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飞扬年代
芦苇顶，工字梁，石灰墙，大瓦房……
睁开眼，看见这熟悉的一幕，吴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许是中年危机的缘故，最近他总是会梦见相同的一幕，仿若灵魂出窍，溯着时光的河流逆行而上，回到飞扬的少年时代。
梦见的那一幕，一次比一次愈发清晰。那是中考那年，他独自借住在校外水利站宿舍里，每天清晨醒来都会看到的场景。
不过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幕是虚幻短暂的，只要闭上眼睛，再度醒来，就会回到现实中来。
闭眼，默数一二三，再睁开，咦，怪了！
这一次竟然无法回到现实中了。虽然他的中年时代充满了很多遗憾，以及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这毕竟不科学！
对于这未知的状况，吴涛有些慌乱，他注意到墙上的手撕日历上印着：1995年5月12日，乙亥年，辛巳月。
这一天，是中考填报志愿的日子！
正是这次错误的选择，导致他后来失败的人生。
所以今天是他人生的重大拐点，无比重大！
对于后世的初中生来说，也许无法理解，中考志愿的填报如何会成为人生轨迹的重大节点？因为他们觉得，重点高中，普通高中，然后职业中专，这是毋庸置疑的选择顺序。
但在1995年，即中专公费制度取消前两年，在全国很多欠发达地区，如北江市，中专院校，是凌驾于重点高中之上的、诸多优秀农村生源的第一选择。
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它学费很便宜，二是工作包分配，甚至可以分配到一些不错的单位，譬如邮电类中专生分配到当时的邮电局，也就是后世分裂为邮政局、电信局两大巨头的前身。
这样的诱惑，对于家境拮据的农村娃来说，是无可抗拒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农村娃从小就有这样的觉悟，用公家（国家）的钱学一身本事，然后参加工作，分担家庭负担。
吴涛就是其中的一员。
只可惜时代变化快，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毕业前一年，伴随着中专公费制度的全面取消，曾经炙手可热的中专毕业生，转眼变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世人总会轻飘飘地感叹一句，这时代变化快。可当有一天它真的落在自己头上，颠覆三观都算轻的，摧毁生活信念的比比皆是。
毕竟一个农村家庭辛辛苦苦培养十几年的苗子，说没用就没用了，寻常人家怎么能受得了？
不过吴涛是幸运的，由于成绩优异，他搭上了工作包分配的末班车；但同时他又是不幸的，进入邮电局没多久便遭遇邮政和电信分家。由于选择失误，他千辛万苦地留在了名为国企、实则很快没落的邮政。
自以为香饽饽的铁饭碗，转瞬变得鸡肋。随后一批顶着本科光环的毕业生涌入，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上升之路。努力是徒劳的，因为学历已经成了他上升路上的第一道门槛！
毅然辞职，离开北江，来到金陵，一边打工贴补家用，一边报考成人本科。吃过的苦可想而知，受过的累无人可诉。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守得云开见日出。然而就在他刚刚小有所成之时，突遭家庭剧变，再度一贫如洗……
几番蹉跎至今，日子平静之后，他已然迈入中年。
他常常想到，如果那次报考中考志愿，他不被家人的期望而左右，去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一声叹息，吴涛回过神来，奇怪道：这‘梦境’怎么还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直击灵魂的声音：“吴涛，你起了吗？”
吴涛身形剧震，竟然是她！即便明知是在梦中，面对声音的主人，他依然难以自持。
不多时，一张完美的瓜子脸出现在红漆木制的窗台上。那长长而整齐的刘海，纯净的笑靥如花，宛如一记rpg火箭筒，近距离一击即中，精准地打中他内心深处的唯一软肋。
“嗯，安蓉，我起了，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好。”
顾不上继续分辨梦境的真假，吴涛匆匆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斑驳的水泥地面上，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浑身打了个激灵，就像是梦里受惊醒来，吴涛发现，眼前这一切并没有变。
这次的梦格外漫长！可一想到即将面对她那个魂牵梦绕了半辈子的无敌少女，不管有多漫长，都是值得的。
“你动作快点呢，今天统一填报志愿，可不能迟到，我就在外面等你。”安蓉的声音传来，湿濡间带着不容置疑。
“知道了。”
麻溜地提上的确良长裤，扣好纯手工牛皮腰带，套上格子短袖衬衫，吴涛快步来到门口的铁艺洗脸盆架旁。
提起红色水桶，倒了大半瓷盆井水，随后捧起一掬水，小心翼翼地湿了湿脸，同时心底暗自祷告：千万不要在这时候醒来，我还想见见她的音容笑貌……
凉意入心扉，吴涛激动着感谢上苍，谢谢你如我所愿，让美梦继续。
抬起头来，脸盆架上的镜子里，露出一张稚嫩的国字脸，嘴角的胡子细密泛黄，黑黢黢的眼神格外清澈，依稀多了一丝沧桑。
感谢你少年阳光，帅气依旧，给了我最大的勇气。
就要开门了，吴涛站在门后，少年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久违的心动感觉。深吸一口气，正要打开房门，忽然右手停顿在锁扣前。
稍一迟疑，他回身掬起一小捧水，湿了湿发丝后，打理出一个骚气无比的偏分发型。
红漆木门应声而开，安蓉俏然转身，一袭湛蓝色连衣裙，两条纤细半筒白丝袜、一**白色凉皮鞋，配上那似嗔含笑的娇妍面庞，一如记忆中那般生动而完美。
“安蓉，你真漂亮！”
少女琼鼻一挺，娇嗔道：“油嘴滑舌！快走啦，马上就要迟到了。”
五月的阳光有些刺眼，吴涛随着安蓉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迈出走廊，生怕这真实的梦境，一见光就烟消云散。
好在，并没有。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宾湖区水利站的大门，整个街区的喧闹顿时扑面而来。
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轰鸣，骑车少年的跋扈尖叫，混杂着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构成一幅鲜活的90年代城郊生活画卷。
这一刻，吴涛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真实的世界。
‘难道我重生了？’因为只有这种可能，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尽管它并不科学。
第2章 这一世你负责貌美如花
一念至此，吴涛猝然发现，一次次的梦境重现，宛若灵魂出窍般玄妙，其实就是重生的前兆。只是这一次，中年时代的灵魂终于成功地重生回来！
水泥地面和地下井水的氤氲凉气，是最能唤醒梦境的触觉媒介，然而他却没有醒！
手撕日历的每一个小字，安蓉脸上的一颦一笑，头顶刺眼的五月阳光，热闹街区的每一张面孔，全透着人脑记忆所无法还原的准确清晰。
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他的的确确重生了！
而眼前这一幕，人和事，全都是真实的存在。
想到这里，三十七岁的沧然老泪，刹那间润湿了十五岁少年的清澈眼眸。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半辈子的情要还。可是真要说出来，恐怕会吓到眼前这女孩吧？
所以这些想法并不现实，现实的是肚子里的咕噜噜叫声通知他，该吃早饭了。
“你想吃什么？”安蓉俏然转身，“生煎豆包怎么样？正好我妈给了我零花钱。”
果然有默契，真的好体贴。可是作为男人，怎么能让女孩花钱？吴涛收起万千情怀，露出少年阳光般的微笑：“还是我来吧！”
“老板娘，五毛钱生煎豆包。”
胖胖的老板娘转动着磨盘般的身子，露出的笑容却是无比美丽：“好嘞，五个生煎豆包打包。我再送你一个，高材生，今天的发型很帅，比平日里的鸡窝头帅多了！”
“谢谢您！”
接过热乎乎的生煎豆包，上面淋着一层滚烫的热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如今这个年代，能吃到带油的饭菜，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给，你先挑。”
安蓉对着纤长的玉指吹了口气，随后捏起一个香喷喷的豆包道：“你也吃！老规矩，我两个，剩下的全归你。”
“今天六个，可以平分的。”
安蓉边吃边摇头道：“我两个就够了，吃多了会发胖的，剩下的你就帮忙吃了吧！”
二人边吃边聊，沿着马路朝宾湖初中走去。
“对了，中考志愿的事，你想好了吗？”消灭了两个豆包，安蓉掏出手帕边擦手边道。
“我想好了。”
掌心的手帕骤然一紧，“你打算报考外地的中专吗？”
因为早知道吴涛要考中专，为家里减轻负担。而外地比如省会的中专会比本市的中专更有名气，毕业后可以分配到更好的工作机会，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不报外地。”
“可凭你的成绩，只报北江市的二流中专，实在太可惜了！”安蓉惋惜之余，不免有些小窃喜，只要在本地，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吴涛一口吞掉嘴里的豆包，意气风发地道：“我打算报考北江中学，然后和你一起考大学！”
“真的？”这惊喜来得格外突然，安蓉的俏脸骤然笑靥如花，甜甜的笑，就像向日葵，让人倍感温暖。
吴涛认真地点点头。
安蓉喜不自胜，看着吴涛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端详了半天才笑嘻嘻地道：“老板娘说的没错，你今天这发型真的很帅！”
说完，欢呼雀跃地先行一步。
看着少女聘婷的背影，吴涛暗自发誓，这一世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走近宾湖中学的西大门，门前廊柱上镶嵌着熟悉的校徽，宾湖区初级中学几个鎏金大字格外亮眼。
透过宽大的铁门，一条五米宽的水泥大道一直延伸到校园东边，将整个校区分为错落有致的办公生活区和教学活动区。
进门左手边是一片宽阔的篮球场，而右手侧紧挨着物理化学实验室。道路两旁摆满了挤成一团的自行车，透着自行车时代的鲜明特征。
而他们初三四班的教室，却在水泥大道的尽头，校园最东侧。
一路走来一路看，走在这阔别二十年的青春校园里，吴涛心潮澎湃，此起彼伏。
前世毕业后虽也旧地重游过很多次，却始终没有现在这般鲜活明艳的体验。
大抵是因为眼下是属于他和他们的时代！
教务处门口张贴着几天前月考的总排名榜单，吴涛的名字赫然以最大号字体写在榜首，紧接着就是小一号的安蓉。
回到教室，安蓉故意避嫌地抢先溜回自己的座位。而吴涛却是站在门前，依稀有些恍惚。
两道工字梁上挂着四盏简陋的日光灯，两侧墙上裱着一个个名言警句和名人轶事，诸如‘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分’这类断章取义的词句。
更辣眼的是，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欢声笑语，透着质朴纯粹，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咳咳～”一道威严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吴涛猝然转身，只见中等身材的老班推了推厚厚的镜框道：“还不回你的位置上去？”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吴涛微窘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个怀着大胸的洋气女孩旁边。
洋气女孩名叫赵丽，年纪轻轻就爱画妆，这是她不同于其他女生的时尚特征之一。而时尚特征之二就更令人绝倒了，她很擅长将时下流行的情歌演绎到令人肉麻的程度。
比如说，长相依。
‘你说我俩长相依，你为何把我抛弃……’
那语气听起来要多幽怨有多幽怨，那眼神看起来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然而吴涛对她印象最深的，却不是她的时尚前卫。而是她的大胸，时常暴露在吴涛眼皮底下的一大片雪白。
“今天又和安蓉一起来的吧？”赵丽的声音故作轻松，掩饰不掉一股微微的醋意。
“哪有？”吴涛矢口否认。这年头早恋如虎，要是被抓到小辫子，那还得了？
赵丽的身子当即贴过来，雪纺小开衫下的大v领子，根本遮不住文胸包裹的大胸。明明是故意勾引的态势，脸上却透着俏生生的楚楚可怜。
“真的吗？我都看见了！”声音有几分幽怨了，颇有不交代不罢休的架势。
吴涛看着对方，目光大大方方地停留在那抹雪白之上，足足三秒钟，这才从那沟壑的深度和挤压出来的形状上推断出一个结论。
“c-cup，great！”
“啊～”赵丽顿时掩胸败退，美眸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明明他以前看都不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方不纠缠他和安蓉的问题了，耳根子顿时清净了。也许以前她的那些稚嫩举动，仅仅是在谋求一种关注罢了。
第3章 改变人生的另一种选择
“大家注意了！”班主任沈伯宏推了推镜片，轻咳两声道：“上周让你们回去和父母商量填报志愿的事，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吧？”
眼见众人点头，沈伯宏续道：“我再强调一遍，按照市教育局的录取政策，往届生是无权报考重点高中、中专院校和师范院校这前三类院校的。所以报考前三类的同学一定要慎重，你们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必须量力而行，做到一击必中！”
随后中考志愿书分发下来，众人开始埋头填写。整个志愿书看起来远没高考志愿那般复杂，但是很多人也许想不到，这份文件的填写落实，将成为他们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前世吴涛看似迫于父母期望，而填报中专院校，实则是他性子太过循规蹈矩，习惯接受别人的安排，而隐忍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于是原本该是激情飞扬的青春少年，硬生生地变成了少年老成的书呆子。真不知道，前世的安蓉，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现在他总算想通了，少年就该是少年的性子，鹰击长空，力争上游，不撞南墙不回头！何必因为生活的沉重而过早地装老成，扮成熟？人是迟早会变老的，等到老了再当老成的大叔，也不迟。
一念至此，吴涛一气呵成地填完志愿书。恰巧沈伯宏路过他的旁边，瞥了一眼后，敲敲桌子，径自走了出去。
合上中考志愿书，吴涛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来到门外。
“怎么突然改报北江中学了？”老班开门见山地问，带着中性的口吻，没有任何偏向。
“当然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但你父亲不止一次跟我谈过，想让你报考一所好点的中专院校，早点工作为家里分担负担。”
早知道老班会问，所以吴涛早已准备好了回答，这个回答不是什么长篇大论，而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我觉得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所以我想为自己搏一搏。”
“就这些？”沈伯宏愕然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深刻，经典！”一瞬间，老沈联想到自己的少年时代，当初若能意识到这一点，也许如今会大有不同！
看向吴涛的目光，顿时有种‘士别三日’的惊艳。
随即一拍吴涛的肩膀道：“对喽，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现在的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不过你父亲那里，还是要好好商量。这样，我会把你的中考志愿书压到下周一送走。这个周末回去之后，好好跟家里人商量，最好取得他们的同意。”
吴涛重重地点了点头。
“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老沈有些不放心，再度征求道。
“不用了，沈老师。我想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有信心说服他们的。”
面对吴涛的自信，沈伯宏发现自己一肚子的语重心长，没法往外倒了。这孩子能说出‘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样的话，肯定是早已琢磨得透彻明白，绝非一时冲动之举。
“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
“对了，如果他们担心读高中的费用问题，怕负担不起的话，你可以告诉他们，北江中学设有入学奖学金。只要入学中考成绩达到全校前二十名，就可以减免学杂费和住宿费。”
“我知道了！”吴涛点头应着，这老班的提点果然不是白给的，一转眼就给自己下了套。
北江中学作为全省重点高中，国家示范性高中，它的前二十名，至少等同于全市前四十名。这个目标并非那么容易达到。
“我试试！”
沈伯宏沉吟道：“你有这个实力，不要妄自菲薄！”
“还有，你告诉他们，过两年会取消全国中专的公费制度，国家将大力发展高等教育。未来大学生必然会成为主流人才，而中专生势必沦为陪衬，它的铁饭碗待遇很快会被打破。”
吴涛知道老班说的没错，前世到97年的时候，国家便取消了中专公费制度。
当时的很多中专在读生没有意识到即将面临的危机。直到临近毕业才发现，整个时代已经大踏步地向前迈了一大步，而他们只能沦为时代的弃子。
“行了，回家好好商量。”
“嗯！”转身走进教室，正迎上安蓉那询问的眼神，吴涛回之以淡然一笑，对方立刻笑靥如花。
回到座位上，屁股还没坐稳，趴在桌子上的赵丽便贴过来道：“你居然要考重点高中？”
“嗯。”
“你爸妈能同意吗？你毕竟还有个弟弟，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负担可不轻啊~”
“会的。”
赵丽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捧着圆润的下巴轻声一叹：“唉，听说北江中学管理可严了，学习负担特重。看来以后没机会找你出来玩了！”
垂头丧气也这般可爱，难道是大胸的光环加成？说到大胸，吴涛忽然发现，对方这姿势，整对大胸全都托在了桌面上，受力一挤压，甚至让他瞥见几缕动人的春光。
“咳咳，走光了……”吴涛捏着声线模棱两可道。
赵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立马端正地坐了回去。
吴涛不由暗自惋惜，在中专院校，尤其是卫校里，谈恋爱者占一大半，打架斗殴者占一小半，就是没有认真学习的。赵丽这对大胸器，不知要便宜哪个败类了。
转眼到了周六，下午课结束之后，毕业班两周一度的休息日终于来临。
要回家和父母摊牌了。
尽管他早有准备，可这事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就在这时，老班溜达着走进教室，将一叠报纸丢在他面前。
“这是我这几天找到的相关报道，兴许对你有点用。”
吴涛接过来一扫，长出一口气道：“谢谢沈老师。”
离开学校，回到水利站，将报纸小心叠好塞进包里，推出落灰的二八大杠，擦擦干净，这才和看门的唐大爷打声招呼，蹬上车子，一转眼不见了人影。
几轮猛蹬，二八大杠顿时飞快如箭。转眼间冲过宾湖中学的校门，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吴涛，等等我～”
第4章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好像是赵丽的声音。
吴涛很想停下来，无奈这二八大杠看着光鲜，其实刹车片早已磨光。遇到紧急刹车，只能靠摩擦，用鞋底在新铺的柏油路面上摩擦。
一串不堪入耳的摩擦声后，身后的赵丽终于骑车赶了上来。车把上的塑料袋里，装着白气蒸腾的雪糕，赵丽掏出来，大方地递给他道：“买多了，给！”
“谢了。”吴涛接过含在嘴里，脚上一使劲：“走。”
赵丽连忙嘎吱嘎吱两下，一闪身，优雅地跃上天蓝色女车的坐垫。只是二六式的车轮，怎么也跑不过二八。几个闪身之后，又被吴涛落下好远。
“你骑慢点，等等我！”赵丽连雪糕都顾不得舔，焦急地喊道。
吴涛放缓蹬踩的节奏道：“我家比你家远，不骑得快点，到家天都黑了。”
“黑就黑呗，你一个男生，难道还怕黑？”说完，伸出芊芊长腿，作势一拦道：“不许骑太快，听到没？”
“行，谁让我吃人嘴短～”吴涛瞥了一眼那腿，看不出还挺修长。
“对了，你改填志愿的事，打算怎么跟叔婶说？”
吴涛双手松开车把，吃着雪糕一副思忖状。对于报考高中，他有一肚子的理由要这么做，所以这事铁定没错。
只是以他现在的孩子身份面对保守的父母，那些理由根本不顶用，因为其中掺杂了太多的上帝视角，正常的父母都不会信。
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明白，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过去的事儿。
至于那种‘少年虎躯一震，主角光环加持，王八之气侧漏，无脑父母拜服，言听计从跪舔’的戏码，毕竟是不现实的。
眼见吴涛没有说话，赵丽微微意外之余，似乎找回点心理平衡道：“原来你这么优秀，应付父母也没什么好办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诀窍，能让你爸妈听你的呢。”
如今这个年头，农村娃听话是本分，不听话就打到听话，是大多数农村父母的教育理念。
想跟父母谈条件？门都没有！
‘你毛都长齐，能懂什么？’
‘老子走过的路，比你路过的桥都多，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能不如你懂？’
耍横，斗嘴，胡搅蛮缠！
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寻常孩子一见这阵势，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更别谈什么去协商、说服，达成共识了！
所以今天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
想到这里，吴涛故作轻松道：“没事，大不了把爷爷搬出来！”
“也是，你至少还有疼你的爷爷支持你！可我呢，唉……”一声叹息，赵丽一脸黯然。
“你有什么事？”
“说出来，你可不许笑！”
“放心，你说呗。”
“我爸妈打算这个暑假给我订婚，等我护校毕业就结婚。”赵丽的语气充满懊恼。
“噗……”吴涛一口雪糕当即喷了出来：“什么？你才多大，他们就开始操心你的婚事？”
“16，虚17了。三年毕业后20，村里20岁结婚的女孩多的是。”
吴涛顿时正色起来，这话不假。
眼下这年头，农村里20郎当岁就出阁的女孩比比皆是。甚至违反婚姻法的早婚，也不少见。
“你不乐意？”
“我当然不乐意！”赵丽嘟着嘴巴气咻咻地道：“我看过他的照片，胖得像头猪！真不知道爸妈怎么看上他的！”
“他家里有权还是有钱？”
“他爸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处长吗？有什么了不起！”
“这就难怪了。”吴涛客观地打趣道：“挺好呀，最起码你毕业之后工作不用愁了。”
“好个屁！不跟你说了，哼！”
聊不下去，吴涛收起调侃心思。赵丽这事可比自己这事大多了。
婚丧嫁娶，在农村可都要大操大办，流水席吃上三天的。订婚虽然及不上结婚，可也比考高中上大学这事重要多了。
看来赵家父母动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任谁家养了这么一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小妖精，都没法省心，不如早早嫁出去安心。
眼看赵庄村在望，吴涛盯着那负气的俏脸说：“送你句话，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看着吴涛一骑绝尘而去，赵丽气鼓鼓地嘟哝道：“说的什么意思嘛，每次都是文绉绉的，根本听不懂！”
虽说对整句话不求甚解，但她意会一下总是可以的。听得出来，吴涛这是告诫她自己要有点心气。
一点心气都没有，净巴望着别人来改变自己命运，那是不太现实的。赵丽拐下赵庄村的小路，心下打定主意，这事必须跟爸妈闹腾闹腾，决不能轻易依了他们。
其实吴涛这句话，不光是为了点拨赵丽，更是为了告诫他自己。
前世的庸庸碌碌和一肚子的遗憾，不仅和他选错了路线有直接关系，更和他磨光了心气有着间接关联。
一个人，没有了奋发向上、打破格局桎梏的心气，不管下场有多惨，都不足为奇。
未来拥有千万种可能，唯吾心愿往矣！
想明白这点，吴涛的脚踩得愈发欢快。乡村公路两旁的杨树在飞快地后退，不多时，梨园村便近在眼前。
这片地界在解放前，本是一片广袤的梨树林子。解放后分到农民手里，很快就被退林还田，但梨园村的名字却一直沿用下来。
只是如今，早已从当年的十多家佃户，发展成两千来户的村落。而传说中的梨树林子，也已经被绿茵茵的农田和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取代。
吴涛的老家，就坐落在村口的第一家。
隔着一条河渠，就是宾湖区直达市里新修的柏油路。这地理上的优势也是得天独厚了，
二八大杠拐下公路，冷不防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扑倒在车前。幸亏他见机的快，避了过去。
“哟，黑蛋，怎么搞的？”
黑蛋顾不上一身的泥土，爬起来就往他身后钻道：“涛哥，救我。我妈要打死我了！”
不多时，一个扎着蓝底碎花头巾的丰腴妇女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地道：“有种你别跑，看我不把你皮扒了！”
“哟，花婶，打黑蛋呢？”
花婶上气不接下气地叉腰道：“小涛回来啦，这孩子偷家里的钱去买吃的，你说该打不该打？”
“偷钱啊？”吴涛一把揪出黑蛋道：“那你接着打！”
“涛哥，你竟然出卖我……”
第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身后传来黑蛋的凄嚎惨叫，吴涛蹬上车子，欢快地钻进爬满葡萄藤蔓的绿茵园廊，一溜烟地滑翔到青灰色的门廊前。
“爸，妈，我回来了！”
一声呼唤，却无人应声。只有一条油光发亮的大黑狗冲了出来，围着他的人和车不停地打转。
摸了摸大黑的脑袋，推车进家停好。院子里的煤炉上，茶水已经咕噜噜地冒起了热气，爷爷的房间里正亮着灯，八成是在看书，剩下两成是在看信回信。
东屋门口一平板车的桑叶，透着清新的气息，看来父母一定在东屋蚕室里忙活。
找来暖水瓶，将开水灌进瓶里。然后重新打满井水，放回煤炉上。一看炉膛已经快熄火了，只好找到火钳换了新炭。
“哥！”
听到弟弟吴江的声音，吴涛当头就骂：“跑哪儿去了，炉子上的水开了都不管？”
“我在花婶家和黑蛋玩的……”
“你撒谎！”黑蛋的惨嚎还声犹在耳，这小子睁眼就敢说瞎话。吴涛回过头来，一眼瞥见弟弟嘴角残留着白色的雪糕，“又跑在哪里偷吃东西的？”
八岁的吴江俩眼滴溜溜地一转，自觉逃不过哥哥的法眼，只好老实交代。
“哥，爸妈忙到现在都没做饭，我都饿死了。所以刚才，黑蛋说请我吃雪糕，我就去了。”
眼下正是忙桑季，家里这季养了三张蚕，三间东屋塞的满满的。如今蚕个头大了，每天吃的桑叶就要两三百斤，满满一平板车。
每天天不亮就去采桑叶，一直要采到午后才能回来。桑叶采回来还要拌上药水，经过调制，才能洒给蚕吃。蚕吃完了要拉，吃得多也拉得多，所以得给蚕换蚕匾，倒掉蚕沙……
这一通忙下来，根本没工夫正儿八经做饭吃，小江不喊饿才怪。
“行了，不就饿你一会吗？我来做饭。”
“哥，你会做饭，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炒鸡蛋？妈说那些鸡蛋不准吃，留给你中考带去补充营养的。”
前世吴涛这个年龄，确实只会炒鸡蛋，那还是幼儿园时学会的本事。
如今嘛，做顿饭又有何难？
走进厨房一看，锅没刷，碗没洗，案板上残留着吃剩下的辣椒和蒜瓣。除此之外，连半颗青菜都没有，更别提鱼肉之类的。至于家里唯一的荤腥，那就是鸡蛋鸭蛋，早就被老娘藏在柜子里。
好在米缸里还有着自家种的粳米，油瓶里还有半碗油。
这就足够了。
将一堆碗筷扔进盆里，丝瓜瓤子一丢：“来，小江，过来把碗洗了！”
“啊？哥，我不会洗！爸妈从来不让我洗碗。”
“爸妈在忙，可护不了你！今天你不仅要洗，而且必须洗干净，否则不许吃晚饭。”
“哥，哥，哥你干嘛去？”
吴涛走出院门，声音才传回来：“摘菜！”
家里有米没菜，好在这时节，院子外头的菜园子应该有青货能吃了。
来到屋后的菜园子里，放眼一看，两排架子的黄瓜长势喜人。挑了几条个头差不多的放进篮子，这就有了第一道菜。
回身一看，靠着篱笆墙的一排西红柿，只有指头大个果，远没到能吃的时候。
后面的两排茄子、豆角和梅豆全都刚刚长开，至于篱笆墙上的方瓜秧子，更是只开花不结果。
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只吃凉拌黄瓜吧？
一时间，吴涛也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看着方瓜秧子上的朵朵喇叭花，心忖老妈忙得已经顾不上这菜园子了。这么多花朵，肯定要掐掉一些，才能让剩下的方瓜长得更大。
想到这里，吴涛心里一动，有了！
片刻后，看着篮子里小半碗的方瓜藤，和打理得错落有致的方瓜花，吴涛知道，第二个菜又有了。
进到菜园子深处，看着三茬刚散开叶的韭菜，吴涛一咬牙，割吧，割了凑一盘！
踏过韭菜地，就到了园子的东头，那是一小片甜瓜地，凑不成菜。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篱笆墙上的丝瓜藤。
沿着丝瓜藤一扫，果然发现两根尺把长的丝瓜已然长成。嘿，四个菜终于凑齐了。
长舒一口气，吴涛回头出了菜园子，正准备回家。隔壁的花婶露了头，冲他招招手道：“今儿你做饭？”
“嗯。”
“真行！”花婶啧啧道：“把韭菜拿下来，我给你择，择好了让黑蛋给你送去。”
“这怎么好麻烦你？”吴涛推辞。
花婶二话没说，将篮子里韭菜拿出来道：“左右我在家也没事，黑蛋且还得哭一会呢。”
“那就谢谢花婶了。”
看着花婶一摇一摆地拿着韭菜回了家，吴涛暗自轻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原本他觉得自己家一顿饭连菜都凑不齐，已经够可怜了。
可再想到花婶一个人，三十不满的女人家，独自带着黑蛋这个拖油瓶，娘俩吃饱，全家不饿的，那苦楚就更别提了。
更何况，花婶的魅力在这十里八乡的，远近闻名。当初她嫁给黑蛋爸的时候，吴涛还只有吴江这么大，却依然看直了眼，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新娘子真他奶/奶的漂亮。
抛开杂绪，转身回了院子，正迎上老娘张惠兰端着一大匾蚕沙出来。
“哟，涛回来了？”
“嗯！”
“那饭还得等会，一屋子的蚕还没忙完。”
“行了妈，你和爸接着忙蚕桑。饭我来做，保管让你们忙完能有口热饭吃。”
张惠兰狐疑地看了从没下过厨房的大儿子一眼，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就算是半生不熟，也总比饿着肚子做饭强。
实在累得没劲了。
进了院子，一看水井边上的脏碗还在，小江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江，不想吃饭了？出来洗碗！”吴涛的口气没有半点客气，绝对是亲哥。
张惠兰拖着空匾回来道：“碗放那我来洗，江毕竟还小。”
“妈，你别总护着他。”吴涛放下篮子，一边洗菜一边道：“黑蛋比他小一岁半，现在在家里啥都能干。你再看小江，连碗都不会洗！”
“谁让黑蛋从小死了爸没人疼？我家江不用受他那样的罪。”张惠兰说得理所当然。
吴涛却是有些窝火了，也不搭老娘的话，只是语气愈发森冷：“小江，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洗碗，我跟玉皇大帝保证，你绝对没饭吃！”
“一，二……”
第6章 教育熊孩子刻不容缓
调皮起来连大黑狗都嫌弃的吴江，最终没敢等到老哥喊出‘三’字，便撩起东屋门帘子，瑟瑟缩缩地出门来，手里还握着两条可怜的蚕宝宝。
老娘看到幺儿那可怜相，忍不住插嘴道：“涛，你那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让着点江吗？”
吴涛愈发窝火了，不管自己身体里装的是前世三十多岁的灵魂，还是今生十五岁的灵魂，都不至于和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去争宠。
所以这话他没法接。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自己这对父母也有这毛病，虽说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前世吴涛对于这个弟弟从小让到大，到头来，这家伙有什么出息了？
自己用辛辛苦苦上班挣来的死工资，供他上学。结果这家伙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成绩越来越差，越来越水，最终高考原形毕露，考了个二本混个文凭了事，被进入985的黑蛋彻底甩开。
上大学之后，远在省外，更是撒丫子玩疯了，没人制得了他。
四年大学转眼即过，老俩口满心指望着他找个体面工作，在十里八乡挣回点颜面。结果呢，这家伙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于是顶着冷言冷语，又给他找工作、相亲、娶媳妇，转眼间掏空了自己的家底，吴涛啥也没说，认了。
日子走上正轨，有了媳妇抱了娃，原想着任性了二十多年的弟弟能浪子回头了。
谁曾想安稳日子没过两年，他便酒驾撞了人。
当时，吴涛正带着几十万在售楼处看房。金陵房子一天一个价，他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攒了点钱，琢磨着先把家定下来，结束这风雨飘摇的日子。
接到老俩口电话的一刹那，吴涛愣是二话没说，出了售楼处便坐车回来了。
这个家不能散！
于是几十万赔了伤者家属，换取了亲弟弟的自由。两年后吴涛再买同样户型的房子时，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总房款！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前世他就是这么让着自己这个亲弟弟，顺着老俩口独宠幺儿的心思，到头来，不止老俩口操碎了心，还让他跟在后面擦屁股……
这也是他刚刚见到八岁的弟弟，劈头盖脸就骂的原因。
一见面就撒谎，还偷吃，实在是熊孩子一个，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骂过之后，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这一世怎么也不能再让他长歪了！
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
否则就算将来自己的事业做得再大，挣钱再多，家里这个大后方也安稳不了。
现在看来，他还不敢忤逆自己的话，恰是教育的好时机。
就是父母疼幺儿的心思，实在是让他蛋疼不已。
过犹不及！道理嘛，他们不可能不懂，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教育得如此通情达理。
是该好好说说他们了，吴涛暗自定了定神，壮了壮胆，打定了主意。就在这时，脑海里灵机一动，也许可以借题发挥，一举把改填志愿的事情和他们敲定！
回过神来，眼见小江攥着老娘的衣角，小脸上眼巴巴地要哭。
老娘还是横不下心，又觉得大儿子对幺儿过于严厉了，于是不忍道：“行了行了，回屋继续捉蚕吧……”
“妈，古人云，长兄如父。你要是这么惯着他，将来他捅娄子，可别指望我帮衬他半点！”
“小江，你听着。你可以继续进屋玩蚕，但今天晚上饭菜都是我做的，你想吃，没门！”
说完了这番话，吴涛兀自埋头忙活。
麻溜地刮了丝瓜皮，洗净；方瓜藤淖水冲净，晾干。择了几个青椒，飞快地切成了丝。最后是黄瓜，一刀从头劈到尾，按在案板上，笃笃笃地切成了片。
眼见吴涛没说话，张惠兰本想把幺儿拽进蚕室里继续玩。可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拽动。叹了口气，径自进屋忙活了。
就在这时，大黑蹭地冲到了门口，意外地没有叫唤。
随即领着黑蛋进了院门，这孩子手里端着个菜篓子，里面是择得干干净净的韭菜。
“涛哥，我妈叫我送来的。”
吴涛鼻子一努，“放那儿吧。”
黑蛋放下菜篓子，一双哭红的眼睛盯着吴涛刷刷刷的菜刀怔怔出神。
“黑蛋，还怪我刚才出卖你吗？”
“不怪你，涛哥。小孩子偷钱是大错，小时候不知悔改，长大了就会铸成大错。”
吴涛眉毛一扬，没想到花婶在教育孩子方面，真有一套！难怪这孩子将来能考上985名校，只可惜花婶命薄，没享到儿子的福……
哎，收住，想得太远了！吴涛收了思绪，暗自思忖着，找个机会一定向花婶请教请教。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再说小江的教育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
“涛哥，你的刀法真快，切出来的黄瓜片全都一样薄！简直太厉害了，怪不得我妈总让我向你学习！”
“熟能生巧，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那我走了。”说完，黑蛋转身要走，忽然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站住！”
“涛哥，还有什么事？”
“你没吃饭？”
黑蛋点了点头道：“今天偷钱犯了大错，妈罚我不许吃饭。”
“那你饿吗？”
黑蛋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不言而喻。
吴涛放下菜刀，拍拍黑蛋的肩膀道：“行了，别回家了。一会帮我烧火，然后在我家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妈已经处罚我不许吃饭了。”黑蛋不敢抗命。
“我知道，一码归一码，你妈罚你没饭吃，是因为你犯了错。我留你在家吃饭，是因为你帮我烧火打下手了。”
“好！”黑蛋欣然答应，转身就出门去抱柴火了。
将韭菜切段，再剥上几头蒜，食材的准备工作就全部齐活了。同时黑蛋已经把柴火抱来，生起了火。
刷锅淘米，吴涛忙的井然有序。黑蛋的问东问西，并没有打断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反倒是二人之间的对话，让吴涛倍感舒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想到自己那倔弟弟，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倔强的身影，蹲在水井边，笨手笨脚地拿着丝瓜瓤洗涮着一大盆的脏碗。
这一幕看得吴涛心情既复杂又触动，小江，为了我们的未来，只能先委屈你了。
第7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吴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自己的大哥。
因为敬畏，所以害怕。
打他记事时起，就常听街坊四邻、远亲近戚对大哥赞不绝口。上学后，更是常听老师们提起大哥的名字，来教育小伙伴们。就连和黑蛋一起耍时，也总听他羡慕自己有个这样牛掰的大哥。
久而久之，吴江的幼小心灵不由自主地开始崇拜大哥。
爷爷的话，他可以充耳不闻；爸妈的话，他敢用行动去顶撞；唯独大哥的话，他不敢不听。
所以今天洗碗这事，他能反抗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极限了。
如果坚持不洗碗，今晚就没饭吃。吴江坚信，这事大哥做得出来。但是作为熊孩子，他正处于不辨是非、不知轻重的年纪，于是就僵持在了蚕室门口。
直到他的小伙伴黑蛋来了。
听着黑蛋和大哥聊得那么热乎，黑蛋又那么能干，吴江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瞬间就爆棚了。
哼，不就是洗碗吗！我也能干！
看着小江上了套，吴涛嘴角逸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大锅里米饭已经蒸上了，小锅里油花渐热，扔进一小撮葱花，立马爆出一阵诱人的香气。不等葱花爆老，立刻倒进脆嫩欲滴的方瓜藤，铁铲子熟练地翻炒起来。
得空的时候，一看黄瓜片已经腌制出水，滤掉盐水，将蒜瓣捣碎，掏糊抹上。倒上香醋、甜油和芝麻油，一阵搅拌，凉拌菜的香气顿时就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骤然传来。
吴涛一看，小江把碗摞得老高，而且毫无章法，歪倒了一地。
轻叹一声，眼见灶台下的火势已经稳了，于是对黑蛋使了个眼神。黑蛋会意，起身跑了出去。
黑蛋另找了份丝瓜瓤，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蹲到洗碗盆的另一侧，默默地抓起碗就洗。只是故意放缓动作，洗给吴江看。
“滚一边去，要你帮忙！”吴江并不领情，丝瓜瓤子摔进盆里，脏水溅了黑蛋一脸。
“你俩再闹的话，碗洗不干净，全都没饭吃！”
原本还想对小伙伴撒气的吴江，发现自己和黑蛋被绑在了一条船上，顿时有了顾忌。
加上厨房里飘来的诱人香气，以及肚子里越来越频繁的咕噜噜抗议，吴江只得乖乖地闭嘴，继续完成这未完的任务。
半个小时后，四道小菜全部搞定。大锅里的米饭，舀出了半碗米汤后，也已经焖好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看见外面俩孩子已经一起开心地玩起水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从屋子里搬出小方桌，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俩孩子主动地凑齐了凳子。四道小菜一上桌，顿时香飘满院。
吴江和黑蛋趴在桌上，盯着几个素菜直流口水。吴涛见状，不由心里一酸。连肉都没有，竟把他俩馋成这样。
感慨之余，更加坚定了他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要改变这一切，就要打破唯父母之命是从的惯例，慢慢让他们习惯听进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只有这样，这个家才能尽快走向富裕。
否则任由父母俩这样折腾，让人看着受累着急不说，还挣不着钱。因为前世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今晚他打算拿小江的教育问题开刀，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一旦打开口子，就立刻趁热打铁将自己中考志愿这事敲定！
回过神来，吴涛深吸一口气，对俩孩子下达任务，“黑蛋，你去叫爷爷出来吃饭；小江，你去叫爸妈！”
老爷子从房间里出来，自行打水洗脸，随后走到主座旁一坐。紧接着俩口子从东屋里出来，身上沾满了消毒用的石灰粉，连带着头发上都沾上少许。
“哟，真香啊！”张惠兰捶着后腰，一脸的意外。
“四个菜呀！”父亲吴炳华掩饰不住地高兴，“多少天没吃到口热菜了，今天居然托了儿子的福了。平时叫你弄俩菜，你总说没菜，你看儿子，一口气炒了四个！”
张惠兰解下罩衣，抽打在丈夫身上，弹起一阵阵白雾：“看把你瑟的。”
老爷子吴瑞春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不多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老爷子一摸筷子，吴江第一个开动起来。黑蛋不甘其后，二人饿坏了，吃得那是狼吞虎咽，嘴边沾满米粒都顾不上擦。
张蕙兰挨个尝了一口，“行啊，儿子，这手艺有你舅舅的水准了。第一回就能炒这样，果然是聪明！”
舅舅张忠平是民间大厨，平日里靠着在农村操办酒席挣钱。吴涛这一手小菜手艺，的确是前世从他那里学来的。
如果吴涛不提后面的话，倒也不失为一场和谐幸福的晚餐。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爸，妈，我觉得在小江的教育问题上，你们要重视起来。平时别老惯着他，这是在害他！”
张蕙兰一听，就上了心。因为这是大儿子今天第二次提了，而且这次口吻很正式。
见丈夫没在意，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说说老大了。今天他对幺儿的严厉，实在太过了。
“涛，你弟弟还那么小，你别总针对他，对他要求太多。”
吴涛扳着手指头道：“妈，我要求太多？我八岁的时候，洗碗，扫地，打猪草，打酱油，能做的我都会做。现在小江会做什么？洗个碗都敢跟我犟，打酱油连账都算不清。”
“小江不需要这么辛苦，他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了！今年你考了中专，就能早点毕业参加工作，到时候帮衬着家里，一起培养你弟弟上大学。”
“……你们是亲兄弟，你不帮他谁帮他？以后我们都老了，做不动了，只能指望你了。”
前世吴涛就是按照这话做的，可是如今听到老娘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为前世的自己感到委屈万分！
要不是他们把弟弟宠得太过分，前世弟弟何至于成不了才，到处惹祸？他又何至于那般疲于奔命，耗尽家财，几番沉浮？
“妈，爸，你们现在宠着他。我让他干活，你们拦着；调皮不听话，你们惯着；甚至顶撞大人，你们也一笑了之。将来他就能让你在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信不信？他能闯下大祸，让你们舍了老脸，都收不了场，你信不信……”
第8章 家有一老是一宝
话未说完，吴炳华当即翻脸道：“吴涛，怎么说话的？就不能盼你弟弟点好？”
不料话音刚落，老爷子把筷子一摔：“你们说这话亏不亏心？同样是你们的儿子，小涛小时候被你们管得多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怎么轮到小江，就另一套标准了？”
他们宠溺幺儿的做派，连老爷子都看不下去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不同人不同命。小江再这样被你们宠下去，将来就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到那时，你们有什么脸面要求小涛帮你们收拾残局？就算小涛能帮，帮得了一时，能帮得了一世？”
老爷子一发话，吴炳华顿时不吭声了。
张蕙兰仍不服气道：“爸，长兄如父，那我们老了之后，可不就得小涛照顾他弟弟么？”
咣咣咣！
老爷子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你还知道说长兄如父！现在小涛教育小江几句，你们为什么总是拦着？拦着也就罢了，小涛不在的时候，把小江玩命地宠着，惯着！”
这回连张蕙兰都哑口无言了。
不仅是她，连吴涛自己都惊呆了。
老爷子这一发飙，完全不在预料之中！
这分明就是抢戏！
不过看着爸妈二人满脸愧疚、一声不吭的样子，这效果还真比自己出马强多了。
感谢爷爷！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吴涛给吓呆的俩孩子碗里夹些菜，这才深吸一口气道：“爷爷，爸，妈，我打算放弃中专，直接考高中上大学！”
“什么，不是商量的好好的么，为什么要放弃中专？”吴炳华一脸的不解。
“因为我想考名牌大学。”
“读高中还好，可是上大学，那得花多少钱啊！”张惠兰犹豫着道。
吴涛正待解释，却被老爷子抢先反驳道：“舍得供小江上大学，舍不得供小涛上？”
吴炳华点了根烟，蹙着眉头抽了起来。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供大儿子上大学，只能靠他们两口子出力出钱，每年上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可是供小江上大学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有大儿子分担一些，他们的负担就轻多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再提了，否则老爷子气得不止是拍桌子了，很可能直接掀桌子。
老爷子续道：“人这一辈子，会面临无数次选择。谁都无法保证每次选择都正确，但只要遵循一个原则就出不了大错，那就是要有大格局！举凡格局大的选择，都错不了。若是因为怕这怕那而格局小了，目光狭隘了，即便以后再怎么努力，也难成大器！”
“……所以小涛想考高中、上大学，这没什么毛病！肯定比什么劳什子中专强！我赞成！”
吴炳华猛抽了几口烟，扔在地上用力碾灭，下了很大决心道：“行，供你上，砸锅卖铁，也供你上！”
张惠兰还想说话，却被丈夫一个眼神制止了。
一来今天这么一通闹腾，他们意识到，确实对老大有所亏欠；二来老大比老二正好大7岁，老大本科毕业，仍然能够帮衬家里培养老二，这和他们之前的想法并不冲突。
眼见父亲答应下来，吴涛颇为意外。这比预料中的顺利多了，一切都亏了有爷爷这个神助攻！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饶是如此，吴涛还是决定陈述自己的理由。
按照他的计划，这次的目的，不仅要让父母支持自己的选择，而且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爷爷，爸，妈，我放弃中专，是有理由的。”
说着，吴涛走到二八大杠前，取下书包，拿出报纸，翻找着一些新闻递给三位长辈道：“你们看看这些报道……”
老爷子接过报纸一抖，就见醒目标题赫然列道：
【教育部酝酿高等教育体制改革，预计三到五年内完成推广】
【中专教育体制弊端频现，工作包分配制度矛盾凸显】
【华夏受教育程度与发达国家差距显著，本科人才是短板】
【京、津、沪率先完成教育改革试点……】
张惠兰不识字，凑在丈夫的报纸前焦急道：“报纸上都说什么了？”
吴炳华正看得心惊入神，没有应声。
吴涛回道：“妈，这是我班主任专门找给我的报纸，上面那些报道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中专生已经不吃香了，将来社会需要的人才是本科生！”
“不吃香了？怎么说不行了就不行了呢？村里七队的老高家女儿，考上警官学校，工作不是分配的蛮好？六队的孙家儿子，考上财会学校，工资也很高啊！”
“妈，他们那是过去了。现在国家已经酝酿改革，等我三年后中专毕业，很可能就没人要，找不到工作。到时候，别说帮衬小江了，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老爷子合上报纸，脸色愈发凝重。
“小涛说的对，时代在变化，不能总拿过去的眼光去看现在和将来。过去老吴家还有三千顷良田，十几杆枪呢，现在日子扣扣巴巴，比以前家里的佃农好不了多少！”
“……现在报纸上已经开始造势，等到小涛三年后毕业，万一赶上改革，捧不上铁饭碗，那就等于十几年的学白上了，这险冒不起！”
随后吴炳华也放下报纸，性格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坚定地道：“没错，念了十几年的书，换不到一份好工作，这个风险不能冒！家里坚决供你，考高中，上大学！”
看着父亲的浓眉，比刚才舒展多了，吴涛心头的一口气总算顺了。
如果说刚才第一次同意，是吴炳华迫于情势做出的选择；那么这一次，就是他趋利避害，认清现实，从根本上认同儿子的决定了。”
“既然我们达成了一致，”吴涛收起报纸，心情愉快地道：“那我就宣布第二个决定！”
第一个决定闹得鸡飞狗跳的，差点没掀桌子；现在一说第二个决定，众人刚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提溜起来了。
吴涛哈哈一笑，“爷爷，爸，妈，我决定考高中、上大学，不花你们一分钱！我要自力更生，自己供自己上学。”
张惠兰先是一滞，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自己这大儿子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居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想想以前对小儿子的偏爱和独宠，她愈发觉得亏欠大儿子的太多了。
“涛，你说这话，妈真是高兴。这说明你能体谅我们的辛苦，这就够了。你放心，你爸既然答应供你，我们就算再苦再累，吃糠咽菜，也要供你上大学！”
第9章 坐拥宝山难见宝
一顿饭，吴涛很顺利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虽然关于自力更生的宣言，没有人相信他，但这不是重点，所以他便不再多说。
只要到时候将白花花的钞票摆在桌面上，他们自然就会相信了。
这叫事实胜于雄辩，到那时，不管“黑猫白猫”，你们都得听我这只能抓到‘老鼠’的“未成年”猫的！
晚饭过后，张蕙兰收拾桌子。老爷子起身回屋，冲着吴涛招了招手。
跟着老爷子进了正房的东头一间，一股书香味扑面而来。
全家书本最多的地方就属这里了，满满两书柜的书籍，各种杂书都有。靠窗的一张写字台上，堆满了信封，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宝岛那边寄来的航空信封。
老爷子走到藤椅前，坐了进去，摸过床上的蒲扇，边摇边道：“行啊，你小子，都学会使阴谋诡计了！”
吴涛顿时心虚道：“爷爷，我哪有？”
老爷子俩眼一瞪：“你爸妈没读过什么书，看不出来你的手段。你以为我也看不出来？想当年，我身边跟着一个警卫班，走南闯北，脑袋别在腰上和别人斗智斗勇！你那点小九九，也想瞒过我的眼睛？”
既然老爷子看出来了，吴涛也就敞开心扉道：“爷爷，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等他说完，老爷子便打断道：“我没怪你，否则我就不会帮你了。但是我得提醒你，小江毕竟是你弟弟，这关系你还是要处理好。另外，别说什么自力更生的气话！现在，你最重要的，是要把学习搞好！”
说着，老爷子从床垫底下摸出一个布包，那是一个蓝格子手帕包裹的钱包。
“喏，这里是两千多块钱。”老爷子展开手帕，露出一沓子老人头和大团结道：“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写信管你表大伯要！”
表大伯是大姑奶奶的儿子，兄弟俩人早些年因为颠沛流离，去了宝岛。直到九零年，才和这边联系上。
这年头，有个宝岛的亲戚，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但是老爷子从来不提，就算自己生活再怎么拮据，也不会主动跟外甥伸手要钱。
现在为了自己上学，他竟能拉下脸来写信去要，听得吴涛既感动又感慨。
“爷爷，这钱你先收着，我毕竟没到花钱的时候。”吴涛将一手帕的钱推了回去道：“等将来实在缺钱了，你再写信管表大伯要也不迟。”
“也是。”老爷子从中抽出两张大团结塞到孙子手里，“拿去补补身体，中考好好发挥！”
二十块钱，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了。这回吴涛没有推辞，收在口袋里。
把布包放回原地，老爷子把眼一阖，“行了，你出去玩吧。床头有些点心，你拿去吃。”
床头放着两袋纸包的点心，一袋是蜜三刀，像蜜一样甜，上面洒了一层的芝麻，特香。另一袋是金果棒，吃起来嘎吱嘎吱清脆，口感非常好。
前世吴涛最爱吃这两样了。
出了门，两样各尝了一口，便对黑蛋和小江招了招手。
黑蛋当即跑了过来，小江却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不睬。
‘这小子，竟然生气了！’吴涛将两个纸包塞给黑蛋，顺手取出一块三刀，走到弟弟面前，放在他嘴边，引着他主动吃。只要他吃了，这气自然就出了。
前世里，兄弟俩最爱的点心都是蜜三刀。
可现在，居然不管用了。小江愣是没有反应，置诱人的三刀于不顾。看得黑蛋正打算欢天喜地地吃金果，却不得不停下来。
小江不吃，他就不能吃。这是黑蛋心里最朴实的想法。
“哟嗬，气性还挺大！”吴涛失笑一声，一个倒卷把弟弟夹着抱了起来。
小江猝不及防之下，大喊道：“你放下我，放下……唔……”
话没喊完，蜜三刀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那甜如蜜的汁液融化在口腔里，顿时破了他的‘气’功。
井边洗碗的张惠兰见状，正想习惯性地喝止大儿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忽然间，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小江被放下来的时候，一块蜜三刀已经下了肚，生气的劲头自然就装不下去了。黑蛋指着他不停地笑，他便借机把气转撒到黑蛋身上。
俩孩子从院子里追打到葡萄园里，直到天色渐晚。吴涛这才叫住二人，把剩下的点心分了分，蜜三刀留给了小江，金果留给了黑蛋。随后拍拍黑蛋的脑袋道：“走，送你回家。”
黑蛋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
走到花婶家门口，推了推院子大门，没推动。
这么早，就锁门了？无奈之下，只有敲门。
很快，脚步声传来。大门打开，花婶一见是吴涛带着黑蛋，右手连忙藏到背后。
吴涛隐约见到那是一根擀面杖，心下一动，顿时释然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花婶又是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亲无故的，可不就得处处提防？
转身溜达回自己家，正赶上父亲刚从河渠里洗澡回来。
“小涛，以后不要说什么自力更生的气话了。家里既然答应你上，只要你能考上，我和你妈拼死拼活也会供你上。等得了空，我就把家里和田里的葡萄树全都砍了，种上庄稼。那样也能多挣点。”
“别呀，爸，这葡萄园多好啊。梨园村的千亩葡萄园，就剩咱家了吧？”
吴炳华闷头道：“是了，其他人家看葡萄不挣钱，丰收了也卖不出去，早就砍光了。”
吴涛看着满园挂满的葡萄道：“爸，要砍也得等到这季葡萄收了之后再决定。今年我暑假时间长，左右也没事。家里的葡萄就交给我来卖吧。”
吴炳华一想，也罢，往年这么多葡萄，只能赶在北方邻省的葡萄大货车到来之前，有点销量。但也顶多能卖两千斤葡萄，差不多一千块顶天了。等到葡萄园大批量成熟的时候，邻省的葡萄车队已经大军压境了，剩下的几万斤葡萄只能贱价兑给贩子，免费送给乡邻。
既然儿子愿意折腾，就让他体验体验挣钱的艰辛吧。
“好，今年卖葡萄就交给你了。”
目送着父亲回了家，吴涛在门前的葡萄院子转悠起来。家里的葡萄园，连同地里的葡萄园，大约有十来亩。
品种大都为巨峰葡萄。按照父亲的精品种植思路，亩产量全都压在三千斤左右。
如此算来，竟有三万斤的总产量！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销售渠道，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父亲他坐拥宝山难见宝，唯缺渠道尔。
第10章 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吴炳华把几万斤葡萄交给吴涛去卖，并没有指望他能挣到更多的钱。
他觉得，只要吴涛去赶几趟市集，就会体会到挣钱的不易了。
骑着二八大杠，驼上几百斤葡萄，蹬上十多里路，然后在集市口蹲上一上午，忍着酷热，耐着性子和各种大妈小媳妇讨价还价，还要跟各种二道贩子打价格战，最终，顶着一身臭汗，换得一些微博的钱财补贴家用……
然而吴涛才不会这么傻呢。
他一早就认定，家里出产的葡萄明明属于精品，而父亲却卖不出好价钱，这绝对是销售思路不对！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姿势，咳咳，换个思路，再来一次！
所以，大晚上，他一个人背着手在葡萄园里溜达来，溜达去，就是为了换个思路，来解决家里葡萄的销路问题。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被这风景沉醉了。
夏夜的习习凉风，吹着葡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葡萄架下闲庭信步，看着一串串青绿色的葡萄，挂满枝头，不由心生欢喜。
长大后，最怀念的就是葡萄园了。他甚至得意地和朋友拍着胸脯吹牛，哥们从小在葡萄庄园里长大的！
工作后，虽然也曾去过郊外的葡萄农庄采摘葡萄，甚至出席过一些葡萄酒庄的宴会，但所见到的葡萄园，远没有父亲打理的这片园子漂亮、精致。
忽然间，吴涛隐约觉得抓住了什么。
葡萄农庄？采摘葡萄？
农家乐！准确地说，以葡萄园为主题的农家乐！集餐饮，旅游、采摘和销售为一条龙的农家乐园。
梨园村地处农村，但距离北江市区并不远，交通还算方便。搞农家乐的话，地理优势得天独厚。如今私家车远未普及，交通不便或者距离太远的话，根本就不具备引流的条件。
而吴家又处在梨园村头的第一家，这样的地利之便，绝对是搞农家乐的不二之选。
再加上十亩精品葡萄园，这在整个梨园村乃至宾湖区都独一无二。在整个北江市，那也拿得出手，数得上号！
这样的条件，不搞农家乐，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占据这样的地理优势，就算没有精品葡萄园，搞个大棚草莓或者生态农庄，也比单纯的种地划算！
要知道，进入新世纪以后，农家乐逐渐成为短途旅游、生态旅游的主要形式，撬动了3200多亿的经济实体！
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不过吴涛也没有盲目乐观。
三千多亿，是二十年之后的市场规模！如今90年代的农家乐尚处于初级阶段，搞不好，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也是有可能的。
但无论如何，都值得试一试。
好在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将家里出产的优质葡萄卖出去就成功了。
当然，农家乐的葡萄要由游客亲手采摘，价格肯定要比市场上高个几倍！如此一来，再也不用和邻省的葡萄抢占水果市场，打价格战了。
这叫做细分市场，拓展渠道。
回到东边耳房里，吴涛趁着思路清晰，将农家乐的构想在纸上勾勒出来。脑海里结合前世几次农家乐的体验，很快列出了几大要素。
第一，农家院的建筑院落、就餐环境、洗手间；
第二，饮食卫生；
第三，零售配套……
看着自己列下来的几个条目，吴涛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无论哪一项都需要钱啊！
单单第一项开支，就蔚为可观。
可是钱从哪里来？
自家的那点积蓄只够修个厕所的，让老娘拿出来修厕所，她肯定一百个不愿意。
至于这一季蚕桑的收益，一千多，顶多小两千顶天了。这么点钱，要把自家修整得达到农家乐的经营标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让父亲去借？他恐怕会唾弃自己一脸。
为今之计，还是先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挣钱能力和眼光。不靠他们任何人的帮助，先挣到第一桶金再说。
到时候，白花花的钞票摆在他们面前，胜过自己苦口婆心的千言无语。
好在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而葡萄成熟的季节更在中考以后。一切都还来得及！
将农家乐的策划稿纸偷偷藏好，吴涛回想着今天晚饭时，和父母斗智斗勇的过程，忽然忍不住想写点什么。
摊开信纸，拿起英雄钢笔，不假思索地写下了这样一行标题。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前世他每每回忆往事的时候，触动最深的，就是这句话了。曾经看过一篇文辞质朴却寓意隽永的文章，就是以这个题目为名。
那篇文章早已深刻在他脑海中，如今下笔间融入自己的亲身体会，语言愈发凝练隽永。
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功夫还在，而工作多年积累的笔力犹存。所以这篇文章他几乎是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更添了几分文采和韵味。
落笔重读一遍，吴涛忽然觉得，咦，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没错，是心灵鸡汤！
忽然间，脑海里灵光一现，吴涛一拍大腿，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如今正是个鸡汤盛行的年代，不管是读者文摘，还是知音杂志，鸡汤文都有很大的市场。甚至一段时间内，杂志的封面故事，非鸡汤文莫属。
而他眼前这篇即兴之作，正属此类鸡汤文。只是前世它在后鸡汤时代，生不逢时。如今经过他的润色加工，完全有希望被知名期刊所录用。
看来被鸡汤文洗脑也不是件坏事，至少现在吴涛可以把它当做一种资源。
资源总要寻求利益最大化，而文字资源的利益，只有价高量广的杂志期刊才能保证。
价高，稿费丰厚；量广，一方面保证价高可持续，另一方面有助于尽快提高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吴涛隐约记得90年代的知音杂志，稿费标准最高。这个江城出产的杂志，销量一度登顶，而稿酬也达到千字五六百，甚至更多。之所以对知音了解得如此清楚，因为安蓉就是它的忠实读者，每期都买，一期不拉。
打定主意，吴涛决定先投知音探探路。如果成了，他完全可以靠这条路子获得第一桶金，向家人证明自己的眼光和实力。
况且这条路子，既符合他的身份，又不耽误学习，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第11章 一滴蜜糖的故事
有了方向，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将《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篇文，又反复修改了几遍。吴涛仍觉不太保险，干脆再写一篇，来个双保险！
反正类似的文章和段子，在他脑海里还有很多很多。全都是互联网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福利，只要用心组织提炼，经由他的笔力发挥，写个百八十篇的应该不在话下。
稍一思忖，又提笔写下个标题：一滴蜜糖的故事……
周日下午三点钟，吴涛推出了二八大杠。
张蕙兰不得不抽出空来，替儿子择米，准备食材。
“今天怎么走那么早？”
“早去办点事。”
张蕙兰倒掉米里择出来的沙子，将粳米装进米袋道：“昨儿的事，你怪妈了？”
“妈，你说得哪里话？昨儿你们既然能同意我考高中，那些过去的事我怎么可能放心上？再说了，我比小江大那么多，哪能真跟他计较？”
张蕙兰总觉得老大更加体贴懂事，所以母子俩交流时，反倒是不善言辞，甚至连一句赞誉的话都没有。
吴涛并不觉得失望什么的，因为这就是老娘的性格，他早就习惯了。
片刻后，张蕙兰从屋里拿出积攒了一段日子的草鸡蛋，就要往米袋子里塞。
吴涛连忙拦住道：“妈，这些还是留给小江吧。”
“你放心，有小江一口吃的。”说着，还是要硬往里塞。
“小江昨晚都跟我告状了，说有一个月没吃到鸡蛋了。”吴涛笑道：“你就留下来吧。这段日子，家里蚕桑和农忙赶一块去了。小江连饭都吃不上，这些就给他补补吧。”
张蕙兰笑着放下鸡蛋，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十块钱，这是两周的零花钱。
吴涛没收，拍拍口袋道：“爷爷给了我二十，足够了。”
推着二八大杠出了院门，吴江和黑蛋从隔壁花婶家露了头。
“哥，你做饭可好吃了，我等你下次回来再给我做！”吴江远远地喊着。
吴涛没好气地笑骂道，“你就是个吃货！”
倒是黑蛋执着地追了上来，小手里捧着俩滚热的熟鸡蛋，硬塞到吴涛包里道：“涛哥，我将来也要和你一样，考高中，上大学！”
吴涛连忙从包里掏出那俩鸡蛋，打算还给黑蛋，黑蛋却早已跑远道：“这是我妈特地为你煮的。”
透过黑蛋的背影，看见花婶靠在自家门口。
花婶还是那个花婶，倔强得不愿欠任何人人情。昨晚留黑蛋吃了顿饭，今天定要塞两个鸡蛋偿还。
二十分钟后，吴涛推着车子滑进了水利站大院。和唐大爷打了声招呼，卸下米粮，放进房间，连汗都顾不上擦，便直奔学校去了。
三点半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同学。
吴涛知道，安蓉是一定在这里的。她生活在区政府大院里，有专人照顾着，并不需要回家取干粮和钱之类的。至于和父母团聚，她的父母都是大忙人，想团聚得先预约。
和安蓉一个默默的眼神交流之后，吴涛回到座位上，拿出昨晚写的两篇稿件，做最后一遍通读检查。
这两篇文章中，吴涛对一滴蜜糖的故事，更有信心。
这个蜜糖的故事，曾经被黄易摘录在寻秦记小说中，透着深刻的哲理，相信一定足以打动知音的编辑。至于以后黄易大师写寻秦记时，会不会纠结于这个素材，他就顾不上了。
“一滴蜜糖的故事，这是什么？”
吴涛正自琢磨得出神，冷不防赵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丽挺翘的臀部挤过他的后背，进入里面的座位道：“你那么心虚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文？”
吴涛没有回答，径自收起两篇文稿道：“你怎么来这么早，这不符合你的作风！”
“哼！”赵丽把嘴一揪，“还不是听你的话，和我爸妈闹掰了！那个家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你可真行！”吴涛啧啧道。
“那你的事，和家人商量好了？”
“当然！”吴涛说完，起身径自朝安蓉走去。
安蓉身边围了一群女同学，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得益于九年义务教育的福音，初中的女生数量还不少。单纯朴素的外表之下，不乏一些清秀可人的美人胚子。
听她们的话语，全都在憧憬着未来。
有人选了高中，憧憬着大学生活；有人填了师范，憧憬着为人师表的生活；有人把宝压在中专上，憧憬着一辈子的铁饭碗生活。
还有更多的人，根本没得选。她们除了成为南下打工大军的一员，没有第二个选择……
见到吴涛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笑着调侃道：“吴涛，真羡慕你和安蓉，能一起上北江中学双宿双飞。哎，哪像我们，只能南下去做打工妹喽……”
安蓉脸皮薄，掐着对方的腰间软肉笑骂道：“死唐燕，成天就知道瞎说八道！”
唐燕连连告饶，安蓉这才放过了她。转而问吴涛道：“你有事？”
“借我一本知音看看。”吴涛回应着安蓉，目光却落在唐燕的身上，她的容貌一般，身架子却是少有的标准，近一七八的身高让她显得尤为鹤立鸡群，一双大长腿更是黄金比例，这根本就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想到这里，吴涛随口道：“唐燕，以你的条件，做个模特绰绰有余，钱绝对不少挣。做什么打工妹，实在太屈才了。”
唐燕一怔，颇为不好意思道：“真的？”
“嗯。”
安蓉从桌肚里抽出一本知音，一不小心带出本书掉在地上。吴涛随手捡起，原来是《大众摄影》的月刊，心里一动，这才想起，初中时的安蓉是个资深摄影迷，除了知音以外，最爱看的就是大众摄影了。
直到上了高中，她才放弃摄影这个爱好，转而将心爱的相机寄给了吴涛。
随后的日子里，吴涛便和相机为伴，无意间练就了几近专业的摄影技能。
都说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参加工作后，吴涛再也没有精力去摆弄它了。只能将相机束之高阁，单纯作为一种回忆。
“对了，蓉蓉，你投稿给大众摄影的样片，被录用了吗？”唐燕看着大众摄影提起道。
安蓉一脸颓丧地道：“没呢，太难了～”
第12章 臣妾万万没想到
在宾湖这种并不发达的小地方，如果有人把自己文字变成铅字，那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即便只占用一个小小的版面，也足够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好一阵子。
安蓉对于摄影的执念，正是源于这种追求。
在她看来，学习成绩已经好到足以顺利考入北江中学，没什么提升的动力了。
而要和其他优等生有所区别，她就必须培养一些与众不同的爱好，并且同样取得不俗的成绩。
恰在这时，舅舅送给她一台价值不菲的单反相机作为生日礼物。所以从拿到相机的那一刻起，她就对摄影着了迷。
如今也有小半年了，拍了不少作品，却屡投屡不中，不仅搭上了不少零花钱，而且浪费了很多个周末。要不是有个当区委书记的爹，单单这些洗照片和投稿的花费，就足够她心疼好一阵子了。
不过吴涛却清楚，大众摄影其实没那么难中，安蓉只是没找准门道而已。但眼下并不适合说这事，所以他啥也没说，转身回了座位。
就这一转身的功夫，赵丽已经摸出了他的稿件在读。
“有个旅客在沙漠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啪的一声，吴涛手掌按在了稿件上。
刚刚被故事勾起了好奇心，赵丽此刻全然没有‘偷看别人稿件不对’的觉悟。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你拿开，拿开……”
赵丽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顶走吴涛，挪开他那只手。
吴涛只是岿然不动，赵丽便无法挪动他分毫。一双眼睛盯着吴涛的指缝，巴望着能看到接下来的一两个字。
可是臣妾看不到啊！
气急之下，赵丽张嘴就冲着吴涛的胳膊咬了上去。吴涛吃痛之下，左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对方拱起的翘臀上。
不过，赵丽刚咬了之后，就后悔了。所以并没有用多少劲，只是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齿痕。
可是嘴巴收也不是，咬也不是，于是就变成了若即若离的亲吻，亲吻吴涛的小臂。
直到吴涛这一巴掌，打得她嘤咛一声，双腿一软，坐了下来。
“怎么打人家那里！”像嗔喜，似责怪，反正吴涛没听出来，没好气地反驳道：“那我该打哪里？”
赵丽眉头一皱，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了。在刚才的情形下，打头吧，太粗鲁了；打背吧，本姑娘又没病；打腿吧，根本够不着。看来只能打那里了……
想通之后，再抬起头来，吴涛已经捧着一堆东西离开了。
“又去干什么了，神神秘秘的！”赵丽嘟哝着趴在桌子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又回味起刚才那一巴掌带来的奇怪感觉……
吴涛拿着稿件和一本知音杂志，出门推上二八大杠，直奔邮政局。
投稿这事，在没成之前，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赵丽这样的八卦女人。
平日里有什么小道消息，吴涛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就是得益于和她同桌的福利，有时候不想知道都不行。
学校里某老师和某某老师谈恋爱，大半夜的在操场上小树林里亲嘴……
某班俩同学，半夜去录像厅看黄色录像，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今年新来的某漂亮音乐老师，是教育局某处长的关系……
上到教务处、教师圈内的各种风闻，下到同学圈里谁被谁早恋了等各种小道消息，赵丽全都一清二楚。
这种女人，让她知道自己写文章投稿发表，不就等于让全校人都知道了吗？
半个小时后，吴涛回到教室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课堂，顿时陷入安静，全班的同学纷纷转头看向他。
这反应，不对啊！
吴涛回了回头，身后并没有班主任或者其他老师。怎么会引来全班的注目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一个叫杨光伟的男生打破局面道：“吴涛，听说你写文章，准备投稿知音杂志社？”
“谁说的？”吴涛的语气有点气急败坏，心里却是暗自纳闷，自己做得已经够隐秘了，怎么还被别人知道了？而且看样子，全班人都知道了！
杨光伟眼神一转，瞥了眼赵丽的方向，嘴上却道：“没别的意思，你的文章不管能不能被录用，我都佩服你的勇气！”
这话说得倒也出自真心。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连把自己文章拿出来当众朗诵一遍的勇气都欠奉，更别提投稿给知名杂志了。
后排的唐燕蹭地站起来，吆喝道：“吴涛，你的文章能给我们看看吗？让我们学习学习！”
“不能！”
吴涛果断拒绝，回到座位上，赵丽正一脸得色地看着他。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赵丽支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子，发出节奏感很强的马蹄声。
“你写的文章，还有你带走了知音杂志，加上有人看到你进了邮政局，所以……”
“你可真行！”都会推理了！谁说胸大一定无脑了，害人哪！
他忽略了赵丽身为八卦女王，向来就不缺消息渠道。刚才他去邮政局，恰巧被某个同学看到，传到赵丽耳朵里，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这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认识他。
现在这事传出去了，吴涛的压力顿时有点大了。对赵丽这个罪魁祸首，也难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赵丽还不明白他摆着张臭脸的原因，撇着嘴叫屈道：“你生什么气嘛！投稿是多有面的一件事啊？我都跟他们说了，你的文章写的很好很精彩！”
就在这时，后面隐隐传来几句不合时宜的声音。
“他一定是对自己的文章没把握，所以才不愿意给我们看！”
“一定是的，听说安蓉摄影投稿投了很多次，都没中呢。”
“是啊，出名的杂志，哪那么容易中？”
“听说那些稿件作者，都是些专栏作家，或者知名记者，中学生玩这个，没机会出头的！”
一听这议论，赵丽那火爆脾气蹭地就上来了。
正要站起来，却被吴涛一把按住，嗯，按在了丰腴的大腿面上。
“行了，别丢人了，还嫌这事不够大，想把老班都引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我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啊～”赵丽更加委屈。
第13章 八卦是一场泥石流
人嘴两张皮。传到别人耳里的话，别人怎么说出去，是根本无法控制的。
这就是八卦消息拥有旺盛生命力的症结所在。
因为每个人在传话的过程中，都会融入自己的理解和加工，以宣泄或者表达某种内心的情感。
就像是一场泥石流，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所以到了晚间的时候，关于吴涛写文章投稿的事情，全校同学都知道了。
小地方的学生，本就没见过大世面。加之对投稿变铅字这事，感到新鲜又神圣，觉得那是一种大荣耀，难度肯定小不了。
所以津津乐道之余，普遍对吴涛这次大胆尝试，表示不看好。
虽然当初赵丽宣布这事的时候，把吴涛的文章夸得像朵花似的，但依然改变不了众人对投稿这事根深蒂固的武断。
晚自修的时候，赵丽回到位置上，很郁闷。仿佛被人津津乐道的人，是她而不是吴涛。
再看看吴涛，彻底不理她了，她就更加郁闷了。
“吴涛，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统统不看好你……”
吴涛没有反应。
“当初我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的故事那么精彩，我都说了……”
吴涛依然没有反应。如果同样的故事，经由不同的人说出来，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那么还需要口才、笔力这些东西干什么？
“吴涛，你就原谅人家这一回嘛……”
这回吴涛没法不理她了。因为对方的下巴压在了他手臂上，双臂纠结地拧在一起，将原本就很可观的大胸挤出一种亮瞎眼的效果来。
一瞬间吴涛的脑海里，闪现了以下几个词：爆ru，童言巨ru，ru娘！
该死，你还是个少年，请保持纯洁！好吧，呼之欲出，惊爆眼球！
够了，打住！吴涛晃了晃脑袋，挥去亮瞎眼的眩晕感，一缕气流冲出鼻翼，发出一道软绵绵的‘哼！’
见到这招似乎有点效果，但是未能一竟全攻。赵丽干脆把屁屁一撅，“不然你再打我一下好了！”
吴涛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眼角的余光落在那包裹得紧紧的地方，左手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几下。
‘喂，左手，安蓉才是你的女朋友！距离这个八卦的、妖艳的、暧昧的婆娘远点！’暗自严重警告了自己的左手，吴涛收回目光，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就在刚才，他已经知会了老班，关于和父母就报考高中达成统一意见的事情。而老班正式对他下达了任务目标。
保底目标：中考全市总榜前五十名；挑战目标：北江中学入学排名前二十名！
值得庆幸地是，作为重生人士，他的两世记忆完美融合。学霸的基础仍在，不需要从零开始了。
而最近三次的统一模拟考，他的名次在全市排名70～80之间浮动。距离保底目标尚有不小差距，和挑战目标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
这让他不得不客观审视自己的实力，于是他翻开近一年的模拟考试卷，开始进行统计分析。
语文满分150，得分区间125～135分，失分项主要是作文，在5～15分之间波动。
数学满分150。得分区间145～149分，没有固定失分项，属于正常波动。
英语满分120。得分区间105～115分，失分项主要是听力，在5～10分间波动。
物理、化学、政治三门满分均是100分，得分区间90～100，没有固定失分项。
前世他的中考总分是669分，共计丢掉51分，全市排名六十九。按照正太分布的规律，他粗略一估算，若想完成老班定下的挑战目标，至少要考到685分以上。
至于保底目标，不用考虑了。因为要做，就做最好！
16分，吴涛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失分项，顿时豁然开朗。只要弥补了语文作文和英语听力这两大失分项，就可以轻松达到目标。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心里有了底，吴涛找出所有的语文试卷，按照作文的要求，重新思考，开始写作……
这样一来，他发现完全可以不受外面的风言风语所干扰了。
专心地审题，辨明题意，确定立意，列好文章结构，规划援引素材，很快一篇文章的骨架脉络便清晰起来。
剩下的就是笔力的问题了。一篇600字的标准作文，以他的手速，基本可以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包括润色和修改。
一晚上，他刷刷地写了6篇作文。看得赵丽直呼‘妖孽’，简直就是人形作文打印机！
不过这么离奇的事，赵丽总算学乖了，不敢再对外绘声绘色地宣传了。
直到晚自习结束，吴涛方才停笔，和安蓉一起离校回家。
夜凉如水，街道两旁偶有残留的灯光。两个人走在寂静的夜里，倍感亲密。
“这么说，赵丽说的都是真的了？”
“嗯。”对于安蓉，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是知音的审稿真的很严苛，我表姐在大学里，投了很多篇，都被拒了。”
“这么说你也认为，我过不了稿？”
“当然不是。”安蓉会心一笑，展现一个温暖的笑容，“以你的性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我是知道的。而你的实力，我也是清楚的。”
“你到底是相信我的性格，还是相信我的实力？”
“嘻嘻～”
“好啊！你避而不答，看我怎么收拾你！”吴涛使出抓奶龙爪手，扑了上去。当然抓得不是奶，而是对方的脖颈和胳肢窝，安蓉这两个地方最敏感了，他知道。
安蓉咯咯地笑着跑开，吴涛也被她纯真的快乐所感染，暂时忘却了体内三十多岁灵魂应有的稳重。
片刻后，安蓉眨着小白兔般的无辜眼神，向他求饶。
一段嬉闹奔跑，其实并没有跑出多远。
“摄影投稿，我打算放弃了。既然你也报考北江中学，那我要努力了，总不能比你差太多。”安蓉攥着秀拳宣布道。
“那你可要加把劲了，老沈给我定的目标是北江中学前二十名，我决定试试。”
安蓉顿时苦兮兮地嘟着嘴巴道：“老班真的好变态……，你也是！”
“还有摄影投稿，其实没那么难。只是你没找到门道，有机会的话，我教你。”
第14章 理想是要有的
“好啊好啊~”安蓉雀跃之余，好奇道：“摄影你也会？你怎么什么都会？”
“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其实我是……”吴涛故意卖了个关子。
安蓉追着他问：“你是什么嘛，快说快说……”
“我是文曲星转世！”吴涛一副认真脸，说得铿锵有力，“我出生之时天生异象，北斗第四星异常闪亮！而且我身上的印记也有鲜明的特征。你看这手指，像不像笔？再看手背这颗痣，是不是跟墨一样黑？古人云，手指似笔，痣黑似墨者，必为文曲转世也！”
“唔哈哈哈……”安蓉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我差点就信了！”
将安蓉安全送到区政府大院，吴涛掉头回到水利站宿舍，提上红色塑料桶，到院子里的老式手压水井旁，打了一桶清冽的井水，提回房间。灌满一个热水瓶，插上热得快烧了起来。
回到书桌前，他不由琢磨起写稿这件事。
今天投出去的两篇稿样，有点投石问路的意思。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挣钱能力，也为后续农家乐计划攒点资金。
可是如果这两篇文章被录用了，而且获得一笔不菲的薪水。那么接下来呢，还写不写？
不写？一篇文章的稿费抵现在好几个月工资，是不是有点亏？还有脑子里那么多料，全白瞎了吗？就连前世辛苦磨练出来的文笔，也派不上用场了？
写，肯定要写！吴涛一拍桌子，不仅要写，而且要利益最大化，写出名堂来！
理想是要有的，万一真实现了呢？
万一真在文娱圈混出一席之地的话，带来的好处无疑是大大地。比如韩寒，比如郭小四，个个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主。
收回发散的思绪，吴涛习惯性地转着钢笔。文娱产业的爆发，距离现在还太遥远。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要让自己的笔名频繁地出现在著名期刊杂志上，打响知名度，形成影响力。
这意味着他发表的文章不仅要有‘质’的眼球效应，而且要有‘量’上的规模效应。
这且不难！
先把脑子里宝贵素材记下来再说吧，不管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鸡汤文，还是脍炙人口的段子，统统记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万一日子久了，忘了多可惜？
一通忙碌，直到凌晨时分，他才放下钢笔，起身舒了个懒腰。看着几十篇的素材和提纲，心下终于踏实了。
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心满意足地睡觉。
翌日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和安蓉一起欢快地路过豆包店。
胖胖的老板娘招呼着：“今天要不要来点，刚出锅的牛肉豆包？”
吴涛看了安蓉一眼，笑着婉拒。随后走进隔壁的一家小店，点了两碗酸辣汤和三根油条。
一碗原汁原味的酸辣汤下了肚，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从初夏的困乏中醒来。安蓉的双唇被胡椒粉辣得红润欲滴，白皙的手掌不停地扇着檀口吐出的**气息。
酣畅淋漓！
吴涛付了钱，拉着安蓉离开小吃店。安蓉的小脸顿时拉长了，“每次都是你抢着付钱，你那点生活费够吃几次早餐的？跟我那么见外，人家可不高兴了。”
“有男人在，怎么能让女孩掏钱？”吴涛说得理所当然，“放心，这次爷爷给了我不少营养费，不会饿着我自己的。”
“大男子主义！”安蓉嘟着小嘴道。
回到学校，风言风语还在发酵，走到哪里都不免被人指指点点。
吴涛干脆守在座位上，继续昨天的作文强化计划。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上厕所，他都没离开座位。
直到下午课外活动，赵丽气咻咻地从外面回来。
“气死我了，真是欺人太甚！”
吴涛没理她，她这样的脾气，说的好听点，那叫嫉恶如仇；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庸人自扰。
“你的投稿文章，什么时候能有结果？”赵丽的语气有点迫不及待。
“至少两周吧。”
“那我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赵丽一脸愕然，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吴涛回头一看，好家伙，那胸前剧烈起伏、波涛汹涌的，看样子是真气的不轻。
“八卦这种事情，你再生气也是没用。等到它的热度过去了，自然就消亡了。”见惯网络热点事件、各种炒作案例的吴涛，如是说。
赵丽的口气带着火急火燎的紧迫，“现在不光是八卦这件事了，是有人针对你的稿件能否被录用，专门设了个赌局！所以在你投稿文章出结果之前，恐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平息了。”
吴涛不以为然，“谁这么无聊，这种局有什么玩头？”
“他自己投了100块作为保底奖金。这才一天的功夫，赌你过不了稿的押金已经达到180块了。”
在人均生活费只有每周5块的中学里，180不算是小数目了。
“怎么个玩法？”吴涛觉得有点意思了。
“输了的就全赔了，赢了的话，按比例瓜分双方所有押金和保底奖金。”
吴涛了然，学校里的小打小闹，倒也不会去费心计算什么赔率。如此算法，简单明了。只是能拿出100块作为保底奖金的庄家，这手笔真不小。
“那赌我能过稿的押金有多少钱了？”吴涛饶有兴致地问。
“只有20块！”赵丽说得垂头丧气。
吴涛总算回过味来，“这局tmd不是针对我的吗？”
“当然是针对你的！”
“谁干的？”吴涛一时想不通。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对方不惜自掏腰包，来设局羞辱自己。
“董阳阳！”
原来是他，安蓉的暗恋者。一个小康家庭的二代，只可惜人长得差了点，瘦得跟麻杆似的不说，一张白净的脸皮全让倒三角的脸型给毁了。
看来他设这局，是把自己当作情敌嫉恨了。
既然你想玩，那哥不介意陪你玩玩。吴涛掏出10块钱道：“我押能过稿，怎么押？”
赵丽一见吴涛这意思，俏脸上顿时雨过天晴，这说明他对自己有信心！
“交给我就行了，董阳阳坐庄，我必须监督他，免得他暗做手脚，操纵赌局！”
第15章 久旱逢甘霖的知音编辑部
有了吴涛投入的10块钱，押在己方的押金，顿时上涨到30块。
赵丽对于这场赌局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虽然这30块钱，是她、安蓉和吴涛各出10块钱凑起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积极发动麾下八卦女团的力量，东奔西走地为吴涛寻找更多的支持者。
只可惜收效甚微。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董阳阳那样，随随便便掏出100块零花钱给大家做彩头。大部分人兜里的那点钱都是得之不易的生活费，掏出来投一个必输的赌局？他们并不傻。
直到周末的时候，30块的押金堪堪涨到35块5毛。
这其中，杨光伟贡献了1块，唐燕贡献了5毛，剩下的都是4毛，3毛的零碎钱。
更离奇的是，最小投注额竟然是一张饭票，折合人民币5分钱。
吴涛看了看这账目名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丽。
“其实你不必太沮丧，押注咱们的押金越少，赢了之后，分到的钱就越多。”
赵丽手捧着下巴悠然一叹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样的结果，实在太没面子了。你没瞧见董阳阳那个得瑟的劲……”
转眼到了周一。
江城，知音编辑部。
总编胡迅必气势汹汹地从办公室出来，一双单眼皮小眼目露凶光，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样刊，啪的一声甩在副主编面前。
“这种水平的内容也能选为封面文章？你是打算砸了知音的招牌？”
副主编名叫王超，是个弱不禁风的文科男。长得颇具古风，标准的文艺青年。
见到老大如此发飙，王超心里直发虚，但该解释的话，还是要说。
“总编，咱们对封面文章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既要有故事性，又要有新奇性，还得提炼出人性的闪光点，起到励志的作用。这么多要求浓缩在一篇两千字以内的文章中，必须字字珠玑才行。所以最近这方面投稿数量锐减，水准也上不来。相比之下，就这篇还能凑活了……”
“这种事能凑活吗？”胡迅必一言否决道：“马上找专栏名家约稿，换掉这篇。”
“可是今天已经22号了，今晚样刊就要交付印刷，后天就得发行铺货了。”王超左右为难：“时间太赶，就算是名家出手，恐怕也来不及。”
“把所有的名家都问一遍，实在不行就提价。只要文章质量过关，千字一千都可以。”下达了死命令之后，胡迅必转身回了办公室。
王超顿时抓狂了，无奈之下，找来专栏名家的电话薄，耐着性子一个个地拨过去……
转眼到了中午，王超快要崩溃了。一上午他打了近百个电话，耳朵和脖子都被电话机磨得发烫，仍旧一无所获。
这年头文人的秉性难改，不好伺候，一听说一天之内提供稿件，纷纷摇头表示做不了。
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行，因为他们说文章是需要灵感和积淀的，压根不是钱的事。
满腹郁闷的王超，连中饭吃不下。垂头丧气地去洗手间，路过采编室时，听到里面传来琅琅上口的朗诵。
“有个旅客在沙漠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顶着爆炸头的王超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前，听着里面低沉的女声继续朗诵着。片刻后，他颓丧的脸上豁然开朗，直接冲进了采编室。
“……啊，王主编！”采编室的实习编辑叶云菲仓促起身。
“你刚才读的文章呢？”王超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像个发狂的恶狼般笼罩着叶云菲。
“主编你是说，一滴蜜糖的故事？”叶云菲弱弱地道：“这是我刚刚拆阅的投稿信件，还没呈送编辑部呢。”
“直接给我！”
叶云菲从桌面上找到那封投稿信递过来道：“对了，还有一篇，也是这位作者的。”
“这人投了两篇？”王超颇为意外：“也好，都给我吧。”
拿着那封来自北江的挂号信，王超如获珍宝地回到编辑部，连洗手间都忘了去。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看着行云流水地笔迹，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片刻后，编辑部传来‘咣’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癫狂的声音：“好文啊，好文！封面文章终于有着落了！”
喜不自禁地王超当即拿上原始稿件，赶往总编室，连门也顾不上敲，直接闯了进去。
“怎么连门都不敲？”
王超攥着稿件，一脸兴奋：“总编，封面文章有了，有了！”
“哪位名家的稿子？快拿来我看看！”
“不是名家！”王超递上稿子道：“你看了便知。”
胡迅必对他的故意卖关子并不感冒，“你不会又随便找篇文章来糊弄我吧？”
“总编火眼金睛，我哪敢糊弄您？还是那句话，你看看便知。”王超带着迷之自信，回答得不卑不亢。
胡迅必展开稿件，一看标题，站在命运抉择的十字路口：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这题目起的很‘知音’！有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一向严苛的胡总编眉头缓慢舒展开来。
片刻后放下稿件沉吟道：“不错，这篇总算没让我失望。写得很有深度，故事性和新奇性兼备，很久没见过这般有哲理的稿子了。”
“总编，其实这里还有一篇更精彩，同样出自这位作者之手。”
“哦？”胡迅必一把抢过第二篇稿子，迫不及待地通读起来。
数分钟后，胡迅必长身而起，一双小眼炯炯有神地道：“这位作家很有潜力，既然不是名家，我们就抢先把他签下来。能写出如此有深度有内涵的文章，而且一次就寄两篇，将来一定大有潜力。”
“总编，我也是这么想的。”王超思忖着道：“可这位叫‘涛声依旧’的作者除了留个地址，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们这一期样刊出刊在即，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怎么办？”
胡迅必心下一动，拿出总编的决断道：“那就拍电报，尽快取得联系。”
王超眼睛一亮：“那稿酬呢？”
“如果他愿意签约成为本刊专栏作家，千字1000；否则千字800。”
“是，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