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幸枝姨妈
在眼前灯火的指引下，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鸟居。
鸟居在日本形象很类似中国古代的牌坊，一般是神社的入口。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前方，是属于神的领域。
只不过，北山景凰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但是，和神对立的“东西”，却是存在着的。
前方就是北山神社，是北山家族用来接待那些闻名从日本各地而来的委托人的地方。而毫无疑问的是，找到这来的委托人，绝大多数都是有钱人。据说在战败后，由于北山神社远离市区，基本没有受到美军空袭的影响，战后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在失去的二十年到来以前，那个东京的地价足够将美国领土全部购买下来的时代，家族几乎在日本各地都有着大量房产，从最南边的冲绳，一直到最北面的北海道，都有北山家的房产。
驾驶着日产轿车，进入到鸟居内部后，北山景凰又重新回忆起了，幼年时期的恐怖记忆。
此时，神社到处都已经预先进行了婚礼的布置，很显然会在这里举行很具有日本传统民俗的婚礼。
车门开了。
北山景凰刚走下车，绯村花火就走了上来。
“景凰小姐。”她对着北山景凰鞠了一躬：“请您跟随我来，去见真辛大人。”
北山真辛，也就是景凰的外祖父，这个家族的最高话事人。虽然他平时一直隐居在这，但据说国会的人也和他颇有交集。
而他，是这个地方，最让北山景凰恐惧的人。
“这是命令？”
景凰说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绯村花火又继续鞠躬，说道：“没错，是真辛大人的命令。”
“我不想去。”
景凰说出这话，母亲也下了车，对她说道：“景凰，既然外公让你去，你就去吧。以后你就是这个神社的继承人，所以……”
“我……不……想……去！”
景凰一点都不想看见外祖父。
她一直活到今日，和父母还有哥哥相聚的时间都极为有限，都是因为外祖父的限制。因为有他在，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就算想要出个国，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和哥哥，都需要批准。
景凰一点也不想继承这家神社，成为什么巫女。她甚至对日本这个国家都没有什么留恋，她更想去中国生活，反正她也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统。
前不久，中国发布了外国人永久居留条例的公开征求意见稿，在网上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让景凰非常高兴。她计划等以后大学毕业，就去中国生活。她会自己赚钱还给家族，不想再欠他们一分一毫。她想永远离开这个国家，等到了中国，外祖父在日本政界的那些影响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真辛大人让您过去……”
绯村花火依旧如同复读机一般对自己说话。
这一刻，不禁让北山景凰更加厌烦透顶。
“我不去！”
接着她就径直朝着神社前方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这里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可以说自己大半个儿童时期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
一阵风吹了过来，让她一时间感觉到有些凛冽。
她看着前方一条小路，每次哥哥和父母从中国来这里看望她，她都喜欢带着哥哥走那条小路，小路附近有一片很茂盛的绿化带，而即使现在，那片绿化带依旧还在。
“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北山景凰缓缓走向那片绿化带。
因为这里靠近神社鸟居入口，而藏在这里也一般不会被人看到，她时常喜欢带着哥哥跑到这里来。哥哥一般过来的时候都是新年时分，而很多人都会在元旦当天来这里来参拜神社。
那时候，通过外祖父在政界和财团的关系网，那些遇到“麻烦”的有钱人，就会到这里来。甚至，还不乏外国人。而也只有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才会了解北山家族的事情，并对家族的“能力”深信不疑。
她和哥哥总是会在这，看着一个个有求于家族的人前来神社，而那时候担当女巫的人，就是她已经去世的姨妈，北山幸枝。而在幸枝姨妈去世以前，她对景凰来说，就是真正的母亲。
即使到现在，幸枝姨妈在景凰心中的分量，也是在她真正的母亲之上的。甚至，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幸枝姨妈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而每次……姨妈总是会找到绿化带这里，随后，对自己和哥哥说，让他们不要待在这了……
即使现在，她都可以清晰回忆起那时候的一切细节。
景凰一步步朝着那片茂盛的绿化带走去，缓缓绕过去，走到后面。
真是怀念啊……
自从那次事件，她最终离开这里后，哪怕是元旦，她都绝不会回来这里，而是去别的神社进行新年参拜。
她缓缓蹲下……因为她那也就勉强刚过一米六的身高，此时身体依旧可以被绿化带完全遮掩住。
那时候……幸枝姨妈，总是会在这个时候，走路都不发声音，走到她身后，然后拍一下她的肩膀……
对她而言，姨妈对待她，真的可以用“视如己出”来形容，没有丝毫的夸张。没有生育能力的事情发现后，姨妈就决定不再结婚了。无论现在，还是过去，日本社会女性地位都极为低下，丧失生育能力的女性恐怕也就真的很难再迈入婚姻。
她正思索着……就忽然感觉到右边肩膀上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我说过了，我不会去见外……”
她站起身，刚回过头，却看见……
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
东京成田机场。
似乎因为奥运会临近的缘故，机在机场的大屏幕上，则更是播放着日本奥运会的广告，甚至还回顾了昔日的1964年奥运会的画面。
董邪和董凝从托运处将行李取来，本来打算直接出去，不过此时也饶有兴致站在大屏幕前，看着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画面。
董邪不禁想起了08年的奥运会，那时候，他正在追谢若妮，并和她约好一起去首都观看奥运开幕式。那时候仇风说他有门路，所以董邪请他卖2张开幕式的票给他，仇风那时候说得是天花乱坠，他本以为肯定能搞到票，在谢若妮面前吹牛说一定带她在鸟巢看开幕式，没想到最后压根没买到……
这时候，他真的不希望谢若妮也过来。如果和她相遇，实在是太尴尬了一些。北山景龙这家伙，也真是自作主张，谁让他这么乱撮合了。
接着，董邪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手机就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北山神社，我是北山家管事绯村花火，请说。”
“嗯……”董邪随后将手机交给了董凝，他可不会说日语，英语说得也是干巴巴，这种时候只能交给阿凝了。
董凝接过手机，用流利的英语开始和对方对话。
“您好，我们是之前预约过的董邪和董凝。我们是想要……”
“我记得，董先生和董小姐是吧。二位是北山少爷的朋友，可以直接来神社，我会预先来接二位。”
“嗯，不必那么麻烦……”
“二位是外人，要来到神社，必须穿越迷失树海，如果没有人指引，二位一旦迷失，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董凝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手机传来一个声音。虽然董凝不怎么会说日语，但日本动画日剧也看了那么多，简单会话还是可以听懂一点的。
对方说的是：“谁，刚才是谁在背后碰我？”
第七章 新血字
“联系好了。”
挂断电话后，董凝对董邪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过去吧。”
“嗯……知道了。虽然听说收费很昂贵，但是，如果真的可以将……”
董邪想起夏威夷照片里的恶灵，就依旧心有余悸。外婆临死前，那双死死凝视他的眼睛，还有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三个“鬼”字，究竟是指什么？
北山景龙过去和董邪在网上交流的时候，也谈及过关于他母亲家族的事情，他的小说素材很多都和这一家族有关。但在没进入公寓前，董邪对这些话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怎么当一回事。但是进入公寓后，他的整个世界观都被完全颠覆了。所以，他也就上网查找了一些资料。但是，哪怕是上雅虎日本进行搜索，也找不到任何北山家的资料。按照北山景龙的说法，这是只有在日本的上层社会圈才流传的秘密，一般人是根本没有机会知道的。
董邪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不管如何，还是试试看吧。
来到机场外面，此时有大量的出租车等候在外面。董邪和董凝上了其中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具体地址。
“这个地方很远啊……”出租车司机吃了一惊：“不好意思，我查看一下手机导航……”
董邪则趁着这时候，打开手机打算联系一下公寓那边，但是，他打开微信一看，却是发现微信群几乎是炸了。
新的血字指示发布了！
新的血字指示竟然是……
“4月12日下午13:00至于次日凌晨零点，待在日本东京都森罗町北山家……”
一道雷电骤然在此时划过天空！
董邪惊愕地看着血字指示的照片，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董邪和董凝现在会不会下飞机了？”这时候，在微信群里，明辰彦发言了：“谁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千万别过去！”
董凝也看到了同样的内容，立即看向董邪，说道：“哥……哥哥，我们……”
然而，董邪却是说道：“阿凝，我一个人去那！那个地方竟然是执行血字的地方，那至少可以确定，北山家族的确有着和鬼魂沟通的能力！”
“哥哥！”
“如果那个恶灵依旧纠缠着我的话……”
“客人，”这时候出租车司机用英语说道：“地方我查到了，不过都是远郊了，收费会比较昂贵。”
董凝迅速用英语回答道：“走吧！”
然后，出租车就开始行驶起来。
“阿凝！”董邪连忙说道：“明天就是血字开始执行的时候，现在去的话很危险的！”
“哥你当初不也来蓝月村了吗？”
“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哥你陷入危险，不能放任不管的！”
董邪一时语塞。
现在来看，去蓝月村那次真的是给她带来一个很坏的示范。这直接导致董邪根本没有立场说服她。
“阿凝，你弄清楚，这是第六次血字的难度！我也就刚完成第三次血字而已！”
“提前体会一下第六次血字的难度也不错啊。我们不是执行血字的住户，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时离开，而且，最重要的是，有莫远和秦子远在，血字一结束，只要接触他们的身体，就可以瞬移回归公寓，活到最后我们还能多知晓两条公寓隐藏规则。当然，比较乐观的情况是，我们可以在血字正式开始前离开北山神社。最重要的是，哥哥，我和你朝夕相处，你也不能确定这个恶灵是否有可能也跟在我身边的可能吧？”
最后一句话，让董邪感觉到也颇有道理。无论公寓内外，阿凝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那个恶灵如果真的一直跟随着他，难保不会也盯上阿凝。甚至北山家当真有什么驱鬼的本事，如果只是让鬼远离他，却纠缠在阿凝身边的话，也不保险。
但这是第六次血字难度啊！
对目前的他们来说，还是太恐怖了。在执行血字任务的经验上，莫远和秦子远要比他们强上很多很多。一个不慎，甚至可能会死在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血字任务中，那就太冤枉了一些。尽管可以因此知晓公寓隐藏规则，但隐藏规则对于生存的帮助有多大，也无人可知晓。
“这样吧……”董邪做出一个折中决定：“如果不能确定北山家能对我们有帮助，一定要在血字任务开始前离开并保证我们可以及时回归公寓。本来我们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多个航班的机票，以备不测。但是，现在未必能轻松走得了了。”
如果来不及走成，就可能要靠莫远和秦子远的瞬移能力回归公寓了。当然，那是莫远和秦子远都不死的前提下。他查看了一下13日最早的航班，结果发现还真有可以直飞k市的航班。时间上来看虽然有点赶，但是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来得及回归公寓。当然，赶不上，就会被影子诅咒杀死。
这是在豪赌。
赌注无比巨大。
董邪很清楚，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这次血字任务过去，北山家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死得干干净净。他绝不会忘记，当初《地缚灵》这部电影的首映礼，坐满一个放映厅的观众，刹那间被杀得一干二净。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董邪想了想，说：“和我们之前考虑的不同，无关住户加入血字任务，其实也会受到公寓的保护。莫远和我都是如此，恶灵不会对我们随意开杀戒。”
随着董邪仔细查看，他惊愕地发现，这次血字的执行人本来只有莫远和秦子远两个，但是，现在又多出了三个执行住户！
分别是……聂涵，明辰彦，以及况文轩！
由于之前董邪带来的公寓隐藏规则，住户可以选择主动加入比自己执行血字次数高的人的血字。聂涵和明辰彦加入，董邪还可以理解，聂涵本来也就是刚执行成功她的第五次血字，明辰彦则是在韩雷死去以后秦子远最大的死忠，但况文轩是怎么回事？况文轩是刚刚完成第一次血字啊！他在蓝月村死里逃生后，为什么居然选择那么高难度的血字？这不是刚出新手村就去挑战boss吗？
然后，董邪和微信群内的人也开始沟通。
“什么？”
“董邪你还要去那？”
“危险啊！”
董邪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凝，说道：“阿凝，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会很危险。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因素可以保证，北山家的人能为我们驱除那个恶灵。”
“必须试一试，哥哥。那个恶灵至今如果还纠缠着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董邪死死抓着手机。
他才刚完成自己的第三次血字，就要去介入这么一个高难度血字指示。这次，他也是真的拼了。
如果不是夏威夷那张照片，他甚至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危机何在。
这危机，很可能是方寒带来的。方寒为什么知道地狱入口的事情，还有这背后的一系列秘密是什么，到现在，依旧是扑朔迷离。
不管方寒是否被那个恶灵杀死了，董邪很难说服自己，那个恶灵就在他离开夏威夷后就不再跟着自己了。
甚至，也许恶灵跟着他到公寓门口，就不进去，等他出来再一直跟着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一点，就让董邪毛骨悚然。
而这样的危险，一样也有可能发生在董凝身上。这一点，对他来说比他自己面临危险还要更加可怕！
“希望北山家族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吧……希望我们能在血字任务开始前，让他们帮我们成功驱鬼！”
第八章 言灵
雷电再一次划过天空。
董邪看着车窗外，愈发阴翳的天空，隐隐意识到，恐怕是要下暴雨了。
这是很常见的，血字指示的当天，天气预报有三到四成概率是不准的。很讽刺的是，董邪本人创作恐怖小说，也经常用这样的套路。
而此时此刻，董邪越来越不安。就这么将阿凝也一起带去，实在太危险了。明天下午血字任务就将会开始，而那也恰好是北山景龙婚礼开始的时候。
这场婚礼，很可能和这次血字任务大有关联！
奇点网灵异三巨头，居然无一例外，全部卷入到公寓的血字指示中！而自己这个当年差一点封神的准巨头，也是进入了公寓。这么看……奇点网灵异作家简直是个高危职业。
“这天气怎么回事啊……”
司机似乎觉得有点沉闷，于是打开了车载电台，转换一下气氛。当然，董邪兄妹都听不懂日语，只能听懂少数几个词汇。
就在此时，二人忽然听到了几个词汇。
“中国”……还有“偶像”。在日语中，偶像的读法脱胎于英语idol，和中国一样都是谐音“爱豆”，所以他们都听懂了。
董凝迅速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同声传译的app，录下电台里的声音，然后软件就会自动转化成中文。
“中国のアイドル……行方がわからない……”
转化为中文后，内容就是……“中国多名偶像在近日下落不明，包括《黄泉之河》男主角唐庭天……”
下落不明！
按照新闻的说法，这些偶像都是在录制完《逃出吧！异灵》这个节目后失踪的。而这些人全部都完全地人间蒸发。新闻重点报道了唐庭天，因为他出演男二号的电视剧《血河》曾经引入日本，改名为《黄泉之河》，并在日本获得了很高的人气。
而孙嘉敏进入公寓后，她指天道地地发誓，唐庭天才是杀害了李寒衣的真正凶手。他因为偷偷吸毒的时候，被李寒衣发现，而那时候他因为嗑药也导致神志不清，所以将李寒衣推下山崖。后来他回归剧组后，他的助理也在警察面前做了伪证为他带来了不在场证明。这部电视剧是李寒衣第一次和唐庭天合作，二人平素也配合默契，完全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杀人动机。也因为二人平素对手戏不少，即使从当时李寒衣的衣服上有检测出他的指纹也不足为奇。
对董邪来说，这件事情本身和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仔细想想，他却也感觉到有几分愧疚。当年本来他也就是个吃瓜路人，对娱乐圈的事情也很少在网络发表言论，但是因为那时候阿凝的缘故，他也跟着她一起在网上发了很多帖子，甚至在自己的作品里还影射了这一事件。大体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因为母紫衣背后的资本背景介入，才让她得以逃脱法律制裁。如果不是因为遭到网络暴力的攻击，母紫衣根本不可能来k市这么一个小城市散心，更别提进入公寓了。
他此时此刻，不由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当年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明天和北山景龙结婚的人，就是母紫衣，而不是九天烟了。
网络暴力的群体狂欢，分摊了人们的罪恶感，并在正义旗号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他人。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对雪花来说从来不会感觉自己有错，有错的是引导了自己的“其他雪花”。但是，董邪不愿意那么想，作为一枚雪花，他自然就是有责任的。
“阿凝，我仔细想过了，孙嘉敏说的应该是真话。她在我们面前诬陷唐庭天没有什么意义。”董邪喃喃地对董凝说道：“她本来，才是北山景龙的未婚妻。”
“哥？”
“我想尽可能帮北山景龙逃脱这次血字任务的戕害，然后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真相。”
董凝一时也沉默了。当年，她在对母紫衣的网络暴力中扮演了一个非常积极的角色。她作为贴吧副吧主，还有主播的身份，在网上发动了不少话题。当然，就影响力而言，也仅仅就是无数的“雪花”其中之一而已。
“居然有那么多偶像同时失踪了？”出租车司机叹息道：“太可惜了。二位客人，你们是中国人吧？”
司机之前不确定二人国籍，和他们都是用英语说话。而听他们一说中文就知道了，而为了奥运会迎接世界各国来宾，一些主要语音都学习了一些。他的中文虽然说得很磕磕巴巴，中国听起来像是中古，但勉强还是听得懂。
“嗯……是……”董邪实在不太吃得消这日语音调的中文，用英语说道：“那个，你还是说英语吧。”
就在这时候，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片丛林。
而在丛林入口处，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紫色和服，拿着一个灯笼的女人。
“司机师傅，停一下车……”
董邪看着前面那个拿着灯笼的女人，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出租车停下后，那穿着和服，提着灯笼的女人，就缓缓走了上来。
“二位是董邪先生和董凝小姐吗？”
她走到车窗前，轻轻说道。
“是，”董凝用英语和她交流着：“是绯村花火小姐吗？”
那穿和服的女人，脸色相当苍白，面孔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宛如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三无少女。
“接下来，我带二位去神社。另外，景龙少爷刚刚也已经到了。”
“嗯，必须走进去？”
“没有我带着二位，你们很可能在树海中迷失。”
董邪看着眼前的和服少女，忽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这个女的……是人还是……鬼？
自从进入公寓后，董邪早就习惯了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好端端地和活人一样行走，说话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
“我知道了。”
董邪取出钱包，拿出预先在公寓保险箱支取的日元钞票，支付了出租车费。
董邪和董凝下车后，他刚要开口，绯村花火就说道：“我知道二位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接下来进入树海，请尽量保持安静，然后紧跟着我。记住……你们因为没有北山家血统，所以在树海中行动的时候，不管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都不要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有看到那样。否则，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二位的人身安全。”
这句话一出，董邪和董凝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二位会来找我们神社，想来，已经不再是无神论者了吧？”
董邪看着前面的树海，内心越发紧张。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出租车也开走了。他不可能让阿凝离开了，现在离开也一样非常危险。
“我们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董邪紧要牙关，问道：“你能预先告诉我们吗？”
拿着灯笼的绯村花火却是说道：“二位知道日本有‘言灵’这一说法吗？”
言灵二字，她特意是用中文说的。
“我有所耳闻……”董邪为了搜集恐怖小说素材，欧亚的很多神话传说他都了然于心。
“我国神道教信奉泛灵论，语言，也是有灵力在其中的。所以，提及它们太多，可能会将其吸引过来。具体情况，进入神社后，我会和二位具体说明。”
董邪和董凝对视了一眼。
此时，他们都开始担心，眼前这个女人是活人吗？
但是，这一点也无法证明。这个世界上，只有能否进入公寓，可以成为检验一个人是不是恶灵的标准。
“那么，二位，请随我来吧。这段路，不算长，但也不算短。”
然后，绯村花火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过身，提着灯笼，就朝着树海深处走去……
第九章 漫长的路
董邪和董凝跟随着绯村花火，走入了茂密的丛林中。
天空此时变得更加阴郁，乌云渐渐将月亮遮掩住。
对习惯了生活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中的董邪和董凝而言，这样真正绝对的黑暗，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此时眼前，只有眼前的花火的灯笼，能散发出光芒。
同时，董邪也拿出手机，开启上面的手电筒，开始去扫视左右。
现在，他们兄妹等于是来为莫远等住户打头阵踩点来了。当花火说出刚才的那段话后，他就开始仔细审视四周，确信周围有没有恶灵在进行活动，而这也将会成为重要的生路线索。
“二位。”
就在这时候，绯村花火头也不回，用英语对二人说道：“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请不要东张西望。还有，跟紧我。”
她的英语吐字很清晰，发音相当标准，和董邪平素印象中日本人说英语的腔调截然不同。所以，这句话董邪也听明白了。
“言灵”……
董邪过去为了搜集小说素材，日本的一些怪谈，民间传说他也搜集过不少，毕竟亚洲的恐怖小说电影，日本可以说是先驱，这和这个国家因为地理位置的多灾多难，资源匮乏等导致出来的一种崇拜死亡的文化有关。在日本，人们可以轻易地因为受辱而切腹自尽，这恰恰是因为，在这个岛国死亡实在是司空见惯，而后更是产生出泛灵论的宗教思想。
当初搜集小说素材，董邪考虑的只是怎么写出日式恐怖的风格，但现在想来，这个岛国流传的那些恐怖传说，或许有不少都是真实的……
就在此时，董凝忽然一把拉住了董邪的手臂！
董邪刚才稍稍有些走神，忽然董凝一把拉住他，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阿凝？”
然而，董凝的双眸却是睁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后面。
董邪刚要回过头去，前面的绯村花火又开口了。
“二位，不要……回头。就当做没有看到。不要让‘它’觉得，你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到那时候，我就无法保护二位了。”
“好……我，我知道了。”
董邪注意到，阿凝的手机屏幕是漆黑的，她刚才，很可能是通过手机屏幕的镜像，看到了后面的什么东西。
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
董邪现在其实只要将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开个闪光灯，就能看到后面的画面。可是，他也不敢那么做了。现在他们可是在血字执行以前进入血字执行地，甚至自身都不是接到这次血字指示的住户，公寓恐怕不会赋予保护。在这个状态下，自然没有什么“生路线索出现才能杀死住户”的限制。所以，他觉得还是先听绯村花火的话的好。
这一路上，非常压抑。董邪只要一想到自己身后随时有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在跟随着，就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如今的这个状况下，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相信绯村花火的话语。
“二位……”
就在这时候，绯村花火忽然说道：“接下来……等我说开始，请一定要将头低下，最好是脖子和躯干呈九十度，只盯着我的脚就行。不要抬头，也不要说话。不然，我不能保证成功带你们进入神社。放心吧……再走大约十分钟，就能到了。在我没说抬头前，千万，不要抬头。”
这是什么情况？
“start！”
随着一句英语start，董邪和董凝都立即低下头，不敢抬头，视线死死集中在绯村花火的双脚。
这一刻，汗水不断从董邪额头流下，心脏也是狂跳起来。此时此刻，他感觉比平时自己执行血字的时候还可怕，无论是在蓝月村还是在黑水岛，都没有给他这么可怕的压迫感。因为，他现在完全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脖子，都感觉酸得要死，可是他都始终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花火的双脚，时而看一看旁边的阿凝。而后他发现，阿凝的紧张和恐惧程度，还远在他之上的。此时，阿凝的身体颤抖得宛如筛糠一般，双脚迈动的时候，甚至都感觉无比僵硬。
然而，董邪和董凝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眼前的花火到底是不是一个活人？这一点不能确定的话，那么她的话是否可信也就成了一个问题了。说真的，这一路，是去北山神社，还是会将他们带去地狱？不过董邪仔细想了想，这次血字任务没有涉及到地狱入口，所以说应该不会出现地狱吧？
忽然间，他听到了头顶，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很明显，距离自己很近。而这声音，很是怪异，就好像是……螺丝在旋转一样，在旋转的同时，不断可以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古怪声音。
随着一步步前进，大概每次走五六米，就能听见类似的声音。
绯村花火依旧还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完全没有半分恐惧，步调也是丝毫不乱。这让董邪内心更是心惊胆颤，北山景龙所在的家族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这让他想起了北山景龙的代表作之一《死虫》，小说描绘了一个诡异的擅长蛊虫和赶尸的家族为背景。仔细想想，那本小说中的很多人物，都和绯村花火的诡异言行颇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感觉。
现在，董邪可以确信了，北山景龙的很多小说，并不是虚构，而是以他母亲的家族为背景。此时此刻，他唯有相信眼前的绯村花火了。同时，他开始回忆当时小说的内容，看看能不能对眼下的局面有什么改善？
这就是董邪的一个巨大优点，越是在生命攸关的时刻，他反而越是冷静，逻辑思维能力也越是清晰。这也是他可以活过四次血字（包括一次不是他所执行的血字）的缘故。
他一边仔细倾听上面那些恐怖怪异的声音，一边在脑海中思考着……思考着……
对策，一定会有对策的！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死虫》中，利用纸人来招魂的剧情来。母紫衣所扮演的那个女主角，就是拥有着制作纸人的能力，而那些纸人有一部分会化为恶灵，还有一部分平时则是家族的仆人，看起来栩栩如生，但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表情，宛如机器人一般。
难道绯村花火，就是一个纸人？
纸人在小说中，有善灵，也有恶灵，而属于后者的，则是极度可怕。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些更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就在他的头顶正上方。
听到这声音，阿凝迅速抓紧了他的手！触摸着她那满是汗水的手掌，董邪就知道她这时候有多么害怕了。
而头顶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个人的脖子被什么扼住，导致声音断断续续，但很显然是一种极为痛苦的呜咽声。
那声音一直在头顶，不管走了多远，都没有变化！
此时，董邪完全可以脑补出一种可怕的画面。某个漂浮在空中的恶灵，一直跟随着他和阿凝！
随后，董邪就感觉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死死抓住阿凝，转过头看着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而这时候，阿凝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脚步都软了。
董邪无比清晰地记得，刚才绯村花火是怎么说的。
“不要让它觉得，你察觉到了它的存在”。
但是这么低着头走路，也不算是被其发现了吗？
只要不对其发出的声音做出任何的反应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近在头顶上一两寸的位置了。
而董邪和董凝都感觉到，头顶上的那个“东西”，正不断发出万分痛苦的呜咽声，似乎下一刻，就能将他们两个，带去属于亡灵的黄泉国度！
第十章 北山景龙和九天烟
此时此刻，阿凝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董邪只看到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就害怕发出什么声音来。
即使是董邪，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绝对是他一生中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条路了。然而，前方的绯村花火，依旧走得不疾不徐，步伐看不出有丝毫变化。可是董邪又不敢发出声音来询问她。
终于，那恐怖的声音，渐渐开始远去，随着不断前进，声音在后面变得越来越轻微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听见了绯村花火的声音。
“好了，抬头吧。”
董邪只感觉脖子都似乎要折断一般，当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绝对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而就在这时候，树海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朱红色的鸟居。
这里，显然就是北山神社的入口了。
绯村花火回过头，微微一鞠躬，说道：“二位做得很好。过去有一些委托人，因为实在压抑不住恐惧抬头或者逃跑的，最后都彻底在这片树海中迷失，从而完全神隐了。”
董邪端详着眼前的和服女子，还有她手上那做工相当精致的灯笼。
灯笼中的火光此时正不断摇曳着，看着那灯火，才能让董邪多少有点安全感。
“二位可以放心，进入神社的鸟居后，就绝对安全了。二位是否用过晚膳？如果没有，神社可以为你们准备。”
董邪和董凝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前者说道：“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最主要的就是……你们真的有本事驱鬼，对吧？”
“驱鬼……这个说法也可以。但是，我们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我们只是借助某种‘东西’的力量而已。”
某种东西的力量？
这种形容，让董邪一时间产生了许多联想。
“那是指什么……”
“很抱歉，这个不能说。”
然后，绯村花火就朝着鸟居走去，董邪和董凝则是跟着她走了上去。
这不禁让董邪和董凝都是心头沉重起来，听起来，北山家族是在利用某种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力量来实现驱鬼。难道，也是类似黑水岛的谢天赐一样，使用远古恶魔的力量？说实话，黑水岛的经历对董邪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也是他目前执行时间最长的一次血字，哪怕是现在，董邪依旧感觉到心有余悸。
可是，对方不说，他又能怎么办？按照北山景龙的说法，这个家族和日本的财团，国会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对方不说，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走入鸟居后，周围一片安静。而董邪注意到，周围的树木和前方的房屋，都被一种白色的，极为粗壮的绳索缠绕连接在了一起。
董邪用英语询问道：“绯村小姐，那些绳子是？”
“注连绳。”这个词汇她是用中文说出来的，“这些是代表将神之领域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的东西，外面的鸟居也有这样的绳子。”
这句话董凝为董邪翻译了一遍后，他连忙问道：“所谓神……真的存在吗？”
“嗯，怎么说呢？”绯村花火这次却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回答，居然反问了董邪一个问题：“董先生，你认为神是什么？”
这句英语很简单，他完全听懂了。
神是……什么？
全知全能的存在？完全超越人类的高等生命体？
“神只是人类的一个宗教定义罢了。一样是超越人类的存在，对人类有益的就是神，反之，就是恶魔。但说到底，这只是对人类而定的定义。没有什么事物是完全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存在的。”
这一刻，董邪心头剧震。
“所以，是否有神存在，关键在于人类自身的看法。但至少你可以确定，比我们人类更可怕的某种东西，是的的确确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客观地存在着的。”
董邪听着这句话，隐隐觉得，简直就好像是在说那座地狱公寓一般。
但是想来，以那座公寓鬼神莫测的可怕能耐，也不会让没进入公寓的人知道它的存在吧。除非北山家先祖是曾经进入过公寓，完成了十次血字出来的住户？
“目前神社的当家女巫，是我母亲。我先带你们去见她吧。”
“母亲？”
“我母亲是前代女巫幸枝大人的唯一弟子，当然，她只是暂代女巫职位，将来有一日，会由景凰小姐来继任女巫。”
“就是景龙的妹妹吧？”
“不错，董先生。那我先带你们去见她吧，又或者你们想先去和景龙少爷会面吗？”
“先带我们去见你母亲吧。”董凝迅速回答道：“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与此同时，在神社内的某座屋子里。
北山景凰在这里，和她的哥哥北山景龙重新会面了。同时，见到了她的新大嫂。
“这次婚事还是仓促了些，不过，哥哥你们反正重点是中国那边的婚礼吧？”
对北山景凰来说，最期待的也是前往中国参加哥哥的婚礼。
景凰看着眼前的景龙和身边的新大嫂。她对这位新大嫂倒是很满意，远超哥哥的那位前任。当初，景凰收到哥哥景龙和母紫衣的照片时，就从面相上，对这个女人有些好感欠缺。而在中国娱乐圈，虽然靠《死虫》这部网剧略微出圈小火了一段时间，但也被挖出了很多黑料，其人品实在不敢恭维。相比之下，新大嫂就显得充满知性气息，一看就是很贤惠的样子。
北山景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容貌极为俊秀的男子。景凰从小就觉得，哥哥这个形象只是当作家而不是做演员或者模特，实在是可惜了。
“一直听他说起在日本的妹妹，还有他们家族的神社，结果还真是很有意思啊。”景龙的妻子含笑说道：“你和他说的一样可爱。嗯，我的日语说得还可以吧？”
“没关系，中文我也听得明白。”景凰拿出手机，打开屏幕给眼前的景龙和大嫂看，说道：“你们看，都是中文的电子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等。其实比起日本，我更喜欢中国。”
不过，即使对哥哥，景凰也没有说她计划在大学毕业后就去中国工作的事情。其实，上不上大学家族都不太在意，反正早就安排好她一毕业就回到家族神社担当女巫。
“景龙少爷，刚才董邪先生和董凝小姐已经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北山景龙立即露出喜悦的神色来。
“那么快就到了？”
北山景凰抬起手抓了抓鼻子，不解地问：“哥，那个叫董邪的人，是你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人？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嗯，不过在中国我们只是网友而已，仅仅只有过视频聊天，但是没有实际见面过。”
“只是网友啊？”
“景凰，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啊。这样，我先去见一下他。你和你大嫂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吧。”
景凰颇为有些不解，想不到哥哥那么欣赏那个中国来客。
紧接着，她看向大嫂，说道：“大嫂，你和我哥都是恐怖灵异小说作家，那你们两个谁知名度更高一点？”
“这个不太清楚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都不是第一，第一是一个叫深海的作家。不过他现在似乎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至于我和你哥，应该是半斤八两吧。”
“我最近在看你写的《死之十字路口》和《七度恶灵宅邸》。感觉写得也很精彩呢。”
“中文电子版？”
“不，我网购了中文简体繁体的实体书，我的宗旨是无论玩游戏还是看漫画都必须是正版的。对了，你的笔名九天烟是有什么来由吗？和你的名字没什么关联的样子啊？”
“是没什么关联，只是我随便起的。你叫我笔名还是真名都可以。”
“那，我叫你深雨姐姐，可以吧？”
笔名为九天烟，真名为蒲深雨的女子莞尔一笑，回答道：“当然……可以。”
第十一章 地狱变
柯银夜和柯银羽看着出租车外漆黑的夜幕，以及不断累积的阴云，开始渐渐觉得不安起来。
银夜对当年在那座公寓内执行血字的经历，可以说是记忆犹新。记得他第一次执行血字的时候，就是这样，天空莫名地被阴云覆盖，然后哪怕在大白天也是宛如黑夜。
而身旁的妻子银羽，则正在和远在中国的李隐通话。
“我们在绿家里找到了一些便条纸，然后找到了北山神社的地址。可以确定的是，绿在失踪前，和这个神社进行过联系。我觉得，绿应该还没有死，她毕竟是曾经在公寓中活了那么久，且在将近三百年岁月里一直没有被魔王找到的传奇级住户。她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死去。”
“嗯，我也那么想。”电话另一头的李隐回答道：“结合弥真的一些变化，总感觉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死去的弥天，恐怕在用某种方式警醒我们，即使离开了那座公寓，我们的梦魇也还是没有结束。”
李隐虽然说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但是在银羽听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表露出任何惧意。这一点，让银羽由衷地发自内心地感到钦佩。不愧是当初地狱公寓的楼长，无数住户内心的精神领袖。
“银羽。把手机给银夜。”
“好。”
随后，银夜接过了手机。
“银夜，不要放弃希望。我们曾经战胜过绝望本身，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再一次超越绝望。曾经的悲剧，我绝不会让其重演的。”
这话，从李隐的口中说出来，的确很有说服力。因为银夜很清楚，李隐曾面对过怎样可怕的绝望，而他又是怎么缔造出奇迹，以一介凡胎血肉之身，战胜并封印了公寓中的魔王。而银夜也知道李隐所说的“悲剧”是什么，那恐怕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烙印。
“说起来……联系不上深雨啊。”李隐略微有些遗憾地说：“离开公寓后的她，始终很痛苦，所以和我们选择断绝了联系。”
提及深雨，银夜依旧记得，和她分别的时候，她的表情。虽然成功死里逃生，但她的精神痛苦丝毫没有减少。她所爱的人，死在了公寓的血字指示中，而最重要的是，她认为自己曾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不值得和他们一起获得幸福。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
董邪和董凝跟随在绯村花火身后，眼前的一扇拉门被开启，透过眼前的一道绘制着恐怖恶鬼形象的浮世绘的屏风，他们看到了屏风后有一个人影。
“母亲。”绯村花火恭敬地低头：“我把之前预约的二位委托人带来了。”
董邪看着屏风后的人影，那人影轻轻说道：“二位，请坐吧。”
屏风后的那女子，说的居然是一口颇为流利的中文。这一点，让董邪相当意外。
“我去为二位烹茶。”
董邪和董凝很不习惯地在这榻榻米房间盘膝坐下，感觉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驱逐那个极有可能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背后灵的方法。
“花火，你留下吧。”女子又用日语说道：“留在这观看一番，你也可以学习学习，将来好辅佐景凰小姐。”
“是，母亲。”
绯村花火缓缓坐下。
董邪此时开始紧张起来。
“看你们很焦急的样子，我就不做一些多余的寒暄了。就直接……开门见山吧。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我为你们除灵吧？”
董邪迅速点点头。
“是的！”
“那么，你们多心了。你们并没有被任何灵类纠缠。”
这一句话，却是让董邪和董凝都愣住了。
没……有？
董邪立即从身上取出手机，点开当初他截图的朋友圈照片，说道：“嗯，您能不能看看这张照片？”
绯村花火从董邪身上拿过手机，然后走到屏风后，交给她的母亲。
随后，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屏风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真的……很不幸。”
这句话一出，董邪的心顿时一沉！
“那……”
“不过你放心好了。‘它’没有继续纠缠在你身上。我以我作为北山神社临时女巫的荣誉和生命发誓。”
日本人和中国人很大的不同是，对他们而言荣辱是非常要紧的，甚至高于生命，所以历史上日本人往往因为荣誉扫地而切腹自尽。更何况，撒这样的谎言，对方完全无利可图，相反如果没有恶灵在董邪身后她故意撒谎说有，那还合理一些。
“我们两个，都没有这样的问题吧？或者那个恶灵是否只是现在不跟在我身后……”
“你目前可以放心，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那……你刚才说我很不幸……”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董邪忽然隐隐意识到，莫非这位巫女可以看出自己是公寓住户？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所谓的不幸是什么？”
董邪很是焦急，他想知道真相。
屏风后的女子却回答道：“这我可不知道。我擅长的是除灵，不是占卜。”
“可以了，二位。”绯村花火则是在一旁说道：“母亲大人那么说，你们就可以先放心了。”
董凝连忙说道：“但是所谓的不幸不解释一下的话……”
“可以了。”然而，绯村花火却说道：“母亲不会再说更多的话了。”
董邪和董凝虽然很不甘，但很显然，话题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这是在人家的地界，触怒对方，对他们没有好处。
至少可以确定那个恶灵没有继续纠缠着他们，这也就足够了。
二人就这样被绯村花火送了出去，接着，屏风后，走出了一个梳着发髻，穿着一身蓝紫色和服的中年女人。女人虽然年纪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但是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
许久后，绯村花火回来了。
“母亲。”
“学习到什么了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对他们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呢？”
“花火，你知道为什么人类在疾病恶化的时候，憎恨的往往不是疾病，而是为其治疗的医生吗？”
绯村花火听到这句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道理是相同的。人们总是觉得，我们就和医生一样，理应是无所不能的。没有治疗好，就是我们无能。有些注定改变不了的事情，我何必告诉他们？那样一来，你觉得将来他们是会感激我，还是憎恨我，认为我诅咒了他们呢？”
绯村花火似乎有些明悟了。
“我从来不会对我应付不了的状况去除灵。那样除了招致怨恨，没有更多。不必说太多，也不必什么都不说，掌握住这个尺度就足够了。”
绯村花火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他们……将来会怎么样？”
“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发现……他遭受到了怎样的诅咒。”
“那张照片上的……究竟是什么？”
面对绯村花火的这个问题，她的母亲，绯村迦罗微微抬起手，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此时，她看向了那面屏风。
这屏风上的浮世绘，正是《地狱变》。
“花火，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
说到“残酷”这个词的时候，她加重了语气。
花火第一次看到母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不禁在想，究竟那张照片上的恶灵，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啊？
而这时候，董邪和董凝刚走出这座房屋，就看到不远处的北山景龙走来。
因为之前视频聊天过，董邪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刚要打招呼，忽然董邪看到在他身后又走出了一个女子来。
那女子长得相当漂亮，此时缓缓来到了董邪和董凝面前。
“你就是黑色鬼火吧？”女子抬起手，对董邪说道：“我叫蒲深雨，我一直……都想和你见一面。”
第十二章 暴雨
听到“蒲深雨”这个名字的时候，董邪几乎是头脑瞬间爆炸开来！
这个名字，他是非常熟悉的！
公寓八年前……不，现在应该说是九年前，当时留下的血字记录中逃离公寓的住户中，就有这个女人的名字。
而听她的语气，这显然绝不是同名同姓！
董凝也是很快想起这个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色鬼火，终于和你在现实中见面了。”北山景龙走上来，也笑容可掬地伸出手，和董邪握了握手，“她就是你妹妹吧？”
“嗯，没错，景龙，是我妹妹董凝。”
但这时候，董邪哪里还顾得上北山景龙，视线死死集中在了眼前的蒲深雨身上，说道：“景龙，她……”
“我的笔名是九天烟，你看过我的书吧？”
“你，你就是？？？”
原来，奇点网灵异三巨头之一的九天烟，就是昔日的公寓住户吗？
董邪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蒲深雨，说道：“你刚才说……”
“鬼火，”北山景龙对董邪说道：“你来这里想找我们神社除灵吧？结果怎么样？迦罗夫人她怎么对你说的？”
“迦罗夫人……就是神社目前的当家巫女吧？”
“嗯，其实我一直不生活在日本，具体不清楚，但听景凰说，她的能力还是很出色的。”
董邪看着一旁的深雨，又问道：“你……你真的就是……”
“怎么？想不到九天烟是这样的美女作家吗？”北山景龙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这时候，前方屋子里，绯村花火走了出来。
“景龙少爷，你来得正好，差不多，可以带你去见真辛大人了。”
“嗯，那好吧。鬼火，一会用晚膳的时候再好好聊聊我们各自的新书吧。”
景龙跟随绯村花火走后，庭院前只剩下了董邪兄妹和蒲深雨。
“我看到你的书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公寓的新住户了。”蒲深雨扫视了一下董邪和董凝二位，说道：“你们现在，各自过了几次血字指示了？”
“等一下……”董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既然是公寓曾经的住户，那应该会相信我的话。明天你们举行婚礼的时候，这个神社就会变成公寓血字任务的执行地点！那样一来的话，你们就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深雨顿时露出错愕的神色。
“你说明天……这个地方变成血字执行地点？”
“是的！无论如何，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最好连夜就离开！”
说到这，他索性取出手机，将微信群里面发的血字照片给她看了。
“你们居然还拍照片啊？我们那个时候血字指示一发布就直接记在脑海中不会忘记了。难道是因为现在智能手机全面普及的缘故吗？”
蒲深雨接过手机，仔细一看，脸色变得惨白。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这句话，不禁让董邪疑惑不解：“惩罚？什么意思？”
“血字记录中，没有记载我的一些秘密。我是一个被我父亲用某种灵异力量强行托生的一个鬼胎。由于某些复杂的原因，我一度憎恨这个世界，并亲手害死了自己的血亲。”
董凝听到这里，说道：“我只记得，你曾经能够画出血字指示未来的景象？但是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深雨迅速看了一眼景龙离开的方向，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但是，你们提前了那么长时间来执行血字？”
“嗯……其实我们不是这次血字的执行人。明天，我们公寓的人会来。这次血字，囊括了我们公寓的最强的几个住户。”
董邪计划带深雨离开神社后，和她详细交流一下执行血字指示的经验。毕竟她是成功活着离开公寓的住户啊！
“我想问一下！”这时候，董凝想到了一件事：“你现在，还和李隐有联系吗？”
在过去可以查询到的血字记录中，董邪和董凝都最为佩服这个名为李隐的公寓住户。董邪在详细阅读了李隐的全部血字记录后，对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和董凝都将李隐奉为偶像来看待。
如果有可能，董邪很希望和李隐见一面，就算无法见面，即使只是能和其取得联系，得其传授一些执行血字的经验，那也是好的。
“我和所有的公寓住户都没有再联系了。”深雨如此回答道：“而且，我也决定，到我死为止，我也不会再和他们见面了。”
她这话说得如此凄凉，明明看起来也就最多三十岁的样子，可是说到死这个字，却是没有半分忌讳。
“反正，我们一起离开吧。但是，怎么说服景龙呢？”董邪对这个问题有点头痛：“告诉他公寓的事情，他也不太可能会相信吧？”
“不管怎样总要试试看。这个地方会闹鬼，的确是一点都不奇怪。”
就在这时候，一道响雷从天空闪过，紧接着，一群黑色的乌鸦从天空中飞过！
董邪抬头看着那些乌鸦，产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
现在走……他走得了吗？
别的不说，外面的那片树海，就需要绯村花火才能指引他们离开吧？否则，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候，董邪的手机响起来了。
来电的人，是莫远。
董邪接通了手机。
“喂，莫远。”
“你们现在离开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快一点离开！你们待在那，每分每秒都有可能具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
就在此时，忽然董邪感觉到额头上有一滴水洒下。
紧接着，更多水滴拼命洒下。
暴雨，来临！
“快，找地方躲雨！”
董邪和董凝立即跑到了一旁的庭院屋檐下，顷刻，暴雨就疯狂洒下。
而此时，在房屋内的绯村迦罗，原本正在休憩，突然间……她的双目迅速睁开！
“这……是怎么回事？”
她立即冲出屋子外，高喊道：“来人！快，来人！”
周围一直被派遣到这服侍绯村迦罗的仆人和女佣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绯村迦罗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
“我必须马上去见真辛大人！”
此时此刻，北山景龙正在绯村花火的引领下，朝着外祖父所休憩的房间而去，而那也是这座神社的中心。
他的外祖父，也就是北山家族的当代家主，北山真辛。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有好几位仆人跑来。
“怎么？”绯村花火回过头，看向那几人：“为何如此喧哗？”
“迦罗……迦罗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真辛大人！”
迷失树海内。
柯银夜和柯银羽感觉了强烈的不对劲。
“这里……我怎么感觉犹如回到了当年执行血字时候的感觉？”银羽越来越是不安：“我们刚才是不是曾经经过这里？”
银夜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周围的景象，怎么看都极为熟悉。
这样下去的话，他们该不会永远走不出去？
但问题是，现在不是在执行血字指示，是不存在生路线索的！
银夜现在越发确定，绿的失踪，一定和这个神社有关联。但是，现在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看着周围茂密的树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中，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
当年执行血字时候经历的梦魇，再度浮现在了心头！
银夜万不得已，拿出手机打算给李隐打电话。虽然不是在执行血字，他还是想问问李隐的意见，也许他有什么办法？
可是，拿出手机一看，却意外地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
银夜感觉到无比后悔，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远在他想象之上！他不敢就这么带着银羽，到这个地方来！
第十三章 姑获鸟
景凰重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外面很暗。
她支撑起身体，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我去，怎么灯都光了？”
她躺在一个榻榻米房间内，身上盖了一条被子，而自己前方不远处则是一个屏风，上面也是一样绘制着浮世绘。
“几点了？肚子都饿了。”
北山景凰想起来，她和大嫂谈了一会后，大嫂就去找哥哥了。而她则是一个人无聊在房间里面玩游戏。不过玩着玩着也就累了，所以就开始打游戏。
打着打着，也就睡着了。
她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六点半了。晚膳开席的时间，是在七点。
她站起身，走到屏风后，拉开了室内的拉门，而外面此时很寂静。
“有人吗？”
良久，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佣走了出来。在祖屋神社内部，几乎所有人都清一色穿和服，此时的景凰也不例外。
“景凰小姐，你醒了？”
“嗯。”
景凰现在依旧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同时说道：“嗯，我想去洗把脸，帮我拿一块干净一些的毛巾来。”
“好的，景凰小姐。”
“还有，把灯打开。北山家族不缺少电费，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在这个森罗町甚至有独立供电系统，就算整个小镇停电这里也会灯火通明吧？”
“是……小姐。”
北山景凰非常厌恶黑暗。尤其是在这个家族祖屋内，就更是如此了。
随着灯重新被打开，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走到洗手间内，她迅速给脸盆里面放水。她确保女佣取来的是没有用过的新毛巾，然后将其放入里面的热水，同时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她很厌恶最终还是妥协，来到这里的自己。
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来这里。已经没有了幸枝姨妈在的这个地方，对景凰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留下的记忆现在全部都和痛苦有关。
就在此时，外面的女佣忽然发声说：“景凰小姐。那个……似乎外面出了点事情，真辛大人命令我们，尽快前往络新妇馆。”
在这座祖屋神社内部，东西南北以及中央各自有一座馆。位于神社中央的座敷童馆，东面的酒吞童子馆，西面的轮入道馆，南面的络新妇馆，以及……北面的姑获鸟馆。
姑获鸟馆，是一个只有北山家当家巫女和家主二人才可以进出的地方。对其他人来说，是绝对的禁地。一旦家族内有下人敢触犯，他们就会被家族的人交给和家族有生意往来的黑帮进行处理。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黑帮合法存在着的奇葩国家。被交到他们手上，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只不过，规则虽然这么订立，但多数情况下，根本不会走到惩罚这一步。因为……除了家主和巫女外，进去的人，还从没有谁活着出来过。
而现在临时担任巫女的绯村迦罗，应该也是不允许进去的。事实上，当初如果不是幸枝姨妈英年早逝，也根本轮不到她担当巫女。过去家族也似乎从无这样的先例，是外祖父力排众议，才让她坐上了临时巫女的位置。
她拿起毛巾，覆盖在脸上，仔细擦洗过后，重新放下毛巾，睁开眼睛的时候……
“嗯？”
她惊讶地发现，整个洗手间，居然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
她最是厌烦黑暗，而电灯开关也只有洗手间内有，难道是停电了？
她立即走上去，一按开关，却是亮了。
“这？”
她感觉很不可思议。家族在这一带购置了很大一块土地，并自己建立独立供电系统，跳闸，保险丝烧断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立即推开门，看着外面身穿和服的女佣。
“你……刚才不会是你关了灯吧？”
女佣连忙摇头，露出很畏惧的神色来：“景凰小姐，怎么可能！你说过你最怕黑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景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幼年时期的那些不好的记忆，重新在心头浮现了出来。
“你刚才好像和我说，外面出了事情？”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外面的状况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景凰小姐，我们快走吧。”
景凰感觉到更加不安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为什么还偏偏是她来这里的时候？
“还有，请带上雨伞，外面现在下了很大的雨。”
“下雨了？”
这屋子内的隔音效果也很厉害，她一点都没有听见下雨声。
走出这间屋子，外面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和天气预报不吻合啊，之前说东京首都圈内这几天都是晴天啊。”
随后，她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有你一个人，带我去络新妇馆？”景凰看着在一旁为她打伞的女佣。
这座祖屋神社内部，佣人的数量少说也有近百人左右，而像她这样一个被视为未来继承巫女位置的大小姐，身边跟随三五个佣人都很正常，而现在却只有一个女佣带她去络新妇馆？
难道说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从屋子出来我也没遇到你之外的其他佣人。”景凰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不禁问道：“这些人究竟？”
“嗯，据我所知，有大概一半的人，去了外面迷失树海。”
“什么？”
景凰很清楚，只有拥有北山家血脉的人，才能在没有那灯笼的情况下穿梭在迷失树海中，而即使如此，舅舅开着车也依旧差一点在树海中迷失。普通的佣人，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离开神社的，这里本来就是被那树海四面环绕的。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树海那边肯定出了些情况。小姐，具体的，你去问迦罗夫人或者真辛大人吧。”
北山景凰感觉到这女佣一副都快哭出来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走在大雨中，她越发感觉到不安。即使下了大雨，神社内也不该变得那么冷清才对。更何况，明天就是哥哥的婚礼，应该已经有一些北海道那边的几个重要亲戚到这里来了才对。
这座神社实在是太大了，加上雨太大所以走得慢，走了许久，才来到络新妇馆前方。
而看着络新妇馆前方，缠绕着更多的注连绳。
这让北山景凰微微蹙眉。
走入屋子内，刚踏入玄关，她就看到了门口堆积着几十把雨伞。
络新妇馆，很少会聚集那么多人。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和这座络新妇馆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位于北面的姑获鸟馆。那里，也就是这座神社最大的禁地。
她有种直觉，这很可能和那里有关。
在那女佣的指引下，她缓缓走着，同时注意到地板上到处都是水渍和脚印。
日本这样一个对整洁重视到近乎强迫症程度的社会，很难相信神社内有那么多人在地板上留下大量的水渍和脚印。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沿着古色古香的狭窄走廊，缓缓走到前方。
这座神社大部分建筑都是很复古，接近于江户时代的。但这座络新妇馆，是在当年黑船开启日本国门后建造的，所以更接近欧美的建筑风格，所以常常用来接待欧美的委托客人。而走在走廊上，还时不时看到一些家族先辈的照片。不过，照片到大正时期后，就直接跳跃到了昭和三十九年的东京奥运会。
景凰记得，幸枝姨妈就是那一年出生的。小时候，幸枝姨妈经常和自己说她出生那一年的事情。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抱着那时候刚刚出生的幸枝姨妈，背后就是东京塔。当时，家族对奥运会进行了投资，成为了战后家族重新崛起的契机。不仅如此，当时整个日本得益于这场失而复得的奥运会（日本原本获得了1940年奥运会主办权，但因为战争的原因而取消）也一步步开始走上经济腾飞道路，一直到现在，第二次承办了夏季奥运会。
而在大正时期结束，到昭和三十九年之间，对北山家是一段被抹掉的历史，在这个时期，居然找不到一张照片。唯一可以知晓的是，姑获鸟馆就是在这段空白的时期建造起来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就是……家族在那段空白的时期，得到了某个“东西”。
某个让他们得以承接除灵委托的“东西”……
第十四章 黑暗侵袭
“这是？”
然而让景凰意外的是，她却是被去了餐厅。
怎么回事？
走入颇有西方风格的餐厅，她看到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坐在主座的，则是家族的家主，也就是外祖父北山真辛。
出生在大正时代末期的外祖父，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是一个连牙齿都掉了一大半的耄耋老人，脸上布满着密密麻麻足以夹死一只蚂蚁的皱纹，皮肤宛如树皮一般松弛粗糙。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和老朽的身躯不同，炯炯有神，看不出半点暮气。
看到景凰进入后，他立即说道：“景凰，你坐我右手边的位置。”
这时候，的确也只有那里有空位。
北山景凰万般无奈，她看着母亲，父亲，还有哥哥大嫂也都坐下了，只能坐到外祖父身边了。
而这时候，她注意到了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坐在哥哥的身边。
那个年轻男子莫非就是哥哥很欣赏的作家，叫黑色鬼火的？
“各位。”外祖父在她坐下后，就说道：“开席吧。”
景凰顿时相当不安，外祖父居然就这样容她睡到自然醒，等她来了再开席用晚膳？这是等同于让大家了解到她在家族的地位？
“嗯，父亲。”这时候，舅舅北山晋寺说道：“迷失树海那边……”
“有我在，天塌不下来。怕什么？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得吃饭，不是吗？而且，今天这顿晚宴，也是欢迎有新成员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
说到这里，大家都将视线扫向了北山景龙身旁的蒲深雨。
“这，父亲……”这时候，北山由里子焦急地问：“我们还是不太清楚具体的事态，但是，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离开这？”
“不过是暂时的。当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是吗？”
景凰听见这句话，双眸陡然睁大。
当年的事情……
很显然，外祖父说的，是当年幸枝姨妈的事情。
“接下来，姑获鸟馆方圆三十米以内的区域，严禁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进入。我会下达命令，从此刻起，谁接近那，就当场处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室内顿时陷入一阵肃杀气息。
而景凰也知道，在这处死一个人的确不难。以外祖父在财政界的势力，他根本就不怕。
“相反，有谁在这段时间进入姑获鸟馆，所有的佣人，都必须切腹自尽，我会专门为他们安排介错人。”
这句话，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中国人都知道日本人经常将切腹挂在嘴边，但知道介错人的就不多了。作为日本特有的自杀文化，切腹的同时，身后会安排一名介错人进行斩首，作为切腹的终结。
“同时，如果有谁敢在没有我的命令的情况下离开神社，进入迷失树海，我也会派人将其处死。婚礼，暂时只能延后了，景龙。”外祖父北山真辛说到这里，拿起了筷子。
“今天有神户和牛，还有我专门让人做的河豚料理。大家请用。”
景凰看着满桌的珍馐，却已经没有了半点食欲。
她的身体犹如筛糠一般发抖着，这样的事情，她在年幼的时候也经历了一次。而那也是她彻底离开了神社，对这个地方充满厌恶和恐惧的原因。
而现在，又来了一次吗？
而在餐桌另一边，董邪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
他好半天，才拿起筷子。不管怎么样，饭总得吃。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要离开这是不现实了。现在离开这，要么死在这日本人手上，要么就是死在外面树海里面，就风险指数来说，神社内部说不定还安全一点，毕竟还有可能找到生路线索。而到了明日下午，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恐怖凶地。
虽然说都是日本料理，不过也相当地丰盛，尤其是中央的一盘刺身拼盘上，那硕大的澳洲龙虾，颇为醒目。只是，现在的董邪，实在没有什么食欲。
“这河豚料理你尝尝看。”一旁的北山景龙给深雨夹了河豚，说道：“我们这里的厨师有专门的河豚料理制作资格证书，绝对安全。”
“我当然信得过。”深雨此时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明白。”
“嗯……”看得出来，北山景龙也相当尴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等会吃完饭我再和你说吧。”
董邪打算再去夹取一块神户和牛的肉，忽然，他的手机发出了短信提示音。
“嗯？”
他发现，手机上是绯村花火发来的短信。短信是用英语写的。
“董先生，你们两人只吃鱼料理就行，请牢记，千万，千万不要吃除此之外的任何肉类料理。这是真辛大人让我告知你们的。”
董邪愣住了，而这时候，董凝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
餐桌上主要的肉类就是神户和牛了，本来董邪还想品尝下正宗的神户和牛，但现在……情况似乎不对劲。
于是他伸出去的筷子就改为夹了一份天妇罗，放入了一旁董凝的碗里。
“吃这个吧，阿凝。”
鱼料理可以吃，但其他肉类料理都不能吃……
那么，这神户和牛，难道不是牛肉吗？
不是牛肉，那是……什么样的肉？
这时候，董邪联想到了不少恐怖的事情。他过去也在自己的小说中写过类似的剧情，而且还因为那些剧情太重口味，如今已经在网站被封禁了，到现在也没放出来。
而很快，董邪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所有吃神户和牛料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有着北山家血脉的人。
除此之外，比如北山景龙的父亲，还有北山晋寺的妻子等和这个家族没有血缘的人，一次也不去碰那肉。
董凝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和董邪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想到这里，就连她最喜欢的三文鱼刺身，都不去碰了。
就在此时，餐厅外走入了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女佣，她来了一个标准的日式九十度鞠躬，说道：“真辛大人。派遣到迷失树海的人，只回来了五个人。而且，他们还带回了两个人来。”
此时的北山真辛，尽管牙齿已经掉光，却依旧用刀子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说道：“带回了人来？误入这里的观光客吗？”
“似乎不是。他们……”
“算了，既然来了，先暂时安置他们。”
此时此刻，董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只回来了……五个人？？？
虽然他不太清楚有多少佣人被派遣出去，但据说是这个神社一半的佣人啊！
这死亡率也太可怕了！
即使屋子里现在人很多，而且是灯火通明的状态下，董邪依旧感觉到背后发寒。而更可怕的是，死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
北山真辛将切下来的一小块牛肉……如果那真的是牛肉的话，缓缓放入了嘴中，因为切得很小，所以不怎么需要咀嚼就可以直接吞咽下去。而刚放入嘴里，董邪就看到了北山真辛喉咙位置的耸动，很显然是马上吞入了肚子。可见，他吃这牛肉，根本不是为了享受美食。
为什么不明说，要让绯村花火发来短信给自己？很显然，这话不能在大庭广众明说，他有需要隐瞒此事的人。是谁呢？景龙和景凰兄妹？还是家族新娶的孙媳妇？
“嗯，那个，我想去一下洗手间。”董邪此时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站起身说：“我可以……离开一会吗？”
“嗯，我带你去吧。”一旁一直站着的一位仆人走来，说道：“请这边走。”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这座神社，已经成为无法逃出的……暴风雨山庄！
第十五章 发
董邪走出餐厅的时候，他的大脑则在疯狂运转。
很显然，想在血字开始前逃出去，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了。如果真逃出去，自己和阿凝的死亡率只怕远比执行血字更高。虽然极为郁闷，但他们兄妹不得不介入这次血字任务中来了。
换了一般人，哪怕心理素质再怎么好，也会感到强烈的懊悔，但是董邪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去做这种多余的思考，无益于改变现状的悲伤和痛苦，甚至就算是当初父母的追悼会上，他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痛苦是对现实的屈服，而眼泪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面对再大的危机，董邪都能迅速地变得高度冷静，而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过去身边的人都认为他没心没肺，也不关心他人。
而进入公寓至今，董邪始终没有流过一次眼泪。只有还没有流泪，就代表他还不曾向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低头。而只要还没有屈服，他就没有输。
女佣给他指引了洗手间的位置，董邪则是用英语说道：“嗯，可能要花费一点时间，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先生。”大概是因为这里经常接待外国客人，女佣的英语都说得不错。
随后，董邪就立即沿着另外一条走廊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声音。
他打开手机上的翻译软件，然后开始录音。这软件会根据声音自动进行翻译。
“吩咐下去，将在迷失树海找到的人先安置好。”
“这次死了很多人啊。”
“镇定！过去也发生过一次这样的类似情况不是吗？家主大人在，迦罗夫人也在，出不了事情的！”
“知道了，我们先去安排。”
这些语句都很简单，董邪停下来，大致都可以听懂。
日本人也真的是镇定……大多数人明知道有死亡威胁，却是冷静得可怕。董邪想起他过去在杂志上看到过，2011年日本大地震的时候，外媒就惊讶于日本民众在撤退时堪称恐怖的井然有序。当时外媒都说，这似乎是源于这个民族时刻都生活在一个多灾多难的土地，时刻都做好团结在一起迎接灾厄到来。
“不过，那两个人是中国人，会不会是景龙少爷的朋友？”
中国人？
董邪看着手机上翻译出来的文字，立即眉头一簇，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公寓的住户？不对啊，也没来得那么快啊，莫远他们只是能够在血字结束的时候瞬移回去，之前是瞬移不过来的啊！”
董邪之前听闻在迷失树海找到了两个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很可能和这次血字任务息息相关。而现在一听闻他们是中国人，就更加那么觉得了。
“不过我有点意外啊，那两个人，似乎是为了之前来过这里的那位而来。”
随后，声音渐渐远去了。
董邪走回到洗手间，关上门，然后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先要和那两个闯进来的中国人见面。他们很可能是这个血字任务的关键线索人物，说得极端一点，甚至他们很可能就不是活人。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外面树海中的危险，会影响到神社内部吗？或者说，这种安全只能维系到明天下午为止？那个时候，血字任务才算是正式开始。
但不管怎样，现在轻举妄动，不是明智的做法。北山真辛完全不介意他们，甚至新孙媳妇的存在，直接就说出处决，切腹这样的字眼。如果他在这里乱走寻找生路线索，而触怒了他们，毫无疑问，他们是不介意送他去见天照大神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人的可怕，是不亚于那些恶灵的。
即使现在，想起北山真辛的眼神，他也觉得不寒而栗。毫无疑问，他说的一切，绝对没有半点吓唬人的意思，他是真的不在意杀人的！
董邪拿出手机，这时候，阿凝发来了信息询问。
“哥，你没事吧？你现在怎么样？”
“阿凝，别吃任何肉料理，最好就连刺身也别吃。”董邪开始给董凝发信息：“我再过一会回来。”
不得不说，这室内的隔音真的是做得好，待在这，完全听不到外面的暴雨之声。
而董邪却是心急如焚。
不管怎样，在明天下午，血字任务到来前，他一定要搜集到一些线索，来帮助莫远等人。说实话，现在这个状况，他们来了以后，能不能活着穿越外面那片树海，都很是个问题。
此时的董邪，缓缓走到洗手台前，放出一些水，开始洗脸。他想让自己的大脑尽可能保持在一个清醒的状态下，毫无疑问，今天晚上，他是肯定很难安然入睡了。今晚，也肯定要睡在这了。
仔细分析一下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
北山家族在上世纪投资了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得以崛起。虽然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但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有了所谓的“除灵”能力。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家族没有所谓的阴阳师，在大正时期的时候，虽然也经营神社，但那时候绝没有什么除灵能力存在。进入昭和时期后这个家族经历过什么，完全是一片空白。这一点，在这个家族内部似乎是极度讳言的禁忌。他和北山景龙谈过这个问题，而后者的答案是他知道得也很少，而且他是自幼就在中国长大，对北山家的了解极为有限。
“他们不是什么拥有神通力的阴阳师，灵媒师。”董邪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镜子，缓缓自语道：“昭和时期的北山家族经历了某件事情，得到了‘除灵’的能力。”
谢天赐院长召唤了远古恶魔的力量，让黑水岛变成瘟疫肆虐的地狱。那么，北山家族又是获得了怎样的“力量”呢？很显然，这必定和姑获鸟馆有莫大的关联，这个被完全封禁，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神秘之馆究竟有什么，在这个家族内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至少北山景龙完全也不了解，他小时候也曾经对此很好奇，甚至有些害怕。
还有就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似乎过去也一样发生过。北山景龙曾经和董邪提及过一些，他在这座神社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和回忆，那也似乎成了他后来撰写恐怖小说的重要素材。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是闭口不提。他只提及过一点，那就是那时候，过继了他妹妹的姨妈北山幸枝死了。那件事情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妹妹直接搬出了北山神社，后来一直在东京生活。
北山景龙的性格很开朗健谈，但能让他如此讳莫如深，显然不是普通的小事。北山幸枝这个前代巫女的死，和如今这个神社所面临的局面，必定有莫大关联。
甚至……这次血字任务要面对的恶灵，也许就是北山幸枝也说不定。
“必须要查出来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有现在所面临的一切是出于什么原因。”
现在来看，最适合查询的对象，就是北山景龙了。
想了想，他决定先出去再说。
“嗯？”
他再看向洗手台，却是愣住了。
洗手台里面……散乱了好几根头发。
董邪最近的确是因为压力大，经常掉头发，但是这里面的头发很长，怎么看都不是他的。而且他刚才只是洗脸，没有洗头啊？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根根头发，产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而这时候，由于水龙头还开着，那一根根头发，顺着水流，一点点全部都卷入了洗手台的下水槽。
董邪迅速扑向洗手间的大门，随后一把拉开了门，逃了出去！
洗手间内，水龙头的水，依旧缓缓倾泻着……
第十六章 肉
此时，景凰只想快一点吃完，回自己的房间去。
现在的情况，让她想起了年幼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那一天……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对北山景凰而言，只有哥哥景龙，还有幸枝姨妈，对她而言是“家人”。
年幼的时候，对她而言，“过继”这个概念还不是很深。对她而言，幸枝姨妈就是她的母亲，相比之下，只有逢年过节的日子才会来到日本的哥哥景龙更像是表兄，生父和生母反而更像是姨父和姨母。
而被幸枝姨妈抚养的那段日子，对她而言是童年时候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没有生育能力的缘故，姨妈是真的对她视如己出。
可是，她看得出，姨妈其实很痛苦。
姨妈出生后没多久，日本的经济开始日渐崛起，家族也开始渐渐拾起昔日的荣光。可是，对她本身而言，她一点也不想从事神社巫女的工作。
景凰记得，每次工作结束，她都会前去一次姑获鸟馆。每次回来，她的脸色就会惨白如纸，随着时间推移，姨妈也是一点点变得更阴郁和痛苦，唯独面对景凰，她会露出一点欢笑。
对于生不了孩子，很难结婚的她而言，景凰被她视为了亲生女儿。所以，她只在女儿的面前说出真心话。她说，她想离开神社，然后带着景凰一起移民去美国生活。她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充满了厌憎和痛苦。现在想来，姨妈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处在抑郁症的状态下。
她后来才从姨妈的日记中看到，姨妈不止一次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她想过离开这个世界，但每次都因为顾虑到景凰，没能下狠手杀死自己。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除了景凰，姨妈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对她而言，这个世界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她在日记中写到，比起“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人类要可怕得多。对于外祖父而言，她不是女儿，只是一个可以用来敛财的工具而已。
就在这时候，餐厅的门开启，她抬起头，看到董邪冲了进来，思绪就此被打断。
“呼……”
董邪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坐回到了董凝的旁边，二人开始接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景凰看着这一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她将一杯茶完全倒入了自己的饭碗里面，接着就拿起筷子吃完了。随后，她将筷子一摆，说道：“那么，我就走了。”
“等一下，”北山真辛看了过来，说道：“坐下，景凰。我等会还有话要说。”
“我没有什么要听的。你如果不满意……就杀了我好了。就像幸枝姨妈那样。”
这句话一出，整个餐厅顿时一片肃静，每一个人都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是董邪和董凝也是都立即安静下来，看着这一幕。董邪总感觉，这个家族内部矛盾问题，不比闹鬼的事情小啊。
北山真辛拿起一块餐巾，擦了擦嘴，开启他那已经掉了一半牙齿的嘴，说道：“今天的汤……太淡了。”
服侍在一旁的女佣则说道：“对，对不起，真辛大人，我会去和厨房说一声。”
“其实，比这更淡的，我也尝过。”北山真辛端起眼前的汤碗，说道：“当年，国家刚战败的时候，整个东京都变成了一片废墟，物资很紧张，所以哪怕是不加盐的肉，为了生存都得继续吃下去。不过，如今时代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吗？”
每一个人都万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出。北山家每个人，都很清楚老爷子的脾气。
“花火。”
绯村花火迅速站了起来，说道：“我让厨房去换一碗汤。”
“景凰。”北山真辛继续看向景凰，说道：“反抗之前，先要清楚自己的獠牙有多锐利。没有足够的筹码，不要轻易学他人来进行威胁。所谓的威胁，应该是怎样的，我以后会慢慢教给你的。”
随后，佣人们围了上来，说道：“小姐，请你入座。”
接着，北山真辛看向了蒲深雨。
“看来可能让新的家庭成员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吧，请见谅。我们家族祖上出身自鹿儿岛的萨摩藩，一些武士的风气，还是流传了下来。”
深雨看着这一幕，却是什么都没说。
随后，宴席继续，但是气氛变得无比压抑了起来。
深雨切割着眼前的和牛牛肉，又放入了嘴中。
董邪曾经想提醒她不要吃，但他之前就发现绯村花火一直盯着自己。他就意识到，如果他敢说多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现在，我说几句。”
接着，北山真辛开始发话了。
“如今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不必担忧，姑获鸟馆就在那。我们北山家传承至今，不必害怕什么。这一切，会过去的。只不过，现在开始，直到事态结束，大家必须待在这。而婚礼，只能先延迟了。希望大家理解。”
深雨此时放下了刀叉仔细听着北山真辛的话语，而她脑海中依旧还回忆着刚才吃下去的肉的味道。
这味道和她过去吃过的澳洲和牛肉完全不一样。不，甚至可以说，吃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牛肉。而且，甚至都觉得没那么美味。
这肉……是怎么烹饪的？这不像牛肉，也不像任何她吃过的肉。难道是某种野味？难道是因为ovirus的缘故，不能吃野味了，所以故意说成是和牛肉？
“各位，该明白了吧？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不清楚此事来龙去脉的人，也不要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很无礼，但是，我没有任何可以告诉你们的事情。对此即使不满，也请克制。”
这什么霸道的话？
董邪想，他们也就算了，蒲深雨是这家的新孙媳妇，也一样什么都不告知？还是说会私下另行告知？不过，蒲深雨也不愧是公寓昔日的住户，现在实在是太淡定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
一眨眼，已经十点了。
晚宴结束后，大家都被安排到了各自的房间。而董邪和董凝，则被安排到了用来招待客人的一处靠近络新妇之馆外的别院内。
女佣们再三说明，接下来请不要外出轻易走动。最后还特别说明，一旦随意外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概不负责。
接着，就离开了。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董邪已经注意到，神社内的水塘已经有了明显的水位升高。
这场雨，很可能一直延续到明天下午血字任务开始。
董邪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外面有的仆人在这暴雨中，依旧撑着伞，四处巡视。
如果轻易外出，会有什么后果，董邪也难以预测。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被变相软禁了。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也没办法抗议。
这座神社，已经是一个危险到不能再危险的地方。
“阿凝，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想，也是。”
二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随后，董邪拿出手机，想试着联系中国那边。莫远等人，很可能已经出发登机了。
但随后，他就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
“看来，开始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
雨夜，暴雨一刻不停地倾泻雨水，而在神社北面位置，姑获鸟馆前面，围绕了二十多名仆从，绯村花火本人也在这。大家都身披雨衣，宛如门神一般守候在这。
姑获鸟馆外形是一座高度接近于日本平安时代风格的两层楼建筑，而在大门前，则是贴满了封条。
绯村花火站在披着雨衣的人面前，让他们报数。
“一！”
“二！”
……
“二十二！”
绯村花火点点头。
时间流逝，半个小时后。
绯村花火继续看着眼前的仆人们，说道：“再次报数！”
“一！”“二！”“三！”……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第十七章 董邪的推测
董邪自从进入公寓后，就时常噩梦缠身。
这一次，他也依旧在梦魇中徘徊。
在梦境中，他再一次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外婆。而外婆的样子，就和她去世前那个瞬间一样。她盯着自己，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鬼……鬼……鬼……”
说完这三个字后，外婆的脸上，忽然流出了鲜血！
“啊！”
逼真的噩梦让董邪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瞬间，他就是感觉很冷。
他躺在一个榻榻米房间的地板上，而被子掀翻到了一旁。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侧，而董凝原本是应该睡在那里的。可是……此时在阿凝的床铺上，却是没有人在！
这让董邪惊骇万分！
“我……我睡了多久？”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
现在……是上午五点。
“我睡了三个小时？”
昨天晚上，董邪和董凝是约好轮流守夜的。之前为防万一，他带来了一些咖啡，然后靠咖啡熬夜。熬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他和阿凝约好，等凌晨四点的时候叫醒自己。
阿凝早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叫醒自己的！
董邪迅速爬了起来，冲到拉门前将其拉开，扯着嗓子喊道：“阿凝！阿凝！”
没有任何回音，走廊上也同样是一片漆黑。他拿着手机进行照明，刚才睡着的时候，用充电宝已经将手机重新充满了电。不过，早知道会卷入血字，他会带更多的照明设备过来。
此时此刻，董邪万分紧张，这里可是血字执行地点，发生任何事情，都是不足为奇的。之前若没有阿凝在旁边守夜，他也是万万不敢入睡的。
董邪现在的心完全是悬在了嗓子眼，他强行让自己不去想最恐怖的那种可能。阿凝也许是心疼他熬夜，想让他多睡一个小时，而这个时候她是去洗手间了……
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不吻合逻辑。阿凝很清楚这个地方现在有多危险，说是龙潭虎穴都是轻的。即使要去洗手间，她也一定会选择叫醒自己再去。董邪很清楚，阿凝考虑问题是很周祥的，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将自己独自留下。所以，现在的情况……
一想到这，董邪就恐惧到极点。此时此刻，他内心开始悔恨，他不该带阿凝来神社。本以为距离血字任务开始还早，来得及抽身而出，却没想到危险那么快就到来了。
他好不容易摸到了走廊上电灯开关的位置，将开关一按……
然而，室内依旧是一片漆黑。
停电了？？？
毫无疑问，在血字任务中，无缘无故的停电是司空见惯的，董邪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在他入睡后的三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阿凝现在究竟怎么样了？然而现在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无法联系阿凝。
“有人吗？来人啊！有没有人？”
董邪搜遍了所有可以找的地方，一路跑到了玄关，将门一开……
这过程中，都没有任何人出现。而在外面，暴雨已经密集到了恐怖的程度，不过似乎这里有着完善的排水设施，否则这么大的雨，完全足以积成一股小型洪水了。
董邪走回到玄关，拿了一把伞，走了出去。
暴雨之下，他可以说是心急如焚。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昨天晚上的宴会，一切都是那么地诡异，外面的树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异变，导致那么多仆人在那里失踪，可是即使如此，北山真辛依旧是不慌不忙。
只不过，要说他们真有什么能耐可以对付公寓发布的用来试炼住户的第六次难度的血字，他就把手上的手机给直接吃了。一定要说的话，北山家族的秘密，应该存在某种生路线索，而且也不知道这线索是否已经被他所获取。
根据时间推算，莫远等人很可能已经坐飞机到达了日本，下午的时候他们就会来到这里。他要想办法在这之前找到一些生路线索，尽可能减少莫远等人在血字中的减员。每一个拥有瞬移回归公寓能力的住户，都有可能让住户的死亡率大大降低。
撑着伞，董邪走到了大雨之中。
这座神社还真是相当地大，不同庭院之间距离也不短。
他走了一会后，忽然间，一阵狂风吹来，将他手上的雨伞刮得伞面凸起的方向完全颠倒过来，随后董邪也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
“靠！”
他一只手死死抓着地面，将雨伞一把抓起！
这个时候的董邪，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阿凝会不会出事了？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对董邪而言绝对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但随后，董邪就咬着牙站起来，抓紧雨伞，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怨天尤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论何时，他都绝不会屈服！
绝不！
他开始加快步伐，穿越过一座座别院，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别院居然没有一座有灯火。这一点，让他产生出强烈的恐惧。
这种感觉，就如同是之前在黑水岛一样。但是，董邪很清楚，这是为莫远和秦子远准备的第六次难度的血字任务，恶灵的恐怖程度，必然远远比黑水岛还要可怕。
本来到这个神社，是想要将那个很可能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背后灵给解决掉的，但是如果按照绯村迦罗所说，他的背后根本就没有恶灵纠缠着。那么自己到这里来，被卷入这次血字，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了。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能通过这次血字知晓新的公寓隐藏规则，但是风险也实在太可怕了。
“罢了，既然事态发展至此，后悔也是无用。我优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活过这个血字！”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董邪还是愿意相信阿凝依旧还活着。过去，无论是莫远还是他，在卷入血字后都没有死。尤其是莫远，在那次电影院血字中，甚至被恶灵带出了放映厅都没有死。其实这件事情，就始终让董邪有些费解。对恶灵而言，杀死一个住户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一直到血字结束，莫远都没有死！
所以，在那之后，董邪就产生了一个隐隐的推测。这个推测就是：也许非执行血字的住户主动介入，公寓甚至可能是有意鼓励的。过去，因为有过一个叫夏渊的住户惨死在他执行的血字之前的缘故，大家认为只有血字期间公寓才会对恶灵施加限制。但会不会……如果是住户主动去不是自己执行的血字，反而会受到比执行血字的住户更大的照顾？即使提前前去，甚至被恶灵抓住，也会受到公寓更进一步的保护？
当然，这种保护是有限度的，肯定依旧会让住户惨死。但是，这却也是住户得知公寓隐藏规则的现有唯一方法。虽然目前获得的隐藏规则并没有办法太大程度改变住户的现状，可是，董邪总感觉，也许这其中的隐藏规则，可以对地狱入口的问题产生帮助。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这也就意味着，他和阿凝在血字任务正式开始前，其实也会受到公寓的一定程度的限制和保护。当然这种限制应该不可能保障他们绝对安全，但至少，阿凝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只不过，这一点，只是董邪的推测，他无法确定这个推测正确与否。但现在，他也只有用这个推测，来安慰自己了。
随着暴雨倾泻，他只感觉浑身瑟瑟发抖。
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立即露出警惕的神色回过头去，随后就看见一座别院的门被打开。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相貌俊秀的男子。
董邪立即走上去，而那男子也不顾外面的大雨冲出来。
二人在距离彼此还有大约三米的位置，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类似的话。
“你见到我妹妹（我妻子）了吗？”
第十九章 偶然还是必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董邪和柯银夜二人现在都是陷入了极度混乱中。这整个神社，简直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二人已经在一路上扯着嗓子，冒着引出恶灵的危险喊了许久，但是始终没有任何人出来。
就在经过一个池塘的时候，董邪和柯银夜立即看到了一块木牌伫立在那里。
在木牌上面，书写着一段文字，分别用日语，英语，中文，韩语分别书写。
“前方是姑获鸟之馆，未获得许可绝不可踏入，否则北山家族将不承担任何责任。”
姑获鸟。
柯银夜此时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只要一想到妻子现在生死不明，就让他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那么多年了，他再一次体会到这种强烈的绝望和恐惧。
“姑获鸟，是中国传说中的妖怪，”银夜喃喃说道：“是一种抱走婴儿的类似鸟一般的女妖，但后来却变成了日本的著名妖怪。”
“我好像有点印象，”董邪记得阿凝以前玩过的游戏《阴阳师》就有过类似的角色，“难道说这次血字任务我们要面对的是日本古代的妖怪？”
董邪记得，这个神社的其他几个馆，也用日本古代妖怪的名字命名的。
银夜此时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在思索，接下来究竟怎么办为好。
首先……如果神社内只剩下了董邪和自己，那么其他人为什么都消失了？的确，银夜根据过去的经验判断，血字中的恶灵的确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大量人类，哪怕不是公寓住户也不会心慈手软。但是，一样要杀，却独独留下一个前住户和一个现住户？这也太诡异了吧？
思索下来，银夜推断，银羽也好，董邪的妹妹董凝也好，很有可能都还活着。留他们活命，肯定有什么缘由。而且，现在也不能保证神社内就没有其他活人了。这座神社实在是太大了，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中型商品房社区了。神社内，有着大量的别院，如果有人躲在里面不出来，一时也很难找出来。
“前辈，”董邪指着那块木牌，问道：“你认为，我们目前……”
“先不要过去。”银夜却是迅速做出了判断：“血字任务还没有正式开始，那里太危险了。”
“但是，万一我妹妹和你妻子在那里面……”
“我们必须首先保证我们自身活着，才能去救她们。”银夜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攥紧了拳头，双目无比凝重，就连说话都是拖长了音调：“我们……必须活着！查出这个神社的秘密！”
“是，我也那么想，这个神社的秘密……”
“告诉我和这个神社有关的情报，再微小的细节也不要放过。”银夜此时是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冷静，他很清楚，在血字任务中，一旦慌乱，就等于让死神将索套吊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董邪这时候才想起，他见到这位前任住户情绪太激动，忘记告诉他深雨的事情了：“在这个神社，除了你们夫妇，还有一个前任住户！”
“什么？”银夜面色大变：“你说的难道是绿？九十九绿？”
“绿？”董邪对这个名字完全一头雾水，“那是谁？”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难道？”银夜何等聪明，稍微进行一下排除法，他就立即想到了一只以来都没和他和李隐联系的蒲深雨来！
“你遇到深雨了？”
董邪不由佩服柯银夜的思维和反应之敏捷，不愧是从那座公寓走出去的住户。
“对，没错……”
董邪尽可能以简短的话语，将一切告知了银夜。
“她居然嫁人了？还当了网络小说家？”银夜还记得，当初离开公寓后没多久，深雨就和他们断绝了联系。
银夜回忆起当年在公寓中的生死经历。坦白说，蒲深雨是一个很特殊的住户，在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她失去了自己的恋人。那件事情，她一直认为是她理应遭受的报应。和他们分别的时候，深雨对他和李隐说，她认为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其实她早就该在公寓中死去的，即使活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过幸福的日子。
那座公寓，一度扭曲了很多人的人性。
“我们全部都汇聚到这座神社，这会是一个巧合吗？”现在，银夜是不相信这是巧合了，感觉就宛如是公寓故意将新老住户们汇聚到了这次的血字任务中来。
这不是偶然，而是公寓安排下的必然！
不过，这么一想，银夜心里面反而是开始安心了一些。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公寓的安排，那么……银羽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死去才对。
此时此刻，他下了决心。这次如果能不死，他一定要去美国寻找那个叫方寒的男人！虽然银夜没有见过方寒，可是从董邪的描述来判断，应该是一个绝对不逊色于李隐的公寓住户。他在公寓生活那么长时间，却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和视频，然后让一个没见过他的住户去夏威夷见他，随后就在董邪面前死去……怎么想都感觉，这更有可能是假死，出现在董邪面前的人，很可能是他找来了一个和自己容貌相似的替身。离开公寓的方寒可以获得庞大的财产，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他一定知道和地狱入口有关的某些重要信息，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不联系公寓中和他关系更好的莫远反而联系那个叫秦子远的住户。
不过，这也是他能够活着离开神社的前提下。现在手机没有信号，他也无法联系远在中国w市的李隐和弥真。
“搜寻这个神社，一定能找到线索。”
当然，这个过程中，肯定也会遭遇危险。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
董邪想了想后，说：“这样吧，前辈，如果遇到一些危险的地方，我先为你探路吧。”
“你……”
“我是现任住户，根据我的推测，公寓很有可能会给我们现任住户执行不属于自己的血字一些优惠和条件。另外还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会奖励我们知晓公寓的隐藏规则。”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银夜实在有些瞠目结舌，当年他在公寓待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有这种规则。还是说，这是魔王被封印后，公寓发生改变后的变化？毕竟听董邪的描述，现在的公寓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巨大改变。
“是，所以，前辈你已经不是住户了，恐怕不会受到规则保护。我来挡在你前面的话，也许会好一些。”
此时，董邪的脸上已经沾满雨水，在这种暴雨中，雨伞的作用可以说是杯水车薪。而银夜从眼前董邪坚毅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刚才的话语，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我知道了，那么就麻烦你了。”
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银夜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办法救银羽。
至于董邪说出这些话，也是有一定私心的。跟随在秦子远这个人身边，他也学会了一些事情。这种时候，就是顺水推舟卖人情的时候。不管怎样，柯银夜作为离开了公寓的住户，能耐想来不逊色于李隐和方寒。从长期生存考虑，如果有银夜作为一个助力，也许就可以提高生存希望。最低限度，也能多活几个血字。
二人开始绕道，而现在他们目前必须先想办法，在神社找寻是否还有其他人。如此一来，就必须进入室内。当然，那么一来，随时都会遭遇危险。
但现在……他们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第二十章 更可怕的东西
“我的看法是，公寓让神社内的人全部消失，并不是简单的虐杀。”
“前辈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们知道和生路有关的线索，是这样吗？”
其实，在银夜提出之前，董邪也有过类似的推论。
昨天北山真辛的那番话，很明显证明，这个家族知道过去发生过些什么。但是，现在神社变得好像一片死寂之地。如果这群人全部都死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你们掌握的情报，北山家的人知道姑获鸟之馆有什么，而他们在那之后，获得了‘除灵’这样的能力。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的。”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了眼前的络新妇馆。
和姑获鸟也一样，络新妇一样是日本古代妖怪的名称。简单来说，就是蜘蛛精。
“这里面应该会很危险。但也应该是最能够找到线索的地方了。”
而此时，络新妇馆的门大大敞开着，风一阵阵刮进去。走到门口，在手机照射下，董邪和银夜清晰可以看到玄关内部地板上大量沾满泥水的脚印。
日本人这种对脱鞋进屋近乎强迫症的习惯，却在此时都顾不得了，这说明在董邪入睡期间，神社内发生了多么混乱的情况。
“前辈，你负责守门，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吧。”
董邪说出这话，银夜也不禁有些佩服他了。
“你不怕吗？一个人进去？”
“习惯了。”董邪苦笑了一声：“而且也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单纯靠恐惧战胜的。”
“你一个人进去还是太危险了。”
“可是如果没有人在外面守门的话……”
“在这个地方没有哪里是安全的。被困在里面，或者在外面。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进去吧。最重要的是，守门这个方法其实没有意义。真要锁住门，你因为有个人在外面守着就有用了吗？”
“守门……没有意义？”
“我当年执行的第一次血字任务就用过类似办法。但最后门强行关上的时候，幸好我避开了，不然我至少会断一只手。当然，这样的细节不会记录在血字记录中。”
既然柯银夜都那么说了，董邪也无话可说。
“那……我们就一起进去看看。”
走入玄关，董邪小心翼翼地四周环顾，而看着银夜一脸的镇定自若，则是稍稍放下了心。
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随着深入，更是看到靠近餐厅的位置，有不少椅子杂乱地倒在前面，看上去似乎是被人强行砸出来一样。
董邪越发感觉到恐惧，在这个神社发生如此可怕事情的时候，他竟然是睡觉。但当时他也没有其他选择，血字会一直持续到今天晚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补充睡眠是支撑不下去的。
“前……前辈……”
“没有必要不要对我说话。”银夜却是压低声音说道：“还有，我也并不能保护你。”
银夜此时将视线集中在四周，搜索任何有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
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到处翻倒的椅子。不过，没有留下鲜血和尸体。
说实话，银夜反而希望能在这出现鲜血。有血出现，说明恶灵会在杀人的同时留下血，那么在银羽失踪的房间没有留下任何鲜血，反而就能证明她存活的希望变高。而这种没有尸体也没有血的情况下，反而让他觉得强烈不安。这就是过去那种恶灵杀人不见血的常见方式。
随后，二人一步步朝着餐厅那边移动而去。
董邪来到门口，看了一下里面。昨天还很热闹的餐厅，现在里面那张长桌都掀翻到了地面上。各种杂乱的椅子倒在地上，而里面的脚印则更加杂乱。
“各种方向的脚印都有……无法判断那些人是不是在里面被杀死……”银夜用只有身旁的董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人数至少也有五到六人左右。”
董邪不禁越来越佩服银夜，他虽然也有观察那些脚印，但并没有想得如此细致。现在看来，他还是要在血字任务中学习更多东西。
随后，二人走入了餐厅内。
餐厅的窗户，此时有一两扇敞开着。暴雨时不时从里面倾泻而入。
“他们打算通过窗户逃出去吧？”董邪看着这一幕：“所以才……”
“但是，没有人逃出去。”
银夜靠近窗台，不难发现，在那上面没有任何脚印。
但是，已经有不少脚印到了窗台下方，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出去。这当然不是偶然。
完全是如同在玩弄这些人一样，在他们逃出去的前夕将其杀死。
“看来……至少不是一个不由分说就瞬间杀死他人的恶灵。”
看到这一幕，让银夜宽心了一些：“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杀死你妹妹和我妻子。”
“但是……她们现在究竟在……”
“对血字任务不要用常理思考，她们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银夜现在虽然还算理智，但他的内心依旧在颤抖，其实现有的线索要推断出银羽不死还是严重不足的。但说到底，人终究不可能永久保持理性，尤其是在这个状况下。这一点，对他的判断，也造成了一定的干扰。
“再去别的房间看看。”
“嗯。”
董邪时不时回头看着餐厅的门，就怕门和窗户同时关闭，那就很恐怖了。相比之下，银夜反而对此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而就在靠近那翻倒的桌面的时候，董邪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肉。
这个重要线索，他之前也告诉了银夜。听到这里，当时银夜也是若有所思。
绯村花火用手机告知他们，不要吃任何鱼以外的肉类料理。那么，那绝不会是普通的肉。关于这一点，董邪也有很多思考。本来他的想法是，等神社开始出现恶灵，并开始大肆杀戮后，那些人恐怕就会说出真话了。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现在那些人大部分都被杀了，根本就无法知道真相了。
“前辈，我们不如去厨房看一看吧？”董邪提出了这个建议。
“肉”是让董邪最在意的一个地方。
那如果不是牛肉，究竟是什么？那么，不如去厨房看看？也许能残留一点线索？
“你是在考虑那肉的事情？”
“对，那到底是什么，很让我在意。我甚至怀疑，那会不会是……人的……”
银夜在第一次听董邪说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说说你的看法。”银夜想听听董邪的见解，在他看来，董邪可以活过三次血字，也不算是简单的人物了。
董邪想了想后，说：“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也许他们使用活人当做祭品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来获取可以除灵的能力。我可以确定，现在的临时巫女并没有这个家族的血统，所以这是通过外力也能获得的……”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临时女巫没有北山家的血统？”
“现在的北山家巫女姓绯村，过去曾经是这个家族的管事，她和她丈夫都是这个家族的下人……”
“这只是表面如此而已。有钱人有私生子女，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的观点也有分析的价值。”
董邪敏锐地从这句话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我的观点”？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银夜也有他的观点？
“前辈，你的看法是什么？”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银夜看着这一幕，说道：“也许那肉，是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而且，从你描述的肉量来看，那不会是单纯做给深雨吃的。”
“那？”
“这个家族的人，有在长期食用那种肉。他们，甚至可能在用某种手段进行着养殖……”
第二十一章 冰箱
风不断呼啸着进入室内。
由于董邪和银夜都为了多一个可以逃出去的通道所以没有关窗户，穿堂风不断吹入室内。
此时此刻，董邪有着强烈的不安预感。和平素的血字不同，他的性命现在完全是别在裤腰带上，被卷入如此的一个血字，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前辈，你刚才的说法，是不是有想到什么？”
这时候，董邪只能靠和银夜进行对话，来稍稍缓解内心的恐惧。即使只是银夜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也想知道他目前的想法。
银夜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你看过一部叫做《富江》的日本漫画吗？”
“看……看过……”
“那就不必我多解释了。”
《富江》是日本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的代表作之一，甚至不夸张地说，董邪之所以会成为撰写灵异小说的网文作家，这部漫画至少有五成的因素。学生时代的时候，刚失去父母没多久，在学校内也总是被视为异类遭到欺辱的他，时常会跑到学校后面的漫画租书店看漫画，对这部漫画印象深刻。
富江是一个恐怖的不死魔女，在漫画家的塑造下，她每次都能魅惑男性，而诡异的是被她魅惑的男性越是爱她就越是会产生出肢解她的**。这种奇葩的逻辑让人无从理解，只能解释为是魔女富江的一种诅咒。而每一次被肢解，富江就会如同癌细胞一般增值为更多的个体，而不管被杀死多少次都还是会一次次复活。而每一个富江却都是会继续魅惑男性，然而一次次循环……
这时候，董邪想起了银夜之前提及的“养殖”二字，顿时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极为恶心的恐怖画面，一时间感觉到胃部都开始翻涌起来。这么说起来，蒲深雨昨天晚上就是吃了这样的东西吗？
如此想来，他竟然有些不敢朝着厨房的位置移动过去了。
但，来不及了。这时候，他们恰好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厨房大门口。这也实在是让人有些讽刺。
厨房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而董邪则是一眼看向了厨房内冰箱的方向。
在冰箱里面……是否会有着“肉”的存在？还是说肉被保存在其他的地方？
银夜和董邪一前一后迈入了厨房。
厨房内也有一扇窗户，此时这扇窗户也是开启状态，大量的雨水从中飘洒而出。而他们二人，都是朝着冰箱的位置移动而去。
二人走到了距离冰箱还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住了。
这里面到底还是否残存着“肉”呢？
“前辈，我是这么想的，即使肉最初的存储地点不是在这，也有可能取出更多，昨天宴会上的应该不会是全部，可能还有婚礼上会使用的部分。”
“我认为不太可能。绯村花火发信息，说让你们不要吃肉，也就意味着，北山家族不打算将肉和家族外的外人共享。而举行婚礼，却只有在自己家人的餐桌上单独放一份肉类料理，未免也太不自然了。不过，这个家族的人行事也很不正常，看一看也可以。”
二人要说现在心里不怕，是不可能的。虽然听起来很讽刺，但他们宁可现在能受到公寓的保护，能够克制恶灵行动的，也只有公寓。若没有公寓在住户背后，所有的恶灵都可以在瞬息将他们杀死，而他们也不会有哪怕0.01%的生存希望。
随后，银夜提起手上的雨伞，然后将伞柄勾住冰箱门上的扶手，随后不断后退，仅仅抓住了雨伞的最尖端，和冰箱保持了最大限度的距离。
“前辈，你再退开一些，我帮你拉开吧。”而这时候，董邪则发声道：“我说过，你的情况会比我更危险一些。”
银夜看了一眼董邪，思索了一番。
“你再站远一点吧。就算遭受袭击，死的也会是我。如果我死了，请你帮我找到我妹妹。拜托了。”
“董邪，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妹妹是你的亲生妹妹吗？”
董邪万万没想到银夜会问出这个问题，露出万分惊骇的表情。而银夜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你不必回答了。”
“为什么前辈你会……知道？”
“我曾经和你是一样的，所以看到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那并不是担心亲人的眼神。”
银夜随后又后退了一步，让董邪拿住了伞尖。
“那么，拜托你了。但是，不要死吗，我们都得活下去。”
董邪不得不说，银夜真是一个极为温柔的男子。
随后，他握着伞尖，一点点将冰箱的门打开了。
几乎是将冰箱的门拉开后，他就和银夜迅速开始朝着后面跑。
冰箱内……看起来却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里面摆满了各种蔬菜，牛奶，调味品，以及……冰冻的肉块。
看到冰冻的肉块的时候，董邪也是很紧张。但是，一时之间，他却也不敢上前。
老实说，他在内心深处，反而希望冰箱大门打开的时候，他能够看到一些异常古怪的东西来，那么，反而可以获得线索。而看着冰箱内冰冻的肉，却也不知道，这肉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种肉。如果要说去接触它，董邪也万万没有这样的胆量。
接近？触碰？可是，变成这个样子，也分辨不了这是动物的肉，还是……那什么肉啊？
二人手上的手机都照向冰箱内，而现在看来，看不出什么变化。
“究竟……”
其中，在冰箱上面的第二格，有一大块肉被保鲜膜包起来，而奇怪的是，这肉虽然被冰冻起来，但似乎依旧在朝着外面……
淌血？
就在董邪思索的时候，忽然他看见，从冰箱内部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来，抓住了那一大块肉，然后缩回到了冰箱内，隐没在了肉后面的一堆蔬菜后方！
看到这一幕，董邪和银夜愣了足足一秒，立即撒开腿朝着厨房的窗户跑去！
二人都是身手矫健，跨上窗台就直接冲了出去！随后，董邪打开伞，二人就在暴雨之下跑了起来！
跑出了许久后，二人才在一座别院的屋檐下停了下来。
“刚才那是……”董邪依旧是惊魂未定，他还仍然记得那只手！
银夜死死攥紧双手，紧咬牙关道：“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那冰箱里的肉不是普通的肉。那是……”
“类似富江那样的，非人类存在的肉吗？”
董邪此时只觉得很疯狂。
通过吃下了这种肉，获得异能力？
“这些人都是疯子！”董邪只感觉大脑都有些错乱了：“他们都发疯了！”
“这没什么。”然而银夜却平静地说：“北山家族的家主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他们做过比这疯狂百倍的事情。”
董邪当然知道那“疯狂百倍的事情”是什么。
“日本这个国家，因为国土始终处在灾难中，让他们开始轻视自己的生命，也轻视他人的生命。他们能够轻易地杀死别人，也能够轻易地杀死自己。如果是能够达到某种目的，他们的确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董邪听到这里，就想起昨天晚上北山真辛的那些话。他能够轻易地说出处决，切腹这样的字眼，将仆人们派遣出去到外面的树林中送死。在他的眼中，完全没有将这些人的生命当做一回事！
“我就算死，也不能因为他们而死！”董邪想到这里，几乎是将嘴唇都要咬出血来：“我也不能让阿凝因为他们而死！否则，即使北山家的人没死绝，我也会拉着他们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