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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鬼吹灯txt下载     鬼吹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湘西疑陵 第七章 起死回生(1)

    我正纳闷儿相隔不到百米的墓坑之间能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别,胖子迈着大步向我跑来,喊道:“不得了了,最新发现!”

    “你慢点儿跑,伤口还没好呢。怎么回事?营地里又出乱子了?”

    “我呸,你怎么比我还乌鸦嘴,凡事不惦记点儿好。刚才shirley杨又把那群小鬼子挨个儿审了个遍,你猜怎么着?他们说根本不知道什么盗洞、娘娘坟,他们老大去的地方是那儿!”胖子抬手一指,又是二号墓。

    这绝不是巧合,无论是王浦元还是日本人,他们最终的目标都是二号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林芳这个谎撒得太大了,把所有人都给诳了。在日本海底发现的线索绝不会只有小金龙那么简单。

    王清正见我脸色大变,一下子得意了起来,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颇为认真道:“事已至此,再骗你也没什么意思。海底墓里除了秦人金龙之外还有一张墓室图,原先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那天一进考古大队的营地我就看出来了,图上所指的就是那个尚未动土的二号墓。一号墓是防止二号墓泄密而建造的复制品,其目的多半是为了蒙蔽盗墓贼的视线。”

    “那你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秦王金鼎。”王清正眺望远方,一脸神往,“依我看,林芳也是靠这件事才说动李教授与她同行。海底墓的墓主人实际是当年东海寻仙的一名遗存者,他的棺椁中藏有一幅锦衣图,图上详细记载了湘西蛊巫与中原方士在秦王面前斗法炼药的经过。其中提到有一位自蓬莱回来的方士向秦始皇展示起死回生之术的逸闻。墓主人当年还是一位小道童,对御前发生的诡事一直无法忘怀,他在锦衣中说,方士从棺中起出女尸,而后掏出一粒药丸置入尸体口中,不消片刻工夫,尸体居然闻乐起舞。在座的众人无不称奇,后秦王暗中向方士请教仙术,并许诺封他方相之位。岂料当日在座的蛊巫心生歹念,连夜暗杀方士,强抢他的法器。后来阴谋败露,便索性将金鼎毁去。秦始皇不甘心就此错过圆梦的机会,命人将国库中的周王九鼎熔成一体,仿造方士的法子去炼药,可惜始终没有成果,以致秦始皇一度郁郁卧床。一日,他梦见死去的方士前来找他度法,说上天已被他的虔诚感动,只要他将金鼎送回蓬莱,自会有仙人赐他长生不老的灵药。这才有了后来东渡送鼎的船队。”

    王清正讲完之后又说:“这事本来到此也就打住了,可后来我们发现从海底墓中找到的金鼎并不完整,仅有锦衣上所说的秦人金龙,不见了鼎炉和两翼的凤臂。仔细追查之后才发现,二十年前在同一片海域,日本人的捕鱼队曾经捞起来一盏金鼎。多方交涉之后,爷爷终于见到了被收藏在研究所里的秦王鼎,其形状质地与锦衣中记叙的完全相同。当然啦,这些事都是瞒着美国人偷偷干的。”

    “合着林芳请你家老爷子做顾问,他转头的工夫就把美国人给卖了?”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这叫交换情报。再说,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就算我们不提,他们早晚也会查出来。我爷爷知道林芳一定不会放过这条到手的大鱼,美国人的想法大家都清楚,他们总觉得世界是他们的,不管东西埋在日本还是中国,他们找着了就得归他们研究。所以爷爷推说身体不好,让我跟着林芳回中国来找你们,自己在暗中紧锣密鼓地部署队伍。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这群考古队瞎猫碰了个死老鼠。好在他们眼拙,没分辨出正主儿。”

    “那你们绑林芳……”

    “她对我们留了一手,锦衣书的复件在她手上,我们只有一份残品。爷爷抓她是为了找人带路。她对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道一号墓是个赝品还眼看着你们往里钻。”

    “就算你现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也无济于事。”shirley杨带着李教授钻进了林子,王清正刚才的那番话显然她已经听见了,“不找到林芳听她亲口承认,我什么都不信。”

    “你跟她什么关系,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承认?”

    shirley杨没有搭理王清正,她径直走到我面前说:“姜队长已经移交给考古队的人照顾了,李教授执意要跟我们一起去,他是秦文化专家,我认为有他在对咱们事半功倍。另外,郭卫国的态度很不对劲,我看章副队长压不了多久。”shirley杨也注意到了郭卫国的敌对情绪,不过这也不怪那小子多心,换成谁遇到这种事也不会对我们心存感激。何况我们本来动机就不纯,难怪人家会误会。不过眼前要忙的事实在太多,现在我只能将这个定时炸弹暂时抛在脑后。

    “好。既然李教授愿意相信我们,我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依目前的形势,地底下起码有两组人马,都是狠角色。大家下去之后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还是那句老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另外,还有一件事,余师傅到现在还没找到。我希望大家留个心眼儿。”

    “怎么,你怀疑余师傅……”

    “他失踪的时机太过巧合,我没有具体证据,不能随便说别人的闲话。总之,希望他平安吧。”

    王清正看着一林子的人,不悦道:“我找你私聊,上来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话就对大家说,没什么好遮掩的。”

    “就是,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丫有事当面谈。”胖子一直记恨林芳被绑的事,他现在看小王八横竖不顺眼,没事就挑他毛病。

    王清正指着李教授说:“其他两位我熟悉,这个可不认识。我把话挑明了,东西我们王家人势在必得,你们愿意分一杯羹也没关系。但要是从中作梗暗中使绊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劝大家为自己想想退路。”

    他话中所指的自然是考古队的事情,我们当前再怎么强势,在人家眼里也只是不法盗墓团伙,只是为了一同对付日本人才暂时结成统一战线。一旦危机解除,援军赶到,情况就会立马变样。我虽然也考虑过与郭卫国他们发生冲突的可能,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抢在日本人前面保住二号墓里的东西。

    李教授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打包票说,等事情结束了,他一定出面替我们说话,保我们几个。我心里明白他说话虽有分量,但终究抵不过枪杆子硬气。如果能够圆满解决,脱身的事情还是要靠王家祖孙出面。

    我没有正面回答两人,只问胖子准备得怎样。他早就跃跃欲试,拍着肩上的背包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武器、急救用品,还有照明设备都准备妥当了。队上的同志已经开始寻找二号墓的入口,我们现在过去立刻就能行动。”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王大少,你的人没有经验,不宜多。”

    “带两个替死的就行,我也没指望他们帮什么大忙。”王清正镇定自若地挥了挥手,“你们慢慢准备,咱们墓室门口见。”摊上这样的雇主也算那群美国人倒霉。

    我们回到营地之后,郭卫国主动将行李送到了我手中,我摸不清他这般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只好用官方口吻感谢了一番。

    “你别跟我装客气。我找你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尽量拖住那伙盗墓贼,给大部队争取时间。”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就他那思想觉悟,等大部队来了,第一个出卖我们的就是他。

    “军民配合是应该的。郭班长不计前嫌,还给我们提供武器,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你放心,我保管完成组织上的任务,将犯罪分子扼杀在古墓中。”

    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估计也看出我合作的意向不大。他叹气说:“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可我是一名军人,保护考古队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走。不过你放心,只要大部队一到,我就带人去支援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孤军涉险。”我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王大少的人大部分都留在营地待命,依照郭卫国的性格,必须坐镇大营才能放心。我看那群美国人也不傻,到时候应该知道见机行事。而且他这话外之意就是老子本来没打算便宜你们这帮兔崽子,谁让老子有公务在身跑不开呢?等老子的援军一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统统抓起来!

    “太感谢了,郭班长你这么为咱们着想,赶明儿我一定送面锦旗去你队上。”我扯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废话就甩下他走了。shirley杨等人背着各自的登山包已经准备就绪。

    李教授激动地说:“刚才有人来报告,说已经找到二号墓的入口了。那伙日本人实在太过分了,居然使用了炸药。”

    我说夜里怎么听见一声巨响,感情是小日本炸墓了。”除了这个新出现的入口之外,还有一处盗洞留下的痕迹,目测就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个王老头儿留下的。”

    “走,咱们下去会会他们。”

    我打开矿灯,将挂钩套在设好的探井台上,带头滑进了盗洞。王浦元不愧是个中老手,洞口的位置打得十分刁钻,我落地之后直接摔在一片五花土上,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洞口,已经远得只剩一颗星的大小。王清正随即跟了下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呵呵一笑:“到底是正主儿,比之前那座假墓气派多了。”我顺着灯光朝前一看,一条笔直的神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很快,大家也都陆续下来了。胖子张开双臂比画了一下:“乖乖,这神道够宽的,起码能容五辆马车并肩。这样算起来,墓室里头肯定更大。”shirley杨掏出水平仪,上边显示的数值偏高,二号墓与地表的垂直距离超过二百米,换句话说,我们相当于站在一座地下摩天大楼的顶端。

    “前殿后寝,这才是真正的前殿后寝啊!你们看,这是殿前御道,“李教授激动地踏上了石头铺设的神道,“一般进殿朝拜的官员到了这里就要下马车。前边应该还有两道牌坊,我们快走,只要有文字就能判断墓主人身份……”

湘西疑陵 第七章 起死回生(2)

    我将李教授拦住,无奈道:“您又忘记咱们为什么来了?墓里除了咱们还有匪徒,您跟在队伍后边,别跟丢了就行。我还是那句话:等正式挖掘的时候您想怎么研究都行,但是眼下安全第一,一切都要谨慎。”

    王清正带着他的人走在前边,其中一个我看着有点儿眼熟,后来才想起来,这个高大的黑人兄弟是那天跟着王清正去机场抓人的佣兵头子。另一个叫作欧文的白人则是新面孔,白天那场夺回营地的突击战就是他在指挥。我问王大少:“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能找到老爷子?”

    “本来有无线电对讲机,跟郭卫国他们交火的时候摔坏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个部分,找人只能靠自己。”

    “平面图倒是有一张,不过只有半部残本,都是爷爷凭记忆画出来的。我手上拿的是复印件,上边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估计他当初看的时候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们在神道前头做了一次小集合,王清正将地图展开铺在地上,李教授迫不及待地将脑袋贴了上去。我半蹲在他身边,捎带研究了一下,发现这哪里是半部残本,从草图上已经有的边线和比例尺来看,根本就是冰山一角。余师傅曾经推测过,一号墓底座的面积有一千平方米以上,而这座真正的秦墓估计比一号墓还要巨大,想要顺利地找到主墓室还真少不了地图。

    我问李教授能不能看懂图纸上的小字,他盯了好一会儿说:“图上的字本就是临摹而来,再加上是复印件,看不懂。不过有几处图形倒是醒目,比如这里,“他指着最下边的直线说,“这里说神道总长千里缺一,直通金銮。虽然是概数,但估计实际路程也不会短。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shirley杨打气说:“既然是直通金銮,至少说明咱们不用绕弯路,顺着神道走就是了。”

    我提醒大家:“虽然有明路可以走,但毕竟是皇陵巨冢,墓里边必然装有机关销器、飞沙流火之类的陷阱,不得不防。”胖子有伤在身,还是坚持要跟着,我估摸着他还念念不忘地想在林芳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

    考虑到那伙日本人都是有备而来,王清正为我们配备了m16步枪,用他的话来说,小日本想跟他拼家底,那还早两年。我按照老习惯,还是排出了单纵队,让大家沿着大路集体靠右边行进。那个黑人兄弟主动请缨,要为我们垫底护航。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正规军出身,以前一直当小队mg,也就是机枪手。我不知道王家人是否真心想找传说中的金鼎,反正他那套长生不老的理论我一句都不信,所以即使眼下大家都在同一个队伍中,依旧对他和那两个美国人充满了戒心,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地里放冷枪。

    胖子拍了我一下问:“怎么一直绷着脸,你也担心林芳他们的安全?”

    “林芳和王老头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要说安全,倒是那些日本人自求多福。”

    胖子咳了一下,指着被黑暗包围的神道说:“照理说咱们这次不为名、不为利,心里边应该比以往都轻松些,怎么我这眉头老是跳。别说你笑不出来,连我都莫名其妙地烦躁,不知道咋回事。”

    shirley杨背起步枪,扭了扭手腕:“为名为利好歹知道自己在求什么,哪像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拖下水。反正我想好了,等找到林芳把事情弄清楚,咱们就走吧。老实说,我的感觉也不太好,不想再这么耗下去。”

    我一看话题越来越沉重,赶紧踢了王大少一脚,催他快走。这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招呼起白人兄弟,主动走上前为我们探路。我想起他在营地时说的那番话,敢情还真带了两个蹚雷的来了。

    李教授有心做一些沿途收集和研究,我劝他说:“小鬼子已经进村了,粮食和花姑娘都需要我们保护。你再这么磨叽下去,耽误了时机,回去怎么向组织交代?”

    李教授瞥了我一眼,批评我不严肃,不过他还是收起工作日记本,将钢笔插回衣兜里说:“神道两壁的墙都用六一泥糊死了,找不到半点儿缝隙。”

    “你的意思是这里原先是一个密封的环境?”

    “不错,如果不是有人从外界强行侵入进来,这个墓室应该保持着当初最完整的状态,可惜随着人类活动,空气逐渐灌入墓室,你注意看,咱们头顶上的牌坊,颜色是不是已经变了?”

    我顺着探照灯一看,原先金描朱勾的秦楷牌坊果真已经变得淡然无光,字迹边缘处慢慢地浮现出灰白碎裂的痕迹。李教授叹息说:“这是考古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失。”说完就催促我赶紧上路。我心说,要不是您老走到哪儿记到哪儿,咱们早就出了神道进入大殿了。不过,李教授肯挪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自然不敢多话,带着他快步追上了先头部队。

    单线纵队的好处就是在夜间不容易走散,正适合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过这种基本队形最怕侧面扫射,打仗的时候基本一片横扫就全倒了。不过咱们在墓里头,基本遇不上那种大规模急火,倒是半路走散会比较麻烦。人在黑暗密封的环境里容易产生幻觉,判断也会频频出错,同伴之间的鼓励和帮助是必须的。垫底的黑人兄弟十分敬业,一直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回头张望,他见我们跟上来之后,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老实说,这位黑人兄弟很有战略优势,特别是他不说话的时候,他能够自然地融入到黑暗的环境中,不仔细看几乎感觉不到有这么一个人。我总算有点儿明白王大少那么放心把后方交给他的原因了。

    李教授有国外流亡的经验,英文讲得没得说。他跟黑人大兵叽歪了几句就对我说:“咱们跟先头部队已经拉开距离了,要赶紧追。”

    这老头现在倒知道急了,拽着我一路小跑,将憨厚朴实的黑人兄弟甩在了身后。李教授年岁已高,不适宜剧烈运动,我出于体谅放慢了脚步。可人家不乐意,非要拿出一股子红军两万五的劲头,甩起膀子大步朝前跑。我只好紧紧地跟在他后边,不多会儿就追上了shirley杨的背影。其他几个人都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我们。shirley杨一见我就抱怨:“说是领队的,自己倒第一个跟丢了,大家都在等你们。”

    我忙说明了情况,这时,李教授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不住地喘起了大气,我当他跑得太急有些缺氧,正要为他抚抚后背,哪知道老头子紧紧地掐住了我的手臂说:“死了,他死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弄得头皮一紧,随即发现李教授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稍带着袖口部分也染上了红晕。其他人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围了过来。李教授的情绪非常激动,想说话又一直在结巴,整个人恨不得趴在我身上。shirley杨喊道:“都散开,把领口解开,透气,给他透气。”

    胖子动作最快,二话不说一把扯掉了他领口上的纽扣。王清正和欧文也从前边跑了回来,见李教授瘫软在地,忙问怎么回事。我只顾着给李教授扇风,哪有工夫给他解释,就听见胖子在一边造谣说:“嘿,别提了。一道白影飘过,黑发红舌的女鬼绕着他的脑袋……”

    王清正吓了一跳:“闹、闹鬼了?”

    “你别听他瞎说,吓唬你的。”shirley杨推了胖子一下,随后拿出一瓶清凉油。我在李教授的太阳穴上抹了两下,老头儿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嘴里喘着长气说:“那个、那个黑人,他死了,他是个死人。”

    “不是,您眼花了吧?他刚才不是跟咱说话来着?”我被李教授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

    李教授再次抓紧我的手臂说:“你看看,这是他的血,我当时跟他搭话,他一个劲儿地傻笑,我上前碰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血……”李教授一辈子从事科研事业,估计从未经历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他说着说着,又背过气去。我让胖子接着给他扇风、抹清凉油,然后站起身来对shirley杨说:“刚才我们走慢了,遇上了那个垫底的黑人,李教授好像跟他说了什么,然后拉起我就跑。”我手上被李教授沾了不少血,衣襟红了大片,普通人流这么多血早就昏迷了,这样一想,记忆中黑人大兵灿烂的笑容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王清正完全摸不着头绪,他喝声道:“你们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我的人呢?汉克人呢?”

    刚刚进入墓室不到一刻钟就发生了这种事,我比他还急。”李教授说那人受伤了,咱们去找找。”我总觉得事情另有玄机,不会像李教授形容的那样恐怖。或许黑人汉克只是不小心扎到什么地方受伤了?可真要是那样,他当时怎么会如此淡定地冲我们微笑,李教授又怎么会见了鬼一样地逃跑?

    王清正死活没闹明白他的手下是如何受的伤,我不是不想跟他解释,可话到嘴边上自己也愣了,怪力乱神的事该怎么解释?我总不能告诉他,走得好好的,一回头黑人兄弟就毫无征兆地流了满地的血吧?这话搁谁听了都不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尽快找到汉克查明情况。

    我将shirley杨留在原地,让她照顾李教授,然后带着胖子和王大少按照原路返回,准备去找黑人汉克。胖子听我说了刚才的情况,不解道:“那黑人兄弟不会是个娘们儿吧,你知道的,总有那么几天……”

    王大少像煞有介事地思考了那么几秒钟,最后犹豫道:“这个,没怎么接触过,我也不太清楚。”

    胖子当场就笑了,我无奈道:“胖子就是活跃一下气氛,你还真思考上了。就汉克那个体格,要真是女的,我一头撞死在墓里,不带回头的。”

    “那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走在最前边,你们后边的情况一点儿都没注意到。”

    “别说你不知道,我当时就在他们边上都没看清楚。那伙计黑得跟煤球似的,不仔细看连人都找不到。”

    我拼命回忆当时的对话,李教授跟汉克贴得很近,两人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汉克就开始对着我们微笑,后来李教授借口与大部队脱节便拉着我跑了。这样看来,李教授在跟汉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端倪,所以才会在慌忙间选择了逃跑。我想着想着,脚下一滑,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差点儿摔倒。胖子跟王大少跟上前来用手电一照,我们三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花岗岩铺设的神道上赫然染着一摊浓稠夺目的鲜红色液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血。我抬起脚,发现血液已经有凝固的迹象。胖子说:“真有血,人应该在附近,快找!”

    王大少吆喝了几声,一直未得到回应,我在地上寻找其他血迹,想要判断汉克现在所处的位置,可周围除了我脚下这一大摊血迹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这可就怪了,照理他伤得不轻,当时难道没向你们求救?”胖子从另外一边转了过来,“这段路一马平川,也没什么遮掩,他没追上咱们,难不成还回去了?”

    “不可能。”王清正摇头道,“我的人我还不清楚,这事说不通,再找。”

湘西疑陵 第七章 起死回生(3)

    胖子问我怎么办,我说:“这事不查清楚,其他人也有危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真他妈的**蛋,这才多大工夫,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胖子挠挠头,叹气道,“那就走吧,从这里到洞口也就十分钟的路,要是没有,咱们再折回去跟shirley杨会合。”

    王清正没有发表意见,估计他此刻脑袋里边也是一团糨糊,弄不清东南西北。我们三人一路小跑,沿着来时的神道向出口快速移动。奇怪的是,地上再没有出现任何血迹,这说明汉克根本没有折回来。

    “这回可真郁闷了,“胖子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盗洞,缰绳还挂在洞口,“流了那么多血,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你那个大兵恐怕……”

    王清正冷着一张脸,沉默了半晌,最后开口说:“走吧,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了,可仔细一想,他会这么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汉克说到底不过是王家雇来的伙计,他的死活王清正会在意,但不会挂心。而王浦元比我们早入墓室,祖孙二人到现在都没联系上,他自然更加担心亲人的安危,相较之下,必然果断放弃寻找汉克,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行程上去。

    “那汉克怎么办?”

    “中国人有句话叫’生死有命’,他收了钱就该有这种觉悟。”王大少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一直搞不懂你们几个,不要钱、不要命的,到底为什么搅这趟浑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胖子就抢着说:“谁说我们不要钱了,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咱们生财之道各有不同,都像你们家那样搞垄断,世界人民还要不要过了?”

    因为没有找到失踪的汉克,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脚步也愈发沉重。我带着他们沿原路返回,心里不停地琢磨事情的始末,还是找不到半点儿头绪。好端端的一个人,平白无故地从我们眼前蒸发,难道还真叫鬼叼去了?

    我们回到集合点时,李教授已经清醒过来,他坐在路边上,手里抱着水壶。shirley杨见了我,露出一个苦笑。我朝她摇头,示意没有发现。欧文举着步枪一直在他们身边戒备,见王大少回来急忙上前打听情况。他简单地将血迹的事讲了一下,然后扭头质问起李教授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李教授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他板着脸回答说:“我有什么好隐瞒的,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我深知老头儿的脾气,解释说:“您别在意,这小子欠揍没治了。我一点儿也不怀疑您的说法,要不是您发现得及时,说不定连我也捎带着遇难了。我就是希望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比如他的神态,他说了什么,他周围有没有特别的东西。”

    shirley杨说:“这些我都问过了,李教授受了刺激,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况。我看你们还是别逼他了,万一再背过气去谁负责?还是说说你们那边吧,有什么发现?”

    “屁!”胖子一屁股坐在路边,“除了一摊血,连个鬼影都没有。你说这黑人兄弟是不是真叫粽子叼去了,可就是死了也该留个尸首啊!这真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奇了大怪了。”

    王清正也在一边噼里啪啦地向欧文解释情况,我不甘心,又凑到李教授边上悄悄地问:“我当时看见你在和他说话,后来他还笑了。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李教授哆嗦了一下,紧紧地盯着我说:“他、他掐着女声,又低又尖,说了好几遍,说’有去无回’。我没有听错,我听得非常清楚,不会记错。”他说完又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小胡,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了,我……”

    我忙说:“您没毛病,那些不是幻觉,汉克恐怕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此地不宜久留,您能走吗?不行我背您,咱们快点儿离开。”

    李教授点点头,表示自己能走,我偷偷跟胖子说了汉克的事,他瞪起眼睛勾住我的肩膀,低声说:“这事还不够诡异?我看着墓里八成不干净。这么重要的情报老头儿怎么不早说,我**,想想都瘆人啊!”

    我说李教授恐怕真被吓得不轻,这事别提了,让大家都提防一点儿。

    “不告诉他们?shirley杨也不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担心。怪力乱神的事越谈越容易出事。”

    我提醒大伙儿留心周围的情况,然后调整了一下队伍,打算尽快走出神道。王清正与欧文依旧打头阵,我让shirley杨带着李教授走在队伍中间,自己和胖子负责垫底。胖子单手托着步枪,向我竖了一个拇指表示没问题。我叮嘱shirley杨戒备好四周,她问我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情况,我心说这娘儿们太了解我了,嘴上却依旧持强说:“没事。”

    大概汉克的事情给大家造成了太大的打击,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吭声,整个队伍陷入无比沉寂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能够亲眼看见彼此,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待在墓室之中。shirley杨回头瞅了我一眼,然后停下脚步对胖子说:“咱们换个位置,我有些话要跟他说。”

    我不知道shirley杨这个时候找我想聊什么,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搞得人浑身发毛。又走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不说话,我只好开口坦白:“杨参谋明察秋毫,我有罪,我承认。”

    shirley杨眨眨眼说:“果然有事瞒着我。”

    “这你也看出来了?”

    “一半是感觉,一半是猜的。”

    “那不就是瞎蒙嘛。”

    “严肃点儿,老实交代。”shirley杨瞪了我一眼,小声说:“你瞒着我不要紧,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在这种地方,一个小小杂念就能掀起轩然大波。钩心斗角的事我们见得还少吗?”

    我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李教授刚才告诉我,他听见汉克说了一些不太正常的话,声音也不对,怀疑是那种东西作祟。”我见shirley杨皱眉,又急忙补充说:“李教授当时情绪不稳定,保不齐是听错了,留心就是了,千万别当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还是告诉王清正,让他的人也留个心眼儿。”

    “你刚不说了吗?怕大伙儿有杂念,这种事没根没据的,说了反而招人嫌。”

    “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我们无法解释就假装它不存在。”

    我看shirley杨在这件事上十分坚持,就松了口,答应一会儿休息的时候亲自去向王大少解释。她这才消了气,转过头去看着我们身后的神道,说:“汉克为了等你们两个,与前头的队伍拉开了距离。那段时间他是独自一人待在黑暗中的,但咱们前后距离最多也就二三百米,如果真是突然遭到了袭击,至少应该有时间呼救。何况他带着机枪,为什么一枪都没打出去就忽然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李教授听到的不是幻觉……”

    我顺着她的视线,也掉头看了看漆黑的神道,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截:“这事可不好说,阴宅多生精怪,何况这里又是个巨冢,如果真的盘踞了一些脏东西,也无可厚非。摸金发丘之辈要面对的除了先人留下的机关陷阱,更多的就是这些未知的威胁。这东西可不像粽子,塞两只黑驴蹄子再打两梭子就能打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聊越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太紧张,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要把我拖进去一样。shirley杨扯着我的衣袖问:“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急道:“后边,后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忙屏住呼吸,侧起耳朵仔细辨听,果真听见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朝我们靠近。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将手电照向刚才走过的路,那声音越来越响,不断地在黑暗中回荡。这时,胖子他们也停下了脚步。王清正举起步枪跑上前:“什么声音?”

    “不知道,从后边追上来的。”一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身后追上来,大伙儿一下子紧张起来。像是为了呼应我们的感觉,黑暗中又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这次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声音,简直就像在耳边响起来的一样。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吓白了脸,欧文直接拉开了保险栓,朝着漆黑的神道”砰”地放了一枪。

    那声音并没有随着枪声而消失,而是越来越近。欧文眼见威胁没有效果,又接连放了几枪。我只恨自己不是孙悟空,看不清黑暗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逼近。

    “跑?”胖子举起枪询问我的意思。

湘西疑陵 第七章 起死回生(4)

    “不能跑,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再说,说不定汉克就是折在它手里。”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一鼓作气向着怪声走去。胖子紧跟着我也冲了上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跟它拼了。”

    那一刻,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不断接近的诡声,黑暗中渐渐地出现了模糊的轮廓,我们举着手电又朝黑暗中靠了几步,在微弱的光线中,一个高大的物体正在一瘸一拐地朝我们接近。我眯着眼睛,想要分辨出它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时,原本站在我们身后的欧文再也承不住这股恐怖的气氛,他两眼发红,大吼大叫着一边射击一边越过我们冲向那个模糊的身影。我险些被他撞倒,想要拉住他的时候,这伙计已经一个箭步跃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紧接着就是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shirley杨被吓得跟着”啊”了一声。

    王清正指着逐渐清晰的黑影结巴道:“是、是、是他,他回来了。”

    我定眼一看,黑暗中亮起了一道白色的月牙,随即反应过来,是汉克。他似乎受了伤,右半边身体拖拉着摇摇欲坠,正缓慢地向我们靠近,我们之前听到的声音是挂在他腰间的枪托不断碰撞产生的。

    李教授推了一下眼镜,等他看清来者之后几乎要跳起来:“你,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想问的,但是汉克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坚定不移地向我们走来,他很快就完全走出了那片黑暗,直挺挺地冲着我们的手电光逼近。而先前发出惨叫的欧文再没有其他动静。

    王清正的声线有些发抖,他故作镇定地朝汉克喊起了一大串英文,我虽然听不明白,但他的声音十分恼火,似乎是在质问对方。此时的汉克依旧拖着奇怪的步伐不断上前,离我们大概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shirley杨拉开保险栓说:“不能再让他靠近了。他再不说话,我们只能开枪了。”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情既然发生了总有解释,汉克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副样子,如果他还活着,只是被脏物沾了身,我们枉杀的就是一条人命。李教授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他大叫一声,转头就跑。他的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我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砰砰”接连好几声枪响。在如此近的距离中枪,汉克居然只是稍微往后倾了几下,随即又执着地向我们走来。

    “没有血,死人!”我看了一眼地面,立刻喊道,“开枪,所有人开枪!”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m16是三点式步枪,这加强了射击的命中率,可即使我们四人同时开火依旧无法阻止汉克的脚步。

    我拔出匕首飞身上前,一刀顶入他的喉咙,正因为贴得很近,我清楚地看到了汉克泛白的眼球。他身上少说也有十来个弹孔,但没有一处血迹,很明显中弹之前就已经死亡多时。我那一击笔直地插入了他的气管,清脆的”咔嚓”声之后,我不敢再等,左手随即托起手柄再次用力深入,然后狠狠地朝旁边划拉过去。汉克的脖子在瞬间断了大半,摇摇欲坠地挂在肩膀上,我本以为事已至此,他再无行动能力,哪知道他双臂一振,直挺挺地朝我夹了上来。我抬臂挡了一下,却抵不住他那一股怪力,被他死死地扣在胸前。瞬间,一股腐坏的肉味像炸弹一下充满了我的鼻腔,我差点儿当场被呛得吐出来。

    那厢,胖子和shirley杨已经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从侧面冲了上来。shirley杨二话不说,抄起步枪就砸上了汉克那颗晃晃悠悠的脑袋。胖子拉起汉克的手臂,边扯边喊:“这家伙诈尸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儿吧,才多大会儿工夫啊!撒泡尿都不够啊!”

    我被他勒得够呛,提膝猛撞了数下,无奈那双熊臂死活没有松动的意思。这时就听”咕噜”一声闷响,汉克原本就只剩最后一点儿皮肉连接的脑袋被shirley杨一记狠敲滚落在地。

    “这他妈的还不死!”王清正此时也震惊,我扯起嗓子喊道:“别傻站着,还不过来帮忙。”王大少蒙了一下,手急脚忙地跑上前来帮着胖子去拉另一边的胳膊,两人合力之下好歹脱出一丝间隙,我猛地提气下蹲,从断头尸的桎梏中脱身而出,来不及喘气,劈头顺起shirley杨的步枪,一个跃步上前直接捅进了尸体断裂的颈脖中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在尸体内部炸开的威力惊人,我被震得连退好几步,汉克身上原本凝固的血液和着鲜红的肉块炸得到处都是,我被溅了一脸碎肉,顿时整个胃都燃烧了起来,趴在一旁将晚饭吐了个干净。

    其他人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胖子蹲在地上直吐吐沫:“我**,老胡你个王八蛋,开枪不会喊一声。我**,我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吞进去了?我**!”

    “总算倒了,“王清正满脸是血,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估计吓得不轻。

    我连续吐了三四次,直到将肠子都吐空了,才慢慢缓了过来,这才有工夫去检查尸体的状况。

    “死了。”shirley杨一脚踩在尸体肩头,一手提着步枪使劲拔了出来。我走上前去,发现汉克的尸体被炸得已经不成人形。

    “他身体并没有僵化,四肢关节也很灵活,不像僵尸。”

    “难道只是单纯的诈尸?那他又是怎么死的?”

    我让王清正帮忙将汉克的尸体翻转过来,想要在他身上寻找致命伤。可刚才那番搏斗太过激烈,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就算真有什么伤口也早毁了。

    “欧文跑哪儿去了?”王清正这一问我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欧文同志自从刚才发出惨叫之后就再也没有吱过声,更没有见他从黑暗中走出来。

    胖子抹了一把脸,指着无头尸说:“那伙计冲进去的时候肯定撞了个正着。不过时间那么短,估计出不了人命,八成吓软了,我去找找。”

    “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胖子右手不方便,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涉险。他自己却满不在乎道:“你把地上那位料理干净了再说。在这种地方死得不明不白,处理不好会出问题的。”

    “咱能不动不动就乌鸦嘴吗?尸首都烂成这样了,它要是再跳我也没辙。”

    “身上没有伤口,那致命伤会不会在头上。”shirley杨灵机一动转头问我,“脑袋呢,刚才不是就掉在这附近吗?”

    我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当时情况太乱,我哪顾得上去注意他的脑袋。王大少此刻已经恢复了精力,忍不住又耍起了嘴皮子,不满道:“谁让你砸那么狠,他怎么说也是我带出来的,现在连个全尸都没有,我回去怎么向爷爷交代?”

    “拉倒吧,现在说风凉话,当初汉克出事的时候,是谁第一个放弃搜救行动的?有工夫闲扯,还不快去给你的好兄弟找脑袋?”

    shirley杨咳嗽了一声,示意我们不要内讧。她指着第一次交火的地方说:“我记得好像往那儿滚的。别吵了,你们找头,我去找李教授,他当时逃那么快,别又缺氧晕过去了。”

    既然shirley杨开口,我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吵下去,脱下沾满尸血的外衣,擦了一把脸就拎起王清正一道朝神道外缘去寻找遗失的人头。

    “这么大的地方找一颗人头,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去追前边的队伍?”王大少随便晃悠了两圈,走到我跟前说没有收获,提议把人集合一下,赶紧离开这里。我说:“再找找,这事悬在心上,谁能走得踏实?”他虽然满脸不悦,好歹还算配合,打着手电又回到最初搏斗的地方。

    我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发现胖子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担忧他这一去时间有点儿太长了。王大少正在研究汉克的无头尸,他抬起手电问:“你开了几枪?”

    我说:“就一枪,你有发现?”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指着尸体的腹腔说:“你自己看。”顺着雪白的手电光,我可以清晰地看见被掏空的尸体,他身体两侧的肋骨断了好几根,有一些零碎的血肉糊在周围,如果不刻意观察,根本注意不到血肉模糊的腹腔内早就空无一物。我那一枪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口,那么他的内脏和肚肠都到哪里去了?

    王大少见我沉默,也觉出味儿来,扯下外套盖在尸体身上,问我下一步怎么办,还找不找了。眼看事情越发诡异,我满脑子都是那摊烂如泥沙的尸体,心里始终觉得必须追查到底。

    “这事得让他们知道,先把大家集中过来,今后避免单独行动。”我不禁后悔刚才贸然提出分头找人的建议,不管汉克碰到的是什么,我们现在都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应付自如。一想到shirley杨和胖子可能遭遇到的危险,我再也蹲不住了,立刻起身朝胖子那边跑。我接连喊了好几声,就听见胖子瓮声回应道:“杀猪呢!那么大嗓子。老子又没死,你号个屁啊!”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胖子半拖半背地扛着欧文,步履艰难地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王大少急忙上去帮忙,胖子喘了一口气说:“别看洋鬼子块头大,那胆子比蚂蚱还不如。这伙计倒在路边,估计吓瘫了。哎哟,累死我了,吃肉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倍儿沉。”

    我见两人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汉克死得很怪,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你们没事就行,咱们去追shirley杨。”

    “不能吧,当西瓜掏啊?”胖子咋舌道,“我就说嘛,百年精、千年怪,这秦王墓里指不定已经妖精开会了。”

    我没心情跟他贫嘴,一门心思地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仔细一想,神道情况没有好转,跑来跑去还不一样都在墓里。但人就是这样一种喜欢自我欺骗的动物,总觉得走得越远越安全。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shirley杨,李教授这次不负众望,没有昏倒,只是跑得太急崴了脚。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和shirley杨正坐在路边休息。我将欧文平放在李教授身边,然后把发生在汉克身上的异变告诉了shirley杨。

    “这样一看,墓里的确有古怪。我同意老胡的想法,大家避免单独行动,抓紧时间找到王老爷子的队伍。”

    王清正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听了shirley杨的发言,他第一个带头站起身来。我说:“你带来的人还没醒,咱不急那一会儿,调整好状态再走。”

    他踹了欧文一脚,骂了声:“废物。”

    李教授心有余悸,他问我汉克怎么样了,我怕说得太详细又吓着他,斟词酌句、半真半假地把大致情况讲述了一遍。

    “哎呀,我就说他当时不对劲,可是……”李教授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关于怪声的问题,我安慰说:“当时情况那么紧张,四周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只是风声,您听差了。再说了,牛鬼蛇神咱们见得还少吗?不就那么回事,习惯就好。”

    李教授摸了摸心坎,坐在一边不说话。胖子推推我:“你小子忽悠人的本事见长,还习惯就好,你习惯一个我看看,哪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

    “人家一把年纪了,回头吓出病来谁负责?尸体的事千万别跟他说。”

    “这个我懂,可咱也不能全不拿它当回事。”胖子瞄了一眼李教授,确定他没有注意我们的谈话,“别说一号墓里那几个被木头撑死的,就刚才那位兄弟,肠子全被扯没了,想想都瘆人。咱先前光听说秦始皇是个暴君,怎么连他埋炉子的地方也尽整这些幺蛾子。太血腥、太暴力了,简直惨不忍睹。我提议待会儿咱们把看上眼的都带走,狠狠地抄他家。”

    shirley杨一针见血地指出:“说到底你还是惦记着明器。”

    “话可不能这么说,“胖子分辩道,“我心里大部分时间是在为林芳同志担忧,偶尔思及明器,也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

    就在我们闲扯的间隙,那个大兵欧文总算醒了,小伙子吓得不轻,问他看见什么却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不停地喊上帝。我说:“缆绳还在洞口挂着,你要是觉得不适应可以先回营地。”欧文瞪着眼睛,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看样子是不敢一个人单独折返。王清正觉得掉面子,骂了声娘,然后大声宣布继续前进。胖子瞧不惯他那副地主老爷的脾气,我说:“这年头愿意冲在第一个的好少年不多了,你就随他去吧。”胖子一想也是,我们就继续抱在队伍的尾巴上,让王清正带着欧文走在最前头开路。

湘西疑陵 第八章 无尽神道(1)

    李教授这次也不嚷着要研究沿途的牌坊和壁画了,他和胖子两个人一个折了手一个崴了脚,相互扶持着,没事聊两句家常,倒成了一对忘年交。shirley杨闭口不谈刚才发生的事,我知道她是怕勾起团队的恐惧,所以也就不再去想其中的种种,一门心思放在赶路上。

    冗长漆黑的神道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延伸到肉眼无法触及的远方,我们走了半个钟头,脚下依旧是看似没有止境的花岗岩,大家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王清正走走停停,最后直接跟我们混成了一团。

    “咱们走了有多久了?一个钟头?四十分钟?”

    “从下来到现在一个钟头有了,不过中间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真算起来最多三十分钟吧。”

    “那也不算少,“王大少掰了一下手指,“起码两三公里下来了,怎么还没从神道走出去?是不是半道上有什么岔路,咱们错过了?”

    “两边都是墙,哪儿来的岔路。继续走吧,自古华山一条道,走到头还怕没路?”胖子扶着李教授满头大汗道,“我们两个伤员都没喊累,你好手好脚的有什么可抱怨的?真是资本主义的大少爷,又专又修。”

    我看李教授一大把年纪,身上还挂伤,有些于心不忍,就问他能不能坚持。老头倔得很,一甩手伸出五根手指说道:“别问长征苦不苦,还能再走两万五!”

    “好,您老不累,我们就更不累了,咱们继续走。”我原以为最多再走半个钟头就能通过神道进入墓室的正殿,可三十分钟又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能看到出路的迹象。

    “老胡,等等,李教授他快虚脱了。”胖子手忙脚乱地搀着李教授,老头儿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连睫毛上都挂着汗珠,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红军不怕远征难”。shirley杨拿起水壶给他喂了水,他喝一半吐一半,到最后瘫在地上,再也走不动半步。

    “这有点儿玄乎啊!”胖子指着两壁说,“走来走去都是岩墙,四周的景色也没见有什么变化,你说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我摇头:“以往撞怕了,我沿途留了标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重复的记号。”

    “可这不科学啊,咱跑了一个多钟头,这就是紫禁城也该溜一圈了。何况走的又是直线。你说暴君嬴政藏个炉子至于藏这么深吗?难不成还跟万里长城似的,延绵到关外去了?”

    王大少的体力比起在秘鲁的时候好了许多,但现在的环境又比当时恶劣许多,浑浊的空气,四周漆黑一片,时间的概念在地下被模糊,疲惫感也加倍了,连我都感觉渐渐透不过气来,恨不得立刻在头顶上捅出一片天来。

    胖子整个人瘫成了一个”大”字形躺在地上,我让他把背包交给我,他摇头说:“休息一会儿就行了。当年插队的时候咱们为了去镇上看戏,山路一走就是一夜,这点儿路算什么。”

    shirley杨说:“这么长的神道倒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能不能够上世界之最。”

    李教授又掏出了他的工作日记本,开始兢兢业业地记录沿途的见闻。欧文可能是我们几个人里边体力最充沛的一个,他恢复能力很好,看样子已经从刚才受到的冲击中缓过来了。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望远镜,像煞有介事地观察起前方的情况。胖子说:“黑灯瞎火的,你起什么劲?快别闹了。”王大少说这是他们工厂的最新产品,具备微光夜视功能,比越战时期的红外线望远镜要先进,以后有望打入主流市场。我说:“敢情你们家还倒卖军火?”

    他不屑道:“自主研发,流水线生产,运输、销售一条龙服务。这年头倒卖才能挣几个钱?我呸。”

    我心说,难怪老王家财大气粗,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么一手。那么他与林芳的相识必定不是偶然,双方的利益纠缠更不会只有一座秦王墓这么简单。

    shirley杨趁着休息的机会替胖子和李教授检查伤处,又借此帮他们换了绷带和膏药。

    “适当休息一下就走吧,歇久了人反而要生锈。”李教授一丝不苟地写完最后几个字,将笔帽套了回去,“娘娘山整体海拔不超过两千米,墓室再大能大到哪里去?神道再长还能通天?我老头子都不怕,你们几个年轻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欧文侦查完前头的情况,回来说:“暂时没有发现。”我们补充完水分之后继续踏上了旅程。这一次,李教授斗志昂扬地走在了前头,说要给我们树立榜样,但是很快,他的步伐就慢了下来。到后来,大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整支队伍出奇的安静,如果不是因为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两眼,我几乎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这种熬人的情况持续了很久,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走路全靠机械性重复。明明在心中无数次地呐喊”停下来休息、停下来休息”,可身体一点儿都不听使唤。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长久的沉寂最后在shirley杨的叫喊声中打破了。她拉住我,抬起手臂指着自己腕上的表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走过。”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又说:“我帮李教授包扎伤口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当时是凌晨五点整,你再看现在指针指示的时间。”

    时针赫然停在五点上。

    “是不是摔了?”之前的搏斗十分激烈,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磕坏了。

    shirley杨摇摇头,她转身问跟在后边的李教授现在几点,老头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爽快地低头看了一眼说:“这才五点钟,大家抓把劲,胜利就在眼前。”

    胖子不解道:“怎么才五点?我记得咱们下来那会儿天都亮了。手表坏了吧?”

    “胡说,我这块表是全国劳动技能大赛冠军的奖品。我每天都对着广播调时间,可以负责任地说,一秒钟都不会错。”

    “您老的意思,咱们已经在地底下待一整天了?现在是下午五点钟。”

    “这,这……”李教授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他疑惑道,“神道就算再怎么长,也不能要花上十几个小时……”

    “就算真有那么长的神道,我们也不能一直走到现在。”shirley杨放下背包说,“正常行走状态下,人类的极限是五个小时。十几个小时的路,别说是您,就是我们也吃不消。”

    她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估计都憋着劲儿在思考为什么。恐惧的气氛又逐渐升腾弥漫在队伍中,我一看事态发展不对,急忙咳嗽了一嗓子,开导大家:“从辩证唯物主义的理论出发,时间是绝不会停止的,这一秒的我和下一秒的我,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我……”

    我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像在等待下文。我只好可劲儿地在肚子里搜索与之相关的知识,最后憋出来一套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说辞:“首先,手表这东西毕竟只是电子设备,作不得准。它作为一个计时工具,完全不能代表时间本身。我们甚至可以假设,墓室里有某样东西正在干扰电子设备的正常运转,这种情况咱们不是没有遇到过。至于走不出去的神道,很有可能就是墓室设计者精心安排的陷阱。自古至今,防盗手段多到匪夷所思,但是细分之后无非两种。要么玩硬的,在墓室中布置弓戟流火、黄沙走石之类的陷阱,从**上摧毁盗墓者;要么玩阴的,画符刻咒甚至不惜养鬼藏怪,在精神层面上对敌人进行摧残。”

    “那咱们这是?”

    “你们是愿意相信时间能停止,还是愿意相信这条神道的长度已经超出了常识范围?”

    王清正率先发话:“肯定是后者,前者没有科学依据,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时间。”

    shirley杨说:“非要说哪种可能性更大一点儿,我们只能假设问题出在神道本身。我估计咱们来到这里已经有两个小时以上了,当然,这两个小时到底是现实中的时间还是人体自身的错觉,现在还不得而知。咱们可以现在就回头,或者继续走下去寻找答案。最坏的情况就是回头的路也被堵住了,永远困死在这里。最好的情况则是找到了神道的尽头,顺利到达二号墓中的大殿。”

    李教授掏出他的工作日记本,沾了一口唾沫,认真地翻开来为我们解说道:“你们看,这是我从沿途的墙壁上记录、摘描的花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段是重复的。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说明咱们走的不是回头路,没有被困死在同一个范围内。”

湘西疑陵 第八章 无尽神道(2)

    “可这路到底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胖子晃了晃手电,“两个小时的路,都够下趟山的啦!”

    他这个说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分析说:“这段神道路况平整,没有特别的陡坡或者转折点。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墓室的入口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二号墓通往其他地方,神道不过是一条地下公路。”

    shirley杨补充说:“一号墓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是一处单纯的祭祀用公墓。而根据王浦元的消息,三号墓里并没有特别的发现。这两处墓占地面积都达到一千平方米以上,几乎囊括了小半个山头。假设我是墓主人,我绝不希望自己的墓室和这两个地方贴在一起。所以二号墓通往其他地方的可能性很大。”

    我努力回忆残卷中的内容,其中关于虚冢假穴的描述并不在少数。这种疑墓的安排有些是为了迷惑盗墓贼,有些则是出于风水的考虑,必须在整个风水盘上造势点睛。shirley杨的分析给了我很大信心,我对大家说:“真要是神鬼作怪,咱们担心也是枉然。**说得好,与人斗其乐无穷,咱要是输给这点儿心理压力,那以后也都甭混这行了。还是那句老话,回家种田卖红薯。从目前的种种线索来看,这个神道只是单纯的长,跟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况无关。我们如果能够克服对未知的恐惧继续前进,不说很快吧,起码再来两个钟头,也该见着光了吧?路是人修的,古时候科技又不发达,老百姓生活水平有限,秦朝时候活过四十岁那都叫长寿。他就是修一辈子,能修多长?咱们还怕走不到头吗?”

    胖子顿时对我肃然起敬,竖起拇指夸我有领导人的气魄。”胡司令此话有理,我就不信他有种挖出茶峒,挖到美国去。不就一条破神道吗?咱身上的粮食和水起码能坚持一周的时间,这要是还走不出去,我回头就把王字倒着写。”

    王清正笑了笑,将背包打开,翻出一个酒精炉,然后又取了吊锅和罐头。我说这小子来的时候怎么背那么大一只包,敢情大少爷全当郊游在使。

    “既然大家都说没问题,我当然更没问题了。大家忙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先补充体力,剩下的路一口气走完它。爷爷还在前头等着,我可不愿意落后。”

    胖子切开一盒罐头,发现是酱牛肉,二话没说先拈出来一块塞进嘴里,边吃边感叹帝国主义腐朽,军粮里还有肉。王大少随即又掏出来一包被压得扁扁的真空袋,我摆手说:“压缩饼干就算了,吃不下干粮。”他打开包装,把食物丢进饭盒,然后倒上水,又把整个饭盒放置在酒精喷灯上。不一会儿,香气就出来了。

    “土鳖了吧?最近的口粮流行冷冻脱水处理,炖上热水立马就能吃。这一袋是主食,土豆和牛肉混的。我这儿还有蛋糕和水果,谁要?”

    就这样,原先恐怖凝重的气氛被活生生地打造成了地下茶话会。期间,胖子还就中国副食品问题做了重要讲话。李教授认真聆听,并做了详细的笔记。老头儿一本正经地说小胖子考虑得非常全面,回去之后他要整理一下,争取发到国家级的刊物上去。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我们将小灶清了个干净。胖子拍拍肚子说:“肚里有粮,心里不慌,我现在觉得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各位同志是不是深有同感?”

    我说:“别的不知道,吃完的垃圾都打包,注意保护墓室环境,别回头考古队挖进来的时候看见一地塑料包装袋,那叫怎么回事?”

    shirley杨帮着我打扫了一圈,然后大家就各自背上行李出发了。我给大家打了预防针,告诉他们接下来的道路会很艰难,所有人都要做好心理准备。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接下来,枯燥乏味的步行又进行了将近三个钟头,我们依旧没有走出这条脱离一般常识的神道。我内心好几次都产生了动摇,可看着其他人,我始终无法放弃希望。就这样,大家憋着一口气,又走出了半个钟头。这时,不停高举望远镜的欧文高声呼喊:“有人了,前面有人!”听到这声呼喊堪比见到沙漠中的绿洲,使得我们全体人员精神大振。

    我夺过望远镜,果真在夜视屏中看到两团人影一样的东西在晃动。我将望远镜递给shirley杨,她看了一眼说:“有明显的光学反应。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我们的人。”

    李教授也抢着看了看,喜道:“墓室空间非常广阔,有墙柱,还有明显的甬道走廊。不管对方是谁,至少我们已经顺利地从神道脱出了。”

    胖子吐着酸水抱怨说:“整整五个小时的路,我还以为这条路真就没个完了。也不知道咱们头顶上现在是什么地方,我估计肯定超出娘娘山的范围了。”

    王清正急切地盼望着跟家人会合,他将背包甩给欧文,自己举着手电,一溜烟地跑向了前方。李教授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体力透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们一看他老毛病又犯了,也不顾上王大少,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李教授扶坐下来,给他顺气抚胸。老头喘了一阵儿,搞得我心惊胆战,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他翻了两下白眼,用手拍拍胸口说:“好了,好了,我太激动了。你们让开,我没事。”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去看王大少那头的情况,就听见不远处炸起了一连串的巨响。shirley杨喝道:“出事了,机枪!”

    我怎么也没料到前方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交起火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欧文已经率先冲向了大殿。激烈的枪声继续了一阵儿之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寂静。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遍地都是弹头,王大少的手电滚落在一旁。shirley杨和我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问题严重。这座大殿与李教授预计中的一样,是按照死者生前的格局所制,整个大殿空旷高耸、气势巍峨,大殿四周布有墙柱,不停地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胖子很快就带着李教授追了上来。

    “人呢?”他张望了一下,捡起手电说,“这不是那小崽子的东西吗?”

    整座皇殿的面积大得惊人,照明设备所及的范围有限,我们还不清楚刚才是什么人在交手,单从枪声密集而短促的节奏来看,更像单方面的射击。李教授说:“敌人会不会埋伏在黑暗里准备偷袭咱们?”我说:“这一片就咱们这儿亮,要打早打了。快找人要紧,说不定还有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没底,依照王清正那个性格,要是没事早就喊了,哪轮到我们去找。

    我正想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shirley杨偷偷拍了我一下,神秘兮兮地说:“都别动,那边有光。”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瞥了一眼,果真见到一团模模糊糊的白光,光圈后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匍匐在黑暗之中。

    李教授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胖子一把按住他,这老头儿几乎要跳起来。我让胖子继续在原地打着灯做掩护,然后潜下身去慢慢地朝发光的地方移动。稍微靠近之后我才发现,那是手电筒发出的光。那是一支包裹着橙色塑料外壳的民用手电,尾巴上还拴着一条编织绳。可能因为电池快要耗尽了,手电中的光线变得晕晕沉沉,垂挂在一座雕花横椅的边角上。我不知道手电的主人是谁,更不明白它为何出现在这个地方,我回头看了一眼,胖子还在原地张望,shirley杨却不见了踪影,想来她一定也在向我这边靠近。我看着那道忽明忽暗的光线,不再犹豫,伸手去抓尾巴上的那条编织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快要碰到绳子的瞬间,我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从横椅底下蹿了出去。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忽然一凉,一个黑影扑了上来将我狠狠地按倒在地。我护住咽喉,侧身一翻,二话不说就是一脚。黑影咳嗽了一声,我顺着声音冲上前去,将对方提溜了起来,仔细一看,居然是王清正。他两个眼睛布满了血丝,不停地挣扎着要从我手里挣脱。我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他这才消停下来,傻傻地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大喊道:“好多人头!到处都是人头!”

    王清正这小子虽然平时油腔滑调不太靠谱,可关键时刻起码能顶上用场,如果不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他绝对不至于吓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将四周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见他所说的什么人头,倒是看见欧文躺在一边喘着大气。他身上都是血,似乎中了枪。

    shirley杨此时已经从黑暗中探出身来,一见这场面,什么都没问,先帮着欧文处理起了伤口。王大少待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结巴道:“我,我打伤的?”

    我有点儿不忍心,但这种时候说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见我默认,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失落。胖子和李教授先后在大殿的墙柱上找到了灯盅,里头装的万年油尚未干涸,只是灯芯早就烂没了。我们撕了一些绷带,沾上灯油之后做了自制的灯芯,一连点了五六盏,半个大殿顿时亮堂起来。

    “小王八蔫了?”胖子看了一眼受伤不起的欧文,问我怎么回事。我对当时的情况也不太了解。王清正回忆说:“之前明明有两个人站在这里,我走过之后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了我一下,力道很大,手电立马掉了,就在它落地的瞬间,我看见一个人站在边上,也不能算人,反正就是一个像人的东西,跟我贴得特别近,浑身都是脑袋,我就开枪了。”

    “不是,什么叫浑身都是脑袋?”

    “我也说不清,就那一瞥的工夫,我光看见那人从头到脚都是脑袋,也不知道是自己长的还是后来挂上去的。当时手电落到一边,我也不敢犹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指着欧文和我说,“你们俩就突然冒出来了。”

    胖子听完大笑了一声说:“说到底你自己也没闹明白有没有看见,依我看就是你丫胆子小,看错了还找理由狡辩。”

    “放屁!那么大一个人我还能看错了?那就是一个长满脑袋的怪物。”

    “行行行,你可劲儿造,可劲儿编,一听就是打小没听过西游记,再妖也得有手有脚吧?浑身脑袋,你变一个出来我瞧瞧,我看它拿什么撒尿拉屎。”

    我虽然不相信天下间有什么长满脑袋的妖怪,但也同样注意到一件事:之前我们的确见到大殿中有人,可现在他们不见了。李教授对两人的争吵不闻不问,又一心扑到了他的研究中去。shirley杨为欧文处理了伤口,擦了擦手说:“没伤着筋骨,只是擦伤,不过也够他受的。我们没有麻药,伤口都是硬缝上的。他说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扑向王清正,但是当时太黑看不清脸,那个人个头很大,比他还高半个头,动作比较僵硬。”

    欧文是典型的西方大块头,对方要是比他高,那起码有两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想要避开我们的视线躲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显然不容易。

    “八成是跑了,这里藏不住人。”我沿着横椅周围检查了一圈,发现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抵达这里的人,“弹头口径不对,这种小口径子弹应该是手枪。”我将捡到的弹壳交给shirley杨,她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口径不一样,也不是美制。看见弹壳上面的划痕没有?这是黑市货。”

    王浦元和那个叫早稻田的日本人都抢我们一步,但从下地的时间推算,即使他们交上手也不该是这里,那么这些子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殿里?是不是有人跟王清正一样,遭遇了不明物体的袭击呢?想到这里,我准备将附近再翻查一遍。大殿内部除了一些象征意义上的铜人铁戟之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沿墙排列的一组编钟。这座编钟分三层,总高两米上下,我粗略地目测了一下,整座青铜钟架上起码有五十多只大小不一的钟磬,均保持着自然垂挂状态。胖子站在编钟面前久久不能自已,我走过去对他说:“别做梦了,老李盯着呢。你敢打这玩意儿的主意,他第一个跟你拼命。”

湘西疑陵 第八章 无尽神道(3)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你看其他物件,不是太大就是太沉,就这编钟刚刚合适,我也不拿他别的,就顺一个零件,权当这一趟的辛苦费。老胡,要不你也卸两个,回头说起来就当土特产呗!”胖子说着就伸出手去拆,不想动作太大,“咚”的一声脆响,钟铃应声落地,回音久久不散。

    李教授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我们大骂:“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这是国家的东西,谁让你们乱碰了?”他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捡编钟,老头儿情绪太过激动,一不留神蹿到了钟架底下。顿时,整座编钟都被他撞得左摇右摆,满架子的乐器不断地碰撞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眼看编钟摇摇欲坠就要砸到李教授,我哪有闲工夫分心,急忙用背脊顶住了钟架,无奈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地面又滑,我刺溜一下差点儿顺势倒了下去。好在其他人反应快,合力在第一时间稳住了钟架。我见李教授还趴在地上,怀里掩着编钟,忙上前扶他起身。老头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拖着哭腔说:“碎了,都碎了。我听见它咔嚓一声……”

    我知道他说的是怀里的编钟,就安慰说:“您先爬起来,咱看看它碎得厉不厉害,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呢。”

    李教授哭丧着脸将捂在胸前的手慢慢移开,我们几个人围上前一看,全都傻了眼。哪有什么编钟,一地的碎骨,仔细一看居然是颗骷髅头。王大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叫了一声,冲上前来就是一顿猛踩。我和胖子将他架住,就听李教授鬼哭狼嚎道:“别踩别踩,这也是国宝。”

    “怪物!这是怪物!它是怪物!”王大少拼命挣扎,想要逃脱我的钳制,力气大得惊人。欧文在一旁傻看着,不知道该帮谁。

    “你冷静点儿,看仔细,它就是一颗普通的头骨!”shirley杨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岂料他挣扎得更加厉害,双脚不停地扑腾,几乎快要腾空。

    “**!”我也分不清他这是真疯还是假傻,抽出手来了一掌给他劈晕了。

    “扶着你家少爷。”我身上被王清正抓了好几道血印,没好气地将他丢给了欧文,然后又警告说,“看好了,一会儿要是再犯嫌,老子直接捆了他。”

    李教授捧起那一摊被压碎的头骨,跟亲儿子一样宝贝。他试着将其中几块比较完整地拼合在一起。

    胖子说:“骷髅有什么好拼的,咱那编钟呢?”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李教授又开始激动了:“哎呀,编钟呢?刚才明明护在身体下面了,好端端的就变成了头骨。你要负责,快找,快找……”他抱着碎骨舍不得放下,心里又惦记着那颗滚落的编钟,满脸急切。胖子自知理亏,可嘴上不肯服软:“不就一铁疙瘩嘛,架子上有的是,咱们中华民族地大物博,不缺那一颗。你急个什么劲儿,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给您找还不成吗?”

    我觉得事有蹊跷,大殿象征墓主人生前办公行政的朝堂,出现兵刃、乐器、书籍都不奇怪,可唯独不该有人头。何况这一片我刚才就已经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藏尸骨,这颗人头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叫人心生寒意。此时,李教授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拼接工作,除了一些碎得太细无法拼凑的缝隙,基本上算是一个比较完整的头骨遗骸。

    “眼间距未免太大了,看着像是小孩子的模样。”

    “不,头骨没有明显的预留带,从大小和自然缝来看,这是一颗成年男子的头骨。”李教授专攻考古学几十载,在看骨辨人方面很有自信。我从他手上接过头骨,贴在自己脸前比了一下,大小差不多,可两眼确实远得有些离谱。胖子笑着说:“就中间那空当,都够再长一只眼睛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关键问题,它没有头盖骨。”shirley杨伸出五指扣在头骨顶端,“能拼的部分都已经拼上了,唯独没有头盖骨。你们看头顶上的这圈切口,边缘相当工整,没有一点儿粗糙的痕迹,简直可以媲美现代手术。”

    “切掉了?”胖子眨巴眼道,“我说嘛,头骨那么结实的东西哪能叫他一压就碎,原来是天灵盖没了,难怪这么脆。”

    “这颗头骨本身也很脆,钙质流失严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李教授想再研究一下,可毕竟临时硬凑,没有经过粘黏修补,骨头很快又散了架。

    我看李教授抽搐了一下,知道他在心疼,安慰说:“我们还没有找到主墓室,前边又有悍匪,头骨可以回头再来研究,现在还是赶路要紧。”

    胖子撅着屁股从钟架下边退了出来,他提着编钟谄媚地递到老头面前:“您看,好好的,没磕着也没碰着,咱立马给它挂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您老也别为了一颗破骷髅头伤心,谁死到最后不是化一摊白骨。还是追小鬼子要紧。”

    我满脑子都是那张不协调的骷髅脸和王大少口中所说的怪物,虽然不愿意放弃调查,但胖子所说的的确是事实,除了加快脚步继续追赶先头部队之外,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shirley杨对那颗没有头盖骨的骷髅也很感兴趣,她和李教授一同将碎骨扫在一起,用防水布裹成一团塞到了钟架底下。

    “我有一种感觉,王清正看见的怪物跟这颗头骨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又说不上来。”shirley杨凝视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碎骨,叹了口气,转头对我说,“从弹头的数量来看,不止我们遇到过袭击,在王大少之前已经有人到过这里,他们还曾经因为某种不得已的情况开过枪。没有发现血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

    我知道她还在为大殿中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危险而担心。老实说,我自己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大殿虽然看上去空旷冷清,可总有一股不明的风不时地从我脑勺后边掠过,那种抓不着、说不明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我拿出地图,将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指给大家看:“根据王浦元这张图,咱们已经到了墓室的前堂,再往地下走应该就能找到卧寝,也就是传说中的主墓室。秦墓讲究’四方对称、六字为大’,这为我们找主墓室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胖子指着图上的几处小门说:“左右各开了三扇,加起来一共六道门没错,可咱们该走哪一扇?其他几扇门后边会不会有危险?”

    shirley杨说:“危险自然会有,所以我们一定要选对出路。”我说:“这个好办,前边已经来过两拨人,肯定会留下痕迹。咱们仔细找找,先看他们选的是哪扇门。”李教授说:“这法子靠不住,万一他们有去无回,咱们岂不是要步人后尘?还是小心为好。”

    我说:“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这里头危险,可再危险的路也要有人走,光小心顶个屁用。”

    “那怎么着,分头找还是一块儿?”胖子看了一眼王大少,不满道,“娇气劲儿一点儿没变,资本主义的大少爷。这事估计他也帮不上忙,咱们自个儿上吧。”

    除去昏迷不醒的王清正,我们尚有五人。不过经过前边的一系列损耗之后,我不太同意分头行动的想法,最后决定还是一同去寻找通往主墓室的路。

    胖子让我从”一”到”六”里选一个数字,我问这是干吗,他说:“反正没有线索,那咱们就撞大运,蒙呗!万一碰对了,那多省事。”

    “我看还是让shirley杨来选吧,依照以往的情况,我选出来的基本上都要出问题。”

    “啊呸!”胖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念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就问shirley杨先查哪个。她犹豫了一下,指着北墙最后一道门说:“秦时奉’六’为吉数,北墙刚好在’己’位,那咱们就从第六道门开始查,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倒着查。”

    李教授默默点头说:“这正是我要说的,杨小姐的知识果然丰富,跟这几个扛枪出身的大有不同。”

    我见李教授那股子知识分子的优越感骤升,打心底里瞧不上眼,就偷偷对胖子说:“回头那编钟咱们拆了它,弄一套回去放店里当摆设。”

    胖子喜道:“胡司令果然上道,我就说嘛,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带点儿东西回去意思意思。”

    要说大殿左右的门户也只是象征意义上开凿出来的墓道而已,并没有实体的门扉遮掩,说白了就是几处门洞,通往何处未尝可知。王老头儿的地图上没有明显的标示,只知道大殿后边就是主墓。

    我们来到北墙离手边最近的一处洞门口进行了实地检查,发现门口已经堵上了厚厚的蛛网、灰尘。我取了一盏油灯,三下五除二地将挡路的障碍烧了个干净。shirley杨说:“刚才走的几处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唯独这里不一样。看来这条路还没有人走过。”

    我举着油灯又朝门洞里走了几步,发现前边一片漆黑,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们来这边,有风。”胖子手中的火把呼呼直蹿,他站在第二道门前探头道:“地上有炭灰,还有脚印,他们肯定是从这扇门穿过去了。”

湘西疑陵 第八章 无尽神道(4)

    我移步到他身边,果真见到墓道中有一大串杂乱无章的脚印,而且大多都只有半片前脚掌。

    “跑过去了,“shirley杨也看出其中的端倪,“他们走得很急,大概有七八个人。墙面上的灰尘被蹭掉了不少,整支队伍的行进毫无章法可言,而且有人受了伤。”

    我凑近了才发现,墙角处有一抹血迹呈飞溅状态洒在墙面上,我蹲下身去测量了一下,那人的伤口大致在小腿位置,从血迹分布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在运动中受的伤。

    “这不是枪伤,而且伤口的位置未免太低了点儿。”我用手比画了一下,“更像有人从地上冒出来,忽然划了这么一刀。”

    “这个说法未免太瘆人了,你就不能换个思路,万一是人家本来就有伤,不小心溅出来了呢?”

    我继续往前探查,发现这条路的结构与先前那条布满灰尘的墓道基本相同,都是用石砖堆砌而成,缝隙以六一泥胶合,从而保证了墓室的密封性。

    “王浦元只带了两个人,不可能留下这么多脚印。我看从这条路过去的应该是那群小日本。”胖子摩拳擦掌,说要追上去给予他们无产阶级的制裁。

    “他们走得这样匆忙,路线的正确性有待考证。我再去前边看看。”我又来到第三道门前,发现这里也有最近留下的痕迹。这道门前虽然也挂着蛛网,但是下半段蛛丝已经被扯去了大半,地表上还留有两道拖拉的痕迹。我蹲下身去试了一下,刚好能容一个成人进出。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势通过这段墓道。我好奇地仰头看了看墓道顶端,以为会发现什么机关陷阱,可头顶上就是一片普通的石砖,并没有看出有什么蹊跷。

    随后,shirley杨他们又将南边的三道门一一检查了个遍,发现其中有一条路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找不到半点儿灰尘。”你看,这是我在门口发现的。”shirley杨伸出手,掌中放着半块形状不太规则的红色固体。我拿起一看,发现是蜡烛熔化后结成的蜡块。

    我随她来到门口,看见地上各有两块燃蜡的痕迹,一处是白蜡,一处是红蜡,正对着门档两侧。根据空缺的形状来判断,都是高烛粗蜡,是中国人习惯在红白喜事中使用的那种。

    “明显有人祭拜过,或者说是某种仪式。”我想了想,日本人连炸药都用上了,肯定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开坛膜拜,那么这扇门应该就是王浦元走的路。但紧接着问题又出现了,从时间逻辑上讲,日本人在王浦元的队伍后边进入墓室,他们必然也会遇到选择上的难题,如此显眼的线索放在面前,他们为什么不跟在后面走,偏要去选其他的门?

    “你别忘了,他们行迹匆忙,显然受到了袭击,我推想当时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排查线索,慌乱中随便选了一道门就闯进去了。”shirley杨丢下手中的蜡块,指着眼前的门洞说,“走这条。”

    李教授还在纠结阴爻之数的问题,我说横竖还不是咱瞎猜的,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既然这里有前人探过路,就算真有危险,咱们也好防备。可第六号门就不一样了,何必非钉死在一个”六”字上,秦始皇又不是缺心眼儿。

    他面有疑色,又问道:“那另外一条路又怎么说,你查到点儿什么没有?”

    “那条路倒真是奇怪,蛛网被人拦腰截断了,从地上的痕迹看,对方采用了跪爬的方式进了那扇门。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用这种奇特的姿势前进,我还真想不出来。您觉得呢?”

    “这的确古怪。”李教授思索了一会儿,缓答道,“根据我的了解,秦人有大跪磕首叩安的习俗,你看这个人会不会跟烧蜡点香的那群人是一伙的,也想通过某种祭拜行为来请罪,借此逃过墓室里魑魅魍魉的纠缠?”

    胖子说:“嘿,说到底不就是遗风陋俗?咱们可不怕它们,挥起工农红军的铁锤,敢与一切牛鬼蛇神做斗争!”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人家的坟头,咱们属于外来入侵者,虽然扛着’打倒封建君主’的旗号,该给人家面子的地方还是要给。礼多人不怪,情到深处鬼也感动。”胖子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矫情了,果然吃多了洋面包,连说话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酸味。”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再贫嘴了。”shirley杨叹了一口气,“分开走肯定不现实。咱们目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烧过蜡的南二号门,剩下的就北一号门。王清正反正晕了,不作数,其他人举手表决吧。”

    “同意南二的举手。”

    我和shirley杨、胖子三个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欧文呆呆地看着我们说:“条条大道通罗马,说不定那几扇都能通到主墓室。”

    胖子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咱们老祖宗的墓里头从来不会出现没用的东西。换句话说,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理由。没你想的那么天真。”

    欧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举起手说:“少数服从多数,我跟你们走。但是希望少爷醒过来之后你们不要再动手。他是我的雇主,我必须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如果再有下次,我不能假装没看见。”

    李教授虽然还有疑惑,但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他收起工作日记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不反对并不代表我就同意你们的选择。”

    我知道他对学术上的问题固守己见,不会那么容易低头,眼下顺着我们的意思走完全是迫于形势,所以就开口为他铺了个台阶:“您老的专业知识谁敢怀疑,不过眼下我们时间不多,只能按照概率……”

    “好啦好啦,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东西。既然选好了路,走就是。我老头子还跟你们计较吗?”

    他说完便拧开手电,大步跨进了南边最中间的那扇门。我们几个不敢怠慢,纷纷套上背包紧追上去。欧文背着王清正走在最后,胖子疑惑道:“老胡,你下手忒毒了点儿,那小子还不醒?别不是敲傻了吧?”

    我当时一心想着让他消停下来,倒没有太在意手中的力道。王清正晕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醒,似乎真有点儿不对劲。我心虚道:“哪那么容易死人,估计就是下手有点儿重,再睡一会儿就好了。”我不禁后怕,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王浦元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到时免不了又要大闹一场。我偷偷地看了一眼,默默地祈祷这小子赶快醒过来。

    南二号门中间的通道与之前在一号娘娘坟中所见的砖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边的取材要更加精细,砖石经过仔细打磨,表面上透着一股冰寒的精光。李教授介绍说,这是秦人特殊的锻造工艺。

    “秦国工匠对水与火的利用是其他民族不敢想象的。战国时期,各国都在冷兵器上下足了功夫,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赶超秦人在锻铁造铜上的工艺。这里的’铁’当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铁,而是一种合金,又叫作青铜。一般来说,是由铜锡按比例合成的,而这个比例问题正是秦剑锋利无比的原因之一。我曾经主持过一个秦剑复原项目的工作,集合了全国诸多著名的冶金专家,始终无法破解秦剑中的金属比例问题。后来我就在想,也许在先人的锻造过程中混入了某种未知的材料,所以才会造成后世破解无方。眼前的这些墓砖同样出自秦人的手艺,你看,不管火把贴得多近,墓砖自身的温度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简直就像天然的冰箱。”

    我伸手轻触墙面,发现的确像李教授描述的那样透着一股寒凉之气。胖子特意将火把凑到墙上微烤了一下,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shirley杨说:“低温密封是保护尸体的一种方式,前人利用这样的手段与自然做抗争,渴望死后尸身不腐,这既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永恒的渴望,可以理解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说:“爱冷藏还是风干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可要是尸体变成了粽子,那可就由不得它们逍遥自在,必须掐死在摇篮里。”

    “咱这一路走得还挺顺,看来这门是选对了。不过,我忽然有点儿好奇,其他几扇门通到什么地方?老胡,你说小鬼子会不会已经……”胖子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先别高兴,你忘记神道里的事了?万一再整一条两万五,那就够呛了。”

    胖子脸色微微发黑,不再说话,估计是想起了之前吃的苦头。shirley杨举着火把一路走在前方为我们打头阵。我回头看了一眼欧文,他扛着王清正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丝毫不敢松懈,看来同伴的死亡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我过意不去,提出要跟他换班。欧文很爽快地将他家少爷放了下来。我抬起王清正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地抽动了几下,估计快醒了,就顺势将他摆靠在砖墙上。shirley杨凑上来看见这情况,默默地掏出了水壶给我。我拍了拍小王八的脸,含了一口水喷了上去,他大叫了一声,瞪大眼睛跳了起来。

    “我在哪儿?我在哪儿?”他慌忙左右环视,最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揉了揉脖子,恶狠狠地瞪着我,张口就骂。

    我懒得跟他计较,将水壶递给他,关照说:“自己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咱们已经进墓道了,很快就能找到你爷爷。”

    他喝了半口水,随即又吐了出来,拉着我问:“什么墓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胖子故意笑话他:“你这一觉睡得多轻松,有人背,有人扛,连走到哪儿都不知道。”

    王清正的脸色连闪了几下,迅速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大喊道:“蠢货,快跑!这里不对!”

湘西疑陵 第九章 散魂孔(1)

    我当他睡糊涂了,又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大少爷,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这是去主墓室的路。”

    “主你个鬼!”王清正哆嗦了一下,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眼神看着shirley杨,“这里就你脑子最清楚,听我的,快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这条路不对。”

    shirley杨问他怎么会知道,小王八跺脚道:“爷爷说过,到了地方会给我留记号。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条路干净得过分吗?这不是给人走的,是给……”他话还没说完,地面忽然发出了类似于打雷一样的巨响,那声音从地下传来,直透过砖土,震得我们跟着晃动起来。

    王清正一把推开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欧文一看那架势,招呼也不打,跟着他迅速地消失在墓道的另一头。地底的震动越发明显,我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墓砖开始缓慢地向下移动。

    “跑!机关!这个地方要封闭了。”

    电光火石间,四壁和脚下的砖石就像活过来一样,纷纷朝我们身边簇拥。我一手顶着墙壁,一手拉起几乎昏厥的李教授,喊道:“大爷您现在可别晕,祖国需要你!”

    李教授已经陷入混沌的状态,脚下像踩了棉花糖,一连跨了好几步,可跑了半天几乎还是在原地打转。我们周围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到最后,我只好将他一脚踹了出去,自己半蹲下去,像螃蟹一样横着移动。我忍不住在心中骂娘,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设计出来的害人玩意儿,墙壁会动也就算了,怎么连地板和屋顶也跟着凑热闹,明摆着不给人留活路。

    shirley杨他们先我一步逃出了几将封死的墓道,此时,我脚下的墓道已经比外边高出了大半截,shirley杨半个身子趴在墓道口朝我喊:“快,快拉住我!”

    此时的我只能匍匐前进,两臂因为剧烈的摩擦火辣辣的疼,可眼下半口气都不敢松,生怕被夹成肉泥。在距离出口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我已经叫四壁紧紧地夹在墓道中不得动弹。强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慑人的挤压力正透过皮肤迅速地向我的内脏施压。石头之间摩擦的响声已经盖过shirley杨的嘶喊,那种濒死的痛苦几乎将我击溃。我拼了命地在墓道中挤动着身躯,想要摆脱惨死的下场。这时,眼前的shirley杨忽然从墓道口消失了,我心中咯噔一声响,唯恐她出事,更加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

    好在shirley杨很快又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手中多了一只登山鞋,鞋上捆着绳索。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了手臂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shirley杨甩起绳索,笔直地丢进了墓道。我单手扣住绳索迅速地扣在手腕上。只听”喝”的一声,外头的人合力扯动起绳子,将我奋力朝外拖拉。我自己也不敢怠慢,翻过身来,一边朝外挤一边伸手去解裤腰带,希望能多争取些可利用空间。眼见着前边的光一点一点地消失,我急得恨不得蜕一层皮。短短的三四米距离几乎成了我一生最可怕的经历,那种明知道希望就在眼前,可怎么够也够不着的感觉实在太灼人了。墙壁和天顶上不断有灰尘抖落下来,我甚至看见一片暗黑色的不明物体附着在墓道顶端,一想到我正贴着千百年前被夹死在墓道中的尸体,胃里忍不住泛起了酸水。这时,我的指尖已经能碰到shirley杨的手,她大喊着我的名字,伸出双手死死地将我拉住,然后回头喊道:“我抓到他了,拉,用力拉!”

    胖子一下子蹿了上来,手中举着半截螺旋管,卡在即将闭合的墓道口,另一只手牢牢地将我拉住。我整个人被墓道夹得结结实实,根本使不上劲,全靠他们在外边全力营救。随着螺旋管慢慢地弯曲变形,我逐渐感受到了压顶的重量从背脊不停地向全身流窜,因为不断地受到挤压和摩擦,与墓道直接接触的皮肤传来了阵阵火热的灼感。可当时哪里顾得上疼,在外力的帮助下,我扭动着身躯,总算赶在墓道闭合之前脱出了大部分。此时,我的上半身完全悬空,比他们所在的位置高出了半米左右的距离。我两手反撑墓道外壁,脚下胡乱蹬踩着即将封死的内道墙壁,借着那股反作用力一下子向后边翻了出去。我这一摔,直接砸到了shirley杨和胖子身上,几乎就在眨眼间,眼前的墓道”砰”的一声合上了。从里面飞溅出来的灰尘呛得我们个个泪流满面。我脑中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shirley杨发出尖叫声才反应过来。

    “我**,老胡,你裤子呢,怎么光着腚出来了?”胖子指着我的下半身鄙夷道,“这里有女同志,你公然耍流氓可不对。”

    “我他妈的要是不脱,早就卡死在里头了!这不是还留了一条遮羞布吗?又没裸。”我不敢去看shirley杨的脸,故意放大声音吼了胖子一通,然后扒了他的外衣挡在了腰间。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大殿里的壁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李教授举着火把站在一旁,见我没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小王八呢?”我环视四周,发现王家大少爷又不见了。

    “哎?真不见了。”胖子大骂了一声”革命叛徒”,“刚才忙着救你,一个没留心又叫那小子跑了。我看他们祖孙俩早就算计好了要坑咱们。”

    shirley杨摇头说:“这倒不至于,你忘记他一个劲儿地喊’退出去’。我看这墓里的情况他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对咱们多半没说实话。”

    李教授倒是很淡定,推了一下眼镜说:“我看见他朝北墙跑了,就是不知道进了哪扇门。追吗?”

    “废话,当然追。”我现在恨不得掐死那个小王八蛋。

    “你还是先找条裤子穿上吧。”shirley杨扭头指着我说,“这个样子行动多有不便。”

    裤子的问题可真把我难倒了,在墓道里的时候光顾着逃跑,行李包早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盯着胖子,他忙摆手:“别看我呀,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随身带着换洗衣服。再说了,我已经把外套贡献给你了,再打我的主意可就不厚道了。”

    李教授将手中的火把递给我,然后慢悠悠地从背包掏出一卷用塑料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西装裤,本来是给考古队办讲座特意准备的,这下全便宜你了。”

湘西疑陵 第九章 散魂孔(2)

    我心说,穿着这玩意儿束手束脚的,穿上去连跑都跑不溜,要不是情况特殊,你送我我都不要。读书人就是喜欢穷讲究,野外考察还带这玩意儿。不过嘴上我还是千恩万谢,保证回去之后找裁缝师傅做一套新的还给他。

    小王八的临时脱队在心理上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我举起火把,走回已经闭合的墓道跟前,仔细查看之下发现,墙与墙当真没留下一丝缝隙,不禁后怕如果当时再晚上一步将会酿成多么骇人的结果。

    shirley杨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双臂紧扣在胸前,自责道:“我的分析过于草率,才会给大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在这件事上我必须做检讨。”

    “拉倒吧,咱们投票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扛大包了。我这不好好的嘛,手脚健在、大脑清晰。要检讨那也得等出去之后,咱先把那小王八蛋抓回来问清楚要紧。”

    胖子早就沉不住气了,大步流星地来到北墙脚下,指着我们最先调查的六号门说:“这些脚印是新踩上去的,那小子跑不远,看老子这次怎么收拾他。”

    李教授不解道:“这道门不是早就查过了?不像能通行的样子啊!”

    我还记得先前进去检查的时候,门口的蛛网已经被我清理得七七八八,继续深入却发现好像有什么物体堵在洞内,当时被shirley杨喊去看蜡块,也就把这档子事忘在了脑后。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六号门,果然可疑。六道门中只有它颓显古旧失修之态,倒像有人故意布置成这样。小王八醒过来之后一眼就看出我们所在的墓道是一条陷阱,随后几乎没有做片刻犹豫就冲进了六号门中,照理说就他那点儿本事,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乱闯,看来王浦元果然给他留下了线索,而这条线索只在他们祖孙之间通用,外人无从得知,否则我留意了一路不可能没有发现别人特意留下的标记。看着漆黑深邃的墓道,我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一路上我们都被蒙在骨子里,不管是林芳还是王清正,都对我们有所保留。他们最终在寻找的是什么,难道真就如李教授说的那样,是为了传说中长生不老的秦王仙丹,或者在诸多势力交杂的娘娘坟中还埋葬着一段更加神秘的故事?

    shirley杨见我闷声不语,也没多说话,打着手电带头走进了六号门。直到她的背影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了队伍。胖子知道我心理负担很重,打趣道:“你看你这个人,该愁的时候不愁,现在这种情况,你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把精神放在寻找主墓室上。我看shirley杨那样子八成是生气了,你小子,嘿嘿……”

    我也觉得这次自己有点儿不一样,顾忌的东西越来越多,可又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看着shirley杨稍显单薄的身影,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到年纪,该收收心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了。其实这种感觉在很久以前就隐约出现过,只是被我刻意忽略了而已。

    “胖子,我觉得自己老了。”

    胖子看看我担心道:“你是不是病了?”

    我正考虑要怎么跟他探讨如此深刻的问题,shirley杨忽然在前边喊了我的名字,声音中稍显慌乱。我和胖子急忙跑上前去,她背对我们站着,手中的光束直指前方,我注意到,就在前面五步不到的地方,墓道戛然而止,被一股不可名状的物体堵得水泄不通。挡路的东西周围包裹着厚得惊人的蜘蛛网,简直就像一片白色、丝状的海洋。我举起火把想要靠得更近一点儿查看它的真面目,不料这玩意儿的吸光能力惊人,光线一到它面前就被吞噬殆尽,如同射进了无尽的海底。

    “二师弟,快出去看看,咱们是不是进了盘丝洞?”我一时间不太能接受眼前看见的景象,推了推胖子,让他再确定一下。胖子冲我摇头:“别做梦了,这种地方可没有女妖精洗澡。依我看,此地妖气冲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可能,“李教授几乎要冲进密集的丝状海洋,“我明明看见王清正朝这个方向跑了。他一定在里面,他穿过去了!”

    我一把拉住老头:“要查也是我去查,您老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待会儿再晕过去,咱可没人手照顾您。”

    李教授这次倒是没有坚持,乖乖地给我让开了路。shirley杨有些迟疑地说:“路障这么密集,怎么也不像有人刚走过去。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管他是不是这条路,总要调查清楚,不明不白的东西横在眼前,看着就难受。我就随便看看,先得确保它没有危险再说。”我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两步,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想要清一条路出来,岂料这蛛丝比想象中的还要粘人,稍微一碰就粘了个满怀,缠在手臂上越缠越多。胖子见状拔出匕首上来帮忙,连砍了好几下,无奈这蛛丝韧性惊人,总是断的少、缠的多。

    “我怎么觉得越搅越黏了?”胖子被粘住了左臂,连甩了好几下就是无法从白色的丝状物中抽身,他那柄匕首早不知道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反手抄起火把,沿着蜘蛛网的边缘一路烧了下去,一股刺鼻的黑烟顿时冒了出来。胖子皱起鼻子骂道:“什么玩意儿这么呛人。咳咳咳,快熏死了。”

    我忙抬脚将火种踩灭,shirley杨捂着鼻子咳嗽道:“这个味道你们不觉得在哪里闻过吗?”开始我光觉得它呛鼻刺目,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想起来一个人。胖子几乎与我异口同声道:“余师傅!”

湘西疑陵 第九章 散魂孔(3)

    李教授眼前一亮,拍腿说:“错不了,就是他那瓶避尸油的味道。”我有点儿吃惊,不知道余师傅与眼前这一团拦住去路的胶状物有何联系。刚才那一把火已经毁掉了部分粘连在墙壁与胶状物之间的蛛丝。不过眼下,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蜘蛛结出来的网,一般的蜘蛛想要编织出一张完整的辐射网需要五到十个小时不等,如此密集的蛛网群少说也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而那股刺鼻的味道也不像一般蛋白质燃烧的味道,只能暂时将它当作蜘蛛网方便称呼。不过我们对缠绕在它身后的胶状物还是毫无头绪,这条墓道高起码有三米,那块堵在中央的物体就如同一块吸了水的海绵,膨胀肿大到将墓道拦腰截断,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缝隙。

    我问shirley杨对这块巨大的胶状物有没有了解,她摇头说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别的不说,光它的个头就已经超出了常人可接受的范围,我甚至无法判断它到底是某种生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不至于是活物吧?”胖子好不容易扯掉了粘在身上的网,“既没有规则的形状也没有手脚,它要是活的总得吃饭吧?那副德行,又在这么个千年古墓里头,它靠什么活到现在?依我的经验,八成是颗太岁。”

    我举着步枪朝它进了几步,近看之下,这东西呈现出一种蜡黄色,撇去缠绕在外围的丝状物不谈,它本身似乎异常柔软,巨大的身躯将墓道堵得无比结实。这东西本身具有半透光性,手电照上去之后大部分光都被吸收掉了,借着所剩无几的灯光隐约能看见它体内有几处黑色的阴影,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够直接穿透这堵厚厚的胶状墙。我又想了想,让大家退后,自己也向后移了两步。

    shirley杨见我举枪,摇头道:“还不清楚里边是什么东西,贸然开枪……”我说:“我心里有数,扎个小口子看看情况而已。”她还想说什么,我懒得再听,双手一提,迅速地用刺刀在胶状物体上扎了一道十字花。大伙儿都凑上前来想看个究竟,一股半透明的浓稠物体慢慢地从划痕处渗了出来,伴着异常刺鼻的味道。李教授神差鬼使地向溢出的液体伸出了手,我拍了他一把:“别乱碰,万一有毒呢。”像是为了印证我的语言,那些液体滴到地面上之后立刻升起了一股刺鼻的黑烟,墓砖上瞬间多了两个小孔。

    “这些液体具有腐蚀性,大家千万别沾。”我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将大伙儿朝后推。谁知道原本细小的裂口处忽然涌出了大量的腐蚀性液体,那块胶状物像一只巨大的胃袋剧烈地抖动起来。眼看那些具有强腐蚀性的液体就要喷涌而出,用不着我废话,所有人几乎同时转身朝洞口跑了起来。

    胖子边跑边喊:“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秦人的化学武器,就跟小日本的关东要塞一个德行。**!我可算知道那群日本人千里迢迢是来干什么了,寻根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省着点儿力气跑,别他妈的瞎分析。”我回头看了一眼,琥珀色的液体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我们刚才站的那块地板已经被腐蚀殆尽,地表上升腾起阵阵浓烟。那块巨大的胶状物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将体内的液体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来。大量的液体顺着地面追着我们迅速蔓延而至。shirley杨急道:“这东西有毒,液体蒸腾之后很容易混入空气中,大家屏住呼吸,小心别吸进去。”李教授这回倒是没拖后腿,撒开了脚丫子跑得贼麻溜。眼看就要逃出墓道,忽然之间,一阵齿轮的咔嚓之声将我们逃生的希望彻底阻截。前方的洞门像是一张吞噬猎物的大口,在巨响过后,一道封门石从天而降,将我们返回大殿的路彻底封死。我没想到墓道之间会藏有迥然不同的机关,一下子乱了手脚。我们几个拼命地敲打墓门寻找生机,shirley杨最先放弃:“光凭人力不可能打开,这东西起码上千斤。”

    此时,我不用转身都能感觉到身后逐渐逼近的毒液,胖子急得不断地拍打四壁上的墓砖,企图找到打开封门的机关。我快速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李教授颓然道:“没用的,你们仔细想想,谁会给死人留门。设计墓室的人压根儿就没想给后世留下活路,这里是专门对付盗墓贼的陷阱。”

    “你刚才说什么?”我脑中灵光一闪,兴奋地揪住李教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李教授当我傻了,他推开我有些迟疑道:“我说什么了?我说咱们逃不出去……”

    “不,前面一句,关于门。”我脑中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如果我的设想是正确的,那么这条墓道中必然存在一条生路。

    胖子不明白我在这种关键时刻为何要纠结这种问题,他几乎要跳起来:“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你还磨叽个啥?快看,流过来了。那些毒液朝咱们流过来了!”此时,密闭的墓道中到处充斥着黑色烟雾,shirley杨忽然大口咳嗽起来,她双手捂着嘴,抬头对我们说:“屏住,屏住呼吸,这东西……”还没说完,她又剧烈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吐出一大口粉色的血痰。

    李教授接连退了好几步,绝望道:“完了,完了,她的内脏已经受到损伤,现在空气里都是那些腐蚀物。”

    “还没完!”我指着天顶说,“古人为了死者的灵魂能够轮回转世,一般都会在墓室里留一条通气孔。咱们最后的机会就在上头。”

    胖子号了一声,大喊道:“那还等什么,快上啊!老子的鞋底都快被扎穿了。”

    我这才注意到,墓道中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琥珀色的腐蚀物侵蚀,仅剩少得可怜的几处地方供我们落脚。我招呼了一声shirley杨,问她还能不能动。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我竖了个拇指。我蹲下身去将她抬了起来,shirley杨踩着我的肩膀一跃而上。两手顶在天花板上寻找最后一线生机。胖子拉过李教授说:“叠罗汉会吧?人多力量大。来,你踩着我上去帮她找。”

    生死关头岂容李教授犹豫,胖子一说完就单手将他托了起来,李教授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他害怕踩到胖子的伤口,所以全程单脚直立,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我心中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破裂的胶态外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脆弱,隔着弥漫的黑雾我都能看见它逐渐崩塌倾颓的模样。随着大量液体喷洒而来的还有一团团黑色的球形物体,起先我并没有在意它们到底是什么,直到其中一颗黑不溜秋的东西撞到我脚边,这才看清楚先前藏在它体内的那些阴影的真面目。虽然球体周身都裹着黏液,外部已经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但仔细辨别之下,我认出这是一颗人头,而且还是一颗熟悉的人头——黑人汉克。初看之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的肤色特别,即使大部分表皮已经腐烂仍能够一眼认出来。其他三个人都在专注于寻找散魂孔的位置,眼下只有我注意到了这颗早就消失在神道中的人头。我心说,难怪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汉克的人头,原来藏进了这么深的地方,可紧接着问题也随之而来,人头又不会自己走路,它是如何跨越那五个小时的行程,独自来到幽深的墓道之中,又为什么会藏在具有高腐蚀性的胶状物里呢?王清正先前说的人头怪会不会就是指这个装满人头的大胃袋?

    此时,更多的人头随着液体飘到了我们身边,站在一边的胖子也注意到了这一不同寻常的景象。他站的位置比我要靠前几步,差点儿就让沾有毒液的人头撞了个满怀。那东西被远远地喷射出来,虽然到达我们面前时力道已经减轻了不少,但落地之后依旧溅起了一些水花。我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shirley杨”啊”了一声,脚下一晃,整个人朝着布满液体的地面倒去。我被吓得够呛,整个人都跟着她晃动起来,想要帮她重新找回平衡。一旁的李教授伸出手去想拉她一把,胖子抬头喊道:“你凑什么热闹,越帮越忙。”果然,李教授晃了几下之后也跟着朝后倒去。我和胖子站在下边,看得心都要急得跳出来了。我死死地抓住shirley杨的小腿,想着就算摔下来起码可以给她当个肉垫。好在shirley杨身手不凡,晃了几下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倒是胖子那边颇显尴尬,全靠胖子急中生智,两人同时贴着墙壁,靠外力支撑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湘西疑陵 第九章 散魂孔(4)

    胖子吓出了一脸虚汗,仰头想开骂,可一看李教授那副随时要抽过去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低头问我:“老胡,你说的那个散魂孔靠谱吗?这片都摸便了,连个屁都没找到。”

    “有是肯定有,但位置上还需要商榷,万一设计墓室的时候把小孔……”

    “打住,我可不爱听什么’万一’。李工,你还能动吗?接着找。”

    李教授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他大口喘气道:“好,好。我没事,继续找,不能放弃对生命的渴望。”说着,他反推了一下墙壁,想借力站起来。可这一触之下,墓道中又响起了久违的”咔嚓”声,我顿时眼冒精光,狂喜道:“机关,找到机关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李教授身后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长方形的通气孔,宽窄刚好容一个成年人出入。不幸的是,强腐蚀性的液体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与胖子他们之间早就被毒液阻断,再也找不到一处容脚的地方。

    “别管我们,你们快上去。”shirley杨微微一蹲,从我肩上跳了下来。我俩比肩簇拥在一块儿,挪不开半点儿步子。胖子将李教授高高地托起,冲他喊道:“快爬进去,别犹豫了。走一个是一个。”

    李教授的身手本来就不麻利,光转身就折腾了好几分钟。胖子穿的靴子早就被毒液溶解出了好几个洞。他不停地左右变换着落地的脚,哀号道:“我**,这是人干的事吗?李工你再磨蹭下去,兄弟快要被烤熟了。”

    在我们的呼喊声中,李教授总算不负众望,成功地钻进了墓道孔,他趴在洞内朝下伸手,示意胖子上去。胖子对我喊道:“先把shirley杨丢过来,我一会儿再想办法救你。”

    shirley杨看了一眼胖子所站的位置,果断地拒绝道:“隔得太远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快上去!你自己不是说过吗?能走一个是一个。我和老胡另想办法。”

    “想个屁啊!能走你们还不早就走了。老胡,这种时候不能光听媳妇不听兄弟,快把她丢过来,我接得住。”胖子满头是汗,我发现他脚下正逐渐被毒液包围,再不上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深知胖子的脾气,十头老牛都拉不回头,一手拉起shirley杨,对她说:“过去之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胖子拽上去。我有办法脱身,不用担心。”

    “你!”shirley杨想要挣开我的钳制,可我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住,甩开膀子,用劲全力将她丢了出去。那厢,胖子高高跳起,大喝了一声,在shirley杨落地前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中。

    “上!”胖子看了她一眼,两手扣成马鞍状摆在胸前。shirley杨也不犹豫,两手撑在胖子肩头,脚下一踩,迅速地钻进了墓道上方的小孔。

    墓砖被腐蚀的声音此刻就在我脚下不停地响起,胖子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只能靠单脚站立,我见他胳膊上有几处被液体溅到的伤口已经露出了鲜红的血肉。胖子张口想对我说什么,身形忽然一晃,整个人被横空提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shirley杨和李教授,两人不知何时做了简易绳套,偷偷地将他套了个正着。他喊道:“你们这是干吗?老胡他还没过来呢。”胖子挣扎着要脱身,shirley杨咬起牙关对李教授说:“别管他,使劲拉。”

    “你们疯了?放开我!老胡,又是你教出来的!”胖子双脚离地,两手本能地扣住了绳索,红着眼睛吼道,“你他妈的还当我是兄弟吗?你丫又玩个人英雄主义,我**你娘的,胡八一!”

    我此刻可没心情听胖子骂娘,腐蚀液将我逼至墙角,整个人恨不得变成一张纸片贴到墙上去才好。我原本也曾试图一口气越过障碍物冲到他们那边去,可才跨出去一步鞋底已经被溶解出了一个大窟窿,照这个腐蚀的程度,还没逃到洞口底下就得烂成一锅粥,搞不好还得拖累胖子跟我一块儿牺牲。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跟我预计的有些出入,可起码他们三个都完好无损。

    shirley杨和李教授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将胖子拉进了墓道孔,胖子骂娘的声音在墓道中嗡嗡地回响。shirley杨伸出头来看我,我朝她招手说:“快走吧,有啥好看的。待会儿我就追上来了。”

    胖子推开shirley杨想跳下来,被她一脚踹了回去。

    “接着!”

    她信手丢出一样东西,我接到手中一看,是把枪。shirley杨又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墓道孔中。

    我琢磨着她这到底算是威胁还是想叫我给自己个痛快,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抬起一看,鞋底已经彻底歇菜了,脚掌上的皮肤溃烂发红,惨不忍睹。远处的胶状胃囊早就散了架,大量的毒液翻着浪头朝墙角这边呼啸而来,我握紧手中的枪,心想这次完蛋了,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满,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陪她回老家看河了。

湘西疑陵 第十章 双面尸(1)

    扣动扳机前的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听”砰”的一声,我整个人朝后仰去,心中不禁感慨道:居然一点儿都不疼。紧接着又觉得不对劲,我身后是两面墙壁组成的死角,哪有多余的空间让我摔倒。

    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觉得后背一阵吃痛,也不知道撞着了什么东西,我闭着眼睛就摔了下去。等再度睁开眼睛,我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枪也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摸出打火机,连打了好几下才把它点亮。火光一起,就看见一张长满褶皱的老脸贴在眼前,吓得我赶紧放下了打火机。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前一秒自己还在充满毒液的墓道里等死。

    “你小子命大,遇上我,咳咳咳。”我听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这时,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冷光,我看见一个老头儿倚靠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朝我招手。我凑上前一看,发现居然是失踪已久的余师傅。他浑身是血,说话间嘴里又吐出了好几个血泡。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他救了我,忙将他扶坐起来,从包里掏出水壶。

    余师傅比两天前憔悴了许多,原本健壮的身体干瘪得不成人形。我不知道这两天他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但瞧眼下这情况,恐怕是活不长了。那一刻,我脑中有许多问题,恨不得一口气问出来,可他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老头儿死死地捏住了我的手,奋力朝我靠了过来。他的表情出奇的狰狞,身上瘦得几乎就剩一块皮囊裹在骨架外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我说:“毁掉,一定要把它毁掉,不能让他们找到,你发誓,你……”

    我一时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余师傅与我们一同下了娘娘坟,早在摸查排葬坑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我们也曾经推测他早就叛变革命自己打野食去了,可眼前居然在二号墓中碰上了这位久违的老前辈,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头儿现在情绪异常激动,随时有可能会翘辫子,我不敢刺激他,光重复地答应他不管找到什么都一并毁掉。至于他口中的”它”和”他们”到底是谁,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老头”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一口气没接上去,闭起眼睛就去了。我吓了一跳,探了探鼻息,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

    我找出自己的手电筒,拧了半天才有些许微弱的光亮。先前为了节约电能,一直是我负责为大家照明,眼下这支手电筒因为长时间工作,终于支持不住了。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一处设计得十分精妙的暗室。墙上有一面翻板门,只能从里边推开,难怪刚才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出路。我将余师傅扶坐在一边,发现地上有很多血迹,多半是他走过来的时候一路留下的。这倒方便了我寻找出路,只是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躲进来的,能不能顺利与shirley杨他们会合。

    我站起身来,发现这间暗室比我想象的还要小,横宽不过三四米左右,有一条窄小的通道,只能供单人侧身通过,通道两旁还有血迹,余师傅大概就是从那边挤过来的。我又检查了一下余师傅随身携带的帆布挎包,从里头翻出一件手掌大的物件,那东西被麻布层层包裹着,一时间也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余师傅,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来看看。照理说,这是人家的私人物件,我实在没有理由偷看,可之前他的那番话跟遗言似的,我要是不调查清楚似乎也对不起人家。

    我对着躺在一旁的余师傅说:“要不这样吧,您要是不愿意我看,就哼唧一声。您要是不出声,我就权当你默认了,怎么样?”

    我抱着麻布包裹在他边上等了好一会儿,老头始终没有出声。我自然不跟他客气,理直气壮地将麻布一层一层地揭开了。随着包裹一点点变薄,一股熟悉的味道慢慢地飘了出来,我心里清楚,这是腐尸特有的味道,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不知道这味道到底是包裹里的东西散发出来的,还是这条麻布本身就是从什么奇怪的地方顺出来的。我将手电放在一边,一手托着包裹,一手慢慢地揭开了最后一道麻布条。我的心跳随着手中的动作一点点变快,忽然,原本就十分微弱的灯光跳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感到一阵冷风从后颈上迅速地抚过,整个人打了个冷战,立刻伸手去掏兜里的打火机。

    这次倒是顺利地擦亮了打火机,可我一低头就看见膝盖上有只干瘪的人手,我心头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余师傅,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单手抓着麻布包袱里的东西,死活不让我看。我无奈地说:“余师傅,您下次起身的时候记得提前说一声,别没事从后边冒出来,吓死人了。”

    他半睁着眼睛说:“刚才不是我,这东西见不得光,快包起来。它们闻到味道就会追上来。”

    “它们是谁?”

    “你别管这个,咳咳咳。”余教授劈手从我怀里夺过麻布,扭过身去将掌中的东西仔细地包裹了起来,“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危险,我这是为你好。想不到你们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既是如此,关于娘娘坟里藏的东西,各位也该清楚了。”他说完看了我一眼,像是要确定我的反应。

    我说:“您遁走之后小鬼子就打过来了,不过现在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们的确是下来找鼎,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吧。”

    “咳咳咳,这是我家祖上的事,你莫要多问。那些传说都是妖言惑众,听我一句,找到那东西之后务必要毁去。咳咳咳,你那几个小朋友呢,走散了?”

    他不提还好,一开口我就想起来之前他在娘娘坟里神秘失踪的事情。我问他:“有一队日本人觊觎墓里的东西,他们很早之前就下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面部表情,想要寻找破绽。余师傅面不改色地将麻布包塞进了怀里,长吟了一声,冷笑道:“狗日的小鬼子。就凭他们?我呸!”

    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知道不少内幕,我与余师傅接触得不多,但深感他是个重情义的人,索性直接说:“李教授跟我提过,娘娘坟里埋有秦王金鼎的秘密。这些日本人应该是冲着这件国宝来的。您在这行里算是老前辈,手上的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老实说,我们都是被林芳骗来的,忙到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您要是有心,务必提点一下。”

    余师傅看了我一眼,从挎包中拿出一根蜡烛,让我去角落里点上。我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就按着摸金校尉的规矩,在暗室的东南角将蜡烛插了下去。烛光一起,整个暗室顿时亮了起来,我问余师傅:“这蜡烛用的是什么原料?快抵上一盏白炽灯了。”他笑而不语,只说是他自己配出来的秘方。

    先前我只发现了余师傅逃生用的密道,眼下有了光,整个房间尽收眼底。暗室内部并非与墓道一样由砖石堆砌而成,而是更为朴素的泥胚胎。墙壁上面凿有排列整齐的储物坑,上面布满了灰尘。我随意拨弄了几下,将灰尘清理了一番,发现有许多外形独特的玉罐铜皿被安置其中。余师傅让我随便找一件给他,我挑了其中一件雕有飞鸮的玉瓶递了过去。老头儿看也不看瓶子,信手就朝地上摔,玉瓶应声而碎。我的心跟着抽了一下,秦时的玉器可不多见,他这一摔抵得上一个生产大队好几年的经济收入。好在胖子不在,不然肯定跟他没完。

    玉瓶碎裂之后,从里头滚出来许多朱红色的小丸子,跟速效救心丸一般大小。余师傅说:“这是朱砂丹,也叫药金,在炼丹术里属于不可食的初成品,含有剧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老头又继续说:“自古王侯多好寻仙问丹,想借助外丹之术延年益寿甚至羽化登仙。这间暗室里藏的,都是古时的炼丹材料,其中有不少配方已经失传,急需要受到保护……不瞒你说,那群日本人是我引来的。”

湘西疑陵 第十章 双面尸(2)

    他前后两段话的内容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何联系。余师傅说:“陈年烂谷子的事,跟你说了也是白搭。总之你要记住,那群日本人都不是善茬,无论他们跟你说什么都不能相信。务必将金鼎毁去,不能让他们得到里头的东西。”

    “您这意思,还真有长生不老的仙丹?您这伤也是他们打的?”

    余师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默不作声地倒了下去。我扑上前一摸,发现老头子这次真断气了。

    我跟他打认识到如今,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老头临了给我来这么一出,前脚还说着话,后脚就没了,实在叫人备受打击。我愣了很久,迟迟不能接受他的死。角落里的蜡烛烧着,火焰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除此之外,整个世界一片寂静。经历过转瞬间的生离死别,我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脑中拼命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余师傅从我手里抢走的包裹,虽然他再三叮嘱说包里的东西不能见光,可我心中还是充满了好奇,总觉得这东西跟他的死有关。再者说,如果此物当真事关重大,那就更不能任它跟余师傅的尸体烂在一起,万一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寻了去,余师傅岂不是白白牺牲,枉送了一条性命。我打定了主意,朝余师傅的遗体庄重地鞠了一躬,然后从他怀里摸出了麻布包。因为他事先关照过此物不能见光,我一时间也不敢轻易打开查看,只将它仔细地收进背包。我不知道余师傅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想着回去之后总要跟考古队做个交代,就把他那只帆布挎包也顺手提溜起来,又将老人脸上的血抹净,为他摆了一个头平脚直的姿势以度后世。

    “敬爱的技术导师余师傅,您作为一名普通的地下工作者,这么多年来一直奋斗在事业第一线,为我国古文化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您的**虽然走了,但精神必将永远伴随着我们。一个余师傅倒下去了,千万个余师傅站起来。我们不骄不躁、谦虚好学,立志做一个新世纪的文物搬运者,在您战斗过的土地上继续挥洒青春和热血,将您的遗志发扬光大。”说完这段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其他人,然后将日本人的阴谋彻底粉碎。我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对着余师傅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将他脚上的解放鞋褪了下来。

    “实在不好意思,回头烧两双新的给您。我这真是急用,您见谅。”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双脚,虽然看上去血肉模糊,但仔细清理之后发现没有伤到骨肉,又用绷带随意将脚裹了两圈,塞进余师傅的鞋中,大小刚好。我吹灭了暗室中的蜡烛,贴着那道隐秘的窄道,侧身钻了进去。墙体两侧还沾着余师傅留下的鲜血,也不知道这条密道到底通往什么地方,能不能顺利与shirley杨他们会合。

    我的手电先前已经彻底歇菜,余师傅的包中倒是有现成的手电筒,还有三四根尚未烧尽的蜡烛。因为不知道何时能与大部队会合,为了避免独自陷入黑暗之中,我取了一只玉瓶,朝里头倒了一点蜡油,然后将蜡烛插在中间充当照明器具。

    这条密道比我预计得要短,唯一的缺点就是岔路太多,如果没有余师傅沿途留下的血迹,我连下一步往哪儿走都不知道。我脑中回忆着墓室的地图,想将自己的位置与主墓室之间做个比对,可绕了半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根本分不清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在密道里头来来回回拐了十来个弯,最后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沿着余师傅来时的路前进。好在走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见了出口,我见外头有数道冷光射过,急忙吹灭了手中的蜡烛,猫下身去悄悄地朝出口处移动。我探头观望了几下之后发现,那些光亮的来源都是人工架设的新型照明设备,左右岩基上各架了两盏,加起来一共四盏,将原本就阴森冷清的墓室衬托得更加可怖。

    王浦元来得虽早,可毕竟就那么一队人马,带不了这么多设备。剩下的可能就是日本人,他们来势汹汹、装备精良,如果在此处修建工事的人真是他们,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打算在这里长期备战。我守在密道的出口处,想弄清敌人的真面目,可蹲到最后腿都麻了,还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我在心中不禁打了一个问号:人都到哪儿去了?

    根据我的观察,此处应该是一处尚未修葺完毕的耳室,四壁都是未经打磨的天然岩石,下边还有一处巨大的石阶。两壁的冷光灯下边接着小型发电机,角落里还有一堆木头箱,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推算里头装的应该是应急食品。这个耳室眼下完全是一副临时指挥室的样子,照理说周围不应该连个把守的人都不留下。除非他们遇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不得不将所有人手都调动起来。我又多等了一会儿,确定耳室中确实无人,这才从密道中挤了出来。先前一直横着堵在洞中,我整个人都快麻木了,出来之后忽然有了一种重新做人的感觉。细看之下我才发现,那条所谓的密道原本就是岩壁上的一条裂缝。古时修建墓室的工匠,最后大多逃脱不了殉葬的厄运,所以多半会为自己准备后路。我刚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修这么一条又窄又怪的小道,原来此路本就是鬼斧神工的自然所造,后人不过在大自然的基础上加以利用,进行了简单的加工用以逃命,只是不知道修建这条密道的工匠最后是否顺利脱身了。

    偌大的岩洞里不断地有嗡嗡的杂音回荡,我跳下自己所在岩壁,径直走向洞窟中央的石阶。近看才发现,这是一座尚未打磨完成的底座,类似于今天供放佛像的莲花座。秦时的宗教崇拜还没有上升到国民阶级,统治者尚未将宗教转化为统治工具,人们相信神鬼之说更多的是出于对大自然的恐惧和崇拜。黄老之说在秦时受到重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当权者对永生的渴望;道教得以发展,部分源自被塑造成偶像供以膜拜的民间神话中的神仙。

    我从岩壁向下攀爬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开凿、拖移的痕迹,由此推想,这间耳室原本就是一处微型采石场,修建墓室所需的装饰品有一部分就是在这里开采并打磨成型的。

    石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书文资料,我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些看不懂的日本字,还有就是照片和图纸。我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看到了林芳,她穿着军装,跟一群老外站在海边,远处还有类似瞭望台一样的建筑,估计这就是他们发现海底墓的地方。我拿起图样仔细翻看,确定这里就是小鬼子的临时基地之后,人反倒不那么紧张了。我攀下石阶,检查了一下堆在角落里的木箱,拆开之后大吃一惊,里头装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包裹整齐的炸药。难道日本人想要炸毁娘娘坟?不,根据余师傅的说法,他们的确是在寻找金鼎。那么这些炸药又是做什么用的?正在我犹豫之际,头顶上的冷光灯忽然闪了几下,发出了激烈的电流声。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啪”的一声,整个耳室猛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灯灭得太过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摸着木箱迅速地蹲进了它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为了快速适应黑暗,我闭上了眼睛,等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四周依旧沉浸在一片黑暗与死寂之中。我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地下本来就没有光,闭了也是白闭。我想起发电机就在离炸药不远的地方,也许可以过去检查一下情况,或许只是简单的电路故障。可刚一起身就听见脚步声,我屏住呼吸,再次蹲了下去,侧耳仔细聆听周围中的声音。这次脚步声更加明显,又重又沉,空气中不断传来地表砂石摩擦的声音,对方似乎扛着很重的东西,蹭得地面沙沙作响。我缓缓地换了一口气,摸出手枪,试图分辨声音的位置。可等我再次静下心来的时候,发现脚步声已经彻底消失,我的心扑通一声,剧烈地跳动起来。我不敢相信,就在前后不到三秒的时间内,对方能够凭空消失在这间巨大的耳室中,难道这里还有别的通道?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已经暴露了,对方也正在黑暗中观察我的动静。我决定以静待动,只要对方还在这间屋子里,早晚会露出马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始终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我不禁疑惑,灯已经灭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检修?那些日本人都到哪里去了?我无法再忍受这种又闷又憋的氛围,伸手去掏手电,打算一探究竟。

    起身之后,我朝着记忆里放置发电机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路上居然意外地顺畅,并未引来任何人的注意。难道我刚才听错了?根本没有人进来过,只是单纯的停电吗?抵达预定目标之后,我蹲下身来,举起手电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我抛开心头的疑虑,低下头去检查发电机。就在我伸手的一瞬间,耳室里又再次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我此时根本来不及关闭手电,索性站起身来,将枪架在手电上喊道:“什么人?出来!”

    低沉的脚步声先是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地朝我靠近。我朝黑暗中发了一枪以示警告,可对方根本不在乎,依旧一言不发,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过来。此时,我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贸然熄灭手电反倒丢了自己唯一的优势。我打定主意在原地站定,只等对方闯入视线范围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眨眼之间,一道黑影晃入手电筒的光圈,我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一口气连开了三枪。那人也不躲,顶着枪口径直撞了上来。我高举手电,只见一张扭曲变形的人脸冲到了面前。这一下要是被正面咬伤,那还了得?我顾不上姿势狼狈,弯下腰避开了他的撞击,可手中的电筒也随即被撞得不知所终。

    我脑中不断浮现出那张几乎扭曲成一团糨糊的人脸,那家伙的下巴已经完全脱了节,两只眼球蒙着白光,恨不得随时蹦出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气息。那么一大串动作之后居然连半点儿呼吸声都没有,我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碰上鬼了。

    黑暗中我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一边开枪自卫一边连爬带滚地去找手电。那东西似乎不需要光亮就能分辨人的位置,9我唯有依靠远近不同的脚步声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那家伙似乎对火器没有任何恐惧,一直在我身后紧追不舍,我只能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可这一来二去之间,反倒离手电越来越远。慌乱间我不知撞到了什么,腰部一阵刺痛,差点儿撂个跟头。我伸手摸了摸,发现周围有一堆木箱,心中微微喘了一口气,看来又绕回了堆炸药的地方。

    我侧耳辨听,发现袭击我的家伙又再次消失在空气中,整个耳室里只能听见我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一想到对方能在黑暗中将我看得清清楚楚,而我却连对方是个什么都没搞清楚,不禁叫人心急如焚。我先前出的一身冷汗此刻已经变成了浑身的热汗,这家伙要是再不现身,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疯。

    短暂的静寂之后,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阵恶臭,我皱起鼻子微微移动了位置,就在这时,沙沙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的位置居然是在我身后。我浑身一颤,来不及多想,就感到一阵凉风从后颈上”嗖”地吹过。我俯身朝前一滚,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捂,一股潮湿的液体瞬间从指缝间涌了出来。我深知自己这一下伤得不轻,人的颈部没有多余脂肪,缺乏防御,整个后颈部分传来了刺骨的疼痛。颈椎受伤很容易导致瘫痪,不过此刻我可没有闲心去照顾伤势,唯有咬着牙滚到了一边,避开如暴雨般急促的第二次攻击。

湘西疑陵 第十章 双面尸(3)

    那家伙似乎对血腥味十分敏感,我受伤之后,它的动作明显变快了,几乎全程咬着我的脚后跟,不停地发起攻击。我连闪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被扑倒在地。那家伙块头一般,力道却大得惊人,我被他压倒在地后,连着用膝盖撞了好几下,它居然纹丝不动。我不敢恋战,抬手就是一连串的枪击,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枪枪命中。那家伙挣扎了几下就”轰”的一声朝我倒了下来。我来不及躲闪,叫它糊了一脸的血,又腥又臭。我急忙将它一脚踹开,趴在地上咳嗽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我一边擦脸一边摸着地上的手电,回过头来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手电光下,他的脸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扭曲,仔细一看倒是个人模人样的家伙。板寸头、迷彩服,身上全是窟窿。即使我那几枪全中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难怪他走起路来步伐拖沓,原来早就受了重伤。可他为什么要攻击我?黑暗中的那股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我越看这具尸体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再仔细一看,那尸体头和身体的位置十分别扭,面部、手掌同时朝上,简直就像被一百八十度扭了个底朝天。

    我凑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的死状根本就是背部朝天。那么这张脸是哪里来的?本该是后脑勺的位置上为什么长着一张人脸?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漆黑的耳室中此刻只有我和这具扭曲怪异的尸体为伍,我犹豫着要不要将它翻过身来看个究竟,一想到可能看到的景象,我头上的汗就越冒越多,可依旧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我将手电筒横置在一边,双手扶住了尸体的头部,将其慢慢翻转过来。这家伙的颈脖似乎早就被什么东西扭断了,转起来毫不费劲,跟条麻花似的。等我将它的头完全翻转过去之后,果然见到了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与后脑勺上那张人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张脸,人脸更加不可能长在身后。我抑制住心头的恐惧,又对这具尸体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除了有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外,这就是一具普通的人类尸身无误。

    从身上的装配来看,他跟那群日本人应该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回到耳室以及其他人的下落,我均不得而知,更不可能从这具诡异的尸体身上找到线索。安全起见,我准备尽快离开此地,以免再遭到类似的袭击。

    打定主意之后,我拼命地回忆那张地图,小王八手里的地图是张复印件,不但粗糙、模糊,连一些关键点都没有标注,我只记得大殿与主墓室两者紧密相连,中间并没有其他房间阻隔。这间耳室既然以前是作为原料场被使用,那它的位置应该与主墓室相隔不远。我想了半天还是无法想起关于这间耳室的记录,这时,后颈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我甩了甩头,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发现那道伤口大概有两寸长,虽然看不见,但是从指尖传来的触觉判断,皮肉已经翻出来了,微微扭动了几下,动作还算顺畅,幸而没有伤到骨头。但如果不能及时止血,接下来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记得背包里有急救物品,赶忙翻出来看了看,无奈止血栓和绷带都在shirley杨那边,我这儿只有缝合线以及医用胶布。我只好安慰自己说,聊胜于无,疼虽疼,好歹能做个简单的处理。想到这儿,我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决定先换个离它远些点儿的地方再给自己进行缝合。

    我捂着伤口退回到岩壁底下,点了一根蜡烛,又将缝合针贴在外焰上头来回走了几圈。穿完线之后,我深吸了一口,告诫自己说,这活儿必须做得快,缝慢了受苦的还是自己。我低下头,右手持针,然后以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按住伤口,比画了一下大致的范围,紧接着闭起眼睛,迅速地插下了第一针。我根本不敢喘气,心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尽快完成这场近乎于自虐的急救行动。缝合的过程中最痛苦的并非下针时所受的疼痛,而是当缝纫线将皮肉连接在一起时的穿刺感,同一样的东西反复地从皮肤和血肉之间来回游走,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线和肉快速摩擦时发出的类似于空竹一般的声响。缝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维持低头的动作,所以就停下来稍微仰了仰脖子。这时,我又听见了熟悉的沙沙声在黑暗中慢慢响起。我暗骂了一声”**你大爷的”,心想老子这缝到一半了你才诈尸,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挂着半截针线的我此刻行动不便,如果再跟那家伙发生正面冲突,只怕要出大纰漏。我忍痛站起身来,想趁他靠近之前先逃离耳室。不料才走了两步,正前方就传来一大串急切而沉重的脚步声,我心中一惊,难道这些怪物打算有组织、有目的地排着队来找碴儿?刚才那一个就已经忙得我头破血流,听这动静,前边少说四五个,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要人命啊!

    在我迟疑之际,一股阴风从侧面呼啸而来,我想都不想,奋力将手中的蜡烛砸向对方。原本只是想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谁知那家伙竟然与正在燃烧的蜡烛径直撞了个满怀。余师傅所制的蜡烛不知混有什么秘方,遇火之后烧得异常旺盛,那具双面尸瞬间成了到处乱窜的火人。我拔腿就跑,刚冲到门口,又见好几具双面尸迎头而上。它们同样穿着迷彩服,脑袋挂在早就不成人形的脖子上,似乎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就我刚才那一战的结果来看,这些家伙就算丢了脑袋也一样不管不顾。我颈上的伤口尚未完全缝合,枪里只剩三发子弹,真打起来一点儿胜算都没有。此时,那个被点燃的倒霉伙计像进了马蜂窝,正到处乱转。我瞥见角落里散落的炸药,心想,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对不住老祖宗了,将古墓炸个底朝天总好过被一群长着双面的怪物分食。我一脚踹开张牙舞爪的火人,奔着炸药堆飞扑上去。落地之后,我看也不看一眼,信手捡起一包炸药高高举过头顶。此时,我很想在点火前喊一句”新中国万岁”,可一摸兜才发现,打火机不见了。就在我犹豫的瞬间,所有双面尸像打了鸡血一样朝角落蜂拥而至,我背后除了满地点不着的炸药包就剩一面岩壁,这会儿可真是想死都死不成,活该成了人家的盘中餐。

    “趴下!”电光火石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原本一片的漆黑耳室中顿时变成了战场,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扫射的声音。我捂着头趴倒在地,不忘叮嘱对方:“这里有炸药,小心流弹!”

    激烈的扫射声并没有因为炸药的存在而减弱,枪林弹雨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继续喊道:“不把它们打烂、打穿了,一个都不许停!”

    我心头一惊,这是王浦元那个老王八的声音。他在一号墓中损失惨重,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手?暴风骤雨般的扫射之后,地面上铺满了弹壳。只听”嗡”的一声长鸣,岩壁上的冷光灯瞬间又亮了起来。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中,我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捂着眼睛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

    王浦元站在耳室入口处,身后一溜烟地站了两排人马,个个手里提着真家伙。我稍微瞄了一眼,发现林芳被围在人墙后头,两手背在身后,显然是被人俘虏了。我瞧王浦元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估计他这一路也没多吃好果子。眼下我们心中对彼此都没有底,所以他下一步势必要试探我。我打定了主意,这一回不能再上这只老王八的当,一定要把事情的始末彻底套出来。

    老王八一上来并不与我搭话,而是自顾自地指挥手下人将那几具双面尸抬到外头焚烧。我也懒得理他,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继续缝起后颈上的伤口。等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老头儿已经站到了我面前。

    王浦元看上去气定神闲,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脸上有好几处擦伤的痕迹,衣角处也被撕掉了半截,显然不像表面上那般风光。我深知他跟桑老爷子一般都是极好面子的角色,所以故意将他晾在一边不予理睬。老头儿见我不搭理他,也不着急,自己找了一处岩阶悠闲地坐了下去。林芳在人群里一直向我使眼色,我只当没看见,心想着老子光杆司令一个,如果真要打,来一个,杀两个,我就挣了。

    王浦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伤口怎么样了?”

    我扭过头去将脖子上的伤口露了出来:“早缝上了,不劳您老费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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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介绍:
远古的文明,失落的宝藏,神秘莫测的古墓,没有什么比这些元素更能吸引观众的眼球了,现在世界上正在兴起一股“古墓经济”,美国商业大片《盗墓迷城》《夺宝奇兵》,经典电玩游戏《古墓丽影》,无不获得巨大的商业成功,这些虚拟出来的“古墓”,使人们在舒适的电影院或者家中,跟随着电影或者游戏中的主人公展开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大冒险,体验前所未有的刺激。
《鬼吹灯》(盗墓者的经历),就是这样一个系列形式的文字冒险故事,三位当代摸金校尉,利用风水秘术,解读天下大山大川的脉搏,寻找那些失落在大地上的一处处龙楼宝殿,沙漠、雪山、森林、峡谷、急流、草原、鲜为人知的神秘动植物,危机四伏的陷阱,步步惊心,环环紧扣,超越极限与想象力的挑战,在离奇诡异的地下世界中,揭开一层层远古的神秘面纱,故事由一本主人公家中传下来的秘书残卷为引,纵横天下千里寻龙,历尽艰难险阻,毕竟那些龙形虎藏、揭天拔地、倒海翻江的举动,都迥异庸俗,昆仑山大冰川下的九层妖楼,中蒙边境野人沟中的关东军秘密要塞,消失在塔克拉玛干黑沙漠中的精绝古城,神山无底洞中的尸香魔芋花,云南丛林中的虫谷妖棺,西藏喀喇昆仑山中的古格王朝无头洞,陕西的龙岭迷窟……目前正在连载中的是最终卷,无头洞遗迹,冰封的邪神迷宫之卷。鬼吹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鬼吹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鬼吹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