
由于尼斯气候十分温暖,穿大衣不仅闷热,而且不合时宜,喻封沉便带着一号进入商业街买了两套略薄的衣服。
这座城市的商业街尤为繁华,无愧于高知名度的旅游城市名头,街上行走的人来自各个国家,喻封沉还看见不少中国游客。
“这是什么东西?”在经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一号问了一句。
喻封沉往柜台上看去,如果他没记错,一号问的那些颜色各异、长相可爱的小型圆饼饼状食物名叫“马卡龙”。
鉴于一号来自鬼域,在进入他所在的真实世界后许多信息都需要恶补,他便买了一些马卡龙给一号吃。
谁知这一买,像是打开了一道神奇的大门。
“这个是什么?”一号又问。
“帕尼尼。”
“这个呢?”
“……可丽饼。”
一条街还没走完,一号手里已经提了一袋子食物,他时常嘴里还在吃,又发现了新的有趣东西。
“鬼物需要吃东西吗?”看着一号兴致勃勃的样子,喻封沉忍不住问。
问完他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没有必要,他自己还不是顿顿照吃。
鬼沉木虽然是木头,但与小时候的他灵魂融合后,就化成了真正的血肉之躯,心脏、血液、组织器官等都是真实的。
想来一号虽然已经死去,但是时光流逝数十年后重新拥有了肉身,这具身体应该也是具备消化系统的吧……
买完吃食,喻封沉想了想,又按照地图拐去数码店给一号买了部手机,将自己手机里的双卡抠下来一张。
他有张手机卡是上了大学以后学校办的,基本不使用,也就是每个月多点所谓的无限流量,让一号用正好。
某一刻,喻封沉感觉带一号就跟带个什么也不懂的自闭弟弟似的。
“有人一直跟着,”一号一手抓着帕尼尼正在吃,另一只手拎着其他食物和买的衣服,俨然成了个拎包小助手,然而他的表情还是那么阴郁,仿佛有人欠他钱,“抓过来打一顿吧。”
没错,在他们出了酒店后,那道大堂里的视线就又跟上来了。
喻封沉早就感知到,但无法确定位置,就想静观其变,等对方展现跟踪他的意图。
“你能找到他?”喻封沉手里也拿着一根在街角看见的“正宗北京烤串”店里买的烤肉串串,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这道视线的主人太难找了,街上本就行人过多。
哪怕将精神力悄悄放出去,他也没有搜索到任何有用的气息,说明对方实力不俗。
可好在对方没有恶意,否则根本不会一直盯着他们,让他们察觉到异常。
“人太多了。”一号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扫视一遍四周。
这个时候他们想买的东西也基本买到了,喻封沉便道:“先回酒店吧。”
喻封沉挑的酒店离海滩特别近,他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出来,就看见一号正站在一百八十度海景阳台上向外观望。
从他们房间阳台的角度,可以看见沙滩上一个个小人,还有蔚蓝的大海。
喻封沉也朝大海的方向望去,他的视力很强,那些由于距离原因只有蚂蚁大小的在海滩上晒太阳的男男女女,在他眼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可见。
遮阳伞、沙滩椅、游泳圈。
穿着沙滩裤的健壮男人和穿着比基尼的女人,以及小孩,在海边宛若一幅快要溢出满满生机的画卷。
看着看着,喻封沉突然眼神一凝。
一个穿着黑色连体泳衣的黑发女孩在他视野中一闪而过,那模糊的半张脸给喻封沉一种熟悉感。
“怎么回事?海滩上的游客里好像有……”他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没找到刚才令他眼熟的女孩,反而在浅滩出看见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身上缠绕着丝丝怨气,隔了这么远,体质特殊的喻封沉也能感受到。
自从封印被雪伦小姨打开一次后,他的感知力,尤其是对鬼物气息的感知力就再次增强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身上所拥有的那种“特质”也变得更多,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做晋升抗衡级的准备。
这种特质的存在是宁枫告诉他的,体验师会在一次次游戏中,在与鬼物的接触中积累特质,越来越强。
而喻封沉缺的不是积累,而是一步步撬开一丝封印,让鬼沉木中蕴含的特质一点点浮现。
说到底,他也是开挂开得贼狠的一员。
“怎么了?”见喻封沉欲言又止,一号把视线从大海上收回来问。
“这里有鬼物。”喻封沉先是说了句,随后又改口,“不对,那个男人……是个被诅咒的体验师。”
没错,沙滩上那男人身上虽然缠绕着怨气,但本身并没有鬼物的气息,反倒像是被鬼物缠上的体验师。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男人是欧洲人长相,身材健壮,露在阳光下的肌肉十分结实,看上去像是经常锻炼、刻意练过。
但他实力并不太高,大概刚进入挣扎级,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乍一看没问题,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他在担心什么东西……眼神飘忽,身体紧绷,他担心的不是身上怨气的来源,他在担心周围的某个人!”不需要怎么思考,喻封沉就看出了形势。
他脑海里出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女孩子。
就在他还在理关系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再一次出现了。
她离那个被怨气缠绕的外国体验师很近,那男人一见到她,脸色顿时大变,掉头就走。
说走不太恰当,要不是沙滩上人多,很多双眼睛看着,男人几乎要跑起来了。
说是落荒而逃都不为过。
女孩出现了一瞬间,再次消失,但这次喻封沉确认了,他一定见过她!
而且她也是一个体验师。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那些见过却并不太熟的女体验师一一浮现,喻封沉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红。
那个在“替代”游戏中,对生存极度渴望,且行事狠戾的少女。
他看见对方眼中对生的坚定,一时间有些钦佩,便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她,代价是自己在宁枫家躺尸了好几天。
“她怎么会在这里,气息强大了很多,这种进步速度有点快……”当初她甚至只是个幸存级小菜鸡,可如今在沙滩上的她,明显已经晋升挣扎级。
喻封沉还记得宁枫给他科普的关于“饿鬼”的知识。
这个女孩,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以后要是成长起来,万一心思被恶念占据,必定是个恐怖的隐患。
但要是她可以控制自己,则会非常强大。
可她怎么会在法国?
这也太巧了点吧?
再加上酒店里、商业街中盯着他的那个气息熟悉的人……
“这里可能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体验师聚集?”本能的,喻封沉察觉到不对劲。
“这就是出事了?我觉得你的世界比鬼域和平多了。”一号双臂搭在阳台围栏上,看着眼前“和平的世界”。
“一号,你这两天想出去溜达的时候,帮我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鬼物或者体验师,我感觉这里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太平。”喻封沉没法反驳,一号就是这脾气,说话有些毒舌。
但也很真实,令知晓一号过往的他讨厌不起来。
随后喻封沉便揉了揉眉角,感觉自己也有招惹麻烦的天赋。
来了法国,似乎还是没有躲掉恐怖游戏的笼罩,还见到了国外的体验师。他思维转得很快,两分钟后,一个合理猜测已经成型。
这些体验师相隔不远,像是互相有交集,不可能是偶遇,也不可能是已经进入游戏,倒像是……前置任务?
在他接到宅怨那个游戏之前,他也是先接了类似的前置任务,拿到了【红霜的诅咒】,然后才带着优势进入了本来不是他那个等级可以进入的两分游戏。
说不定这附近有什么游戏要开始,所以提前得到了前置任务消息的体验师才不约而同会聚过来,并且疑似于在争夺什么?
看刚才那个男人的态度,似乎很畏惧红。
倒不至于是实力的碾压,他们应该都是刚晋升挣扎级,那么……就是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必须护住,而红正在想办法抢夺。
到底是什么呢?
喻封沉想了想,干脆拿出了手机,找到一个不常用联系人,编辑了一条短信。
“云肆,你跟了我大半天,是想干什么?”
除去现在肯定不可能在国外的熟人,再除去交集不深,没必要跟踪他的人,喻封沉就只能想到这位了。
死亡深林中,被他用计策杀了一次,出来后竟然发小表情“威胁”他的这位性格散漫随意的猎物。
两个他认识的有好友位的体验师都出现在这里,而附近还有其他陌生体验师,这绝不是巧合,他应该可以问问云肆,相信云肆知道的信息,绝对比他这个单纯来旅游的人多。
……
“我靠?”听见手机振动打开看了一眼的云肆不禁爆了句粗口。
【来自奸诈小人的短信】:云肆,你跟了我大半天,是想干什么?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随意一丢,呈大字形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单薄的潮牌上衣随着他的滚动皱起一个角,露出结实的腹肌,他眼睛里透着一股茫然。
他把额头上的黑色宽发带拉下来遮住眼睛,几个疑问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耶?
奇了怪了?
我是咋被发现的呢?
这种人脑回路是怎么转过来的,我为什么看不懂?
“就算我没有隐藏气息,喻封沉也不该确定就是我啊?”云肆一骨碌坐了起来,双腿盘起,把发带推上去,发带上若隐若现的怨毒鬼眼里透露出一丝无奈,不知道它的所有者干嘛老折腾它。
作为一个祭品,它没有尊严了吗!
云肆却没注意自己的发带对他有什么怨念,开始思考那个奸诈小人给所有疑似者群发消息的可能性。
“群发消息,谁回谁傻,对不对?”自言自语了一句,云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
怎么可能嘛!
像江孑冷、喻封沉这种人的脑回路,一向是聪明伶俐的他也get不到的。
“还以为这次能突然出现吓唬一下他……”云肆失望地看了看被他放在床头柜的两把枪。
上次他死在喻封沉手上,虽然他明白这是游戏对立阵营必须面对的,也并没有怨恨之心,但是至少!
至少!
至少给他一个吓唬喻封沉出出气的机会啊!
逼还没装起来,为什么就被识破了,太南了……
“可是我确实找他有事啊。”云肆把凌乱的奶奶灰短发一股脑乱抓一通,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发现尼斯体验师很多,察觉到异常了?还有,不压制气息,却让人难以定位的这个特点,符合我【猎物】称谓的特征,是吗???(?? ̄?? ̄?)?”虽然心里自黑自己傻,但事实上云肆想通事情原委,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在短信里打上这些字,点击了发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突发游戏
看见云肆的回信,喻封沉沉默了一下。
虽然但是,云肆自己的分析十分合理,可他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啊。
他只是用了个排除法而已。
从阳台上走回房间里,喻封沉道:“一号,你现在就去周边游走一会儿,注意一下到底有多少体验师在这座城市里。”
“麻烦。”一号照例要顶一句,然后手臂一撑,就从四层楼高的阳台上翻了下去。
他的身影甚至没有落到地面,便消失了。
“4409,见面说。”喻封沉低头回复了信息,很多事在短信里是说不清楚的,何况他知道云肆应该就住在这间酒店里。
另一边,云肆望着自己住的4401,嗤笑一声:“没想到还挺有缘。”
枪不离身,他拿上了自己的两把凶器,踩着走廊的红绒地毯几步便到了4409门口,伸出手敲了敲门。
门立刻被打开,云肆看着眼前似乎挺久没直面的人,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只不过游戏里是他在破木屋里给对方开门,而现在是对方站在房间里给他开门。
当时开门的他被骗了,但这次开门的对方不会被骗。
“好久不见啊小金人,哥来揍你了。”顿了两秒,云肆实在没忍住,必须要说点什么增加一下气势。
“嗯,好久不见,进来吧。”喻封沉淡定的一匹,把云肆让进来后关上了门,上下打量了一下。
还是挣扎级的实力,不过比起死亡深林的时候,气息要强大很多,可能快要晋升了,看来这段日子进步不少,死亡后的考验应该没有给他带来惩罚,而且给了些好处才对。
想到这里,喻封沉稍微松了口气。
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云肆在那次死亡后实力下降。
“这边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在找什么吗?”关门后,喻封沉先开口了。
“喂喂,我说我来揍你了!”云肆不满地攥着拳头。
“我记得你好像文说过,游戏里的不可逆转的敌对所造成的仇恨,是不应该带到现实来的。”喻封沉面色变都没有变一下,示意云肆坐,然后在水壶边倒了杯热水。
他递给云肆:“多喝热水。”
“……”云肆眉角青筋咚咚直跳,半晌接过一次性纸杯狠狠喝了一口。
他是坐在靠近阳台的小圆桌边的,这区域看上去像是供给人们喝下午茶的场所。
“喻封沉!”云肆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叫完后又不知道后面应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也有点无奈,面对一个“杀了自己”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说话。
关键是丢脸啊……他当初可是以挣扎级面对喻封沉一个幸存级,还被阴了,他还说江孑冷丢人,实际上他才是最丢人的那个……
“对不起。”喻封沉坐在了他对面,突然道。
“我虽然没有必要向你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作为敌对的一方,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杀你,但我骗了你,我知道这比直接对抗更伤人。”
他这段话让云肆愣了愣,眼神逐渐温和下来。
“不过如果有下次,我还敢。”喻封沉接着说。
“刷——”手中的纸杯被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直接捏扁,甚至有直接碎成粉的趋势,云肆有种要黑脸的冲动。
这特么不就是虚心道歉,绝不悔改吗!
他恨恨地想,喻封沉、江孑冷这种人,就是心脏!不过这也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算了,你当时太弱,不用点计策根本打不过我。”挥了挥手大方的表示“理解”,云肆突然握拳打在了喻封沉胸膛上。
这一拳可没怎么留力,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甚至发出了“彭”的一声闷响。
“好了,现在我打回来了,不生气了。”他声音尾调上扬,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终于正常发挥了出来。
本来想打脸的,但是他觉着喻封沉的脸上要是肿了,怪可惜的。
“……”喻封沉无言地捂着胸口,他身体素质在一次次使用诅咒之力后越来越强,也有可能是鬼沉木的素质在逐渐体现,反正这一拳倒是没让他飞出去。
可是真他娘疼啊!
云肆作为一个身体素质特别好的玩家体质体验师,肌肉强度比喻封沉高了不止一个等级,起码徒手揍人这一块,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现在可以说说,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想了想,喻封沉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往前坐了坐,直奔正题。
云肆“切”了一声,心中却暗暗诧异。
再次近距离接触喻封沉,他有种喻封沉比之前更冷漠理智了一些的错觉。
哪怕是平平常常坐在这里,也比以前更沉稳,甚至有点沉重。
“该不会是被体质影响了吧!”云肆可以看出喻封沉现在的实力,竟然已经是一个非常稳固的挣扎级,也可以看出喻封沉的气息中透露着鬼物体质特有的感觉。
他见过很多鬼物体质的体验师,鬼物体质比起玩家体质更加危险,也更不可控,其中一大原因就是鬼物体质体验师容易被自己的体质影响,导致思维和性格的异变。
这种异变会让人逐渐失去人性,向鬼物靠拢,在前几个阶段或许弊端不明显,可到了错乱级,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相当于自我毁灭。
云肆觉得他得在之后的相处时间里从侧面提醒着点。
而其实喻封沉拥有封印,现阶段是控制得住诅咒之力的侵蚀的,但康椰镇一行让他知道了身世,还背负上了非常艰难的仇恨。
为自己的死报仇,为父母的死报仇。
知道了真相后,喻封沉的心怎么都会比之前沉重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块死木头,所以才要来旅游散心,找回那种活跃的心态啊。
脑海中的念头在一瞬间便飘了很远,云肆回过神来,想起了来的目的。
“聚集在这儿的体验师都是奔着活动来的,哥也是。”他直截了当,然后问,“那个跟着你的鬼物呢?”
“出去打探消息了,那是一号,现在住在我的祭品里。”喻封沉道。
“哦,那就是自己人咯?你可让他小心点,这节骨眼上精神紧张的体验师不在少数,别被当成探子干掉了。”云肆转了转枪身,平时他手闲不住,就爱把枪当笔转。
“他是个特殊鬼物,没那么容易死。”喻封沉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一号的能力是很特殊的,而且在康椰镇出来后,一号似乎还变强了,“你说的活动,是活动游戏吗?”
“对,事实上,早在一周前,这个活动游戏就发布了一个前置任务。”云肆转枪的手一停,“我在家待腻了,就随便来欧洲玩玩,正好当时我来了法国,于是就接到了资格证给的说明。”
【体验师你好,你已进入活动游戏覆盖范围,请选择是否参与游戏的前置任务?】
【活动游戏:城市黑森林法则】
【该活动游戏需要二十六位体验师,这将会是一次规则之下的死亡逃杀,二十六人中,只有五人可以活下来得到奖励】
云肆把资格证上的内容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喻封沉,然后道:“这种游戏考验个人战力的游戏我怎么能错过?所以我就选择参加了前置任务。
“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前置任务简直是在提前挑事。”
【你已参与城市黑森林法则的前置任务】
【徽章争夺战:前置任务只允许五人参加,徽章将随即刷新在其中一人身上,该体验师为防守者,剩余四名体验师为抢夺者,当天抢夺成功,徽章将永远属于成功者,若抢夺失败,防守者获得两枚徽章】
【每隔一小时,资格证中会通报防守者所在地,若抢夺者抢夺成功,则当天播报停止】
【每一天,徽章刷新一次,持续十五天,累积获得徽章最多的体验师将拥有最大优势】
【前置任务中不可以杀死体验师,禁止对体验师下超过五小时的诅咒】
【前置任务参与人数已满,得到先机的你们会在正式活动中拥有优势】
待云肆把所有前置任务相关提示都说了一遍,喻封沉已经明白了游戏规则。
二十六个体验师的逃杀游戏,听上去就很刺激,活动游戏惯例死亡有复活机会,那么这场游戏里必然是腥风血雨。
而五个最先进入覆盖范围且决定了参与前置任务的体验师,就有了获得优势的可能性。
“前置任务开启十五天过后,就会开始正式游戏,到时候在法国境内的挣扎级体验师都会受到邀请,自由选择来不来。”云肆胳膊肘撑在了圆桌上,望着喻封沉。
他找喻封沉就是这个目的,正式游戏可以活下来五个人,如果他和喻封沉组个队,那么在阴人这方面的能力就大大提升了!
美滋滋!
“今天的防守者是个身材健壮的欧洲男人吧。”知道云肆的意思,没急着表态,喻封沉想起在阳台上观望海滩时看见的一幕。
这么说来,接到了前置任务的人就是云肆、红、欧洲男人和另外两个人。
“嗯,嗯?”云肆奇道,“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看见了,怎么,你现在要去追?”喻封沉瞥了他一眼。
“不追了,都七天了,可累死哥了,现在手里徽章最多的就是我,我一点都不急。”云肆说的是实话,整个法国境内,他们从夏朗德追到巴黎,从康塔尔追到热尼,然后刚从基伯龙湾追到尼斯来。
基伯龙湾的那两天,恰好他都是防守者,那种氛围还挺好玩的。
就仿佛他真的变成了“猎物”。
想到这里,云肆痞痞地眯起了眼,右耳上的银灰色耳钉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这个前置任务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只不过猎物与猎人,随时都在互换,他最喜欢这种游戏了。
“五个人中除了我,还有一个中国人,是个小姑娘,称号是红。她看起来实力一般,但追得挺狠的。剩下都是法国本地人,两男一女。”经过了七天的追逐,云肆基本对另外四个人熟悉了起来,给喻封沉介绍道。
“嗯,那几个法国体验师的称号是什么?”喻封沉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他已经对这个活动游戏心动了。
目前,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变强,为了变强,他对这种可能存有大危险和大机遇的游戏不仅不抵触,反而很渴望。
“一个是【黑夜杀手】,一个是【十字】,还有个女人,称谓叫【女爵】,她不好对付,是我们五个人中实力很强的,徽章数量仅次于我。”不知为何,回想起女爵,云肆眼角都跳了跳。
一个让他难以形容的女人。
“那你是要跟我合作?”喻封沉直截了当地问。
“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陪我玩一次嘛,我不想动脑子。”云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猎物怎么可能不擅长动脑子……喻封沉心中吐槽,在死亡深林中,他明确的意识到这个人脑子很好,反应力极快。
但喜欢自黑。
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自黑,还是猎物本能的在隐藏实力。
关键是,云肆属于三观很正的人,跟这样的人组队,大概率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这么想着,喻封沉点头:“可以。”
达成共识。
一号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云肆已经离开了。
喻封沉问:“怎么样?”
一号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尼斯市内像你们这种体验师也不算多,加上你和隔壁那个,挣扎级的也就十来个人吧。”
……这叫不多?
喻封沉喝了杯水,感觉一号的世界观和他似乎不大一样。
但是这个结果可以证明,有些人已经得到了活动游戏的消息,开始有意识的往同一个地方集合了。
……
接下来五天,云肆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消息,确保女爵的徽章数不超过他,他就悠哉游哉地回酒店,好在五个接到任务的人十分有默契的没再转移地点,就在尼斯跑来跑去。
一闲下来,他就往喻封沉和一号的房间跑,甚至教一号打游戏,一号本来非常嫌他烦,看在游戏还挺好玩的份上也逐渐不对他冷言冷语了。
但他们俩谁也没想到,活动游戏“城市黑森林法则”还没到来,另一个变故就悄然而至。
离游戏开始还有三天,喻封沉打算出去看看盎格鲁大道,云肆也非要跟着一起,他刚换好衣服,眼前突然出现一行来自资格证的提示。
【检测到附近有游戏通道开启,世界正在靠近】
【体验师异端,你可以进入突发游戏“活死人游轮”,是否进入?】
“突发游戏?”喻封沉一愣,他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与云肆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也看见了这个提示。
【突发游戏属于五大恐怖世界其中之一的某处区域突然靠近,使体验师可以进入,完成游戏有丰厚奖励】
可能是由于喻封沉已经得到五大恐怖世界的知识,资格证上多出了一行解释。
“什么叫靠近?”喻封沉却瞳孔一缩,这个词让他瞬间产生了很多联想。
“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上不上?”云肆茫然地挠了挠头发。
【突发游戏接取倒计时,十、九……】
“进入。”眼看开始了倒计时,喻封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果断做出了选择。
他现在没有佛系的资格。
“你还真直接诶,那哥也进去玩玩。”云肆属于天不怕地不怕倒是玩心很大的,同样没犹豫。
【触发游戏:活死人游轮】
【评分:3.1】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用你散漫无理的态度忽悠他
【触发游戏:活死人游轮】
【评分:3.2】
【参与人数:2】
【参与者:异端、猎物】
【游戏介绍:传说在某片海域上,有一条人迹稀少的航线,人们通过现代技术无法探测到它,也无法进入,它被称作深海之渊。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游船或渔船误入这片深渊,出来后必然人烟全无,只剩下一座空壳。而你和你的朋友没有想到,这种小概率的诡异事件,竟然被你们碰上了……】
【提示:体验师将会扮演不同的身份,从不同角度体验和探索事情真相,活下来,尽兴地玩吧】
【进入游戏后,体验师的所有现实装备会封禁,将以符合设定的游戏形象出现】
【即将传送:十、九……】
“扮演不同的身份……”喻封沉对于现实装备封禁这件事道士不介意,他所有的祭品等都在梦里,现实中的不过是一个背包,里面只有绷带药物之类的东西罢了。
不重要。
他只希望这次的所谓扮演,不要和枯镇中的一样,硬要设定,反而不明不白的。
倒计时结束,他眼前习以为常地变成了一片黑暗。
只不过,这次他只是失去了五感,没有了直觉,意识却还在。
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喻封沉感到自己漂浮着,正缓慢的朝那个光点接近,而那个光点则越来越大,露出一扇门的轮廓。
还没等他疑惑为什么这次进入游戏的场面如此不同寻常,他脑子就再次多了一大段文字。
【你是一名侦探,一名专门解决警探们无法判断的奇诡事件的,性格古怪的侦探。】
【这天,你像往常一样待在事务所中等待案子上门,你的助手突然听到了门铃响,你知道,客人来了。】
【你想着:这次会是什么样的案子呢?希望来者付得起高昂的报酬。】
他在接收了这段文字后,身体已经逐渐穿过了光门。
眼前的光过于刺眼,在他感到有些眩晕的同时,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都回来了。
【游戏第一章:幽灵船传说】
【本章内容中,将封禁体验师异端除戏勾外所有物品】
“什么?连梦境空间中的祭品都被封了?”只来得及在心里发出这样一个疑问,喻封沉便感觉自己陷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他缓过神来往下一看——
自己这奇怪的棕色工装裤,还有黑色长筒马丁靴是什么时候换上的啊喂?
他的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衣,款式繁复追求美感,连袖口都是有些累赘的多层褶皱边,时代感好像有些错乱,不过面料倒是和裤子一样很舒适,不磨皮肤。
再往下,是一张深陷下去的沙发,沙发过于柔软,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他靠在上面感觉全身都起了一股惰性,根本不想动弹了。
而由沙发为原点将视线往周围发散,喻封沉能看出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办公用间,角落里拜访者造型古怪的书架,书架边还有几盆诡异的紫色植物。
“看来是已经进入了游戏中的角色设定了,好在我的诅咒之力还能用,通灵之眼等能力也完好无损。这个游戏所在的世界必然没有采用现实世界的世界观,也不知道是五大恐怖世界中的哪一个。”喻封沉心中暗道,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轻咳。
他机警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云肆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心马甲双枪仍在腰侧,高大的身影笔直站着,手里抱着一堆资料,脸色不太明朗地盯着他——的沙发。
喻封沉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自己是侦探的话,云肆扮演的角色,应该就是他的助手了!
这是在羡慕他有沙发靠,而自己只能站着吧。
“咚咚咚。”
他俩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对对人物信息,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是文字中提到的客人……喻封沉振奋了一下精神。
【吩咐助手去开门】
突然,系统提示在他眼前浮现,他有些意外,游戏开局对他们行为的束缚,可比他经历的任何一个游戏都要严格。
“你去开门。”没多犹豫,因为不太熟悉这次游戏的玩法,所以喻封沉按照系统提示来做。
“好的。”不知道云肆是否也有这种对具体行动的指令,总之他答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喻封沉身前的木制茶几上,几步走出了房间。
不多时,云肆便领着一位五官立体,蓄着胡子,看上去有些干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黑色夹克衫,眼睛蔚蓝如海,一头板寸,是个典型的白人面孔。
“嘿,你可真是悠闲。”一进来,男人就热情地调侃了喻封沉一句。
【与亚罗弗探长打招呼】
系统提示再次出现,喻封沉面色不变,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亚罗弗探长,你不就是来打破我悠闲的罪魁祸首吗?”
“是的,我想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我——一个对你来说是麻烦制造者的人。”探长看上去和喻封沉所扮演的侦探非常熟识,自己在喻封沉对面沙发上坐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次又是什么事?”
喻封沉的人设在飘向光门时已经说的很清楚,所以,根据人设和游戏本身就能推理出,探长来是为了委托他一个关于深海之渊、关于航线传说的案子。
果不其然,探长收敛了热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听说过半个月前的幽灵船事件吗?”
他该说有还是没有?喻封沉愣了愣,他的身份是侦探,不该没听说如此离奇的事,可如果说了有,错过了探长介绍信息的机会也有些得不偿失。
就在这时,将探长引进来以后就回到了喻封沉身后站着的云肆眼前也出现了一条文字。
【根据你得到的资料,简述幽灵船事件的消息】
资料就是他进入游戏后手里抱着的那些,他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扫视过一遍,有些印象,于是插嘴道:“老板,这件事我关注过。”
喻封沉一愣,随即顺势道:“说说。”
“半个月前,我们城市的海港外突然驶来了一艘老式游轮,它的停靠占据了一艘货船的位置,于是货船主人想讨个说法,可没想到,游轮上没有任何人下来,也没有其他动静。货船主人觉得蹊跷,就叫上了探长一同登上了游轮。”云肆将看到的信息用自己的语言解释了一遍,看了一眼亚罗弗探长。
这位探长正是登上游轮的当事人。
“后来呢?”喻封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看见的是第二天报纸上的报道——货船主人和探长登上游轮后,竟然发现游轮上空无一人,食物和水还在储藏室中,非常充足,房间里来自游客的生活痕迹十分明显,可就是——一个人也没了。”云肆说道,“没人知道它是怎么驶进海港的,报纸上将这艘船称谓幽灵船。”
“是的,没错,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这艘船正是十三年前在遥远海域失踪的红宝石号,天知道里面的食物为什么还那么新鲜。”亚罗弗探长认同的点头,叹了口气。
“你想让我帮你调查这艘船?它现在在哪?”喻封沉一直盯着探长的脸色,猜到探长找他或许不是为了这件事。
“这艘船来了也就来了,没什么需要调查的,我们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合理解释,让民众很快忘记它。”探长摆了摆手,公关一事显得驾轻就熟。
用手松了松夹克的领口,探长蔚蓝色的眼睛里笼罩了一股愁绪。
“我来麻烦你的是另一件事,与红宝石号有关,但也可能无关,哦,我在说什么呢,我这几天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搞得脑子都坏了。”
【用散漫的态度安抚探长,让他觉得对你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
“不着急,喝口水吧。”根据系统的指示,喻封沉放松地翘起了二郎腿。
而云肆则脸色一阵古怪,喻封沉话音刚落他眼前便出现了【给侦探和探长倒狮子果果汁】的提示,僵了一秒,他认命地做起了倒水的工作。
真是的……凭什么哥是助手而喻封沉是侦探啊!我看上去不是也挺斯文的?
心中嘀嘀咕咕,他握着玻璃水杯,将倒好的果汁轻轻放在对坐的两人面前。
云肆本身就高,穿着黑色马甲这种修身的衣服更显得他身材修长挺拔,有点像贵族的侍者:“这是新鲜的狮子果果汁,只有这个了。”
带着奇异腥甜味道散打在空气中,喻封沉觉得还挺好闻,便拿起云肆倒好的果汁喝了一口。
狮子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水果,总之,它的果汁还挺好喝的。
“哦,你的品味永远如此独特。”可探长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嫌弃了一句后,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那我继续说了,就在三天前,我的表哥——他在另一个城市任职,他告诉我,他们那边也出现了失踪已久的游轮突然回归的现象,上面同样没有人,只有几只狗还在,非常健康。”探长皱起了浓密的眉毛。
“与此同时,多个地方同时报告,说有游船失踪,地点完全不同,乍一看似乎没有任何联系,可凭借我任职多年的敏锐,这件事恐怕不简单,于是我想起了你。”
喻封沉放下果汁,与云肆对视了一眼。
“我想请你调查,这些天南海北的诡异事件到底有没有关联,如果有,我们要如何解决它。”探长严肃地请求着。
【接下这个案子】
“既然是亚罗弗探长你的请求,如果我不答应,可能要被你烦死。那么,我就接下了。”喻封沉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容,左手托着右臂肘部,右手的修长手指在下巴处微微摩擦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样。
曾经他在十一个挣扎级体验师面前装过萌新,而现在,装一个性格散漫的大佬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他可是拥有过【戏子】称谓的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吹牛这个事情我也会的呀
探长承诺会在事件调查清楚后以警署的名义奖励喻封沉一大笔资金,美其名曰助人为乐、给案件提供帮助的好市民奖励。
而他对喻封沉的要求则是,要在七天之内出成果,因为没有真相打底,他们忽悠民众就会变得很困难,编造的真相其合理性也需要原本的真相来监督。
探长说完便回去了,在上班时间找非编内人员帮忙调查案件本身就有违明面上的规定,即便请这位侦探已经成为惯例,他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云肆“开开心心的”送走了探长,回来后便和喻封沉相顾无言。
【在周围没有任何目击者时,体验师可以正常交流,但行动仍需根据提示进行】
“呼……憋死我了。”云肆一下子趴在沙发背上,按照正常人的说法,这叫站没站相。
“我看你之前的穿着打扮,应该家境不错,还没有给别人倒过茶吧?”喻封沉好笑的放下了二郎腿,幸灾乐祸道。
“……我现在家境的确不错,日常生活都有佣人照顾。”要是喻封沉没感觉错,云肆的神色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以前,我也是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只限于自己,伺候别人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看来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啊……不过也对,成为体验师的,谁没有个特殊的经历或过往呢。喻封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开始想之后该做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提出任何提议,眼前就又黑了下去,耳边传来一个如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的磁性女声。
【从探长口中得知了案件,你已经有了想法,学识渊博的你很快想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中,大海深处有这么一条无人知晓的航线,很多船只从不同的起始点驶往不同的终点,它们的路线或许没有一丝交汇,但总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在大海上蔓延的迷雾中丢失方向,进入这条……深海之渊。】
【你决定让助理买两张后天下午两点从小镇港湾开动的观光游船的票,亲自去体验一下。】
【助手很快买到了两张票,你们要搭乘的游轮名为“天空城号”,是一座三层豪华游轮,当天,你们来到港口,登上了华丽的游船。】
在这个女声诉说故事的同时,喻封沉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段和pc游戏中的动画cg相似的画面。
他以一个俯视的上帝视角,看见了蔚蓝的天空和深邃灿烂的大海,海空之间横着一条灿白的线,如同天堑。
画面缓缓拉回,逐渐可以看见海港,海港处停泊着多艘游船,画面放大,一个个正做着不同事情的人有条不紊的维持着一种奇妙的秩序。
喻封沉看见,侦探模样他自己和助手模样的云肆已经从港口离开,登上了一艘通体白色,以天蓝作纹,船头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飞舞的人”雕像的豪华游轮。
那便是“天空城”号。
cg动画如同玻璃一般破碎消失,融入黑暗中什么也不剩。
喻封沉再次回复知觉,首先听到了一声声略显嘈杂与活力的人声,以及内燃机燃料油轰鸣的声音。
而后他感到有混合着别样清新味道的海风拂过脸上。
睁开眼,不出所料的,他看到了大海,黄昏下的大海。
这是喻封沉第一次经历游戏中的“时间跨度”,他从接到案子的时刻,直接跨越到了两天后,侦探和助手都上船了的时刻。
感觉上更像一场游戏了。
此时他正坐在游轮一层甲板的休闲区,休闲区中有五个白色小巧圆桌,每张圆桌边都有四张椅子分别摆放在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白色的带靠背硬椅设计的很巧妙,不会让人觉得硌得慌,可以笼罩四个人的遮阳伞撑在喻封沉头顶,带来一片阳光中的阴影。
cg中,他们上船时是下午两点,现在却已是黄昏景色,不知道船开了多久了,四周都是茫茫的海面,除了船尾带出来的长型波纹,海面上连一点涟漪都不曾见到。
喻封沉听着耳边的嬉闹声神色微微一动,朝甲板别处看去。
几个穿着长裙的少女兴奋的趴在甲板栏杆边,或许是出来旅游心情舒爽精力旺盛,她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就着神秘而梦幻的金色海面讨论着自己的梦想。
除了少女们,整个甲板上人还有很多,有在甲板处看风景的,有散步的,其他几张圆桌上也都坐了人。
喻封沉推测游客们都是在餐厅里吃完了晚饭想出来出来透气。
助手云肆坐在他右手边的白色椅子上,显然也是刚刚清醒过来,在打量周围。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感到游戏方式十分新颖,似乎不需要他们过多的寻找推动剧情的线索,于是打算静观其变。
“先生,您要的巧克力泡沫糕点。”突然,一个穿着红色制式马甲的男性侍者端着一盘精致的黑色蛋糕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将蛋糕连同勺子一起放在了喻封沉面前。
随即,侍者又拿出一瓶流淌着紫红色液体的酒:“天空血月,欢迎品尝。”
【天空血月是天空城号上一种特色红酒】
系统传达出一个解释,喻封沉朝侍者微微点头,在侍者离去之前叫住了他:“我们开船多久了?”
这个问题说突兀也不突兀,总会有客人不记得时间。
“四个半小时了,先生。”侍者礼貌地对他笑了笑,“我们已经驶入特来瓦海域,马上就能看到传说中的人形岛。”
“知道了,谢谢你。”喻封沉放他离去,转头看向云肆。
左右似乎没有人注意他们,但喻封沉还是以与侦探性格较为符合的语气笑道:“四个小时已经足够驶进一片难以检测的海域了,可能我们马上就要遭遇到传说中的诡异事件了哦?”
云肆没好气的说:“这不正如你所愿吗侦探,如果遭遇不到,我们上来干嘛?”
他平日里凌乱的奶奶灰头发此刻没了发带,倒显得稍微乖顺了一些,没那么皮了。
然后,云肆扯了扯束缚得有些紧的衬衫领口。
“我也要吃蛋糕。”他盯了眼巧克力泡沫糕点,问,“你吃不吃这个?”
怎么的,想让我说不吃然后把蛋糕给你?喻封沉沉吟一下:“吃。”
“……喵的,就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云肆招来另一个侍者,重新要了一份。
黄昏是短暂的,两人随便说了点关于案件的看法,金色就渐渐消失,转而成为了一片灰蒙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甲板上的游客不知不觉少了一些,周围与方才相比有些安静。
海上,起雾了。
一开始还是薄薄的雾气,给大海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感,很快,雾气就笼罩了整个海面,浓稠得让人看不清前方。
【留在甲板,静观其变】
游客们本能地感受到一丝异常,不约而同平静了下来,退回了船舱里继续他们的娱乐,只剩下喻封沉和云肆两个人,仍坐在遮阳伞下慢条斯理的品尝蛋糕。
天很快完全黑了下来,将海也染成了浓郁的黑色。
黑色包裹之下,大海终于露出了它令人畏惧的那一面。
望着这样的还,喻封沉脑海里便会不自觉的想象:
深海下,在浮于表面的游船之下,那近千米的暗流之中,都有些什么样的生物在游动呢?
最深处,暗无天日的海底,会不会有一张巨口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无数生命自己进入它的口腔?
人类如果能抵抗住海底的压强而置身其中,从眼睛里看见的,又是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可能是由于这场游戏中,人们的衣着偏向欧式,所以让喻封沉不自觉得想到了一些关于深海的恐怖传说。
大海和深林其实在某些方面很像,都可以让人觉得渺小而孤独,从而激发出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克苏鲁神话中不可名状的恐怖便是其一。
而很多深海恐惧症患者,也同样是在畏惧那深海暗流中可能存在的恐怖之物。
【进入船舱】
雾气浓郁到一定的程度便不在变化,喻封沉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站了起来:“我们进船舱吧。”
“好。”云肆点了点头,跟随着喻封沉一起走向船舱。
负责甲板的侍者前去擦拭桌面,看见了两个空的蛋糕盘子和一瓶没有打开过的“天空血月”。
这毕竟是游轮,即便规格不似真正的贵族游轮那么高,但也配备了公共的舞会厅、娱乐室、吸烟室、餐厅等等,甚至还有赌场。
公共区域在一楼,乘客房间在二楼,船长、船员的房间则在三楼,这是主船舱。
像厨房等,都在更靠近船头“飞舞的人”雕像处的副舱里。
喻封沉和云肆先是通过系统提示知道了他们的房间号,回房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对事情进展有帮助的东西。
随后,他们便下到一层,进入了人数较多的娱乐室。
娱乐室中有几个打扮华美的女人正围在一起打牌,剩下的人也在侍者服侍下三三两两的聊天。
船上大多都是纯粹的游客,看见随眼缘的就凑在一起聊聊事业,聊聊美酒,聊聊收藏。
喻封沉和云肆这次居然没有被任何人搭讪,喻封沉有理由怀疑,他们虽然扮演着这个侦探和助手的角色,但在其他“npc”眼中,他们仍是侦探和助手本来的长相。
没人注意的感觉……
真好啊!
【像游客打听深海之渊传说】
借着无人注意的这个便利,喻封沉和云肆开始分开和那些侃侃而谈逐渐吹起牛的男人们打探消息。
喻封沉走到一群正在聊年轻时冒险经历的中年男人旁边,十分自然的加入了群聊。
“你们说海盗啊,我也见过呢。”他大咧咧坐下,熟练地翘起二郎腿,脸上神色十分自信。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没火,没烟,不会抽,你生气了吗?
喻封沉的加入没有被其他人拒绝。
“哦?看你年纪轻轻的,能见过海盗?”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将他定性成了一个跟自己一样只知道吹牛的人。
“那可不,你别看我比你年轻,我在海上待过一段时间,见的东西多了!”喻封沉眼睛里透出一股鄙视,倒是让剩下几个人来了兴趣。
“我早听说有些海域里海盗肆虐,从前是这样,现在说是压制了,实际上还是有,啧啧啧,你见到的海盗是什么样的?”一个寸头男人饶有兴趣的打听着。
喻封沉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我遇见过的那队海盗啊,船长叫杰克,因为长期熬夜通宵,眼睛周围的黑眼圈浓的不行。他的海盗船叫黑珍珠号,当时啊……”
经过一通合情合理的忽悠,几个男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喻封沉趁热打铁,开始把话题往诡异的方向牵引:“你们知不知道,在大海深处盘踞着很多巨型海洋生物。”
他声音压低,带上了一些容易让人陷入情境的技巧:“比如,有一只巨大的章鱼,它触手上全是能冒出粘液的巨型吸盘,人们面对它就会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在这种恐惧之下,疯掉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这要是在与现实世界世界观相近的恐怖游戏中,喻封沉肯定是不敢这样乱说的。
但从亚罗弗探长的话中他已经推理出,这个世界本身就拥有很多超自然现象,只是普通民众不太能接触到,可如果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事,他们也不一定会全然不信。
这就给他的忽悠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民众基础。
这几个中年男人的话题成功被喻封沉带跑偏,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喻封沉便进入了正题。
“说起来,外面的雾怎么这么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很多船只遇上了大雾,偏离了航向进入诡异的海域,再也没有人活着出来过……”他脸上露出些许忧心,让中年男人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会吧?我倒是很久以前听过这个传闻……”
“啊哈哈……这应该就是普通的雾,我们没那么倒霉的。”
喻封沉没管其他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人中话最少的男人。
这男人四十岁左右,眼睛是漂亮的碧绿色,头发略长,浑身透露着颓废的艺术感。
这是个画家,喻封沉之所以选择来这几个男人中间打听,就是因为他。
黄昏时候在甲板上,这位画家先生就架着画板在画海景,还吸引了不少憧憬浪漫的女性驻足观看。
而他,也是在喻封沉感知中,被诡异气息笼罩的特别者。
船上游客中有好几个人都被奇怪的气息笼罩,喻封沉能感应出来,这股力量来自诅咒与怪谈,是两种鬼物的结合体。
画家听到别人谈起雾气,眼神闪烁了两下,显得有些紧张。
看来他听说过深海之渊的传闻……喻封沉勾起嘴角,终于确定了在这个画家身上可以得到线索,继续道:“海上大雾很常见,就是这大雾来的速度稍微快了点,怎么看怎么诡异。”
画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见众人都望向他,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抽根烟。”说完便往吸烟室走去。
“我也去抽根烟,烟瘾上来了。”喻封沉笑笑,仿佛他真的会抽烟一样,老神在在地跟了上去。
去吸烟室时,他经过了云肆身边,发现云肆正在跟几个少女讲鬼故事,惹得少女们小声惊叫着,笑着责怪云肆是个“坏蛋”。
那几个少女中也有一个被诡异气息包裹的人。
云肆“呵呵”笑着,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在他快要套出有用信息了,只好继续下去——体验师当久了,遇见女孩子只会思考这几个问题——
是敌是友?
是人是鬼?
能不能杀?
他哪见过这场面,一张张洋溢着单纯的脸满是仰慕地看着他。
云肆眉角隐隐抽动,哪怕是在家里,被迫去参加一些上流聚会的时候,也没女孩子这么闹腾的!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欺骗小女孩子感情的大叔——哪怕他才二十三岁。
喻封沉差点笑出了声。
让一个喜欢玩枪打游戏的单身狗去对付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也是难为他了。
通往吸烟室的通道里没人,于是喻封沉真的笑出了声。
吸烟室里空空荡荡,只有画家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眉头紧锁,吞云吐雾。
看见喻封沉一脸笑意地跟进来,画家本能往后缩了缩,问道:“你来……你来抽烟的?”
“是啊。”喻封沉径直走到画家旁边坐下,拍了拍衬衫上不存在的灰,笑道,“没火。”
画家轻轻松了口气,拿出打火机:“行,我帮你点。”
“没烟。”喻封沉继续笑。
“……”画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静止了两秒,他不太自然的说,“抽我的吧。”
“不会抽。”喻封沉还是笑,只不过这个笑容里,隐隐透着些无赖。
那你来吸烟室干嘛!画家本能在心里吼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这个年轻男人是故意的。
“你想干什么?”画家警惕地又往后缩了缩。
喻封沉伸出手,把眼前的刘海拨到一边,似笑非笑:“我找你打听一下深海之渊的事情,你应该听过吧?”
“什么深海之渊,你说那片雾?那就是普通的雾!”画家站起来,把烟头掐灭想走。
喻封沉一闪身便挡在了他面前,伸手按住了画家的肩膀:“别急着走啊大哥,我真的想问问,你就告诉我呗?”
画家挣了两下,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肉,力气却出奇的大,他根本动弹不得:“你放开,要是再不放,我会跟船上的保卫处说你骚扰我。”
“呀呀,我骚扰你,有人信吗,我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已经被诅咒,活不久了?”喻封沉歪着头,一下子戳到了画家内心深处的恐惧之处。
“你,你怎么知道……”画家有些恼,四下看看发现没人,便一拳挥了过来:“让开!”
“彭。”
喻封沉一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画家的拳头,这个画家本身也不健壮,浑身的诡异气息更是不断的在侵蚀他的生机。
喻封沉脸色沉了下来,手一推,画家顿时跌坐回了刚才的座位上。
“我劝你还是告诉我吧,这艘船……”他看向吸烟室唯一一扇窗户,窗外是茫茫大海,“马上就要进入深海之渊了。”
画家吓了一跳,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碧绿色的眼珠里开始透露出恐惧,他几乎是没怎么想就相信了,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了喻封沉的胳膊,“你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能救我?”
眼睛眯了眯,喻封沉把画家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
他的习惯从没有变,并不喜欢和别人有接触。
“你明明很害怕,为什么要上这艘船?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救你。”喻封沉在甲板上就观察了画家,发现他画画时也心不在焉,根本不像是来旅游的。
很简单,这代表着另有隐情,而这隐情往往就是恐怖游戏的关键。
画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不强,在见识到喻封沉的力气,又听说船马上要进入深海之渊后,他很快便妥协了。
“我最近总是梦到,梦到我一个人在海上,没有其他人,一直没有其他人……后来,一个上世纪打扮的女人来到我身后,把我推下了海,海里好多恐怖的畸形生物。”画家说起他的梦还算顺畅,只是眼中残留的恐惧丝毫未减。
“我可能是被诅咒了!我感觉身体一天天虚弱,这段时间也小病不断,后来,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告诉我,让我自己买票上今天的天空城号游轮,只有这样才能解除诅咒……”
的确,死了也算是解除诅咒的一种方式。
喻封沉冷静地听着,先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半信半疑,对画家说的匿名信心存疑虑。
是谁寄的信?这么巧,侦探放着开船时间更近的游轮不坐,偏偏上了这艘船,而画家也因为匿名信,来到了这座天空城号。
就好像有人知道,这座游轮一定会进入深海之渊一样……谁有这个预知未来的能力?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遭受诅咒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喻封沉接着问。
“可能……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命运吧,我的爷爷在十几年前的一次海上旅游中失踪了,我的父亲也同样是这样,而现在轮到我了……”画家颓丧中带着不甘,伸手捂住了脸。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喻封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打量了一下画家。
就算画家此刻十分颓唐,仍然有着刻在骨子里的艺术气质。
“你爷爷和你父亲,也是画家吧?”
“对,对!我爷爷和父亲都是大画家!”画家仿佛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愣住了,“难道因为我们是画家,就要遭受诅咒?”
肯定不是啊,如果是这样还让不让全世界画家活了。
喻封沉暗暗叹息,这个画家智商堪忧。
很显然,既然诅咒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肯定是老辈经历过什么事,那件事就是关键。
可看上去画家也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应该问不出什么信息了。
喻封沉想了想,画家的梦与游轮有关,家里人也都是在游轮上失踪,基本可以确定,深海之渊中的幽灵船传说,和某幅画,或者某个画家有关。
这已经是很重要的信息。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振动,一股难以抗拒的失重感传来,他只感到整只游轮都在左右摇摆,让人担心下一刻会不会就要翻船。
画家扒住了座位的靠背,而喻封沉则靠着优越的身体控制力才勉强站稳,他听见娱乐室和赌场那边传来惊恐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画家崩溃的喊着,发泄着心中的恐慌。
喻封沉没管画家,因为他余光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他迅速偏头看去,只见窗外的雾气开始翻涌,海面不再平静,深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前往娱乐圈和助手汇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去就去了,何必回来找死呢
【前往娱乐室和助手汇合】
系统提示在此时响起,喻封沉顶着两边传来的失重感,还算稳当的向吸烟室外跑去。
画家听着外面的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很多传说中的血腥案件,心一横,竟然打算躲在吸烟室里不出去了。
他不出去,喻封沉看了他一眼,也没强求。
跑进娱乐室一看,游客们已经在摇摆不定的船身中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不少人都摔倒在了地上,随着节奏左右滚动着。
喻封沉:“……”
面对这个景象,他只能扶着墙,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发生什么了?是进入深海之渊了吗?”云肆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他才看到云肆在混乱场面中丝毫没被影响,身手敏捷地窜到了他身边。
在船身的剧烈摆动中,猎物同学简直如履平地。
“可能吧。这些游客里没一个冷静的。”喻封沉说。
其实根本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人们以为船要翻了,惊慌失措才尖叫起来,船上的船员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还是有几个人跑出去到了甲板上,随时准备坐救生艇逃走。
这场意外很快就结束了,海浪并没有翻涌太久,逐渐平息下来。
船员们带着在意外中受了擦伤和被硬物撞伤的乘客前往了医务室,剩下的人怨声载道,质问慌忙赶到的船长事故原因。
船长是个五十来岁的健壮老头儿,长期在海上的工作使他皮肤黝黑。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似乎,事情比乘客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对不起了,游客们。”船长叹了口气,神情憔悴,平白像是老了十几岁。
“我们的指针都失灵了,所有的设备,全部都失灵了。”伸手向下压了压,待到大多数人都安静下来,老头儿又道,“航道已经完全偏离,来到了一个我没见过的海域,我想我们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深海之渊。”
轰的一下,人群炸开了锅。
不少人在问深海之渊是什么,知道这个传说的人则一脸惶恐。
“等等!”之前围在云肆身边听故事的女孩之一突然高声问道,“设备都失灵了,是谁在开船?”
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船在海面行驶,何况内燃机还在运作。
“没有人在开船。”老船长神色复杂,“从刚才开始,它就在自动行驶了,没人知道是谁在控制它,要开到哪里去。”
“我要离开!”一个衣着精致的男人叫道,他不顾船员们的劝导,跑到了甲板上。
“他要用救生艇!”有人叫道。
“对呀,我们用救生艇离开这座幽灵船!有我们自己掌控方向,一定是安全的!”
“投诉!等我回去一定会投诉!”
人们骚动起来,不一会儿全部上了甲板。
喻封沉和云肆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想看看事情该如何发展。
天空城号配备了两艘救生艇,都不算大,每一艘只能装下约八十人。
而天空城号上现在的人数,加上所有船员,有四百多人。
想用救生艇离开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争抢上船的权利,甚至大打出手,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老船长看着这一幕,幽幽地叹了口气。
喻封沉观望着一切,多看了老船长一眼。
这个船长身上没有被诡异气息覆盖,只是个与主线无关的普通人。
但是这份淡定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却很难得。
“船长,这个情况您以前遇到过吗?”云肆上前一步,主动和被晾在一边、孤零零的船长搭起话来。
“没见过,没见过。”船长连连摇头,眉宇中透着叹息和无奈。
“如果见过,我恐怕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帮这些乘客们完成较为公正的分配吧。”船长说着,走进了纷乱的人群中。
看着老船长的背影,云肆表情冷冷的,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低声道:“很厉害。”
“什么?”喻封沉听见云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看见了那种不常在云肆脸上出现的表情。
“没什么,我说他很敬业。”云肆下一秒就改了口,吊儿郎当地双手环胸,看着混乱的人群。
喻封沉没再问。
天空城号还在行驶,在漆黑的海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波纹。
雾气弥漫,大家都不知道船要开往哪里,只想早点脱离这座无人掌舵的“幽灵船。”
最终,除了本就打算留在天空城号上的乘客外,剩下的人中孩子和孩子的父母优先进救生艇,然后是老人和自己的子女,再然后是所谓的社会精英。
必须要提到的是,在刚才的动荡中受了伤前往医务室的人,大多都必须留在船上,因为救生艇中没有完善的医用设备。
每一艘救生艇上配备两个熟识操作的船员,他们带上了一部分食物和水,驾驶着救生艇,在天龙号上众人的凝视之下,往来路驶去,很快就消失在浓雾里。
剩下的人一片无言。
“好倒霉啊……”终于,有个独自旅游的男人抱怨出了声。
“是吧,该死……”
人们一片消极,留在船上唯一的好处就是天空城号的所有设施都很齐备,比较舒适,有人开始祈祷这是误会一场,妄想能有政府发现他们失联前来营救。
突然,喻封沉的感知里多出了一股危险气息。
那股气息由远及近,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接近,像是海上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在船头那边。”云肆右手手指摸上了他的枪,冰冷的枪身散发着一丝丝斑驳怨气,他与喻封沉对视一眼,两人迅速往船头移动。
喻封沉踩着马丁靴走到甲板的另一端,一手握住冰冷的围栏,向远方望去。
一个熟悉的轮廓在海上缓缓出现。
“这是!?”哪怕是喻封沉,在看清楚来的是什么时,都感到出乎意料。
夜风寒冷,浓雾不散,天空城号还在朝未知的方向前进,人们都在踌躇,终于有人发现了船头方向的异常。
那人大叫到:“那是什么!?你们快看!”
在天空城号的前路上出现了一只小船轮廓。
“有船!有船!快去看看啊!”有些人兴奋地认为事情有了转机,而有些人则惊惧地看着缓缓驶来的船只,觉得这轮廓太过熟悉。
一群人又噔噔噔跑到了船头,他们无视了神色有些严肃的喻封沉和云肆,激动地扒在了栏杆上。
“等等……这不是,救生艇吗?”有人变得惊恐。
没错,这轮廓也太熟悉了,因为它一分钟前才从船尾出发,顺着天空城号来时的路离开。
这就是刚刚离去的那两艘救生艇之一。
可现在,它却出现在天空城号前方。
“鬼,鬼打墙?”一个女孩子听说过一些诡异事件的套路,结结巴巴问。
她以为是救生艇因为神秘力量绕了一个圈,又与天空城号相遇了。
喻封沉却不这么认为,他的感知中一切都清清楚楚——救生艇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呆滞的人们看着逐渐靠近的救生艇,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不对劲。
救生艇上有人。
都是刚才据理力争,抢到了名额的人。
那些人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视线死死地盯着天空城号上的乘客。
在天空城号的灯光下,这些人皮肤灰白,毫无血色,宛若死人。
【阻止救生艇上的活死人接近】
“活死人?”
云肆抽出长枪,枪管对准了救生艇上其中一个男人,没有犹豫,直接开枪。
子弹上包裹着怨气,凄厉复杂的纹路将弹身刻满,所有人只听到“彭”的一声闷响,救生艇上坐在最前面的男人眉心处就出现了一个血洞。
男人脸色灰白,像年久生锈的机器一样,一顿一顿地转过了脖子,目光看向云肆。
末了,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鬼啊!”留在船上的乘客们惊叫起来,往后退着,胆小的直接往船舱狂奔。
云肆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下一秒,那只被打中的活死人眉心一阵翻涌,怨气爆炸开来,将它的整个脑袋给炸了个稀巴烂。
“真的哥的子弹这么好接吗。”他抽出了另一把枪,双枪拿在手里,手臂没有任何弯曲,几颗子弹不分先后打中救生艇。
红色的怨气凝结成一个不稳定球体,将救生艇整个包裹起来,天空城号的乘客从中感受到强烈的心悸和寒冷,纷纷用畏惧的眼神看向云肆。
怨气肆虐,让海面浮起一层层波涛。
云肆悠然把双枪插回腰间枪带里,很快,怨气随风散去,露出一艘空荡荡的救生艇。
上面的活死人,一个不剩,全部消失了。
“厉害啊。”喻封沉赞叹一声,虽然活死人只相当于惊怖级中都很弱的鬼物,但一下子消灭这么多,云肆的攻击力有点超乎想象。
“所以我平时不动枪的,杀伤力太大,我也很无奈啊。”被夸了以后奶奶灰发色的青年一本正经的膨胀。
乘客们看见这一幕,只觉得世界观完全崩塌了。
【回到房间】
系统提示出现,喻封沉和云肆看了这些人一眼,喻封沉道:“暂时安全了,都会船舱里吧。”
他也不管别人信不信,便和云肆一同进入船舱,上了二层。
二层的走道有些窄,空间错综复杂,有时想找到一间房需要很久。
地上铺着毯子,让他们的靴子踩在地面时,不会发出“哐当”的闷响。
“之前还是豪华游轮,现在活脱脱一个死亡游轮,氛围都不同。”云肆打开他们的房间门,作为侦探和助手,他们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两张单人床摆在一边,方便讨论事件。
“游戏名就是活死人游轮啊,恐怕现在事情正式开始了。对了,你之前在那个女孩子口中问出什么了?”喻封沉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决定整合一下消息。
“她说她祖上是搞古董收藏的,结果从某一代开始,家里就遭受了诅咒,说来到海上都会死。但她不相信,她和家里人不太亲,那些乱七八糟的诅咒传说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这次是和朋友一块出来旅游的。”云肆也拎着一把椅子反坐在喻封沉对面,下巴枕在搭在椅背的双臂上,双腿叉开,坐姿随意。
“又是祖上的事……”喻封沉有了一个大致方向,他便把从画家那里听说的告诉了云肆。
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恐怕是知晓我们房间号的船员在看见云肆的实力后来寻求保护的……他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门边。
门外传来老船长的声音:“两位,在吗?”
“在——”喻封沉的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脑海里就如同被锤子抡了一下似的,陷入了短暂地眩晕。
耳边传来旁白声。
【信息收集完毕,即将进入第二章:活死人的诅咒】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船长这么黑也能美白的吗
【本章中体验师将以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体验游戏,所有能力暂时封禁】
“所有能力?”喻封沉在意识里一惊,这封得可够彻底的!
还有,这游戏怎么一段一段的,还是多视角……怪让人不适应的。
磁性女声用讲故事的语气开始了第二章的描述。
【你是一个不太有名的作家,经常写一些时事评论刊登在报纸上。在你看来,写什么不重要,能赚钱就可以了。】
【你迎合大众,为了得到报酬,几乎没有尊严地篡改真相,让一个又一个无辜地人成为了你UU小说恶毒的代言人,没有下限的责备和辱骂甚至为你带来了一群同样伪正义的读者。】
【上个月,一笔不菲的“正义”稿费到账,你决定踏上游轮进行一次旅游,说不定还能在旅游途中结交一些有钱人,或者挖到什么料好让你进行敲诈,实在不行造谣也可以,反正你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你没有想到,这一次你的运气似乎坏透了,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深海之渊,你没有抢到救生艇名额,就在你骂骂咧咧的时候,“它们”又回来了,吓得你冲入二层房间,一度怀疑是自己做的事遭到了报应。】
女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中透出了一丝厌恶。
【或许真的是报应,请你好自为之。】
喻封沉:“……角色行为,怎么还迁怒我?”
眩晕感褪去,喻封沉恢复了视觉,他看看周围,发现自己仍然在房间里,只不过身边没了别人,房间的布置也不大一样。
他出现在了一个单人间里,脱下来的外套之类的衣物杂乱而随意地扔在床上,而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衬衣和裤子,布料完全比不上侦探穿的。
喻封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心跳得很快,但吓出来的冷汗基本已经干了,说明这位“不知名正义作家”跑进房间后已经把自己晾了挺久。
算算时间,现在可能还在老船长敲侦探和助手门之前。
……如果现在控制侦探角色的不是他,那侦探的行为模式会发生改变吗?
他突然有点想见识见识这个侦探本来的样子。
想了想,喻封沉打开房门,探出一个头。
看到门外的走廊,他就发现自己与侦探的房间居然是斜对门,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
如果没人来,他就打算自己上前敲门,怎么着也得得到一些线索。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的楼梯传来。
喻封沉下意识就想用感知力去观察一下来者的气息,下一刻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能力都被封了。
试了试,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连身体素质都很弱——甚至比他成为体验师之前还要弱一点,充分体现出这个角色的废物——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放现实里就是个屁用没有的键盘侠。
收敛心神,喻封沉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身体素质换掉了没关系,脑子还是他的就行。
正想着,在他房间的右边,另一只脑袋也试探着伸了出来,喻封沉往右看去,和云肆探究的目光撞了个正好。
喻封沉:“……”
云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没做任何交流,也没出去,果断把各自的门关上了。
他们都想等那脚步声停下,确认是否是来找侦探的,再确认来者身份,从而确定时间线。
关上门,喻封沉就靠在门边,贴着耳朵仔细听着。
不多时,脚步声停在了喻封沉门口。
也可以说是停在了侦探的房间门口。
接着,对面的门被敲响,刚才听过一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两位,在吗?”
是老船长!
“果然,时间线是比较吻合的,听听真正的侦探会怎么应答。”喻封沉集中精神,甚至悄悄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往外偷瞄。
他只能看到老船长绷紧的脊背,穿着天空城号上的船长制服,后颈露出一片黝黑皮肤,和白制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了半晌,老船长也敲了好半天,对面的门内都没传出任何回答。
“奇怪了,避而不见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如果要调查线索的话,和船上人接触是必不可少的啊。”喻封沉心里疑惑,干脆用手指轻扣门框,将门打开,制造出一种刚刚开门的假象。
“老头你要死啊!”他露出一种担惊受怕中夹杂着愤恨的神色,“你没事敲什么门,我他妈吓死了!”
另一边用同样方法走出房门的云肆一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站在原地像见鬼一样看着他。
什么什么……我他妈?这是他认识的喻封沉会说的词汇吗?他还以为喻封沉这人根本不会说脏话呢。
呵,难怪古人云:时间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喻封沉倒是坦然自若,他分析过了,这个角色性格就是这样,是最容易扮演的那一类人。
因为这种人几乎到处都是。
他借着“愤恨”的机会两步来到船长旁边,非常无理道:“能不能消停点,谁知道我还有几天好活……”
“……”下半句半真半假地被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到了近处,老船长那灰白的脸色就变得分外明显了。
黝黑的肌肤本来是不容易显白的,但现在就是可以看出明显的灰暗苍白。
老船长神色也僵硬起来,木讷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打扰了你,我很抱歉。”
话是正常的话,可人不太像正常人。
刚才偷窥的时候,喻封沉就发现老船长敲门的频率不太对劲,一下一下的,幅度都没有任何改变,像个……说不上来。
就是有点瘆人。
云肆回了神,善解人意的“提醒”道:“这位先生别生气啊,我记得对面住的是刚才甲板上那两个神通广大的人,哇,尤其是拿枪的那个,太帅了!”
喻封沉对这种程度的不要脸基本免疫。
“人家船长肯定是想让那两位保护我们啊!”云肆又道,脸上不见害怕,“老头儿,你想开门?你看你敲了这么久人家都不应你,直接拿备用钥匙开呗。”
相比于喻封沉扮演的作家角色,云肆的角色就显得淡定多了。
此时还留在天空城号上的只有四种人。
船员、伤员、自愿留下的和非自愿留下的。
作家属于想上救生艇没抢到位置,而云肆的角色却是主动留下——他是个赌徒。
这赌徒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人前笑着,背后就能捅一刀。
船长经过了云肆的提醒,仿佛刚想起备用钥匙的存在,“啊”了一声,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
于是喻封沉和云肆两个人看着船长慢吞吞找遍了全身,一拍脑袋:“备用钥匙落在,船员值班室里了。”
一句话中的停顿十分明显和古怪,让人觉得不舒服。
老船长与刚才在甲板上完全不同,甲板上那会儿,两人还能感受到船长作为一个人的鲜果,可现在,哪怕是没有了任何灵异力量,他们也能一眼看出船长与活人的区别。
就好像……活死人。
想到这个可能,喻封沉心头诧异。
这才刚进入深海之渊没多久,就已经有人受影响了?那么船上其他人呢?
他必须出去看看,正好,老船长幽幽的目光也锁定了他:“你们和我一起,去值班室,拿钥匙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医务室里的肉坏了
喻封沉和云肆答应得很干脆,几乎是上赶着要去。
值班室里肯定有不少船员,他们正好能确认一下船上其他人的情况。
看看这种向活死人转变的诅咒,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群一群来。
他们跟着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均匀的船长离开了走廊,视线尽头,喻封沉转脸看了一眼侦探房间紧闭的大门。
他莫名有种直觉,侦探不在里面。
不管在不在,备用钥匙都是得拿的,跟着船长慢吞吞上了楼梯走到三楼,喻封沉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人的嗅觉是最敏感的感官之一,只要没得鼻炎,大脑就必然会对闻到的味道做出反应。
比如这股腐烂味……喻封沉瞬间意识到,这味道是从离楼梯不远的医务室里传来的。
医务室里人应该不少,都是在船体摇晃时磕到碰到的乘客,有两位撞上了重物,听说有点轻微骨折。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医务室中传来腐味呢?
答案恐怕找不出几个。
三两个船员匆匆经过,打算去楼下帮忙安抚乘客。喻封沉注意了一下,他们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没有成为活死人。
只不过嗅觉好像出了点问题,对这股腐烂气息无动于衷。
值班室在医务室后方,所以他们想去值班室,势必要经过医务室的门。
“老头儿,”为了符合角色,喻封沉依旧用着这个称呼,“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你们储藏的食物坏了吗?”
老船长脚步没变,木讷的声音闷闷传来:“可能是,晚上剩下的,饭菜馊了。”
“饭菜不都应该倒在厨房?厨房不是在那栋副船舱里?”云肆也问。
“对啊,饭菜不是在厨房吗。”船长重复了一句,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他前后矛盾,逻辑混乱,竟然觉得这样回答就已经把问题都给解决了。
老船长拖着脚步往值班室走去,云肆眼神突然一凝,在船长手上发现一条血线。
像是在什么地方划破的一个小口子,连血都没流,一股微不可查的腐味从血线处蔓延开来。
“伤口?医务室里的人肯定也是受伤的,难道伤口会让人变成活死人?”凭借着猎物对此类事情的敏锐,云肆想了想,很快得出一个答案。
眼看即将经过医务室,他拍了拍喻封沉的胳膊,用口型说:“破门而入?”
系统没有给出指令让他们去拿备用钥匙,说明他们可以选择不去。
而医务室他非进去看看不可。
在系统允许的范围内,这也不算冒险。
喻封沉点头,同意了这个看上去莽得不行的方案。
他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重,让人反胃。
船长顺利的路过了医务室,两人故意落后两步,等船长身体刚从门口经过,云肆就用肩膀重重撞在门上。
这门是铁门,若说按云肆自己的力气,肯定一撞就开,但赌徒角色的力气则小得多,“彭”的一声,门是开了,也把云肆震得七荤八素,半边身子都麻了。
没有了门的阻挡,腐味扑鼻而来。只听他低低咒骂一声:“靠,脱臼了。”
喻封沉一边听对方给自己接骨,一边越过云肆的脑袋往医务室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一排木讷的视线笼罩着他……们。
“咔。”云肆习以为常地把胳膊接回来,脸色都没变一下,随后看向与喻封沉视线相反的方向。
正对上停下脚步,身体没有动,脑袋却转了似乎不止一百二十度,诡异看着他们的老船长的眼睛。
那眼神和救生艇上的东西太像了,云肆甚至觉得从侦探房间门口走到医务室门口这不长的距离,船长活死人化的症状又严重了好多。
从茫然麻木,变得不那么友善,甚至……。
云肆拿胳膊捅了站立不动的喻封沉好几下:“唉,我觉得这老头儿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喻封沉的声音响起。
“开始吃我们了。”云肆回答了以后发现不对劲,喻封沉看什么呢?
于是他防着船长的同时,看向了医务室里。
十几个比老船长严重得多的活死人乘客瞪着一双眼,停下了原本的动作,看食物一样看着他们。
乘客们身上原本的擦伤、划痕向周围皮肤蔓延出去一大片红,红得发黑。
黑肉向外翻卷,肉里似乎生了苍蝇,绿头苍蝇陷在肉里,拔不出腿和翅膀。
一些当时没有受伤,而是因为照顾伤员才留在医务室的船员打扮的人连同身穿白西装的医生一起,被这些受了伤的乘客掏碎了身体扔在地上,有些没了生气,剩下的还在抽搐。
喻封沉已经随手抄了根放在医务室门边的扫帚拿在手里,扫帚是铁做的,上面还雕刻着华美的花纹,昭示着“豪华游轮”的豪华。
可它注定不能用来清扫垃圾,只能用来抡活死人的头了。
老船长幽幽道:“他们的饭菜,馊了,需要新鲜的……”
“我看你也挺新鲜的!”云肆二话没说,随手摸了样东西就往船长头上招呼,他余光看见医务室里的东西开始往外涌,目标直指喻封沉和他自己。
“怎么办,自己作的死自己扛,现在要把它们全弄死吗?”硬物打在老船长头上,船长抽搐一下倒在地上,云肆立即后撤,给喻封沉留下回旋的空间。
活死人们扑了过来。
【找到船长的房间,拿到地仓钥匙,在满船活人全部转化为活死人之前藏进去。】
系统的指令姗姗来迟,一来就给了一个任务。
“船长房间也在这一层,但是前面的路堵了过不去,要么我们把它们全弄死,要么先下楼从另一边楼梯绕。”云肆提议。
喻封沉一棍子抡在跑得最快的头上,扫把头部结构飞了出去,只剩下棍儿了。
那活死人是个女性,穿着淑女长裙,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淑女。
头部被砸,活死人小姐姐只是往后一个踉跄,连带着把后面的活死人撞倒几个,然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和走廊上倒下去的船长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竟然不知道是船长太弱还是你太弱。”云肆见了这一幕感叹的哔哔一句,就听见喻封沉来了句——
“我去你大爷的。”
云肆:“……”
借助角色,就可以趁机用平常不用的词汇骂他了吗!
好在喻封沉说了一句就过瘾了,一边退后,一边继续道:“伤口越深转化越快,能力也越强。诅咒很可能是透过伤口直接进入血液的,你小心点千万别出破口,先返回,我们从另一边楼梯绕。”
船长属于没有完全转化完成的,甚至算不上鬼物,而医务室里的这些,大多都已经是惊怖级的最弱鬼物了。
他闪躲着十几个活死人的攻击,好在走廊狭窄,前面的活死人会挡住后面的活死人,让他勉强安全。
但是他其实没有过近距离打斗的经验,前几个游戏里他要么被追,要么依靠诅咒之力,就连红狮旅店后面的红尸他都是依靠强大的感知力加持才能周旋,一对一还好,对上一群他也只能跑,从来没有过这么直面鬼物的时候——
就相当于一个智力加点的法师要去打近战物理攻击,还是属性全1的时候。
云肆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把喻封沉往后一拉,伸手抢过了棍子:“我来打,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过墙上挂的房间分布图,你去看看,不然房间太多了,我们一间一间找肯定不安全。”
说话间,他把棍子砸在了活死人小姐姐头上。
小姐姐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挣扎着倒在地上,仍然往他们的方向爬去。
“……它是比船长强一点,但也能证明你的确不擅长打架啊。”云肆这时候还有闲心调侃喻封沉一句,可是他没听到回应,抽空往后一看,喻封沉人影都快跑没了,跑的方向正是分布图所在。
一时间他竟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能不能等人说完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