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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鬼吹灯txt下载     鬼吹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湘西疑陵 第十章 双面尸(4)

    王浦元走上前来,我警惕地转回身,问他要干吗。他笑了笑,叫来一个手下指着我说:“阿三,这位胡掌柜你替他处理一下伤口。”

    那个叫阿三的大胖子点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急救箱对我说:“胡掌柜,劳烦您到这边来,我替您看看。”

    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反正我脸皮厚,不信你这点儿好处就准备把我收买了。我在那个叫阿三的伙计面前坐下,他戴着口罩从包中取了一副尚未拆封的橡胶手套,然后叫人用酒精消毒,最后才开始慢慢地走到我身后。我说:“这位小哥看着挺专业,哪个单位的?”他憨笑了一下说:“哪里专业,不过是跟着王老板混口饭吃。您这几针缝得才叫专业,胡老板真英雄。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得给您做点儿清理。”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在意,按一般流程走就行。

    在我接受治疗的同时,王浦元一直处于观望状态,估计是替他那个不成气的孙子担心。我本想告诉他王清正跟其他人在一块儿,暂时应该还算安全。可转念一想,王家祖孙瞒着我们干了不少好事,让他多担心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对。阿三在后边磨叽了半天,最后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满头大汗的肥脸,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王浦元身边耳语了几句。我看着气氛不对,就随口问了一句。王浦元瞄了我一眼说:“算你命大,没有沾上尸毒。要不然,哼!”

    我心头顿时漏了一拍,合着他猫哭耗子装了半天好人,只是在找机会要我的命。

    “不服气?”王浦元抖了抖衣袖,正色道,“你可以问问在场的诸位,刚才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不是日本人?”我见那群双面尸都穿了日本人的工作服,还当他们就是昨天袭击营地的匪徒。可现在听王浦元这话头里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阿三一直在边上站着,回答说:“这几个兄弟都是我们的人,混在日本人的队伍里充当内应,本准备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

    “那他们的脸?”我看着洞外熊熊燃烧的火焰,又想起了那一张张扭曲变形的人脸。

    “哪有人天生那副模样。”阿三说到一半看了看王浦元,后者朝他点头,示意可以继续说下去,“先前我们并不知道哪儿出了毛病,直到在大殿跟日本人交手的时候,有一个兄弟忽然发狂伤人,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制伏。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地下待得太久以至于精神崩溃,所以才会到处伤人。可事情慢慢变了样子,先是被伤的几个人先后陷入昏迷状态,随后他自己的脸忽然化脓出水,到最后整个脸几乎烂得快要掉下来了。当时我对他进行了抢救,但始终无法解释这种突发性的疾变,不到半个钟头人就断了气。没想到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王浦元有点儿不耐烦,让他拣重点。阿三点点头说:“负责掩埋尸体的人回来之后说,尸体出现了异样,脑袋后边鼓出来一块大包,肿得有脸盆大。我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让他们带着我折回现场,打算再做一个彻底的尸检。谁知道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土坑已经被人刨开了,底下别说尸体,连根毛都没剩下。王老板认定了这尸体有诈,喝令所有人整装,迅速撤离大殿。后来的情况你也该明白,我就不做赘述了。”

    “你是说你们离开大殿之后遭到了双面尸的袭击?”

    阿三苦笑道:“我们当时的处境不比你好多少,先在大殿受到伏击,进入墓道之后又碰上了那些尸变的人,不光是我们的弟兄,那些死掉的日本人也紧跟着追了上来,每个人都长着两张脸。准确地说,更像一种新的生命体占据了原来的躯壳,类似于某种肿瘤。”

    我说:“三大夫,你这说法有点儿玄啊!能不能换点儿咱普通百姓能听明白的?”阿三摇头:“这事说不明白,暂时只是一种推测。不过王老板坚持说这是娘娘坟的诅咒,是那些枉死的人牲在寻替死鬼。”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再次确定王浦元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着让阿三为我处理伤口,实际是借故观察我的情况。依他的性子,只怕当时如果有丝毫疏漏都不会留我活口,现在回想起来不禁后怕。

    “你想好了,下一步怎么走?”说话间,王浦元站起身来。我满心防备,老实说,我原先计划着先找到shirley杨他们,可现在落到他手中,不可能轻易脱身,何况林芳还被他们绑着,如果让胖子知道我丢下她一个人逃跑,估计这兄弟也没得做了。

    “大家既然找到同一处来,那目标自然相同。实话告诉你,王清正跟我的朋友在一块儿,亏得有你这个做爷爷的一路留下记号。他手下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我这么说无非想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你家宝贝孙子在我手里;第二,你们那点儿小伎俩爷早就看在眼里了。虽然有虚构的成分,但总体来说大差不差,他想不信都不行。

    “好小子,倒是小看你了。真是桑老头儿找来的好徒弟。”

    我懒得再跟他解释桑老爷子的事,索性摊牌道:“带林芳下地的是我们,我有责任把她活着带出去。至于墓里的东西,我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王家想要请自便。”

    “你说没兴趣?”王浦元挑眉笑道,“黄口小儿,你倒是会诓。那姓林的丫头什么都没告诉你?”

    我立刻瞪了林芳一眼,这个死官僚当初费尽心机把我们骗进套里,到头来还不是陪着她一块儿被老王八捏在手心里。这时,王浦元也看了一眼林芳。

    林芳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抬脚将守在身边的壮汉踢翻在地,然后径直走上前来。王浦元的伙计纷纷将枪口瞄准她,但没有一个敢轻易靠上去找死。

    “林少校终于肯出面了?”

    林芳双手被捆在身后,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被掳的颓丧之气。她一屁股坐在我们对面的石阶上,盯着我们两人扫了好几个来回。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她义正词严地对王浦元说:“东西都在胡老板手上,你杀了我也是白搭。”

湘西疑陵 第十一章 六道轮回(1)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开始看着我。王浦元面露凶色地掉过脸来,我顿时感到如芒在背。

    “你骗我。”王浦元站起身来,信手从阿三的急救箱里提起一把手术刀,绕到了林芳身后。我心头一紧,不知道老头子意欲何为。

    林芳依旧挺着腰板正襟危坐:“王老板,你我都清楚,那是我保命的东西,没有必要骗你。”

    王浦元站在林芳身后,手中举着锋利的手术刀,他看了我一眼问道:“胡掌柜,东西呢?”

    我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林芳这个混账东西,到头来还是拿我挡枪。眼下我敢说一个”不”字,那就跟自杀没两样,可他们口中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连见都没见过,要上哪儿给他变一件出来?

    想到此处,我不禁偷偷地看了林芳一眼,希望她能给点儿提示,起码先把老王八骗过去再说。不料,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鱼肉的死样。眼见这王浦元的刀在她身后比画来比画去,我这儿都快急死了。shirley杨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手帕交,这哪是闺密,这根本就是阎王。

    在我思考的瞬间,王浦元忽然冷笑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溅了一脸的血。林芳的脖子上被他狠狠地划拉了一刀,血跟喷泉一样地朝外涌。我没想到老王八居然下手这么狠,一点儿情分都不顾。林芳随即瘫倒在地,我扑上去用手按住伤口,被弄得浑身是血。

    “站着干什么?救人!”我冲阿三怒吼,他吓得哆嗦了一下,脚下却没半点儿动静。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周围到处都是王浦元的手下,就算我俩都死在这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想救她?”王浦元悠然一笑,又坐回了原处。我脱下外衣死命捂在林芳的伤口上,林芳脸色惨白,那一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气管。她张了好几次口,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能死死地扯着我的衣服,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没事,没事。胖子还等着你呢。咱没事。”我脑中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总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跟做梦一样。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抬头反问老王八:“东西给你算不算数?”

    王浦元沉着脸说:“现在跟我讲条件,晚了。”

    “那成,东西你也别要了。我就当给林丫头陪葬用了。”

    “当真在你手上?”

    “先救人,别废话。她不死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儿。”

    “阿三,看看能不能救。”

    他一发话,医生立马就冲上来了,招呼了几个人迅速将林芳抬到了一边。我浑身黏糊糊的,沾满了林芳的血,我心里明白,照这个出血量,人已经很难再救回来了。王浦元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别以为比外行多掘过几次墓脑袋就成了铁打的。眼前这个就是你的教训。”

    我与林芳的交情不算深,但刚才那一幕实在叫人不忍回忆。最重要的是,我手上根本没有王浦元要的东西,一旦被他看穿,别说林芳小命不保,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危险。我身边唯一的一把枪丢在了炸药堆里,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头除了半截螺旋铲再没有其他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想从这群全副武装的亡命之徒手下带走林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林芳伤成那副模样,能不能抢救还是个问题。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自己先从这里突围,然后擒了王清正。这样一来我们手里不但有了威胁老头的资本,亦多了一个可以交换的人质。我默默地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将所有的计划反复琢磨了一遍,然后沉下气,走到了王浦元身边。他那几个护卫对我不放心,见我起身,立刻都靠了上来。老王八挥了挥手,让他们散了,然后问我:“想通了?”

    “有几件事始终想不通。”

    “哦?还有胡掌柜想不通的事?”王浦元笑起来十足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也仅仅是”像”而已,稍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我前面吃过几次亏,心里便更加谨慎,跟着笑道:“是关于大殿里的那几扇门。我们当时调查了很久,连闯了两次都无法顺利找到通往主墓室的路。还差点儿把王大少给折进去。”

    王浦元眼角微微跳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接道:“清正阅历尚浅,这一路多有劳烦。胡掌柜的辛苦老夫记得。”

    我心说,不愧是千年的老王八,脸皮厚得没治了。前一分钟还嚷着要打要杀,这会儿倒跟我面前装起熟稔。我不接他这套场面话,继续刚才的话题:“南墙二号门前有烧蜡点烛的痕迹,起先我们都认为这是您安排的,可进去之后才发现是陷阱,之后又被一团黏糊糊的怪物困在另外一扇门内。我一直想不通,到底哪一条路才是通往主墓的正道,希望王老先生赐教。”

    “你们都试过了?”

    “排除了三条。”

    “死了几个?”

    “一个都没死。”

    “哈哈哈,一个都没死?”王浦元忽然仰天大笑。我不知道他又犯了哪门子的病。难道我们死光了才对?

    老头儿笑了半天,拍拍我的肩膀说:“一个都没死,活该你这辈子找不到主墓室。”

    我脱口反问:“这其中难道还有学问?”王浦元像是很久没被人请教过,见我满脸疑惑,心情大好地拉着我坐到一边说:“这六扇门,应的是六道轮回之理,按你们那个走法,随便走哪条都没用。”

    “我记得秦朝那会儿还没有西游记呢,当时的人已经知道佛传轮回啦?”

    “这就是你肤浅了。天地间的万物循环、相生相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自然之理自然能够在自然中有所参透,说法不同,道义相通。”

    “您绕得有点儿快了,虽然听不太明白,不过感觉挺厉害。我对宗教没有研究,您直接告诉我要怎么破这六道门中的机关得了。”

    “这法子说难也不难,不过换了你胡八一,还真破不了阵。六条路必须同时打通方能找到藏在深处的墓道。你们见到的香烛并非是祭拜枉死的人牲,也不是向祖先寻求庇护。那是我们在为开路的兄弟送行。”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傻也该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了。我简直不敢深思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之前说过,活人找不到真正的主墓室,那些主动开路的人岂不是跟当年的人牲毫无差别?你这种作为与刽子手又有什么差别?”

    “年轻人,他们都是自愿替我卖命,没有人逼着他们去死。至于你说的刽子手,我倒不否认。”

    “你!”我跟这个心狠手辣的老王八找不到任何共同语言,要不是为了救林芳,半点儿口水都不愿意浪费在他身上。本想再多打听一些关于娘娘坟的内幕,可转念一想,王浦元刚才所言未必属实。如果他真的找到了墓室的入口,为什么还要折回此处,特意找日本人的麻烦?那些日本人更不必弃自己的营地于不顾,集体离开此处。

    阿三从临时隔离出来的手术室中走了出来,白大褂上沾了不少血。他毕恭毕敬地向王浦元报告说:“林小姐还在昏迷中,伤口缝合很成功,血也输上了。”

    王浦元似乎早就料定了她死不了,转头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她。我跟着阿三来到隔离室,林芳身边挂着两袋血包,脸色虽白,好在呼吸平稳。我问阿三:“你们出来盗墓带着如此多的医疗设备也不怕麻烦?”

    “这些都是王老板的意思。不瞒您说,我也是临时被带进来的。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胡老板您别放在心上。”

    他三言两语间就为自己留好了后路,故意将自己与王浦元的关系说得平淡无比。

    我顺着他的口气接道:“医者父母心,你也是不得已。林小姐留在这儿就全托付——大夫贵姓?”

湘西疑陵 第十一章 六道轮回(2)

    阿三见我态度不错,立刻笑了起来,也不像刚才那般拘束。他低声说:“姓徐,本地人,在省医院工作。”

    “徐大夫原先不认识他们?”

    他苦笑道:“被我表弟坑来的。他在王老板身边做事,这次回国本以为只是探亲,谁知道糊里糊涂就被带到墓里来了。”

    我满心疑惑,王浦元为人狡猾多变,如果没有特殊理由,断不会随便找个门外汉跟在队伍里。凭他的条件什么样的专家找不到?为什么不远千里找一个毫不相干的徐三来当队医?我再次打量这个外表平平、毫无特点的胖医生,横看竖看愣是找不到半点儿特别之处。

    “胡掌柜?”徐三微微往后缩了一下,“您在看什么?”

    “没有,没有。看徐大夫面相不错。”我打了个哈哈,徐三虽然言明与王浦元并非一丘之貉,可眼下也指不上他帮忙,只能再三将林芳托付给他。

    林芳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了,想从她那里问出情报自然不可能。可我出去之后还要面对王浦元,他如果再向我施压,索要那什么东西,我又该如何应付?

    “你倒好,眼睛一闭什么都不愁。”我看了看林芳,确实没有清醒的迹象,于是转身准备走。徐三犹犹豫豫地看着我,我问:“徐大夫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他看了一眼门外,点头说:“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我想可能跟王老板要找的东西有关,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我一听有徐三这话就觉得有门路,忙让他继续说下去。”早些时候,我们跟日本人交过两次手。第一次是刚到大殿,被我们杀退了。第二次就在这间耳室外头,我们当时中了埋伏,王老板还受了伤,我以为这下要完了,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群日本人说走就走,耳室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走,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最怪的还在后头,王老板进了耳室之后,第一道命令居然是熄灯。他说不能有半点儿光。我们在黑暗中等了好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后呢?”

    “然后就碰上你了。你说这耳室里头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要不然王老板怎么来来回回,总绕着这里不肯走。”

    我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最重要的是,我从密道过来的时候,这里明明亮着灯。也就是说,在王浦元离开之后曾经有人来过这里。想到此处,我忽然记起余师傅临终前交代的话。难道王浦元找到的东西是那个麻布包?但是事情的先后顺序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反复思考,想理出个头绪。这时,外边有人喊起了我的名字。我一看王浦元等得不耐烦,知道非走不可,就对徐三说:“刚才的事对谁都别说,我这个妹子你多照顾。有机会咱们出去之后再见。”

    我一出隔离室就被带到了王浦元面前。他说:“人也见了,该放心了吧?胡掌柜是聪明人,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想知道王老板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胡掌柜的意思是?”

    “我的几位朋友和令孙在一块儿,大家下落不明。找到他们之前我不会走。”

    “我这小庙可容不下胡掌柜。”

    “王老爷子放心让我独自离开?还是东西到手之后就打算过河拆桥?”

    “你这么说就是信不过老夫。”

    “我既不想离开,也不想死。所以希望王老爷子能在队伍里给我留出个位置。这样一来,对你、对我、对林芳都算有保障。”

    “你小子还算识趣。这样吧,你想跟着我也不拦,权当多了一个伙计。不过找到人之后你要立刻离开,如果再跟着掺和,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王浦元心思细密,他深知我不会轻易离开,与其放虎归山,不如留在视线内,也好早作提防。何况他那孙儿的确下落不明,关键时刻说不定还需要我出手帮忙。

    我原计划丢下林芳,先逃出王浦元的控制再说,可刚才见她那副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见了胖子不好交代。再者说,王浦元对这座墓室研究得十分透彻,他之所以迟迟不入主墓室,只有一种可能,他手上缺少进入墓室的条件,而这个条件很有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威胁林芳的原因。照理来说,林芳与余师傅全无接触,麻布包里藏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王浦元想找的。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只能赌一赌,万一搞砸了,不怪社会不怪党,只能怨我自个儿想得太多。

    我伸手将一直贴身收藏的麻布包取了出来,王浦元两眼冒光,惊道:“这不是林芳手上的那块,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看来关键物品不止一件。”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个?”

    王浦元沉吟道:“胡八一,倒是小看你了。秦龙和勾翼都在你手上?”

    我在脑中飞速地回忆起这个词,林芳提到过在海底墓中找到了秦人金龙,那么勾翼又是什么?

    “你还想装蒜!”王浦元大喝一声,居然一上来就要抢我手里的东西。

    “站住,否则我现在就打开它!”我作势要扯开麻布,王浦元果真没有再上前,反而露出了畏惧之色。我这一赌倒是赌对了,余师傅说过这东西千万见不得光,王浦元显然知道此事,所以不敢轻易上前与我拼抢。可我一直想不通,这麻布里头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大伙儿都要抢。

    他与我僵持了许久,两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没有一个敢上前询问。我心里充满了困惑,但必须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哪怕露出一点儿破绽都有可能被他当场识破。最终,王浦元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退回原处,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那一瞬间他好像又老了十几岁。

    “条件随你开,我已经没时间了。”

    他这句话来得十分突兀,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好应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大家时间都不多,你要是信得过我,那咱们一块儿走。”

    王浦元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块勾翼凤臂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见我不说话,就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件同样用麻布包裹的东西。

    “这是我手上的那半块凤臂。此物是老夫多年前偶然所获,也正因为如此,牵出了关于金鼎的种种传说。如果不是姓林的动作太快,海底墓里的那条秦人金龙也是我的。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能抢在我们前面找到最后一片凤臂,后生可畏。”

    我半听半猜,看来关于秦王鼎一事,王家早有耳闻,他帮林芳翻译铭文、测绘地图,实际都是在为自己铺路。可他没想到林芳做事谨慎,对他心存芥蒂,最后硬把我们几个也牵扯进来。王浦元有所顾忌,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以退为进的馊点子。他在暗中潜入墓室,却怎么也没料到那些日本人也会追踪至此,而林芳更是抵死都不愿意交出手中的金龙。这样看来,想要找到金鼎,秦龙和凤臂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现在以为金龙与另一块凤臂都在我手中,所以才会如此颓丧。

    我越想越不对劲,王浦元何许人也,按照他一贯狠辣的风格,早就应该命人上来硬抢,为什么当我说要打开凤臂的时候,他却忽然退步了?我立刻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这东西十分危险,绝不能轻易打开;第二就是此物极其易损,他唯恐宝物被毁坏。不过从余师傅的遗言来看,第一种可能性偏大一些。想到此处,我对自己手上掌握的信息总算有了一点儿眉目,索性壮起胆子对王浦元说:“既然大家都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请老爷子带路吧。”

    王浦元将半块凤臂收入怀中,然后朝大伙儿喊道:“所有人整理行装,咱们出发。”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我无意识地擦了一把额头,发现自己居然满头是汗。我扯了扯衣领,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赌对了。王浦元已经默认了我的身份,现在只要抢在他前边将王清正抓到手,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这边了。

    “小子,“王浦元忽然叫了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问,“为什么要找金鼎?”

湘西疑陵 第十一章 六道轮回(3)

    我摇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那玩意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来这里是受朋友所托,现在只想带着他们安全离开。”

    “那老夫奉劝你一句,趁早抽身,免得害了自己,更害了朋友。”

    他的话听不出是威胁还是劝告,反正我对这老头儿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于是呵呵一笑,权当他放屁了。林芳伤势严重,不宜到处转移,王浦元特意留了两个人照顾她。我问他为什么不让阿三留下,他阴森森地说:“此人另有用处。”

    王清正先前向我们透露老爷子的队伍折损严重,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才几个月没见这小子,说谎的本事见长,这次居然真把我们给蒙了。我仔细数了一下,除去留守的两人之外,我们的队伍里一共有十个人,其中包括我、阿三以及王浦元自己。自从知道我手上握有关键的凤臂之后,王浦元整个的态度就变了,一路上除了必须下达的命令之外,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跟全国人民都欠他粮票似的。

    徐三因为在隔离室的那番交谈,现在对我分外亲切,他偷偷问我是不是”通敌”的事被王老板发现了。我忙说没有的事,他那是想孙子想的。不过,关于王浦元那段阴沉沉的发言,我始终没有告诉徐三。这小子人不坏,就是胆子太小,知道的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出了耳室之后,我们顺着墓道一路向前,王浦元对这个地方似乎十分熟悉,每到一个分岔路口,他都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进方向。看来,他早就将海底墓中藏匿的结构图烂熟在心。我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shirley杨他们的安危。

    半个小时的短途跋涉之后,我们回到了最初的大殿。我心里奇怪,他明明说过通往主墓的路不在这里,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将队伍拉回原点?但瞧王浦元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这大殿之中另有乾坤。

    王浦元的手下训练有素,早早地将大殿中的壁灯、吊盏点了个通透,偌大的地下宫殿眨眼间变得灯火通明,宛如千百年前。”这里跟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我总觉得这地方与之前相比变得更加宽广,空荡荡的大殿里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一样。

    “当然不同。”王浦元指着大殿上高耸的石刻銮驾说,“小鬼子已经进去了。”

    “你说什么?”我一直以为那支日本考古队已经全数折在墓中,王浦元突发此语,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王浦元斜了我一眼:“你对他们了解多少?交过手?凭什么轻言他们已经死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顿时哑口无言了。回想起来,无论是在夺回营地的突袭战还是深入地下之后的墓中探索,我都不曾与那支日本考古队正面交过手,到现在也只知道负责带队的是一名叫早稻田的男人。

    “你跟我上来。”王浦元爬上銮驾,我扣紧背包跟着他徒手攀了上去。这座石銮远看古朴无华,凑近之后才发觉不对劲。

    “看出问题了?”王浦元摸着石銮上的花纹笑道,“雕琢细致,花纹巧夺天工,很明显不是秦时的建筑风格。这是后人添置的赝品。”

    说赝品不过是相当于秦时而言,对我们这些现代人来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古董家具。

    “这墓里藏了太多的秘密。若是一一调查起来,只怕要花上大半辈子的时间。”王浦元命手下敲砸石銮,很快就找到一条隐藏在台阶之下的通道。

    “先头不是说最后一条墓道藏在那六扇门之间,9现在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你有所不知,’六道轮回’设计精巧,每启动一次内部的机关就会发生一次变化。我们当时光顾着跟日本人周旋,耽误了进入墓道的时间,现在如果想要再次开启机关……”他扫视了一眼站在我们身后的人,“没那么多人可以拿去送死。”

    “我在调查凤臂的时候,偶然从一名说书人手里收到了一本杂谈,其中就谈到了这酉水娘娘坟的事情。书中提到,明时新坟初落,有盗墓者好事,不想却阴差阳错间挖通了这座秦墓。可惜这里机关重重,他们死伤大半,最后只有一人幸免。后来清兵寻踪而至,要开坟掘墓,一来贪图南朝的宝藏,二来要为死去的手足泄愤。当初幸免的盗墓人主动请缨,为他们带路,故意将清兵困死在墓中。也许是他的善行感动了老天,这一趟倒叫他破解了六扇石门间的秘密。那半块凤臂也因此被他带出了娘娘坟。”

    “这样看来,石銮也是他后来所建?”

    “清兵进入墓室之后大肆破坏,我们眼前的密道就是他们当时开凿而成的。他为了赎罪,事后自愿留在墓中,修了这座石銮,用以堵住密道入口。”

    “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条捷径,为什么还要牺牲别人,强行去开那六扇门?”

    “当初强砸墓室的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先后两批人接连丧命,而盗墓人又留下了开启六道门的秘法。这其中孰轻孰重,你还分不清吗?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也不愿意仿效恶贼,坏了先人的一番心血。所以我劝你悬崖勒马,不要再跟下去了。”

    我没想到娘娘坟中一波三折,居然闹出过这么多事情,顿时更加担心shirley杨他们。

    王浦元见我执意不走,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他的人径直钻进了墓道。徐三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我同行,他身上挎着医疗箱,头上戴着一顶夜视灯。

    “胡掌柜,这是不是找到主墓室,咱们就能回去了?这些人不会跟电影里那样,杀人灭……”

    “徐大夫,你看的都是什么电影,杀个人哪那么容易?这墓里危机四伏,他们自保还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找你晦气。”

    “这就好,我担心了一路。你说,回去之后党和中央能理解我吗?能不能宽大处理?”

    “这可不好说。反正换了我压根儿就不会提这档子事。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算了。”

    徐三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对我竖起大拇指说:“胡掌柜果然是过来人,经验丰富。”

    这条人工挖造的临时墓道历经数百年未曾开启,一股凉气不知不觉间从我脚底蹿了上来。我边走边在脑中琢磨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第一个掌握金鼎信息的人是王浦元,可惜当他查到海底墓的时候,已经被林芳捷足先登。之后日本人横加干预,他表面退出了行动,实际却早有谋划,暗地里偷偷潜入娘娘坟。千算万算,他又漏了一步,没想到省里的考古队居然也注意到了娘娘坟遗迹。考古队的存在从根本上影响了他的开掘进度,导致他无法赶在林芳和日本人出现前结束这次行动。那么林芳呢?果真如她所说只是单纯为了抓特务?抑或美国人也盯上了传说中的秦王鼎,觊觎长生不老之术?最让我不解的就是余师傅,他脱离盗墓这个行当多年,到头来监守自盗,落得一个晚节不保,要说是为了钱财,当初大可不必加入考古队。金鼎一事他又从何而知?种种谜团困扰着我,让前路看起来更加渺茫无望。特别是失去了shirley杨和胖子的行踪之后,我心里越发着急,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顺利找到墓室入口。

    没走多久前边的队伍就停住了,人群里开始发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我拨开挡在前头的几个人,探头一看,原来在我们行进的通道上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块拦路巨石。王浦元愣在石头前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我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石头是从墓道上方直接砸进来的,我们头顶上的断层岩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坍塌的危险。

    “他们进门的时候使用了烈性炸药。我看八成是伤了地脉才会有巨石滚落。”

    “那些浑蛋倒是省事,这种事做多了也不怕遭报应。”王浦元哼了一声,转头喊道,“别傻站着,挖!”

    我心说你做的缺德事可不比那群小日本少,这会儿倒说起别人的风凉话了。

    “大哥,这地方恐怕不宜动土。”说话的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相貌平平,与其他人不同,身上没有带武器,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书生气。王浦元指着岩壁上的裂缝说:“我看得见。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我没有把握。”那人摇摇头,“这里的地质情况很特殊,断层岩与沙土混合,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塌方。”

    “那我千里迢迢带你这个地质专家来做什么?吃干饭的废物,我们王家一个都不会留。”王浦元言语之间透出威胁之意,那个倒霉的地质专家只好妥协,“非挖不可的话,请给我一些时间做测量,我也只能尽量保证,万一……”

    “有’万一’,我负责!”王浦元急着进入主墓室,顿时将众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其他几个人见没走多远就遇上这档子事,不免发起了牢骚。我见他们在角落里聊天,便有意无意地靠上前,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可这群华裔都是自小在国外长大,他们说了半天,我愣是一句都没听明白。王浦元与那个工程师在巨石跟前研究了好一会儿工夫,我瞅着老头子脸色不对,就上前询问起情况。

    “胡掌柜,你来得正好,请你帮我劝劝他,这条路不能挖。”

湘西疑陵 第十一章 六道轮回(4)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将我拉到被截断的墓道跟前说:“说白了就是违章建筑。这座墓室本来就是沿着河床挖造的,现在如果强行扩张墓道,百分之百会导致承重岩断裂。严重一点儿,河水可能会倒灌进来。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请你务必劝劝王先生。”

    “老王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专家都说有危险,你还想继续挖,那当初你找他来干吗的?”

    “闭嘴,老夫用不着你教训。”说完,他瞥了一眼工程师,沉声威胁道,“我不管有什么危险,现在一步都不能退。你滚到一边去,再多说一句我要你的命。”

    那个工程师也是倔脾气,红着眼吼道:“反正挖进去也是死,你现在杀我总好过这么多人一起给你陪葬。你已经疯了!”

    他这一喊,其他人立刻都扭头看了过来。王浦元面露杀气,握拳的手指咯咯作响。我一看不妙,连忙挡在两人中间。我死死地盯着他的拳头,提防这老头儿临时暴起。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墓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

    “清正留了记号,他们已经进入主墓室了。”王浦元叹了一口气,“你那两个朋友跟他在一块儿。”

    他这一句话差点儿把我给憋死。”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除了他们还有谁,日本人?”我说王浦元怎么急得火烧屁股,一口咬定鬼子已经找到了主墓室,原来是小王八给他留了记号。这个老浑蛋也忒沉得住气了,看样子要不是道路受阻,他还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我。

    “你大可以自行想象他们现在的处境。这是现在唯一的路,我必须去。”王浦元护孙心切,深知对方厉害,所以拼死也要疏通墓道去主墓室救人。

    我问工程师:“在不损坏墓道的情况下,只对这块石头进行作业,大概要多久能穿过去?”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花岗岩比你想象中结实,这里空间又不足,实际操作起来……”

    “屁话少说,你光告诉我要多久就行。”此刻我完全体会到了王浦元那份焦急的心情,觉得眼前这个工程师废话连篇。

    他见我俩都急了,只好重新蹲下去估量。”凭我们手头的工具,大概半个钟头可以穿透,但是洞口不能太大。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头顶上地质特殊,上层土沙结构太过松软,下边的岩层已经开裂,全靠这块大石头在承受压力。我现在从地下打过去,要同时面对岩石和地基两根硬骨头。有一点我必须强调,如果钻掘过程中这块石头崩塌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听说还有一线希望,我和王浦元几乎异口同声道:“别废话,动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王浦元让他的手下纷纷后撤了一百米,我执意留下帮忙。他也不客气,大概知道眼前的情况光凭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我当工程兵的时候也不是没啃过硬骨,不过那时候我们没有如此多的限制条件,能改道的还是会改道,实在不行就上炸药,哪像现在,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得随时面对塌方的危险。

    我们三人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先对岩石底部做了分化,开凿工程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我们头顶上不断地有沙土顺着缝隙往下漏,没多会儿工夫我浑身都沾满了泥土。

    “王老板,这里的沙化比预计中严重,我看我们还是……”

    王浦元一门心思放在救人上,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我眼见石头底部已经被清出大半块,伍也不愿意停手。

    “这位师傅,要不然你先撤回去吧。”我看了一眼身后的墓道,对工程师说,“把人都带上去。老爷子现在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如果事后他要找人算账,我来扛。”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王浦元将铲子朝地上一插,怒道,“一个都不许走!”

    大家一看老头子发火了,战战兢兢地从后边钻了过来。我说:“你们少添乱,把工程师带走,这地方一会儿就要塌方了,要是觉得钱比命贵,你们大可留下来跟这个死老头一块儿等着被活埋。此时,我们头顶上传来了岩层碎裂的声音,大量的泥沙顺着石头间的缝隙开始往下倾斜。我急忙将工程师推了出去,其他人一看情况不妙,哪还顾得上王浦元的安危,纷纷朝出口处撤退。

    我估计这个时候老头儿杀我的心都有了,可惜现在我们在跟时间赛跑,必须赶在岩层断裂之前越过眼前这道屏障,否则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将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胡掌柜!我来帮你们!”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徐三,他头上顶着白大褂,步履艰难地朝我们这边爬了过来。我说:“你丫回来干吗?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跑!”他三步一滚,抖了抖头上的泥沙说:“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怎么跑?还不如跟着你们来得安全。”

    别看徐三圆头大耳瞧着挺笨,居然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危机时刻还能冷静地分析形势。王浦元手下这一干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大难临头各自飞。徐三与他们素无交集,眼下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们更加不可能顾及徐三的安危,如果贸然跟着大部队撤离此地,很有可能在半道就被甩下,然后在古墓中枉送了性命,与其那样,还不如冒险与我们同行。

    “挖!”我将手里的铲子递给了徐三,然后站起身来,用外衣抵住头顶上方的缺口,打算尽量拖延时间,减少泥沙流量,为他们创造可利用的空间。因为贴得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岩层间不断扩大的裂缝一直延伸到墓道尽头。这时,我脸上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凉,伸手摸了之后才发现,现在落下的泥沙中含有水分。这是河水即将倒灌的信号!

    我低头喊道:“水要灌进来了,别停,继续挖,现在比的就是速度!”只听咔嚓两声巨响,不远处的岩壁在经过长时间的挤压之后,终于抵抗不住外界压力,轰然倒塌,一道巨大的缺口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与此同时,王浦元终于在”拦路虎”的底部挖出了一线生机。徐三激动地冲我喊道:“挖通了,快走!咱们快走!”

    徐三喜极而泣,抱着药箱低头钻进了裂洞。我们头顶上的岩壁不断地倾泻而下,浑浊有力的河水眨眼间便席卷而来。眼看墓道即将坍塌崩坏,我哪里还顾得上头顶上那一片小天地,抽回衣服,二话不说拽着王浦元就往地下钻。临时挖凿的通道里到处都是碎石砾土,可我一步也不敢停,死命地推着老头子在这条狭窄的甬洞里爬行。身后呼啸而来的酉水冰凉刺骨,我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泥水中,四周又是一片漆黑,连路都看不清,简直像被活埋了一样。

    “胡老板,这边,这边!”徐三的声音不停地在前方回荡着,看样子他已经顺利地爬出了甬洞,到达了对面的墓道之中。王浦元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身体素质比那个李教授要强上许多,他身手敏捷,动作奇快无比,有好几次我差点儿跟不上他的步子。洞中的水位急速上升,逐渐盖过了我的肩膀,水的阻力加上窄小的通道使得行进变得异常困难。我连呛了几口水,整个鼻腔又酸又疼,别提多难受,索性憋着一口气,放平了手脚,一路朝前游去。好在甬洞距离有限,随着一个骤然出现的陡坡,我一跃而上浮出了水面。王浦元早早地在岸上等着我,抹了一把脸,伸手将我扯了上去。

    我满嘴都是泥水,吐了好一会儿才稍微舒服了些。王浦元说:“没时间休息了,赶紧走。这块石头顶不了多久,河水很快就会涌到这边来。”

    徐三慌道:“那这边不是也会被淹掉,我们怎么办?”

    我问王浦元主墓室还有多久才能到,他摇头:“海底墓记载的地图只有半部,到主墓之前就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先离开这里。”

    后半截墓道依旧是当年清兵开凿出来的临时通道,虽然整条路崎岖不平,但总好过刚才被困在水下。”咱们先想办法把衣裤烘干吧,这一路滴着水,行动也不方便。”走了一段之后,徐三苦着脸回头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三人彼此看了一眼,这副落汤鸡的模样的确不太合适。

    “这地方一不通风、二不见光,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涌过来,忍一忍吧。好歹找一个能生火的地方再说。”我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滚水声。

    王浦元脸色大变,吼道:“跑!顶不住了!”他话音刚落,巨石就应声而破,滚滚的酉水带着巨浪铺天而至,碎裂的石块猛烈地冲击着四周的岩壁。我没跑几步就给卷入冰冷的河水中,那厢,徐三和王浦元也不好受,两人先后被巨浪掩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喝了一肚子的泥水,好不容易伸出头来喘了一口气,瞬间又被水压再次打了回去,根本无法掌握平衡。最可怕的要数隐藏在洪流中的碎石,在这种速度下,随便撞上一块就会碰得人粉身碎骨。

    搅着泥沙的河水时不时地冲进口鼻之中,我感觉这样下去,还没淹死就得先被一口一口地撑死了。唯一庆幸的是,这条违章墓道全高不过两米左右,而且并非密封,想要淹死人那是比较困难的。现在要提防的是无意识间的撞击,无论是暗藏在水中的碎石还是坚硬锋利的岩壁,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灭顶之灾。我试着在水中站起身来,可一只脚刚踩着地面,身后的浪头就打上来将我再次拍倒,我借着水中的浮力,撑起一口气,努力地攀住了头顶上凹凸不平的石壁,这才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我低头去找王浦元和徐三,发现河水早就将两人冲散,浑浊的水面上除了偶尔翻滚的泥沙,一个人影都找不到。我喊了好几嗓子都没有人答应,紧接着又是一个浪头盖了上来,我整个人再次被卷入奔流的河水之中。就这样挣扎了一路,不断地在生死之间交替徘徊,我的体力和意志慢慢地被折磨殆尽,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沾水。

    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水流的速度已经明显减慢许多。我急忙抓紧机会伸手寻找可以将自己固定下来的物件。四周到处都是水,我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伸开双臂胡乱地舞动,希望随便抓住点儿什么。我摸了半天,好歹抓住一条摸上去像绳子一样的东西,咬起牙齿,借着那股力道把自己从水中拖起身来。

    钻出水面的那一刻,我浑身顿时变得异常轻松,靠在墙上喘了好一会儿。四周没有灯,我的手电筒早就不知道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沿着墙壁摸了一会儿,这里的墙面较之前平滑了许多,积水刚刚淹到大腿根附近,脚下的道路也相对平坦,看样子我已经被河水冲出了墓道,到了一个新地方。我转身大喊了几声,居然陆续有回音传来,可见这地方面积不小。我将浸满水的背包提了上来,摸黑找出了蜡烛和打火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擦亮打火机点燃蜡烛。蜡烛先是冒了一阵烟,然后”轰”的一声蹿起了巨大的火焰。我凑得太近,眉毛差点儿被烤没了。合着余师傅这蜡烛不止防风,还防水,沾湿了之后居然比先前烧得更旺,看来回去之后必须好好地研究一下他到底用了什么材料。

    我举着蜡烛朝四周一照,顿时就震惊了。

湘西疑陵 第十二章 地府(1)

    这哪里是墓室,根本就是一座城池!我视线所能看到的范围是一堵看不见尽头的城墙,顺着墙壁走了一段,我发现前方有楼梯,连爬了两层之后,水位已经降低到脚踝位置。登上高处俯视脚下,我发现前方果真是一座漫无边际的地下石城。难怪王浦元说壁画上没有刻绘主墓室,这样巨大的一座”主墓”当真不是想刻就能刻上去的。短暂的震惊之后,我开始考虑下一步行动,眼下不光shirley杨他们不见了,连王浦元也失去了踪影。如果他先前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日本人的考古队应该早就身陷这座巨大的地下城池之中。我犹豫了一下,不敢贸然进入古城,决定先退回墓道口寻找其他人。

    我刚一入水,迎面就扑上来一团黑影,我提拳去挡,不想又一道黑影从侧面钻了出来,差点儿将我手中的蜡烛打翻。

    “老胡,你这个浑蛋!”

    我听着这声音感到倍加亲切,定睛一看,边上冲过来的果真是胖子,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shirley杨。她手中举着手电,脸上全是水,盯着我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到他们,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胖子一如既往的聒噪,他将我和shirley杨拖回岸上,教训道:“我早说你死不了,shirley杨还不信。一路上哭丧个脸,看着就晦气。对了,咱们快去告诉李教授,他一个人在墙根底下等,估计这会儿都快睡着了。”

    我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胖子拍拍胸脯说:“哥儿们是谁,直觉你懂吗?我们从墓道孔爬出来之后又回到了大殿。你猜怎么着,就瞧那小王八蛋和他的跟班被人五花大绑一顿毒打。你是没瞧见那惨样,要不是他之前坑咱们,我都快忍不住冲上去救人了。好在shirley杨机警,她说对方应该就是那伙劫营的日本人。我远远地一看,对方少说十来号人,领头的那个伙计满脸猥琐的贼样。后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在大殿中央找到一条墓道。李教授说那才是通往主墓室的路,之前的门都是陷阱。你说这老头儿马后炮的本事在哪儿学的?这事用得着他说吗?瞎子都看出来了。”胖子说到此处,气呼呼地推了我一把,“还有你小子!当时居然把我们丢下,一个人去送死。媳妇都不要了你!”

    被他这么一骂,我下意识地看了shirley杨一眼。她走在我们前头,一直没有回头,不过光瞧她的背影我就知道,绝对生气了。我心里就纳闷儿了,老子这不是好手好脚地回来了吗?有什么好气的。为了转移话题,我对胖子说:“我见到林芳了,受了点儿伤,不过眼下很安全。”

    胖子没想到还有这事,忙拉着我问怎么回事。我就把遇到王浦元的事都跟他讲了一遍。不过,关于林芳被割喉那段只是淡而化之地提了一下,只说王浦元为了威胁我,给了她一刀,伤势不重,已经安全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以至于后来闹出一场无可挽回的麻烦。

    “我**!这老王八真不是个东西!”胖子愤愤不平,“咱们帮着他救孙子,他倒好,反过来拿林芳开刀。早知道就不救那小子了。”

    “王清正救出来了?”

    “我们偷偷跟着日本人进了墓道,没想到绕了半天居然出现了这么一座地下巨城。他们当时也很惊讶,不敢贸然前进。领头的那个把队伍里的人分了组,带着一拨小分队先进城探路,剩下的就在城墙根下边驻营修整。我和shirley杨一商量,这是救人的好机会。于是计划着爬上墙头闹点儿动静,然后伺机把小王八弄出来。谁知道刚一上去,忽然间地动山摇,哗啦啦的河水跟不要钱似的灌了进来。日本人的营地本来就扎在墙根底下,一瞬间就被洪水给掀翻了。我们一看机会难得,立刻出手将王清正捞了上来。不过洋鬼子运气不好,找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他的影子,我看八成被淹了。”

    我跟在shirley杨身后爬上了城墙,李教授人躲在一处三面环墙的碉堡里头,正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又在记录什么,我人都走到他跟前了他还没发现。王清正身上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躺在里头睡得正香。胖子一见他就来气,上前就踹。李教授被吓了一跳,见到我之后差点儿跳了起来,泪眼汪汪地拉着我的手。我说:“这又不是见**,知识分子的眼泪要自重。”李教授破涕为笑,忙说:“没事就好。”王清正睁开眼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我们喊道:“这怎么回事,那群浑蛋呢?我这是在哪儿?”看来他光记得被抓的事,大水冲进来之后就失去了意识,要不是胖子他们及时把他捞出来,恐怕已经淹死了也说不定。

    “大少爷,您慢着点儿问,别再一口气呛过去,这次可没人高兴救你。”胖子抖了抖晾在一旁的衣服,对我说:“换上吧,你那一身都湿了。”

    “凭什么?那是本少爷的衣服!”王清正适时地打了一个喷嚏,我们大伙儿都笑了。

    “你的衣服怎么了?还不是李教授帮着烤干的。先给老胡换上,一会儿再给你弄一套。”

    我本来还想推辞,但是随着水分的蒸发,浑身都打起战来,再一想王大少跟他那缺德的爷爷,也就没客气,顺手把衣裤都给换了。

    这头,四个大老爷儿们吵吵闹闹,反倒衬得shirley杨独自在一旁有些安静得出奇。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她边上说:“让参谋长担心了,命大,没死成,又回来找你了。”

    shirley杨独坐在城墙边上,板着脸不说话,眼睛一直看着远处。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古城之中一片漆黑,静得像一座死坟。不过仔细一想,这的确是座货真价实的古坟,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是此刻城内灯火通明那才可怕。

    自从我回来之后,shirley杨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我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能够啊!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彼此,现在能活着再见,本应该高兴才对。还是说她见我没死,反倒不开心了?

    我在她边上蹲了半天,最后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道:“是不是饿了?我包里好像还有点儿饼干。你等着,我去拿。”

    “枪呢?”

    “啊?”我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9贰shirley杨有些激动道:“我当时给你的枪呢?”

    “哦,你说那把枪啊!在在在,一直贴身藏着呢。”我从腰间拔出手枪,shirley杨一下子夺了过去,二话不说先把弹夹给卸了。

    我说:“你这是干吗呢,这枪在水里泡久了不好使,回头再给你弄一把就是了。”她”啪啪啪”将子弹都卸了出来,然后对我说:“你差点儿被我给害死。”

    我见她眼睛里银光闪闪,总觉得要出大事,急忙安慰道:“这哪儿跟哪儿啊!没有的事!”

    当时那种情况,有一把枪能死个痛快,绝对比慢慢给毒液腐蚀要强一百倍。shirley杨就是不忍心,才留下一把枪给我。我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地跑回来,她一下子就陷入了自责当中,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差点儿将我害死。

    她再次陷入沉寂之中,害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胖子适时走了过来,冲我眨眨眼,问怎么回事,我摇头表示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他咳嗽了一声说:“哎呀,既然迎来了胜利大会师,咱们就应该振作起来。同志们不要忘记,前边还有小鬼子在等着咱们。”

    我忙接着说:“王浦元手中握着半块凤臂,要是被日本人逮回去那就糟了。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咱们就进城。”

    shirley杨眉心微蹙,问我关于凤臂的事情,我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将大伙儿召集到一块儿,然后当着王清正的面将金鼎的事讲了一遍。当他听说王浦元落水失去踪影之后,顿时站了起来,嚷着要下去救人。

    我说这点儿水还淹不死人,你现在下去就是大海捞针,上哪儿找人去。shirley杨劝道:“我们刚才在下边已经找过一圈了,王老先生不在这里。按他的身手,应该已经脱险。咱们进城才是正事,你也不希望他研究了半天的心血被别人抢先吧?”

    李教授补充说:“我刚才就一直想说,那阵洪水过去之后日本人的营地就空了。你们看,就算死人也该有尸体。他们是不是已经入城了?”

    “这可不好说,这地方比想象中要大。不过我觉得shirley杨说得有道理,既然来了那就不能再退,抢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什么金鼎才对。”

    胖子气势十足:“你也别担心老头子的事了,他比你精明多了。你都没死,他更不可能出事。”

    王清正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点头说:“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我也不反对。爷爷他一定在前头等着咱们。”

    与大家会合之后,我总算松了那么一口气。眼见王浦元的手下已经散去,他的孙子又在我们手上,眼前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摆平那群日本人。我们将碉堡中的篝火扑灭,然后集体清点了一下现存的补给物品。一场大水过后,枪支弹药基本上都报废了,食物和饮用水倒是不缺。以我们脚下这座城池的面积来看,一个钟头之内就能完成搜索工作。

    “对方人多势众,咱们这一趟的目标有二:救人,找鼎。大家务必全程警戒起来,力求速战速决。”

    “好,胡司令这个动员做得好!”胖子啪啪地鼓起了掌。

    shirley杨闷笑了一声,我们五人背起行囊,踏上了在娘娘坟中的最后一段旅程。

    顺着城墙往下而去,很快就到达了内城。李教授说:“很明显,不是战国时期的建筑风格,倒像明清时候的水巷。”

    “别开玩笑了,这里离江南十万八千里,就算真是后人建造,那也应该采用茶峒当地少数民族的风格。”

    “这可不好说,娘娘坟本就是为了明末贵妃所建,采用江南风格并不奇怪。”

    “好端端的建座城做什么?”胖子一语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皇亲国戚也不过棺椁厚葬,她一个妃子,哪来这么大的排场。我看这其中还有猫腻。”

湘西疑陵 第十二章 地府(2)

    内城比我想象中简陋许多,除去一些石雕泥塑之外,建筑大多是由木质料构成。”大家离建筑物远一点儿,我刚才看到好几处坍塌的房屋,这里年久失修,很危险。”

    shirley杨边走边朝废弃的房屋里观望:“这里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你们注意到没有,所有的建筑都只有门没有窗,而且屋门大开,没有门板照应。”

    “要不进去瞅瞅,反正也不上税。”胖子兴致勃勃地想要进屋一探究竟,被我拦了下来:“咱们来找金鼎,不相干的地方就算了。”

    “你又没找,怎么知道不相干,万一金鼎就藏在屋里呢?”胖子不服,非要探查一番。李教授劝道:“我对这些民居很有兴趣,我俩一起进去看看。你们在四周转一转,待会儿门前集合就是了。”说完,两人也不等我的回复,径直就进了一栋黑漆漆的木质民宿。

    我向shirley杨抱怨道:“又不是观光旅游,这一老一小也太随便了。再说,现在连敌人的位置都不知道,愁死我了。”

    shirley杨说到处看看也无妨,就当熟悉环境。她走着走着,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本蓝面日记。我说:“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个习惯了?”她瞥了我一眼:“不是日记,是草图。我刚才在城墙上边大致观察了一下,画了张草图。你过来看看,我标的位置有没有问题?”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细心,走近一看,果真是一张速写图。她伸过头来,用铅笔标注了一下:“这里是我们的位置。这座城呈四方形,我们所知道的正门只有一个,就是刚才扎营的地方。顺着左边楼梯下来之后一路往前,就到了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但是这旁边还有三条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我接过铅笔打了一个箭头:“那就按着顺序,一条一条来,看看这条路尽头是什么地方。我总有一种感觉,这里与娘娘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建造如此怪异的地下城。”

    “我倒不觉得这是一座单纯的地下城。首先,从这个面积上就说不过去,虽然看上去大,但充其量就是一座村子,可内部建筑又颇显宏伟,明显在模仿城市。我更觉得这里像一座微缩模型。”

    shirley杨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古代生产力落后,这里又是偏远的湘西地区,谁会耗费如此大的人力、财力,建造一处不能居住的微型城?我们两人做了许多设想,最后还是毫无头绪。王清正这一路比往常安静了许多,我想到头疼,他就默默地蹲在了一边。我和shirley杨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大少爷又闹什么脾气。

    我走上前问:“这才走多久,你又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来过。”

    我看着他,一阵无语。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没疯。”

    “王大少啊,我知道你最近不顺。不要灰心……”

    我还没说完,那小子就怒了,直接跳起来推了我一把,我本来就半蹲在地上,差点儿当场摔倒。shirley杨以为我们要动手,忙上前问怎么回事。她将我拉了起来,回头质问道:“王清正,你这是干吗?”

    我说:“没事,小孩子闹脾气。王大少说这地方,他来过。”shirley杨愣了一下,然后扭头询证:“你说什么,你来过这里?”

    王清正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先摇头,随即又点头。我们被他弄糊涂了,恨不得自己撬开他的脑袋瞧个明白。

    我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话,只好压下火气,安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咱们认识这么久,好歹算半个朋友,而且你爷爷出事我也有部分责任。”

    王清正有些结巴,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也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反正越看越眼熟。你们不知道,就在下城楼的那会儿,我甚至觉得那条楼梯曾经走过很多遍……”

    他来来回回说了半天,没有一句重点,净是些感觉层面上的东西。shirley杨问我有何感想,我说:“他一路上受了不小的挫折,又是第一次深入这么大的墓室之中,产生这些错觉情有可原。这小子的精神状况让人担忧,再这样跟着我们走下去,可能会引发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你的意思是把他留下?”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能把他独自丢下不管,必须找个人照看他。”这个时候,我无比怀念那个白人兄弟欧文,要是有他在,我们也不必带着一个拖油瓶继续地下行动。

    “那可不好说,王家找来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添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放不下心,他们留在城外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全都死于洪水。可自从我们救了人、上了碉堡之后,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既没有发现活人的踪影,也没见先头部队回来找人,这事未免太奇怪了。”

    我又想起王浦元之前说过他与小鬼子的考古队交过手,对方实力不差,害得他险些吃了大亏。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么这伙人肯定没那么容易死在下边。我问shirley杨那群人什么时候进的城。她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比我们早四十分钟。”

    “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点儿,先头部队说好了只是去探路,不管情况如何都应该回来知会一声。何况洪水动静那么大,他们就算身在内城也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居然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动静。依我看,很有可能出事了。”

    我个人倒不在乎早稻田那帮家伙是否安全,老实说,他们死光了最好,省得给咱们一路添堵。不过我也清醒地认识到,一场大水不可能让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全数消失,古城中必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将他们牵制下来,使得头尾无法相顾,最终失去联系。shirley杨的推论使我警觉这个地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安静祥和,眼下必须将胖子和李教授赶紧找回来。

    我拍了王大少一把,告诉他我们要去找人,让他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跟上队伍。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跟你们说了也是白说。走吧走吧,找人去。”

    原先李教授跟胖子当着我的面进了一栋木质结构的建筑物,可一眨眼的工夫,我居然无法从诸多房屋中分辨出他们到底进了哪一栋。shirley杨眨了眨眼,四周看了一圈说:“奇怪了,刚才明明就在眼前,我记得门前还有一尊碎掉的石像。”

    王大少挠头郁闷道:“每一栋看起来都差不多,破破烂烂的,连窗户都没有,他们进去查个屁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劝你,我们也不会在不知不觉走出这么远。”

    shirley杨取出蓝本,我们三人围了上去。”你们看,这是起点,咱们沿着直线下来,应该没有走远,不会超出这一片范围。我记得那是一座三层双开建筑,咱们多留意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还是shirley小姐靠谱,“王清正损起人来精神百倍,“你不是说门前有石像吗?那就更好找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有了搜索目标之后,我们很快就在回头的路上找到了那座古建筑。”错不了,你们看地上的石像,我记得李教授进门前不是喊什么’文物要保护’吗?肯定在这里头。”王清正自鸣得意,一边喊着胖子的名字一边大步跨进了古屋。我和shirley杨见他心情好转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跟着跑进了屋子。

    建筑物内部比我想象中要简单许多,要什么没什么,简直就像一座四面围墙的巨型棺材。这下我更加肯定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当初建造这个微型城不是为了居住生活,而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一般来说与宗教脱不了关系。

    “怎么到处都空荡荡的,跟鬼屋一样。”王清正随手拍了拍房梁柱,弄得周围灰尘四散,我们三人呛了一脸的灰。shirley杨摇头说:“这地方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是灰。按李教授那个性子,一定会把房子里头摸个遍。咱们再找找,可能不是这里。”

    “不会吧,这条街道上三层建筑可不多见,唯一符合条件的也就只有眼前这座了。”

    我朝屋子深处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再找找吧,里头还有路,看起来地方不小。”我随即又喊了几嗓子,可惜空荡荡的屋子里连个回音都没有,更别说是胖子他们的身影了。

    shirley杨打着手电走在前头,我将王大少推到中间,自己主动站到了队伍后面。仔细一想,这好像是最近养成的一个坏习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自动自觉地成了负责垫底的那个。入了第一道门之后,视线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座院落。小院中有墙有井,另外有一道小门通往后屋。王清正道了声”奇怪”,四处转悠了一下,笑着说:“这可怪了,明明是座埋死人的坟墓,弄出这么多花样来是打算做什么?”

    我的视线被院落里一处奇怪的装置吸引,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那是一尊圆形石盘,斜靠在枯井旁边,凑近之后才发现石盘上刻有许多铭文。我将shirley杨叫了过来,让她分辨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她面色凝重道:“虽然已经破损严重,不过从形状来看,这是一尊圭表无疑。”

    圭表就是”日晷”,一种古代计时工具。可众所周知,日晷是依靠太阳的位置变换来计时的,这里离地面有上百米,别说太阳光进不来,就算进来了,也不可能照透石顶建筑,射进这密不透风的小院子里来。

    最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我们三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王清正质疑说:“会不会是你们认错了,这说不定是个磨盘。”

    “你家的磨盘上刻字?石盘上的圭针已经断了,这东西年头不短,估计从建造这座地下城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死人坟里埋这玩意儿。”逝者如斯夫,死后的世界当然不会再存在时间概念。以往我们熟悉的陪葬物品不外乎两样:要么是墓主人生前特别喜爱且常年携带的;要么是价值连城又具有一些纪念价值的。这又不是远古时代,尽挑些锅碗瓢盆下葬。这圭表出现得毫无逻辑可言,大家难免会奇怪。

湘西疑陵 第十二章 地府(3)

    shirley杨观察入微,她又检查了一遍,笑着说:“起码找到胖子和李教授他们了,你们看,日晷上的灰尘被人擦拭过,这个老李果然忍不住又做起了考古调查。”

    我说刚进来的时候怎么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合着李教授又给墓主人当了雷锋,把这日晷上的灰给除掉了。

    王清正也蹲下来研究了一番,他好奇地指着盘面问:“为什么这里少一格?”

    “少一格?”

    “这些文字虽然我看不懂,可**不离十,总该表示时刻吧。但它们分布并不均匀。你瞧,最上边两段文字之间多出来一道空白的痕迹。这不像是后天磨损的,难道是个残次品,打一开始就没刻好,所以才会少了一个时刻?”

    “我看李教授就是注意到这一点才特意将日晷擦得这么干净,想要仔细研究。他们走不远,我们先去找人,这东西还是交给考古队去研究吧。”

    我虽然觉得这日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总说不上来。反正现在找人要紧,老子又不是搞科研的,管你少了几个钟头。

    确定胖子他们就在古屋内,我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王大少更是欢快地朝后屋跑了过去。我本来准备跟上他,却被shirley杨轻轻地拉了一下。我扭过头去,发现她脸色不对。她手中握着电筒,悄声对我说:“看那边!”说完猛地将手电射向右侧的墙头。我跟着光束一看,一道黑色的阴影如同鬼魅一般趴在墙头,正在鬼鬼祟祟地监视我们。我当即大喝了一声,那东西”嗖”的一声消失在黑暗中。我哪能让它轻易脱身,一个箭步朝前狂奔而上,蹬着古井的边缘一跃而上扑上了墙头。可惜那东西溜得太快,等我翻上去的时候它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shirley杨在墙下对我说:“下来吧。我刚进屋的时候就觉得有东西在盯着咱们,我们蹲在井边查看日晷的时候它就一直趴在那里了。”

    我内心充满自责,照理说,目前最警惕的应该是我,可我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要不shirley杨提醒,还不知道要让那鬼东西跟到什么时候。我跳下墙头问她有没有看清楚是谁,她摇头说:“开头我以为自己太紧张,产生了错觉,等注意到的时候又迟迟找不到机会。你刚才那一声吼也太夸张了,要不然咱们还有机会逮住它。”

    王大少也被吓得从后屋钻了出来,逮住shirley杨问怎么回事。”什么?有人在监视咱们?日本人?”他瞪起眼睛四处扫视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没看错?”

    “我们都看见了。我倒希望真是他们。”

    “什么意思?”

    “你又忘了咱们在什么地方,这是阴宅,除了我们之外,剩下的只有死人。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那群小鬼子,还能是什么东西?”其实我这么说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给自己鼓气。一个实实在在的敌人总比那种看不着、摸不到的敌人强。我实在不愿意去考虑其他情况,不过就那道诡异的黑影而言,恐怕实际情况不会比我想象中的好。

    shirley杨催促说:“总之大家保持清醒,注意提防四周。对了,你刚才进去之后找到人了没?”

    “这不是废话嘛,这么大动静,鬼都被他吓出来了。”王清正瞪了我一眼继续说,“里头确实有点儿奇怪,别看屋子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扇门,可门上钉满了木板。屋子里边又太黑了,我照了半天什么都看不清。要不要砸开来调查一下?”

    “不必。”目睹到黑色的鬼影之后,我更加担心胖子他们,既然他们不在屋子里,那不如尽快离开。

    “我看还是查清楚比较好。”shirley杨不愿就此离开,“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们转到哪里去了。我们对这座地下死城全无了解。眼前是个机会,不妨查一查。”

    王清正跃跃欲试地看着我,我说:“既然大家说看,那就看,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反动头子王大少一听要动手拆门板,带头冲进了后屋。我说:“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shirley杨说:“他压力太大需要发泄一下,你就让他去吧。”我说:“想不到资本家的儿子也有被人剥削劳动力的时候,杨参谋你简直是马克思转世。”她”呸”了一声,随即也进了后屋。我没敢打等,立刻追了进去。

    入了屋才发现,王清正说得一点儿都没错,这间屋子与前厅那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屋中空无一物,唯一特别的就是那扇被木板钉死的门。我隔着木板间的缝隙朝里头窥望,果真如王清正说的那样,混沌漆黑一片,啥都看不清。门上的横横竖竖的木板都是由楔子钉合,木头与木头之间早就融为了一体。好在这东西上了年头,拆起来并不费劲。王清正上去就是一脚,踹断了半截封条木。我说:“你丫动静小点儿,回头李教授听见了,又是一条破坏文物的死罪。”说完,我将他推开,自己上前掰拽其余的木板。

    原先我打算将木条整块取下来,开一道能伸头进去的空隙就好。无奈四角钉得太过结实,除了强行破坏别无他法。shirley杨与我合力启开了半截封条,还没来得及喘气,一股恶寒从暗室中扑面而来。我拿起手电一照,被封死的屋子里头与外头那几间在格局上毫无差别,唯一不同是,屋子的正中央多出一样东西。

    王清正大骇:“这地方怎么会有棺材?”

    我怎么也没想到,偏僻荒芜的古屋中会藏有棺木,还是被封存在如此深邃隐蔽的暗室之中。那一瞬间,我脑中唯一的反应就是应该开棺验尸。

    shirley杨大概看出了我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我的想法:“除非我们卸除所有的木板,否则很难进去调查。你看这个门框的大小,即使畅通无阻的状态下,也只能容单人进出,万一有个危险,连撤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一点,胖子和李教授离队的时间有点儿长了,我有一种感觉,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否则要出事。”

    “那可不行。咱们来干吗的?干盗墓的。眼见着一口棺材摆在眼前,怎么能说走就走。”王清正不顾我们的阻拦,又是几脚狠踹,将封门的木板捅了个稀巴烂。我一看这拦也拦不住,就对shirley杨说:“你守着门口,我跟这小子进去看看。”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电塞进我怀中说:“我也去,就你们两个,不放心。”

    即使将封门的木板悉数理清之后,入口还是显得有些狭小。”这道门明显比正常的要小上好几倍,也不知道当初建它干什么用的。”

    “这里所有的门都只是摆设,唯有这一道被钉死了。你们说棺材里会是什么人?”

    我光顾着棺材的事,也没时间思考王清正的问题。我和shirley杨分别站在棺材的头尾,她低头看了一眼说:“跟外头的门一个钉法,不过这次的楔子都是垂直打进去的,棺材板要比外头那些厚上数十倍。强拆肯定不行,再说,随意凿毁棺木对死者更是不敬。”

    “既然早晚要开棺材,还管什么方法。”王清正掏出手枪作势要砸,我一把将他推开,警告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地方不兴耍横。本来就是人家的阴宅,擅自惊扰已经够缺德了,你还打算开枪?”

    他”哼”了一声,赌气道:“封得这么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棺材!”

    以往我们下墓,“升棺发财”的器械总少不了随身携带,可这趟波折颇多,身边连一件称手的家伙都没有。

    我在营地的时候,让章副队长准备家伙,他居然说上级拨款都用来买了铁锹锄镐,其他设备暂时短缺。好在我机灵,向汽修师傅要了一杆撬棒以防不测,想不到此刻还真派上用场了。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具棺材,我难以克制心头的好奇。按照当地传说,酉水墓中所葬的应该是明末贵妃,而秦墓又在明墓之前早就藏身于这座深山之中。李教授说过,这座古城是模仿明清水乡所建,那棺木中显然并非秦人。可墓主人的尸身也不太可能随便埋在如此破旧的地方,那么棺材中躺的会是什么人?他与墓主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将撬杆递给shirley杨,叮嘱她说:“还是老规矩,启三面,留一面。”

    王清正问为什么,shirley杨解释说:“棺材板不能全部揭开,留一面好关门,防止起尸。他惊道:“还会起尸?僵尸?”

    “废话,你当尸体是白摸的,就不兴人家起来反抗?一边待着去,别妨碍我们干活。”

    他被我俩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乖乖地退到了出口处,瞧那架势,估计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肯定第一个落跑。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刀插进楔钉与棺材的缝隙之间,开始了久违的升棺活动。shirley杨用撬棒的一头顶住钉子,然后使劲反复撬动。木头与铁器之间不断地摩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晃动声,原本一片寂静的暗室里莫名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寒气。

    王清正哆嗦了一下,看看外头,又看看我和shirley杨。”你们不觉得温度忽然下降了很多吗?”

    我心里虽然同意他的说法,可眼下根本没闲暇去思考别的事情。shirley杨很快就将她那头的钉子启了出来,然后走到我身边说:“你小心点儿,我总觉这地方不舒服。”随着一声悠长而稍显尖厉的”嘎吱”声,我终于把棺材正中央的木栓撬了出来。王清正伸出了脑袋,自言自语道:“要是腐尸就算了,我可没兴趣看那玩意儿。”

    我与shirley杨合力推开棺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口鼻,将头转向了其他方向。棺材初开,没有我想象中的尸体扑面而来,也不见有诈尸的迹象。我举起手电,探头朝棺材内观望,棺中躺着一具风干的尸骨,血肉早就干枯殆尽,尸体双手被紧紧地捆绑在身体两侧。这是古代常见的入殓法,有些地方的居民为了防止新尸诈起,会用沾了朱砂的麻绳将尸体的四肢捆住。shirley杨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关节部位的骨头都裂开了,想起也起不来。倒是这人的身份值得好好思考一阵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孤零零地停在古屋里头。”

    “严格意义上讲,也算不得停尸。本来就是墓室里头,人家也算早就入土了。”我见尸体并无异样,开起玩笑说,“说不定这里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副棺材。先前在一号墓里不是说这儿是座大型氏族墓葬嘛。”

湘西疑陵 第十二章 地府(4)

    “你快别说了,听着都瘆人!”王清正远远地眺望了一眼,“既然没有发现,那还留在这里干吗?不用找胖子他们了?”

    “哎呀!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咱们把棺材合上就快走吧。那两个生龙活虎的还不知道又逛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麻利地将棺木合上,本打算将钉子再插回去,无奈这东西年头太久,才钉了没两下就咔嚓断成了两半。shirley杨怪我鲁莽,随便破坏墓室中的东西,我说:“你怎么越来越婆妈,跟那个李教授似的。”她不愿意跟我争辩,掏出蓝色的小本说:“我们是从反方向搜过来的,既然他们已经走了,估计又绕到咱们前头去了。先回集合点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他们也该转得差不多了。先前我们的确约定了在分手的地方会合。刚才这一圈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毕竟对古城有了一定的认识。这地方说不定真如shirley杨所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沿着原路折回到当初的原点,隔着老远就听见胖子在抱怨。

    “都是你,我说没什么好查的,你非要研究。一个破圆盘有什么好研究的?这下好了,三个大活人就这么丢了。哎哟喂我的李大爷,你倒是说句话。去找吧,等下去没有结果。”

    李教授反驳道:“那是日晷,古代计时工具,很有研究价值。历史上对日晷最早的记录大致在公元前……”他说到一半停住了,指着我们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来了嘛。”

    胖子见我们三人平安归来,这才放心,劈头就问我们跑哪儿去了,说他们有了重大发现。

    “日晷是吧,我们也看见了。我们还找到了棺材。”王大少爱显摆的本性再次暴露无遗。明明开棺的时候他躲得比谁都远,这会儿说起来倒好像都是他的功劳一般。

    胖子听到”棺材”两个词,顿时眼冒精光。我赶紧把话头抢了过来:“开是开了,可里头没什么随葬物品,一具干尸而已,就在你们去的那间屋子后头。”

    李教授问:“你们怎么知道是哪间?”

    “不是三层高的那栋古屋嘛,院子里还有口井。”

    李教授与胖子面面相觑,最后胖子说:“日晷是没错,可我们去的那间,没有井也没有院子。就是一间普通木屋,平房。”

    这下轮到我和shirley杨傻眼了。她忙问:“我记得你们当时进了一栋很高的建筑,就在这条路上。”

    “哦,那个呀,那是我小解去了。我出来就跟着李教授去了那间矮屋。怎么,你们找错地方了?”

    我说:“这事情有蹊跷,而且蹊跷大了去了。”他们两人听我讲完整件事之后,都不说话了。我说:“大家别一副苦瓜样,这事还是搞清楚的好。如果你们没有去过三层小屋,为什么日晷上的灰尘会被人擦得干干净净?”

    胖子带头说:“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很明显除了我们之外,城里还有其他人,而且离咱们只近不远。”

    我点点头,shirley杨又继续说:“日晷这事也很奇怪,连续两栋不相干的屋子里出现同一样东西。我有一个推测,不知道对不对,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你想看看其他屋子?”

    “对。我怀疑这东西到处都是。”

    “可一个死人坟里,埋那么多日晷做什么?死都死了,谁会去关心时间。”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还有那个一直在监视咱们的黑影,到底是人是鬼还没查清楚。总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快走。”

    胖子倒是对暗室里的棺材很有兴趣,说想去看看。我说:“正主还没找到,那种穷家小户你就放过人家吧。”

    “不能一件随身物件都没有吧?”

    “骗你干吗,穷得就剩一身衣裳了,而且都烂得差不多快碎了。你还打算给人家扒光了?”

    “那哪儿行,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人。”

    好不容易打消了胖子返回暗室的念头,为了验证shirley杨的推断,我们就近随便挑了一间屋子走了进去,果然在屋中一角发现了同样破旧的日晷。

    “跟我们见到的一样,缺了一个时刻。”shirley杨检查完之后,回头问李教授,“您能不能看出来丢的是哪个部分?”

    李教授点点头,拿出小本和笔,蹲在一边说:“这些记时法都是有规律的,给我点儿时间,很快就能算出来。说起来,我刚才倒是没注意到这点。杨小姐观察仔细,佩服。”

    趁李教授推算时刻的时候,我与大家讨论了一下目前的形势。首先,这个地方肯定不止我们几人。如果是王浦元和徐三,没有理由不和我们相认;至于日本人,可能性也不大,他们几乎都是团体行动,手里又有家伙,不冲上来跟我们拼命已经不错了,哪还有闲工夫躲在一旁监视我们。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没听说最近的粽子会爬墙,更没听说鬼见了人扭头就跑。”

    “不管对方是谁,至少暂时还没有表现出威胁性。大家小心提防就是,千万别再单独行动。我建议一会儿直接去主城,如果明贵妃的棺椁真的在这座地下城中,最有可能停放的就是那里。”

    “这个我赞同。不过,其他房子怎么办,不查了?”

    “我们耗不起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这一次最好速战速决,拿了东西立刻退出去。也不知道营地那头怎么样了,有没有等到支援。”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看王清正。原先我就是害怕大部队接管营地之后姓郭的会反咬一口,所以才刻意与王家保持同盟关系。现在王浦元下落不明,他手下那伙人作了鸟兽散。光带着王清正这个浑蛋已经够我们受的了,不知道一会儿出去之后又要遭遇怎么样的冲击。不过那都是以后考虑的事,眼下我们的工作重点是如何找到金鼎,找到墓主人的棺椁。

    shirley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是不是还有其他顾虑,她摇头说:“没事,就是头有点儿晕,可能想太多了。”胖子说:“那可不是,你回来之后她一句话都不说,光知道赶路,差点儿没把我和老李愁死。”我怕她又内疚,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转头问李教授研究得怎么样了。

    “有了,“李教授亢奋不已地跑到我们跟前,摊开小本说,“杨小姐说得不错,古制一个时辰有两个钟头,这钟表上独缺亥时一刻,细分之下大概是今天的午夜十一点左右。”

    “这么肯定是午夜,不是中午?”

    “那当然,石盘上有刻度线,早晚分得很清楚。咱们先后见到的三只日晷都一样。我大胆地假设,说不定所有的房子里都有这么一只不完整的日晷,只是不知道有何功用。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

    “这和我当初推断的一样。”shirley杨点头说,“也许对这座墓的主人来说,亥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也是死人的事,跟咱们连屁的关系都没有。”胖子对李教授要继续研究日晷一事很不待见,一心想着去找正主儿。我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就顺着胖子的意思解释了一下我们当前的处境,希望李教授以大局为重。

    老头虽然不舍,但拧不过我们众人的意见,只好作罢。他喃喃几句,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问道:“现在几点了?”

    我们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时刻,老实说:“自从入了娘娘坟,我对时间的观念已经变得非常薄弱,也没有刻意注意过。”不过老头儿刚才一直在谈日晷的事情,会谈到时间也是难免的事。shirley杨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回答说:“十一点,还差十分钟。”

    她一报完时,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上爬,轻飘飘的,又痒又疼。

    “老胡,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我脖子上的伤口是与双面尸搏斗时被偷袭所致,但是我已经做了应急缝合,事后徐三也检查了一遍,应该不存在什么大的纰漏,刚才的痛楚感估计是我自己心虚所致。真要说起来,李教授那句话问得太瘆人了,害我鸡皮疙瘩满地掉,老觉得要出什么事。shirley杨估计也被他弄得心里发毛,一直不自觉地低头看表。

    胖子见我们这副滑稽样,顿时大笑起来。”老胡,我还当什么要紧事。你们该不会怕了吧?”

    “你这是**裸的诬蔑。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行得正,走得直,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刚才明明打了一个哆嗦。”

    “胡扯!老子那是冷,你没有感觉到吗?这里的温度好像不太对。”

湘西疑陵 第十三章 秦地黑僵(1)

    经他这么一说,我似乎真的感觉到一丝寒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四周弥漫,与刚才开棺时如出一辙。

    李教授收起日记本向我们赔笑:“我就是随便问问,大家不要紧张。呵呵,说不定只是巧合。”

    我心说,你这个谎撒得也太没有水平了,谁会平白无故造一堆毫无用处的日晷藏在墓里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藏的深意,只是目前我们还无法理解。这个道理不仅是我,在场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明白,所以才没人当场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无论做什么推测,暂时都无法去验证它的真实性,不如眼不见为净,权当它不存在。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我们背起了行李,开始朝主城前进。我与shirley杨并肩而行,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我担心她心理压力太大,准备上去调笑两句。不料她贴了上来,小声说:“有人在跟踪咱们。”

    我心头一跳,这次倒是没有再冲动,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稍微朝斜后方瞥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黑影在路边的小屋里朝咱们这行人张望。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各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办,抓?”

    shirley杨微微点头,目不斜视道:“来不及知会其他人了,我从正面冲上去,你绕到他后边,这次务必截住他。”说话间,她刹住了脚步,径直转向了右后方。其他人吓了一大跳,胖子忙问我怎么回事。我哪有那个工夫搭理他,立刻从相反的方向冲了上去,准备抄了那家伙的后路。shirley杨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快,那道黑影原先藏在小屋之中,一见她迎面扑来,立马转身拐进小巷,向着我这边逃窜。他边跑边朝着身后张望,似乎害怕被shirley杨追上。

    我心说,这家伙就算是鬼,也是个没心没胆的窝囊鬼,从来没听说过有鬼被人追得满世界跑。说话间,他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我大喝一声,上去就是一记狠踹。他光顾着躲shirley杨,根本没注意前头还挡着一个人,当场被我踹翻在地,抱着肚子呻吟不止。

    “这小子真是个废物。”我走上前去,这才看清对方裹着一条发黑生霉的毯子,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疼得不能动弹,看个头儿估计是个男人。

    胖子和其他人闻声赶来,一见地上躺了一个人,忙问这人是谁。王清正偏爱挑软柿子捏,一见对方受了伤,狞笑着走上前去,一把揭开了那人裹在身上的毯子。

    对方似乎对光线很敏感,用双手捂着脸,张嘴说了一大串我们听不懂的鸟语。王大少眨眨眼说:“日语?这家伙是早稻田的人!”

    我没想到一出手就抓到了敌特,乐滋滋地问王大少:“他叽歪些什么,是不是’好汉饶命,我有罪,我投降’之类的?”

    王清正将那人揪了起来,对方面色枯黄、神情憔悴,光看眼神就知道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他听了一阵儿,回过头来对我们结巴道:“这家伙肯定疯了。他说让我们快逃,’它们’要来了。”

    “’它们’是啥玩意儿?”

    “不知道,听不明白。”王清正摇摇头,“前言不搭后语,太乱了。”

    shirley杨说:“他不像是考古队的人。你们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我们一路追着日本人下来,前后最多差了半个钟头的时间。他这副模样,倒像在墓室里困了很长时间。”

    她这一说我才注意到,此人不但衣衫不整,胡子邋遢,连手上的皮肤都出现了干裂的迹象。我掏出水壶送到那人嘴边,他看都不看,抢来就灌。我那壶里的水本来就不多,所以并没有刻意阻拦,任他灌了个痛快。

    “先问清楚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我看这事不简单。”shirley杨说话间又看了一下手表。我说:“你就别纠结那十一点的事了,眼瞅着还能翻天不成?”

    “这人怎么办,精神不正常,带着是个累赘。”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墓室里抓到一个疯子,而且这家伙怎么看都跟早稻田那伙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带和不带都是问题。

    “你问问他,怎么跑到墓里来的,认不认识早稻田。态度好点儿,大不了骗他说我们是搜救队。”

    胖子说:“老胡了不得啊,扯谎的本事越来越深,一眨眼就变搜救队了。你刚才那一脚,我们隔着一条街都听见了,人家是疯又不是傻,谁高兴搭理你。”

    “又怪我,我哪知道是个老弱病残。”

    王清正尽量放慢了语速与那人交谈,那家伙的神情一直很亢奋,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见shirley杨沉思不语,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她说:“大概能听明白几句,直译过来意思好像又不太对。”

    我说:“胖子,你在日本潜伏了那么久,还不过来显摆一下语言才能。”他摆手:“得了吧,我足不出户,做的都是华侨生意,跟当地人接触不多。语言嘛,只够买菜。”

    胖子一直没有提起自己在日本的工作,我刚准备多问两句,shirley杨和王清正几乎同时喊道:“糟了,快跑!”

    我眼前两道人影一晃,shirley杨和王清正几乎同时左右开弓,拉起大家转身就跑。我被shirley杨揪住了衣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她也来不及解释,扯着我们冲进了路边的古屋。我一时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估计跟那小日本说的事脱不了干系。

    “所有人别出声,不管看见什么都别说话。”shirley杨一进屋子就将我们推到墙角处,那个疯子抱着那条破毯子缩在一角。王清正那小子难得正经一次,一手抓着胖子,一手抓着李教授,低声叮嘱:“这次我求你们了,都别说话!要出人命啊!各位大哥!”

    胖子忍不住想问,我示意他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shirley杨贴在我边上,用手指了指手表。我一看:十一点整。

    果然跟日晷的事有关,难道时间到了,墓室要变天?正想着,忽然一声贯彻天地的巨响,惊得人差点儿当场跳起身来。胖子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我急忙按住他,摇了摇头。这时,又是一声巨响,接连不断的声响如同打雷一般,整个墓室几乎都跟着晃动起来。所有人的脸色在那一刻都出奇的僵硬,我几乎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湘西疑陵 第十三章 秦地黑僵(2)

    随着类似于钟鸣的震动声响起,整个地下慢慢地升起了惨白的浓雾,我甚至能看见雾气从身边飘过。紧接着,这座死一般的地下坟墓中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就在不久之前我还亲耳听到过。棺材在响,这是棺木之间发出的摩擦声。撞击声和摩擦声在我们四周不断地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地冲击着耳膜。其他人显然都被这诡异的景象惊住了,大家纷纷捂住了耳朵。李教授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一个劲儿地往墙角靠。

    我平生还没见过这等景象,心脏跳得厉害,不过脑袋还算清醒,不至于被吓疯了。这样一看,那个日本人估计早就见识过墓室中恐怖的景象,否则也不至于被吓成这副鬼样子。胖子低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转头爬了过来:“这么大雾,怎么办?”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谁管它从哪里冒出来的。乖乖闭嘴,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刚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类似骨头折断的声音,浓雾中出现了一道又高又瘦的身影。我和胖子立刻捂住了口鼻,不敢多做喘息。那东西离我们极近,因为四周全是雾气,只能看黑影的大小来判断距离。一瞬间,我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了起来,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视线越是无法从那怪物身上抽离。眼见着那东西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们,我已经做好了先下手为强的准备,管它什么东西,先来一梭子打穿了再说。shirley杨似乎看出来我的意图,强按着我的手,然后指了指门外。

    胖子离门最近,偷偷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地缩了回来,对着我拼命摇头。他们两人同时阻拦,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着那东西逐渐逼近。隔着那层冰冷的雾气,我能清晰地看见正在行走的尸体全貌。不同于平日见到的僵尸,它虽然四肢僵直,全身的皮肤血肉已经干枯脱落,但依旧在以一种近乎于直立行走的姿势踉跄着朝前迈进,身体不停地左右摇晃,像喝醉了酒一样。

    原本我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哪知道那家伙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几个,他径直从我们身边跨过,缓慢而又坚定地迈出了大门。直到尸体彻底消失在大雾之中,我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大伙儿不约而同地屏息凝视,虽然都在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恐惧和惊奇,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随便说话,生怕引起那怪物的注意。胖子悄悄地拉了我一把,示意我朝外看。我两手撑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半趴着探出身去。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依旧被外头群魔乱舞的景象吓得够呛。在我们身后一墙之隔的大街上,白雾缭绕,雾气中到处徘徊着黑色的身影,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正在行走的尸体。我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一大片僵尸,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都在有意无意地朝着主城方向迈进。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埋藏在地下的古屋里所藏的并非只有日晷,看来每一户都暗藏着棺木,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一具一样。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具连骨头都已经散架的骷髅此刻也正在拼命地挣扎起身,想要加入到这场死人的盛宴中。这样一想,刚才听到的摩擦声和撞击声就都有了解释,墓室中必然还有其他尸体与我们发现的那具一样,已经丧失了物理行动的能力,光凭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迫使自己行动。

    我身后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差点儿大叫出来。回头一看,胖子也趴在地上。他满头大汗,一把将我揪了回去。我坐定之后才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背上的汗已经将衣服完全粘住了。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浓雾渐渐散去,原本被脚步声充斥的古镇再次安静了下来。王清正和李教授呆呆地坐在原地,看那模样估计还未曾从冲击中缓和过来。shirley杨探头观察了一阵,长喘了一口气说:“别发呆了,从现在起还有十二个钟头的时间供我们行动,大家快!”

    “这位日本友人刚才说的就是那些东西?”我指着还蜷缩在一旁的疯子问。

    李教授情绪更加激动,瞧那样子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疯子生生剖开来查个明白才能满意。我说:“你激动也没用,人家连母语都说不清了,你这样反而会吓着他。”李教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胖子那厢还在大喘气,我说:“你没事吧?”他一把拉住我:“快啊!抄家伙,刚才那么多粽子飘过去,现在棺材肯定都是空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不关心关心粽子开会的事?”

    “它们乐意开开去,我又不拦着。”胖子见怪不怪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狂风扫落叶的气势,一鼓作气冲进去,把那些个明器和陪葬品一网打尽。”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调查一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清正心有余悸地指着地上的疯子说,“这家伙说,他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同伴接二连三地都死了。我看他应该比早稻田那批人、比考古队那批人更早找到这座古墓。”

    我上前翻看那人的衣兜,想寻找一两件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可惜这家伙的衣服早就烂出洞来了,别说证件,连块完整的布料都没有。

    “他身上这块是裹尸布。”我试着从他身上把毯子扯下来,他死活不肯撒手。我只好作罢,回过头来询问shirley杨。

    她正色道:“他吐词不清,脑袋又有问题。当时我只听懂一句’有鬼,在十一时’,我原先就对日晷的事抱有怀疑,所以他一开口我就感觉事情不对劲,还真叫我猜对了。你们都听见那声巨响了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听着像是报时的铜钟,估计就在前头,这事还是调查清楚的好。”

    王清正蹲在地上又试着跟那人沟通,说了半天,对方这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王大少泄气道:“估计又吓傻了。也不知道他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说不定这些僵尸每天都会来这么一出,怪不得被吓成这样。”

    “别管他,现在古城比想象中危险,看它们行动的方向是主城没错,看来必定有大伙儿藏在里头。我觉得再走下去危险性很高,你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自己留下。”我说的都是实话,刚才的场面实在壮观过头了。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粽子,一旦它们开始攻击,别说我一个人拦不住,就是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够它们塞牙缝。

    王清正坚持说老头子还在里头,他不能退。李教授立马跟着喊道:“我更不能走,这些都是国家宝藏,属于政府的财富。我要留下来,我要保护它们。”

    我心说,回头等它们把你叼去了,看谁保护谁。不过,几个老少爷儿们没有一个肯就此罢休,个个摩拳擦掌,欲与青天试比高。我说:“行吧,既然大家有斗志,那再好不过。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命是自己的,出了事怨不得旁人。”强烈的直觉告诉我,群尸会集的主城之中一定藏有金鼎的下落。我站起身来,拍拍泥土,又看见躺在地上的”国际友人”,心里犯难。疯不疯倒是其次,好歹算一条人命,万一撂在这里出了纰漏,似乎有点儿过意不去。

    shirley杨见我愁心,立刻说:“他在古城里躲了这么久,各处设施都比我们熟悉,再多藏一会儿也不是问题。再者说,他对我们敌意未消,硬带着他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不如事后再来接他比较安全。”其他人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我们便给他留了水和食物,然后继续朝着主城行进。

    因为发生过群尸集结的事件,大伙儿的精神都紧绷着,生怕一不留神从哪里冒出来一只。胖子问我:“好好的城里哪来这么多粽子,当初建城难道就是为了圈养它们?”

    他问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思考过,可想来想去,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正常人哪会圈这么多粽子藏在地下?何况如我所见,棺木都是被封藏在钉死的房间内,尸体本身也做了防僵的措施,与其说有人刻意把粽子集中圈养在此处,还不如说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它们封存在了地下。否则何必又上木条又上麻绳,直接丢在大街上让它们跑呗。”

    胖子听了觉得有点儿道理,然后不知为何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你这是吓傻了吗?有什么可笑的。”他边笑边摇头道:“我就是在想,咱们这算不算到了阴曹地府。你看啊,到处都是死人,它们没事还会定点集会,就差去食堂吃大锅饭了。”

    “你这个想法要不得,要是全天下的死人都这副德行,那活人还怎么办。阴阳相承,生死循环才是自然界的法则。死后不眠不腐,硬着一口气到处作怪,于人于己都是缺德事。”

    “瞧你这意思,合着人家整座城里都是缺德鬼。”

    “我倒没有你说的这个意思,从理论上来说,咱们才是侵略者。你想啊,千百年来人家都在地底下这么走来走去,既没有妨碍新中国的成立也没有影响全国粮食产量。咱们要是不来这一趟,这辈子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我的理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咱们能尊重的地方还是要尊重,实在要动手的时候,那就绝不能手软,誓要打到它们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拉倒吧。你刚才又不是没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每家每户出一个壮丁,都够把咱们给围死了。反正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行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胖子居然会说出临阵脱逃的话,特别是在即将找到棺椁捞着明器的前夕。这多少让我有点儿意外,同时也让我感觉到此行的压力甚重。

    shirley杨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我们对话,她咳嗽了一声,插上前来说:“我比较担心的是其他人,比如王浦元,还有你说的那个医生。他们没有找进来是最好,可刚才那一出,如果他们闪避不及,恐怕现在已经……”她说着看了看走在最前头的王清正,“这小子是个暴脾气,我怕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她细心提醒,我几乎已经忘了王老头儿的事。不仅如此,还有林芳,她受了重伤被留在耳室里,照顾她的都是王浦元的手下。可眼下,王家的人早就作鸟兽散,那林芳呢?她一个人在耳室中会不会有危险?想到此处,我不禁停下了脚步。shirley杨问我怎么回事,我不敢犹豫,将林芳的事说了出来。胖子当场就怒了,上来一拳直接揍在我脸上。shirley杨也没拦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质问道:“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们,林芳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胖子红着眼睛又要扑上来,王清正和李教授合力扯住他,反被胖子推倒在地上。

湘西疑陵 第十三章 秦地黑僵(3)

    我站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选错了时机,这事要么瞒到底,等大家都脱险之后再说;要么当初一见面就该把林芳的真实情况告诉大家。现在队伍都走到这里才说,大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关键是我还撒了谎,一开头对大家谎称林芳只是轻伤,从根本上破坏了团队的稳定和信任。

    “我要回去。”胖子说完转头就走。shirley杨喊道:“你上哪儿找她,这里除了老胡,没有人知道耳室的位置。下边全是水,墓道已经被堵住了,你能不能出去还是个问题。”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去找她。”胖子异常认真地说,“老胡,画张图给我,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王清正想劝,给胖子一个眼神喝了回去。林芳说到底差点儿死在王浦元手里,他害怕被胖子迁怒,不敢再多说废话。

    我跟胖子认识这么久,知道他的脾气。我取了纸笔,尽量详细地把耳室的位置标注了出来。胖子接过地图,看也不看我,打着手电转头就走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跟开批斗会似的。李教授连声叹气说:“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打死也不能说,你懂不懂。”

    王清正犹豫了一下,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我们意料之外的话。

    “我跟他一起去找人。”

    “你不找爷爷了?”

    “人是我们王家伤的,我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问。爷爷那头交给你们了,见了他帮我报平安。”

    王清正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我瞅着不对劲,胖子去找林芳那是因为革命情谊,王大少跟林芳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他急什么劲啊?

    李教授唉声叹气地把我数落了一遍。我说:“走了也好,前头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等着咱们呢。”他惊道:“你不是故意的吧?”

    “您太高估我了,我还不至于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我不敢看shirley杨的表情,她要是生气也就算了,万一又是那副死活不肯开口说话的样子,我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她比较仔细,什么事情都考虑先后。shirley杨威胁说:“回头再找你算账,眼下既然胖子去救林芳,那金鼎的任务就彻底落在我们身上了。”我说:“余师傅关照过,那东西必须毁掉,虽然暂时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余师傅豁出性命也要从日本人手里抢回凤臂,这其中一定藏着重大秘密。”

    李教授一生痴迷秦文化研究,对这个仅存两代的王朝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热情。当他听说余师傅临终前的那番遗言后,很肯定地说:“金鼎的存在已经毋庸置疑,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勾翼凤臂和秦人金龙都是秦王鼎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它们,这个鼎就不完整。我却不懂为何要毁掉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艺术瑰宝。你们两个可不能听那个土夫子乱嚼舌根,金鼎必须上交国家,必须留着做研究。”

    我心说,余师傅命都不要了,这玩意儿肯定不能留。就凭您这小身板儿还想跟我叫板,菜了不是一点两点。

    古城中道路四通八达,顺着来时的大路一直往前走,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道城门处。shirley杨左右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她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僵尸,说不见就不见了,前面这座宫殿一样的建筑看着也没有多大,肯定无法容纳如此多的尸体,它们都上哪儿去了?”

    她说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此刻我们视线所及之处,连半个僵尸都看不到,实在很难相信就在十几分钟前,就在我们脚踩的土地上,聚集了数百具正在行走的尸体。随着浓雾的消失,它们如同水汽一样蒸发不见,形成了一个困扰我们的重大谜题。我说:“现在想也是白想,不如直接进去一探究竟。万一真是粽子非法集会的地方,咱们就端了它,全当为祖国做贡献。”shirley杨笑了一下说:“没正经的又回来了。”走着走着,李教授的速度渐渐变慢了,我当他体力跟不上,想上去扶他走一段。老头儿摆摆手说:“不,我只是听见一股奇怪的声音,你们仔细听听。是不是,是不是有流水的声音?”

    我说:“你可别吓我,娘娘坟是贴着酉水而建,刚才那通大水就是河水倒灌所致,如果再来一次,墓室可能会撑不住,就此彻底崩塌。”

    “不不不,是流水的声音,很轻很缓,不像洪水。”李教授停下脚步侧耳辨听道,“不是幻觉,你们仔细听。”

    我心说,您都这把年纪了,哪儿来这么强大的听力。不想shirley杨也停下脚步,指着脚下说:“李教授说得没错,我也听见了。”说完,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宫殿,“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我趴下身,用右耳贴着地面,果真听见一股苍劲有力的水脉搏动之声不断地在地下流动。古来藏风聚水之处多是龙穴所在,此处地泉外泄之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活力,看来墓主人的棺椁必是压在前方不错。

    李教授激动地迎头冲向前方,我和shirley杨也不甘落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寻觅已久的真相跑了上去。不知为何,越是接近主城所在,周围的建筑就越发简陋,到最后甚至仅剩满地的片砖碎瓦,一副被扫荡过的模样。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哪曾想翻过最后一座城墙之后,我们三人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哪来什么主城,哪有什么宫殿,我们眼前只有一片巨大的乱石滩。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教授站在城池边缘,望着脚下那一片乱石岗,欲哭无泪,“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越活越倒回去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照理说这个位置上应该是城市的心脏所在,刚才那群粽子也是朝着这个方向集结而来,怎么走着走着路就没了?还冒出来这么一片乱石滩。shirley杨说:“别慌,流水声还在,咱们顺着声音过去,看看源头到底在哪里。”

    “你容我冷静一会儿,这个冲击太大了。好在胖子不在,他要是看见这一出,估计就直接跳下去了。”我目测城池与下边的乱石滩之间有个五六米的垂直距离,上下大概有一个七十度的坡度,如果直接冲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我蹲在崖边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在我们脚下不远处有一处独立的巨石凸在山体中间。我对shirley杨说:“我先下去,把绳子固定在岩石上,你护着点儿李教授,等我准备好了再下来。”

    我目测了几个落脚点,然后就开始徒手向着目标处攀爬。下了崖壁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的岩石构成与之前墓道中的几乎相同,也就是说,我们又一次来到最初修建开采石料的自然层,见到的是尚未被人工痕迹掩盖的原始地貌。先前我就发现,越是深入主城,建筑群越是简陋不堪,这一点都不符合城市发展的轨迹。一般来说,先有主城然后才会慢慢向外扩展,这地方却是相反的,倒好像是先有外围那些街道古屋,然后才朝着最重要的地方慢慢修建。想到这里,我不禁冒起了冷汗,那些行走的死人,它们不至于都是当地工匠,死后还要按时上班,准点修城吧?我被自己这个滑稽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脚下差点儿踩偏。

    shirley杨在上边喊了一嗓子,问我要不要紧。我深吸了一口,两手一松,直接落在了岩柱上。捆好绳索之后,我朝上边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来。shirley杨将自己和李教授拴在一块儿,然后先把老头儿放了下来。别看李教授这把年纪,到底是吃过苦头的人。虽然手脚不太利索,可一点儿也不累赘,很快就爬到了指定地点。老头儿说他当年被下放的时候,天天在山上扛石头,一天下来,肩膀上的皮肉和衣服总是粘在一块儿。现在这点儿运动量跟以前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我们闲话的工夫shirley杨也顺利地落到了岩柱上。我说:“你们先在上边待着,我下去探个路,看看情况。”我转过身正要往下滑,忽然看见远处的乱石滩上亮起一道光斑,shirley杨眼疾手快,立刻将我们的手电给闭掉了。李教授一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准备喊。我”嘘”了半天,他才明白下边出了情况。老头儿视力有问题,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郁闷道:“怎么光有亮点没有人啊?下边怎么回事?”

    我说:“有亮光本身就是问题。这地方死人才不需要灯,下面那拨非敌即友。”shirley杨掏出望远镜说:“我看见王浦元了。”

    我心肝一颤,急忙从她手里接过望远镜,果真见到王老头儿被人五花大绑,步履蹒跚地在乱石滩上行走,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徐三。另外有一队持枪的武装分子,目测人数在七八个左右。

    “真是他们,“我把望远镜递给李教授,然后对shirley杨说,“老匹夫也有今天,那几个八成就是早稻田的人。他们果然没有死,这下麻烦大了。”好在王清正跟着胖子去找林芳,他要是看见眼前这一幕,指不定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湘西疑陵 第十三章 秦地黑僵(4)

    “他们的行动路线很明确,你看,黑漆漆的一大片,好像有什么大型建筑建在崖顶,相信他们手头的线索要比我们多,应该已经找到了金鼎的线索。咱们在暗处观望,然后找个机会抄上去。”

    我说:“救人肯定没戏,日本人打游击的方式我再清楚不过了,明着七八个,暗地里肯定还有岗哨藏身在山石之间。”shirley杨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我下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找机会摸上来里应外合。”我说:“这哪儿成啊,要上也是我上,这么危险的事轮不到你。”shirley杨坚决反对我下去,她说:“你连语言这关都过不了,万一他们发起狠来直接把你毙了怎么办?”我说:“走一步算一步,你们抓紧时间,瞧好了机会,别让我白白牺牲就行。”李教授也要凑热闹,老头儿振振有词道:“这个任务我比你们都合适。”我说:“您一边歇着去,乖乖在这儿等胖子他们。”

    “我一个老头子,他们抓了我是他们的累赘。你们两个身手敏捷,少了我也少了不少麻烦。就按我说的办!”李教授颤颤巍巍地要往下爬,我一把拉住他:“您这速度,还没到底下咱们就暴露了。我去,别争了!”说完,我将凤臂留给shirley杨,“我下去之后,立刻把绳子收了,换个地方躲。我会在沿途给你们留记号。”

    我摸黑偷偷地潜下了山崖,那伙人行进的速度不快,队伍里头似乎有谁受了伤。我很快就摸到了乱石滩上,然后迅速地找了一处角落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们与我之间相隔数百米,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冲上去,说不定还没摸着人就已经被枪毙了。我想了想,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把手电给拧开再说。我这头刚有动作,那厢就听见枪声,吓得我哆嗦了一下,心说这好歹隔着五六百米,还没进射程呢,激动个屁啊!紧接着就有人喊话,先是日语,紧接着是蹩脚的英文。我想着要是不抵抗一下,人家肯定不能信服。shirley杨他们也无法趁机从暗哨的眼皮子底下找机会潜入。想到这里,我立刻熄灭了手电,就地一滚,撤离了藏身之处。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我一眼就看穿了敌人的行动模式:一群人从正面扑上来佯攻,剩下的从两边包抄。将这种老套的战术用在我身上,不免太过幼稚。不过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扰乱他们的视线,然后”不幸”被俘,所以也就没有多做抵抗,象征性地与他们周旋了一阵便主动举手投降,乖乖地站了出来。

    那几个日本人穿着统一的制服,面色凶恶,逮着我之后二话不说先是一顿暴打。我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暴力,只能尽力护住胸腹部位。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也没多问,直接将我捆了,狠狠地推向王浦元那边。

    王浦元和徐三身边还站着两个看守,其中一个身上裹着斗篷,看不清样貌。我踉跄了一下,直接摔到了王浦元边上。老头一看是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哀声道:“你怎么也被抓了?”我心说奇了怪了,您堂堂王家大老板都能被抓,我怎么就不行。他连摇了两下头说:“这下麻烦大了。”

    我心里偷着乐,觉得自己很有表演才能,演技不差,连王浦元都骗过去了。这些智商负数的日本人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有一支伏兵藏在暗处。我爬起身来问王浦元这里有没有翻译,不料忽然被人一脚踩翻在地。我背脊上一阵吃疼,心说这小鬼子也忒浑蛋了,竟然无视《日内瓦公约》虐待战俘。我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穿着斗篷的家伙盛气凌人地站在我身后,脚上穿着马靴,刚才那一下八成就是他踢的。我正准备用母语问候一下他全家,不料对方倒先行揭开了斗篷,冷笑道:“八一兄,好久不见。”

    这声音又冷又懒,听着格外耳熟,我几乎在第一时间想起一个很久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就彻底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听李教授的,让他做这个俘虏。

    “你们认识?”王浦元多疑的毛病又上来了,看我的眼神跟我杀了他亲孙子似的。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个鬼地方遇上最不该遇到的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真话。

    “这就是当年坑死桑老爷子的那位。”

    王浦元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目露凶光。我怎么也没想到,竹竿子这个浑蛋会出现在娘娘坟里头,还带着这么一大队人马。当初抚仙湖里被他们师徒两人留在湖底等死,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他们的消息,本打算结束了林芳的事情之后再去寻他们的踪迹,岂料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是跟一伙装备齐全的日本人一起。早知道来的是这么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我才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跟他这种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一路追着竹竿子和张大仙几乎绕了半个地球,岂料居然在一个毫无关联的古墓里碰上了头,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脖子上缠着一条绷带,看样子当初那道伤口再也消不掉了。我见他朝我这边看,傻笑了一下,竖起中指比画了一个”国际文明用语”。这小子眼睛都不眨,上来又是一脚。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双臂一架死死地挡在面前。可惜我忘记这家伙穿的是马靴,靴刺一下子就扎进了肉里。他使劲朝下一划,得,又添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我吃疼得朝后缩了一下,王浦元将我扶住,悄声道:“别意气用事,忍了。”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忍?难道您老手上还有王牌?王浦元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迅速地眨了眨眼。我一想也对,既然我安排shirley杨做后应,那么老谋深算的王浦元更不至于全无防备地叫人逮个正着,必定留了后手。

    这时,刚才绑我的那伙人慢悠悠地跟了上来,见我跟竹竿子动手,其中一个操着中文问:“怎么回事?”我心说,你大爷的,明明会说人话,还扯了半天鸟语,待会儿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竹竿子看了我一眼说:“去搜,他的人肯定在附近。”

    “还有人?不能吧,咱们刚才……”

    “八一兄的分量我清楚,你们三拳两脚就把人拿了,必定有诈。去搜,一个女人、一个胖子。说不定,王大少也在其中。”

    我没想到这家伙隔着那么远还能观察得如此仔细,只能默默祈祷shirley杨他们已经撤离石柱,混进了乱石滩。

    “那这家伙留不留?我刚才搜过了,他包里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竹竿子毫不犹豫地说:“全部带走。”然后又叮嘱那些拿枪的人务必找到shirley杨他们。徐三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整个人都蔫了,见了我也没什么表示。我想跟王浦元通个气,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只好低头专心走路,将行进的路线仔细记在心里。

    竹竿子一直走在队伍最前头带路,在我左右两侧各安排了一个持枪的壮汉,队伍尾巴上还有一个,其他人听了竹竿子的吩咐去山崖附近找人。王浦元走在我前头,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明显受了伤。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有没有见到浓雾中的群尸。眼见着竹竿子就在眼前,我估计那个神秘的干瘪老头儿也不会离得太远。一想到他手中掌握着养尸豢蛊的秘术,我甚至怀疑刚才粽子集结的场面就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竹竿子的行进路线非常明确,偌大的乱石滩上像有一道无形的坐标在为他引路。我问王浦元:“不是说没有地图吗?这孙子怎么认识路?日本人的领队什么时候换人了?”王浦元摇头:“我被抓的时候就没有看见早稻田。你省着点儿力气,后边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徐三听见我们说话,忙加快脚步凑了上来:“胡老板,不会闹出人命吧?”

    我心说,你这个觉悟太低了,出人命那是肯定躲不掉的,咱们要关心的是死多少人,以及死哪边的人。我又问王浦元知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他默不作声,看样子比我还要困惑。我记得王清正曾经说过,记录墓室内部构造的帛书握在林芳手上,老头儿抓了人那么久都没逼问出下落,竹竿子却走得如此自信,神色从容,步伐坚定,跟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他们又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地图?

    我们沿着乱石滩朝着南方又走了半个多钟头,流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原先涓涓的清泉之声逐渐变成了咆哮的骏马奔腾之声。徐三面露惧色,不禁停下了脚步,被身后的看守用枪顶了一把。

    我想起之前shirley杨说过金鼎可能就藏在聚水的龙穴之中,照眼前这个架势,难道真叫咱们猜对了?王浦元一脸凝重,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跨过乱石滩之后,一道天然的水幕屏障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如果不是头顶上盖着整片岩土,我简直不敢相信在深达数百米的地下还藏着这么一片人间仙境般的神仙洞府。奔腾的地下泉水沿着乱石滩外围不断地朝地面上涌动,对面的山崖被晶莹剔透的水幕包围,到处都是飞溅的水雾。水流与岩石碰撞之后迸发出了力量与速度的乐章,震耳欲聋的流水声响彻整个洞窟。

    “下面那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王浦元凑到我身边,仰了仰额,让我注意看水潭中央。隔着漫天的水汽,我只能隐约看见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在水潭中央不断地上下起伏,本想凑得再近一些,无奈山石被流水冲击得无比湿滑,一不留神差点儿直接摔落下去。我们刚才从古城中眺望远方,也曾经见到过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当时还以为是巨型古钟,现在一看,就是眼前这团巨大的物体无疑。

    “前头没路了,不会真要下去吧?”看着脚下的深潭,我心有余悸。这可不是一般的攀岩登山,水流的冲击力足够把人冲得散架。竹竿子挥了挥手,吩咐手下人说:“准备下潜!”

湘西疑陵 第十四章 九龙回头棺(1)

    我心头一惊,如果最后的目的地果真是这座被天然帷幕包裹的深潭,一看眼前的架势,我顿时担心起shirley杨他们的安危。就凭我们原先携带的那些装备根本无法保证他们能够顺利抵达潭底,即使能够勉强潜入,也很难找到我们的位置。这群日本人倒是早有准备,他们在水中摸索了一阵儿,拉出一条乌黑发亮的铁制索道,索道的另一头赫然连接着水潭中央的庞然大物。紧接着,他们又转过身来将扣状缆绳缚在我们身后。我说:“这不对吧,哪有俘虏先下的道理?”

    王浦元苦笑道:“除非是替死鬼。”

    “你是说他们也没下去过,用咱们探路?”

    徐三听了这话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竹竿子扯起一根缆绳,冷言道:“放心,我和你们一起下去。”还没等反应过来,我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直接滑出了山崖。雷霆般的水流声冲击着耳膜,我双手被绑在胸前,身后扣着缆绳,整个人挂在索道上边左摇右晃,始终无法保持平衡。大量的水流不断地向我袭来,我只能尽量张大嘴巴防止耳膜受创。随着水流的翻滚,我不停地挣扎求生,力求不在滑行的途中被水流击溃。那短短的十几秒中,我饱受窒息的痛苦,整个人差点儿就被铺天盖地的泉水给淹没。好不容易双脚沾着地,我才发现这个水潭比想象中要复杂。

    水潭中央由一组巨大的地下泉和散乱的礁石组成,能落脚的地方屈指可数,而且遍地找不到一片干爽的地方。礁石围堆的泉眼上方漂浮着一座体积巨大的箱状物体,目测总高在三米以上。巨物四周被铁索层层包裹,半悬在空中,而趵突如洪的泉水就在底下不断地将它拱起,又因为物体本身的重量,每每涨浮到一定水平的时候就会再次落下。原本瀑布巨大的轰鸣掩盖了铁索”叮铃叮铃”的摩擦声,可我们眼下就站在水潭中央,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耳朵几乎都要被震聋了。

    “原来棺椁藏在这里。”王浦元一落地便满脸喜色道,“活水点龙珠,这地方的风水倒是妙得紧。”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棺椁,抬起头来忍不住问:“这么大的东西,快赶上小洋房了,得多少层?”

    王浦元张开手掌,食指微曲:“起码有九层。”

    悬挂在半空中的棺椁离我们所站的地面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如果照王浦元推测的那样,真有九层,那么想要破开这九层厚的椁木基本相当于再凿一次坟的时间。而且这座棺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空中摇摇欲坠看着就头晕,更别说开棺剥椁了。就在我迟疑的瞬间,剩下的日本人也悉数抵达水潭中央。

    那个说中文的笑得一脸谄媚,他凑到竹竿子面前问:“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安排?”

    竹竿子似乎胸有成竹,指着棺椁身下的泉眼说:“等。”

    在场的人都愣了,不知道要等什么东西,我觉得他这是在故弄玄虚。王浦元沉吟了一会儿,将我推到一边,细声道:“那个说中文的就是早稻田,别看他一脸猥琐,手上功夫不弱。秦龙在他们手上,我那半块凤臂也被夺,你……”

    我知道他的意思,老头儿担心我那半块勾翼凤臂也被日本人搜走了,连忙眨了一下眼表示剩下的那半块无恙,老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逐渐集聚的敌人,叹气说:“如果他们要挟,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吧。”

    我心说您怎么又开始自作多情了,咱们那点儿交情再加上林芳的事,他们现在就算直接枪毙你,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更别说拿凤臂替你赎命。不过眼下我和王浦元被绑在一条绳子上,要是内部再不团结,那可就彻底没戏了。

    我只好安慰他说:“您这话我可不爱听,王清正为了您的事到处奔走。您要是折在这里,他还能有个好?眼前这几位能白白放过他?”

    王浦元折腾了一路,似乎已经把亲孙子的事抛到了脑后,我此刻一提,他才幡然大悟,紧张道:“那小子……”

    “你们两个!站远点儿,不许说话!”带头那个日本人朝我俩吼了一嗓子,硬是将我们分成了两拨。我隔着人群对老王点点头,让他不必担心。

    那群日本人在竹竿子的指挥下将捆绕在棺椁外围的铁索悉数拉扯到极限,然后以特制的绳索扣住锁链,以钢钉为楔全数钉死在礁石上头。水中阻力巨大,他们忙活了好一阵儿才勉强将铁链固定。这时,棺椁已经停止了上下晃动,几乎整个沉浸在水中。眼下仅剩棺底的泉水还在不停涌动,似乎要拼尽全力将棺椁顶出水面。

    忙完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他们就停下了手里的工程,开始坐下休息。只是水中裸露的礁石本身就少,大部分人索性直接席地而坐,也不去管那些冰冷的泉水。

    徐三原先躲在人群后边不敢上前,现在人都坐下去了,他反而显得尤为突出,手忙脚乱地跑到我面前蹲了下去。我说你这个觉悟太高了,没见过这么省事的俘虏。他结巴道:“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杀掉,他们抓我干吗,我无辜啊,我是被迫的。”

    “你跟我说有屁用,真有本事跟他们解释去。”我跟竹竿子交过几次手,对他的为人还算了解,要杀早杀了,没有必要带我们来棺椁所在地。可如果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出凤臂,为什么迟迟不动手,难道这家伙留我们还有其他打算?最重要的是,那个一直不愿露出真身的干瘪老头儿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如果他还在墓中的其他角落游荡,那么shirley杨等人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但是换个角度来想,眼前对我们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反正棺椁近在眼前,如果能在关键时刻制服这群人,那胜利的果实自然手到擒来。可问题的关键就是,如何从这一群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手里头获取主动权。光凭我和王浦元,连脱身都难,何况还有一个胆小如鼠的徐大夫。趁着他们闲聊休息的空当,我又蹭回王浦元身边,问他对这具棺椁有没有什么看法。老头儿似乎早就有了主意,看了看棺底的泉眼说:“这附近大小泉眼无数,唯有这一处龙腾之气跃然眼前,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开阔的野地。有人为了封住此地的龙脉,开山堆石造就了一片人工的屏障,将龙眼困于地下,用以提供棺椁所需的灵气。”

    “别逗了大爷,死人棺材要灵气干吗,吸的再多还能活过来?”

    “本末倒置。按你这说法,人都死了为何要埋在风水宝地?无非是希望福泽后人、延福百世。”

    “可娘娘坟的传说与我们发现的墓室规格相差甚远,这棺椁里头躺的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妃子。”

    “当然不是,娘娘坟一说不过是混淆视听的障眼法。虽然无法推测墓主人的身份,但金鼎必然藏身其中。”

    “你这么肯定?”

    “不光我肯定,他们也很肯定。”王浦元又露出一副老狐狸的笑容,仿佛此刻被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留我们活口?”

湘西疑陵 第十四章 九龙回头棺(2)

    没想到王浦元跟我提出了一样的问题,我说自然是为了凤臂的下落。他摇头狞笑:“傻小子,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心说不愧是干了一辈子缺德事的人,连别人脑袋想的缺德主意你都能猜到**分。”不要凤臂,还想要什么?我们的命又不值钱。”

    “九层棺椁内必有机关,咱们是去替别人挡枪子儿的。”

    我从没听说过棺椁之内暗藏杀机的,顿时觉得王浦元言过其实,想得太多了。虽然我不同意王浦元的分析,但是徐大夫已经将话都听了去,他蹲在一旁垂头丧气道:“这事本来跟我就没有关系,现在好了,白白送一条命。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王浦元白了他一眼:“我说这话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等着看就是了。”

    我们这厢聊得正欢,日本人那边也算热火朝天,不知道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我见竹竿子独自坐在泉眼边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就问王浦元:“那个小子刚才说要等,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开棺材的时机,这里头有什么玄妙不成?”

    王浦元点头:“你倒有些见识。此处地气全靠泉眼不断流转而成,天底下可没有永动机。”

    “你是说他在等泉眼自己停下来?”

    “停的是水,风和气不会散。只要水一停,棺椁就不会再晃动,有了稳定环境才好动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预判风水轮换的时机是个大功夫,非但要精通金石堪兴之术,还必须对当地的气候、地理吃个通透。不瞒你说,就算让我来推测,也要花上好几天。你看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估计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提醒王浦元:“竹竿子背后还有一个大黑手,那老头儿干瘪得像只粽子,也不知道活了多大岁数。我曾经在抚仙湖中听见竹竿子叫他师父,想来更是个麻烦角色。”王浦元满有把握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要找凤臂秦龙才能取金鼎?你等着看就是了,想进这九层棺椁可没有瞧着那么简单。他们少不得要吃苦头。”

    “有没有苦头我是不知道,不过咱们仨铁定跑不了打头阵的命。”

    “怎么,胡掌柜怕了?”

    “怕个屁,不打头阵哪来的机会翻身。”

    “呵呵,桑老鬼倒是没看走眼。”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桑老爷子的名字,竹竿子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故意抬高了嗓门回答说:“那可不一定,老爷子看走眼的时候你又不在,那会儿可是连命都搭上了。”

    王浦元拍了我一把,直呼太冲动。我说:“就这孙子,他有种跟我来一场,保管揍得他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徐三捏着嗓子提醒道:“胡掌柜,他过来了!枪,手里有枪!”

    竹竿子手里拿着枪径直走到了我面前,我一见这孙子就浑身来气,不顾王浦元的劝告,迎头站了起来。

    “我以为你出不来了。”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害我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明白,他说是滇王墓里的那次遭遇。

    我狠狠地呸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不出所料,这厮平日里都是假淡定,反手就给我一击痛击,用的还是枪托,贼疼。王浦元见他要动手,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头子说:“他死了,没你的好处。”言下之意凤臂还在我手里,我一死线索就断了。

    竹竿子冷笑了一声,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最后半块凤臂找出来。他蹲下身来揪住我的衣领说:“八一兄一身好本事可别浪费了,待会儿有你忙的。”

    我脑中划过一阵不好的预感,看来王浦元说得没错,这群混账家伙真打算拿我们几个开路。就是不知道巨型棺椁中到底有什么厉害的玩意儿,居然连竹竿子这样自负的人都不敢轻闯。我将视线瞥向泉眼上的棺椁,照理说它起码也该泡了数百个年头,居然一点儿腐烂的迹象都没有,不但如此,棺椁外层通体漆黑,外壳早就被流水冲刷得亮泽无比,远远看着就能到感觉到它散发着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这样一件举世罕见的古物,想要将它逐层开启,必定要花费数不清的人力、物力以及最重要的时间。按照这群盗墓贼的脾性居然没有使用炸药强行开棺,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棺椁之中还藏着什么玄机,使得他们不敢轻易动粗?

    正想得出神,就听见有人欢呼了一声。定眼一看,只见原先充满生机的泉眼正在逐渐枯竭,水量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竹竿子微微一笑,将我拖到棺椁边上,对手下人说:“所有人准备好,等水一停立刻开始。换息的时间是半个钟头,错过这一次就别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我一听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心里也很着急,他们现在要做的无非是在棺椁上面开一个洞口来供人出入,但是就目测来看,棺材内部起码有一百平方米以上的空间,起码隔上了好几层棺,想在半个钟头内直捣黄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进入棺椁内部,如果无法及时脱出,泉眼一起来就只有等死的份儿。竹竿子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命人将王浦元和徐三也推到了棺椁面前,然后亲自给我们解开了镣铐。

    我双手一松,第一件事就是向他挥拳头,不过这家伙早有准备,稳稳地将我的进攻接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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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介绍:
远古的文明,失落的宝藏,神秘莫测的古墓,没有什么比这些元素更能吸引观众的眼球了,现在世界上正在兴起一股“古墓经济”,美国商业大片《盗墓迷城》《夺宝奇兵》,经典电玩游戏《古墓丽影》,无不获得巨大的商业成功,这些虚拟出来的“古墓”,使人们在舒适的电影院或者家中,跟随着电影或者游戏中的主人公展开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大冒险,体验前所未有的刺激。
《鬼吹灯》(盗墓者的经历),就是这样一个系列形式的文字冒险故事,三位当代摸金校尉,利用风水秘术,解读天下大山大川的脉搏,寻找那些失落在大地上的一处处龙楼宝殿,沙漠、雪山、森林、峡谷、急流、草原、鲜为人知的神秘动植物,危机四伏的陷阱,步步惊心,环环紧扣,超越极限与想象力的挑战,在离奇诡异的地下世界中,揭开一层层远古的神秘面纱,故事由一本主人公家中传下来的秘书残卷为引,纵横天下千里寻龙,历尽艰难险阻,毕竟那些龙形虎藏、揭天拔地、倒海翻江的举动,都迥异庸俗,昆仑山大冰川下的九层妖楼,中蒙边境野人沟中的关东军秘密要塞,消失在塔克拉玛干黑沙漠中的精绝古城,神山无底洞中的尸香魔芋花,云南丛林中的虫谷妖棺,西藏喀喇昆仑山中的古格王朝无头洞,陕西的龙岭迷窟……目前正在连载中的是最终卷,无头洞遗迹,冰封的邪神迷宫之卷。鬼吹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鬼吹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鬼吹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