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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奀     一剑画天txt下载     一剑画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第二门的三人(下)

    “因为不能够让对方任何一个天命妖族有机会提前体悟返虚境界,就算是你我上场,要当场杀灭一个有着天命境界却有返虚法力的妖怪,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正道禅师叹了口气:“我和北冥道友都不擅长杀伐,而卢道友你则是太过一往无前,一刀出无法无天的气势自然是好的,可是对于妖族诡诈的神通法术应对就要差一些。”

    “钟天师杀力倒是够,但是应该留作杀灭对方大妖的手段。”一生和尚接口道:“而如果我方出了任何一个返虚,那对方最可能是让‘那七人’之一出战,之后体悟返虚境界后有很大概率成为返虚——这意味着对方并不用胡言作为炉鼎就可多一返虚!”

    卢不为这回听懂了。

    毕竟每一个返虚都是宝贵的,多一个,这架就更难打,这他还是懂的。

    一生和尚能够参与这种返虚之间的对话是有道理的,他的智计,大局观等都是修士之中数一数二的。

    “所以三个人都必须是天命境。”一生和尚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他说道:“我会提醒纪古和小天师两个人好好休息多做准备的。”

    一生和尚这不算是违礼,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几位返虚要定下的人选,只不过先说出来,然后先回去做准备。

    和月叶州妖怪交手,是连一生和尚都需要好好准备的。

    卢不为还是有些奇怪,一生和尚出战他是肯定的,这小子对于佛家神通本就精通,杀力还不一般,拳法掌法都有极高造诣,那个小天师他也听说过。

    卫泽,天师府的下代天师的最强人选,十二岁修道,三十载天命初期,又是三十载天命巅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返虚修士,毕竟七十有二的岁数,在修士之中,只能算是少年,很多修士甚至此时还是金丹境呢。

    而且其道法掌握也很好,天师府最著名的看家本领有三样,符箓,阵法,以及雷法。

    卫泽几乎把这三门法术练到了天命境的极限,因为钟天师给他过一个“善”字的评价。

    这句评价当时听过的人是如此复述的。

    “若是我在你这年纪,你这境界,自然不可做到此种程度,善!”

    整个四方界中,钟天师可以说是在这三种法术上成就最高,能让钟天师自愧不如,可以说卫泽有让天师府法术更上层楼的能力。

    只是需要时间。

    此时他一同前来,虽然不是返虚,但是此时作用——

    “比我们这些返虚要有用的多。”正道禅师轻道:“有小天师在,可保证一场胜利,有一生在,又是一场。”

    卢不为说道:“这小天师不是吃饭睡觉都是修行?所以法力极为凝实,完全不需打坐,而他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法术……的确比我这个只会砍人的大老粗厉害——但是那个叫做纪古的小子可不能上场啊,他不厉害的。”

    卢不为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样子:“那小子是我看上的徒弟,既然我看上了,若是现在抛头露面,说不得就被哪个更会教徒弟的给看上了。钟老天师,北冥老道士都是极其会教徒弟的,这若是和我抢,我也打不过,道理上也讲不通——跟着那两位说不定明天就返虚了,我不能让纪古上场

    ——”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抓住周生当徒弟的机会更大,可是还是惋惜纪古可能成为别人徒弟,所以才如此说。

    卢不为一直缠着周生要创立什么大刀门这件事其实几个返虚都知道,所以这前因后果他们只要简单推算就都能明白,可是也都看破不说破。

    北冥道人只说道:“那纪古算是不错战力,脑袋灵活,当做一个凑数的吧。”他接着说道:“既然已经定下了人选,那就要排序——就怕他们知道我们的人选,月叶州消息闭塞,我们不知道他们妖怪的名号实力,到现在也就只是知道了有个八妖的名号,却也不知道具体修为实力,法术本体。”

    北冥道人严肃的说道:“可是他们很容易就知道我们这边的底细,不说能掐会算的妖祖,光是我们这几位都名声在外,必然会被提防——甚至场下两人当场开始思量应对之策。”

    钟天师却突然开口:“非也。”

    这句非也的意思比往常都要长。

    钟天师的大体意思就是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妖怪们要探听,要推算,要反制都随他们去,在那些妖怪法力传音波动的时候,更容易通过他们的法力分析出修为深浅,甚至推算出他们相应的神通。

    这种事情某种程度上是可能的,比如钟天师的法力就充满了雷电的毁灭气息。

    “有道理,若是能够探知他们的本相,有了针对,就更容易赢,这第二门两天才可一次,我们等不得,所以一定要尽快拿下。”北冥道人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人族修士就算是让一生和尚,卫泽小天师,还有纪古出场,也没有把握一次赢下,若是妖族的实力过强,也要再快一些,每拖的时间久一点,月叶州那场大婚就更容易举行。

    “所以战斗过程一定要慢,要稳,才更容易推算对方实力。”正道禅师总结道。

    钟天师又说道,这次他少有的笑了,说了三个字,字面意思:“我徒弟。”

    小天师卫泽也走上了擂台。

    “哦?是小天师?”这天星竟然似乎是认识卫泽一样,卫泽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相貌年轻,岁数虽然是七十多岁,可是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太乙山度过,所以双目纯净,真的如同是一张白纸。

    他的衣服也是白的,身上衣带也是白色的,不过他的头发很黑,相貌应该也算是英俊,身后背着一柄乌鞘古剑。

    若是他这副模样被中州仙家女子见到,必定都会赞一声翩翩美少年——这是一种气质,长相只是其中一部分,卫泽有一种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出尘气质——

    钟天师若是站在人群中,那种不染世俗的老仙师的气质,便是出尘。

    “天师府卫泽。”卫泽也自我介绍道。

    天星看了看卫泽,突然道:“咱们是两州之战,甚至关系生死存亡,所以这规矩也是不论生死,对吧。”

    卫泽一愣,似乎第一次听说“不论生死”这个词,却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天星又接着说道:“不过咱们也不能说一方输了就打生打死,所以若是出了这土台,便算是另一方赢了,也就不用杀掉对方了?可好?”

    卫泽点了

    点头,说道:“那便开始?”

    天星说道:“那便开始了。”他刚刚说完了字,卫泽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过一息,而之前两人分立土台两边,至少有三十丈的距离!

    “身形好快。”纪古在场下看的津津有味:“天师府没有这种身法吧。”

    一生和尚却皱着眉头。

    因为天星躲得很快,卫泽并没有拔剑,他手中捏着一张符箓,贴向了天星的时候就被躲过。

    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定身符箓?”天星还有时间看向那符箓,卫泽手中的符箓却已经无风自燃,一股赤黄色的火焰从符箓之中喷涌而出,烧向了天星。

    这是转符,和法术上的转咒类似,却更简单一些,说白了就是符箓之上的纹路同时有两种效果,定身不成还可以用来攻击。

    卫泽的眼睛自然也是盯着火焰,火焰冲向了天星,天星也已经抬手要抵挡——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天星的声音。

    “哦?这火焰似乎有些门道,看来不能用手触碰。”这句话最是清晰,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

    比如天星的惨叫,天星的惊讶,对火焰的咒骂,卫泽境界很高,所以能够很轻易的从这些很小的声音中分辨出来无数信息——

    这是不可能的,听起来这天星似乎是已经和自己这“不灭火”对阵数次?而且天星就在他眼前,为何能在其身后说话?

    眼前的天星双手一翻,法力附着在外面,把不灭火挡在外面,然后一把甩开——

    那不灭火附着在天星的法力之上,然后缓慢的燃烧着。

    “沾染之后就不会熄灭的火吗,真是可怕啊小天师,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天星没有说完,因为卫泽双手掐诀,那落地的不灭火猛地分流,一部分在土台上,另一部分漂浮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临兵斗者——”卫泽并没有把法诀念完阵法就已经发动,冲天火柱升起,周围刚刚生长出来的树木又都被高温烤的枯萎了,近处观战修士都不得不用法力抵挡这股可怕热力,有些修为不济的只能够快速后退。

    而卫泽的剑已经在手中:“——皆阵列前行。”其后半句法诀念出,法术已经完全不同,以那柄古剑为基础,天雷滚滚,冲入火柱,雷电交织,一瞬间赤黄色的火柱被白光照亮。

    一生和尚佛唱一声。

    纪古则说道:“一般妖怪,只要不是上古异种,此招之下,已经是神魂俱灭——这小天师看着人畜无害,动起手来是真的——”纪古的话语没有说完。

    因为天星没有死,甚至连一点被火烤雷劈的样子都没有,已经闪身出现在了卫泽身后,铁质面具上有着幽幽寒光,他手上已经戴上了两个金属拳套,也是带着寒光!

    ps:对于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争论,经久不衰,还有一版本就是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不大也曾看过辰东大大的遮天一书,其中使用的其实是后者,不过不大手头正好有抱朴子内篇一书,确实在内篇登涉十七中翻到了皆阵列前行的原文,是故就先用此版本,不过其实只是一句咒语,并不影响。

第二百零五章 天星和贾布(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

    卫泽没有时间去想,天星是如何出现的,他手中剑已经反刺身后,剑尖带着电光。

    然后他就再一次听到了那古怪的对话。

    “这剑不可硬接!”然后还有一声凄惨叫声“雷法大成!”

    声音都是闷闷的,自然是天星的声音。

    可是这些只是杂音,真正的声音只是卫泽的剑鸣夏然而止,天星的手套已经牢牢的握住了卫泽的剑。

    那双手套看起来材质坚硬,似乎能够轻易扭断卫泽的古剑,“先脱身,”卫泽还弄不明白敌人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他只好这样做,他的袖中涌出大量符箓,不下千张。

    这些符箓把他的人包裹起来,然后符箓汇聚,飞向了土台的另一边,再次出现已经又回到了刚刚他上台时候的角落。

    “哦?小天师不进攻了?”天星的语气依然平淡。

    台下纪古已经皱起眉头:“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天师身后的?”

    一生和尚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眉头也皱着:“不知道。”

    这很不可思议,毕竟如此多的人看着,似乎谁都不知道天星是如何移动的,所谓瞬息而至,其实只能是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移动,这种移动的克制方式其实就是修士的眼力。

    四方界中有很多异瞳,又或者是专门修行眼睛的神通法术,破瘴,千里,都是出了名的眼睛神通。

    一生和尚没有特殊修炼过这类神通,但是他的法相已经大成,目力之下几乎没有他看不清的速度,他却丝毫看不出天星是使用了身法移动的。

    而另外一种看起来如同瞬移的办法就是将自己通过空间法术移动到另一个位置。

    但是这样就一定会有法力的波动。

    依然没有。

    白衣皱着眉头:“老道……”

    北冥道人摇了摇头:“只有一次,我竟然也看不出。”

    天星笑道:“那我就要动手了?”他的话音刚落,他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卫泽身前,和刚刚卫泽的进攻是一样的,可是天星更快——甚至毫无预兆。

    白衣眼睛眯起,他只是一具法力凝聚的身外身,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速度很快的就只能够靠法力感知,身外身几乎谈不上目力“老道?”

    北冥道人苦笑:“第二次欧威还是看不出,法力的感知上他就是突然出现的,根本不是抬腿来跑——”

    天星的速度的确是超乎卫泽预料,他手中剑却自然而然的挡在了天星一双铁手,卫泽然后们的发力,把天星架开。

    “攻守异位,小天师你反应倒是很快,厉害厉害。”天星笑道。

    他的笑声很干哑,甚至笑声还在持续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到了卫泽身后,一只手都搭在了卫泽身上——

    这双铁手,能够抵挡那雷剑,自然能够随手捏碎卫泽的肩膀。

    卫泽感受到那不应当出现的寒气的时候,崭新出了大家弟子的风范,错步转身,抽肩出剑,一气呵成,递剑直刺。

    却刺了个空。

    天星

    又已经不在原地。

    卫泽愣住,他很少愣住,可是此时他只有愣住。

    “是不是眼前出现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或者感觉这已经不像是法术,而是幻觉一类?”天星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站在刚刚他被架开时候站立的位置。

    场外,“我感觉他们说话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感觉?”纪古突然说道。

    一生和尚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没感觉,而是想不通。

    因为在他们看来场中人的确没说话,却给了所有人一种他们说话的感觉。

    “没事,你完全可以把你的感受说出来,他们听不见的。”天星说道:“疑惑?恐惧?又或者是见到了一种有趣法术的兴奋?”

    卫泽不答,他袖中涌出更多符箓,他手中法诀不断变化,这些符箓也汇聚成了一个丈许高的符箓巨人,就如同一尊力士,健硕且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天星不动。

    卫泽手下不停,脚下回转,和另外一些符箓配合,画出了一座以他为中心的防御阵法。

    天星还是不动。

    卫泽手中的古剑之上雷光也更盛。

    “因为不明白所以准备继续观察?多重防护以便应对我的进攻?实在是经验老到,你真的很少下山历练吗?”天星不禁感叹,

    他依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卫泽持手中剑隔空画符,几道晴天霹雳猛地劈下,汇聚在他的剑尖,符箓成一层雷电覆盖在了他一身白衣上。

    天星却叹了口气:“我也不能一直看你出招自己什么也不做,所以——”他双眼本是充满了无奈,却突然变得凌厉,充满杀气。

    天星那闷闷的声音不大:“取你一只眼睛吧。”

    卫泽瞳孔猛然收缩,他全身三千六百根汗毛都根根竖起,这种危险已经到达了让他魂魄都震颤的程度,他手中剑猛然挥舞。

    他不知道天星如何进攻,但是他知道天星即将出手!

    天星的手已经收回。

    自始至终他都站在原地。

    可是他手中已经拿着一枚眼珠。

    是卫泽的右眼。

    卫泽手中剑挥舞的时候对于右边防守最严密,因为他有手持剑。

    天星还在感叹:“哦?看来是有什么道家神妙的目力神通。”那枚眼珠其上竟然浮现点点星光,似乎是北斗七星。

    他却突然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没法动嘴,我还带着面罩。”说着就铁爪一合,那枚眼球碎成了点点星尘。

    卫泽的右眼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黑洞,安静的流着血——这血其实刚刚开始流出,就连卫泽自己的眼睛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摘走。

    他第一次发问:“为什么?”

    天星却似乎是在享受的看着手中的残余血迹:“你要问为什么我没有直接卸掉你的头颅,还是问我为什么能够拿走你的眼睛?”

    卫泽竟然还能平静,说道:“两者兼而有之。”

    天星好像一瞬间找到了一种全新的愉悦,他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哦。”

    卫泽

    凝神以对,见过一次两次找不到办法,但是只要自己能够多接下几招,绝对能够找到这种法术的破绽——

    没有法术是完美无缺的,只有强大的法术,而不会有完美的法术。

    天星的声音从盔甲中发出,咕咕哝哝,在周围人听来就是一些无用的呓语,亦或是没人能够理解的,妖族的法术咒语。

    “你现在和他们听到的,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天星还在卫泽眼前,就算卫泽失去了一只眼睛也绝对不会看错,可是天星的声音就在卫泽的耳边响起。

    卫泽全是依靠过人的反应才回转剑身,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毫无预兆的,天星出现在了土台的角落,然后抓着卫泽的衣领就把他提到了土台中央。

    “他们看来,或许是你我扭打——或者是你我伯仲之间。”天星说道:“但是你感觉完全不一样吧。”卫泽一剑出,天星又消失不见。

    “想不通?到底是我能够使用空间法术却毫不引起波动,还是我速度已经快到超出了你的眼睛?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天师你还有办法破局吧——我能看得出你的自信。”天星的身形完全不合乎任何修士步法的规律,完全是毫无道理的,突然出现又消失。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记忆’?”天星的眼睛睁得很大。

    “记忆是可以改变的,我可以记住很多事情,包括你我战斗开始到现在的每个细节,场边有几颗小草,那边的杨树摆动了几下,而如果我记得它不存在,那它就不存在了——”

    卫泽的神念法力早就笼罩了整个土台,周围环境他也了解,却没有那么注意,当天星嘴上说到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那土台边的几棵树。

    其中一颗树悄然消散,而上面站立的几只如同乌鸦的怪鸟叫了两声,飞起,又落在了旁边的树上。

    天星伸出了一只手:“而在我的法术中,如果我‘记得’我在你身后而不是身前——”

    卫泽手中剑已经斩向身后——他的这种反应不管谁看到都会喝一声彩。

    但是他回转到身后的时候,剑未到,天星的手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铁爪上还握着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

    天星接着说道:“——我就会在你的身后,不过我好像忘记我不应该伸手的。”他眨了眨眼:“另外现在他们能够看到这一幕了,我可以选择,让别人‘记得’我经历过什么,所以我的话,他们一点都听不到,却能够看到你的心脏已经碎了这件事实,虽然很消耗法力。”天星铁爪未动,卫泽的心脏却自行碎裂。

    修士惊呼,大叫声络绎不绝,他们都认为这是天星用法力捏碎的,但其实天星只不过是“记起”卫泽的心脏碎掉了。

    卫泽口中溢血,猛提起一口气,未持剑的一只手掐诀,符箓巨人双拳猛砸。

    天星只是跳开,他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戏谑——

    我若是不在他们面前用我的法术,他们就看不到,你若是不说,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卫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天星要消耗莫**力,去影响所有观战的修士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天星与贾布(下)

    他的法术,不希望有人知道,但是他却告诉我。

    卫泽明白了。

    天星不准备让他活下去。

    卫泽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不是自己或者可以成为天师府大天师,不是自己光明的前途,高超的修为,而是想要高声喊出天星的法术——这种法术如果不知道其中奥妙,见到一次,人族修士就要死一个。

    他却已经喊不出了。

    天星的人已经欺近,本来应该死命护主的符箓巨人却倒在了他的身后。其上满是裂痕,核心符箓都被划开——只有卫泽自己对战自己的符箓巨人才能够精准的破坏所有的核心符箓,天星似乎对自己的符箓太过了解了些。

    心脏被捏碎,卫泽一身法力化去大半,还需要用法力强行提一口气,才能让自己存活,法力几乎都用来维持他自身生机。

    天星这一抓,他挡不住。

    甚至也没想挡住,他手中剑刺出,只为了攻敌之必所救,然后好让他能够说出天星法术的奥妙。

    天星有两只手,卫泽却只有一柄剑,天星的一只手抓住了卫泽的剑,另一只手却探向了卫泽的咽喉。

    一抓即破。

    剑也被扭断。

    或许在生死之间,卫泽的思路更加的清晰,他在听了天星的解释之后,感觉有一丝不协调,现在他明白不协调的地方了。

    若是他能够随意的“记住事情”,为何不“记住卫泽已经死了”,又或者“记住符箓巨人消散于天地间”?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卫泽也听到了怪声,那些人似乎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与自己的战斗,然后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自己。

    事实上天星的每一次动作都是完美无缺的,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演练过之后一样。

    卫泽眼神低垂,脑中想着,却发不出声音:“原来是如此无聊的把戏……”

    光是依靠“记忆”是不可能有那么巨大的改变的。

    不过如果在记忆中有插入和删去,就能够做到,比如天星的记忆之中有过了第一次对战卫泽的经历,第二次对战卫泽的经历,第三次……这些经历都是真实存在的,还不过天星忘记了之后卫泽也忘记了,这样一切都会回到最开始,天星就能一次完成对他的反制。

    而那不可思议的移动也是同样道理,若是他“忘记”的是移动的过程,那他就可以突然出现在任何地方。

    中间毫无连贯性可言也无所谓。

    前提是必须经历无数种可能性。

    所以这是完全不同的法术,或者说是天赋神通——法术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天星首先是用神通让所有人都出现错觉,同时告诉卫泽一个假的神通内容——都是为了遮掩这神通真实的一面。

    天星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突然抬头:“哦?看来你是弄懂了?不愧是小天师啊。”

    卫泽已经没有什么气力惊讶了,他说不出话,这天星是如何知道自己想法的?

    天星已经站到了无力动弹的卫泽身前:“因为你在其中一次我没有撕破你喉咙的时候说出来了,你说给那些修士听的,不过不好意思,那段记忆我‘忘记’了——”天星又一次举起了手上铁爪。

    鲜血铺满了小半座土台,在第三爪的时候,卫泽最后用来防护的法力就已经消散,第十二爪之后卫泽就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没有修士预料到会如此

    惨烈,这本应该是必胜的一场。

    “不是小天师弱。”白衣手中有剑,他却不能上场,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不能上场。

    土台已经是另外一处天地,若是想要进入其中,只有一方死亡或者退出土台范围。

    这也是为什么天星要吧卫泽拉到土台中央的原因。

    每一爪下去,地面都颤动一下。

    第十三爪——

    天星的手被人拉住,是付戾,因为一柄剑已经停在了天星的头顶。

    是钟天师,他须发皆张,看着天星,剑却不能劈下。

    第二门的规矩,并不是如此,就算是钟天师,也要守规矩。

    “多谢钟天师不杀之恩。”天星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说道。

    钟天师能够进来,说明卫泽已经完全断气。

    魂魄都被天星生生撕烂。

    没等修士怒骂,贾布已经跳上第二座土台,那土台自行移动,和第一座在中间的土台交换了位置,贾布高声说道:“这在我们月叶州很是常见,甚至都不算是血腥二字,若是你们没见过,大可好好见一见,我是下一个,有谁要来?”

    钟天师缓缓吐出一口气:“徒弟技不如人,作为师父的——”

    一生和尚已经站上土台:“天师先帮助卫泽师兄收敛尸体,第二战小僧来便是。”

    绝对不能让钟天师出手,至少现在不能。

    贾布却放声大笑:“似乎是抽到了好签,一生和尚大名久仰久仰,传说都可以叫大师了不是?”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法力的动向,似乎连人手顺序的安排都已经知道。”北冥道人摸着白花花的胡子。

    “有内奸?”卢不为这个时候一点都不笨:“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这件事的修士不多。

    “我感觉只要把我们这边的修士名录给他们一份,就都知道了。计划的话有妖祖的占卜,而且妖怪的才智都不低,不有个说法叫做智计近妖吗?”白衣很冷静,也必须冷静,不能被对方影响。

    “第二场一生先上了,也不知道那贾布是什么妖怪。”上一场必定会赢的小天师竟然被虐杀,第二场依然不知道对方修为法术神通等情况,一生和尚……

    或许会有那最糟糕的可能,白衣却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不要向着那个方向想。

    一生和尚手中并没与什么武器,同样这贾布也是两手空空。

    “听闻大师擅长法身法术?”贾布说道。

    一生和尚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可否开始?”

    贾布说道:“自然可以,我是月叶州贾布,不知大师能否让我见识一下,那所谓金身法相到底是什——”他的话语还没说完,一只硕大拳头已经猛然砸下,一生和尚全身金光笼罩,他的金身法相有了变化,变得更小也更凝实,本来可以对战巨兽神魔的法相变小后更加适合与相差大小不多的修士对敌。

    法相虽然面相慈祥,与一生和尚有几分相似,可是双目圆睁,不怒自威,脖子上戴着一串巨大佛珠,虽然无风却悠悠飘起,金光流转,似乎全部的法力都集中在了这一拳上。

    一拳出,半个土台都塌碎了下去。

    金身法相把他包裹起来,宛若神灵,一只拳头慢慢抬起。

    地上却有一个圆形的大坑。

    “这坑……本来应该是没有的,也不是一生拳头造成——”纪古瞬间发现不

    对,高声叫道:“一生快让开!”

    比他声音更快的是他身前坑中突然闪过的红光。

    红光伴随着巨响,巨大的冲力从坑中传来,巨大的力道把一生和尚掀出很远。

    烟尘过后,坑中慢慢走出一人,兽皮破碎,露出了有些瘦却很结实的上半身,贾布似乎毫发无损。

    “这就是所谓法相?缺少一点杀气啊——”又是一拳,打向了贾布,贾布竟然也抬起一直干瘦的拳头,伸出五指,与一生和尚对撞在一起——

    一只看起来不大的手,对上一个比贾布整个人都要大的拳头。

    拳头却停止。

    “我的神通其实简单的很,告诉大师也未为不可,我碰到什么,什么都会爆炸——”一生和尚瞳孔缩紧。

    刚刚的大坑就是如此来的。

    火药是凡人研制的东西,对于修士来说,对火药的威力很是害怕,而高阶修士则将其看成法术的一种,毕竟很多修士的火法效果相似,精通机关术的公输家对于火药的配置也是登峰造极,已经可以将其运用在战斗中。

    但是如果整个法相都变成了火药——

    战斗瞬息万变,一切思绪反应都需要快上加快。

    “还不把法身抛开——”纪古旁观者清,想的也快。

    一生和尚伸出的拳头已经无法动弹,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可以爆炸火药,而一生和尚感受到这种变化正拳头传递到法相全身。

    他却并没有抛却法相,另一只手回护身前,挡住了贾布的拳头。

    这人法术诡异,身体也无比强悍。

    一生和尚确定这件事之后他的整个法相就发出红光,无比耀眼,然后炸裂开来——

    轰——

    “用自身法力引导然后让法相变得更容易炸开吗?”贾布很是稀罕的说道:“真是老谋深算啊,大师。”他看着场中那团高高升起的烟尘:“我第一次遇到法力如此顽固,没有办法转化的法术呢。”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烟雾中,是一生和尚,一生和尚身上有很多灼伤,他的僧衣变得破破烂烂,里面的身体却不同于他可称得上俊美的面容。

    布满疤痕,似乎作为一名僧人,他经历了太多的死斗,这一身的伤痕都是曾经他对付过的恶人,妖怪留下的,一生和尚从来不以此为荣,所以他从来都喜欢穿他的破旧僧衣,还有破草鞋。

    “我明白施主的法术了。也想到了对策,所以如果施主没有上一位施主的什么神妙神通,或者没有其他手段的话,小僧就要先攻了——”一生和尚口中还有一口烟雾,他说完话,灰尘散尽,他的双目耀眼。

    刚刚不似一生风格的着急先攻,就是为了给对手出手的机会,只有对战过后,才能够知道对方有什么古怪神通。

    贾布说出自己神通的效果也是有深意在其中,他需要让对方畏首畏尾,打乱对方的寻常斗法节奏。

    他嘴角带着现在看来有些残忍的微笑,逼对手以命相搏是最好的,作为妖族他的身体强度远高于一生和尚。

    一切都不只是招式法术神通修为的博弈那么简单。

    所以贾布笑了两声:“我倒是想要听一听大师高见。”

    只要在他面前的东西,他都能将其爆破粉碎。

    “只要不被你打中就行了吧。”一生和尚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说道。

    贾布有些无奈:“啊?”

第二百零六章 一生战贾布(上)

    一生和尚的话语有些出人意料,可是他的的确确说的很认真,他甚至还补了一句:“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的自然是真的,所以这位居士大可放心攻击,小僧不会被你打到的。”

    两人交手,而且还是和擅长肉搏的妖怪交手,一生和尚竟然能够如此自信。纪古已经露出笑容,小天师身死,这确实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是纪古看到了这第二场的希望。

    一生和尚能赢。

    一生和尚双手合十,这是佛家手势,可是多用作礼节,表示对佛的尊敬,实战时候意义不大,因为双掌合拢就代表很难反击,偏偏一生和尚真的双手一直合掌——

    “大师你很自信啊——”贾布很爱笑,他现在还是在笑,他的身形并没有天星的诡异,但是也快到了极致,他一跃而起,居高临下,一拳挥出,打向了一生和尚,拳风阵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被碰到,就会真的如同火药一般,被炸成齑粉。

    一生前一刻双掌还紧紧的贴在一起,下一刻单掌已经错过了贾布的拳头。

    贾布对于自己的拳头很自信,他自认为自己的拳头会被隔开,会被躲开,却从没有想过一生和尚能够正面和自己的拳头交错而过。

    就像春雨飞花穿叶,树叶疏密难知,却总有雨滴能够从其中落下,不沾染一片树叶梨花。

    一生和尚的身体也是如此,竟然在方寸间错开了贾布的拳头。

    然后明明是贾布先出手,一生和尚的手掌已经印在了贾布的胸膛上。

    一掌打飞。

    “居士可知,世间有太多错过。”一生和尚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笑,他脚下不丁不八,并非而是佛门常见的架势。

    “有的时候是人,有的时候是事——”一生和尚还在说话,他的双掌再次合十,似乎这样真的可以出掌更快:“有的时候只是全掌错开。”

    贾布却又欺身而进,他那双比例不正常的粗腿反而卸去了大部分冲力,一生和尚刚刚那一掌似乎只是击退了他,对于他身体却并没有很大伤害。

    一生和尚却深知自己掌力,其中蕴含了佛门法力的同时,还兼容并包,他和唐谦认识许久,唐谦本身就是集百家之长,什么都喜欢偷学一点,而一生和尚的法力之中也就集合了很多其余宗门的特点,阳刚,又极具破坏性,刚刚那一掌若是能够打在修士身上,就会足够把天命境修士的身体全部破坏。

    就算是有一些护体神通天赋的修士也是一样。

    这件事只有返虚境能够看出来,一生和尚的杀力其实也如此的可怕。

    “这小子,真的是个小和尚吗,佛门中人都这么猛?”卢不为不禁叹道。一生和尚之前在八山之上也有差不多的招数,不过那时候所有返虚境需要同时看着多处战场,没有此刻看的如此聚精会神。

    “一生和尚固然令人吃惊,但是这贾布的身体之强,当世罕见。”白衣皱着眉头,然后他问北冥道人:“老道,你之前见过这样的妖怪吗?”

    北冥道人的道观就在中州最北端,天堑崖以北其实就是一出荒蛮之地,那里的妖怪更强,地广人稀,北冥道人依靠一己之力从中开拓出了一处道场,整个四方界除了月叶州,也就是天堑崖以北的广阔大地上妖怪最多。

    而北冥道人门下也以北冥道人本人杀妖最多。

    北冥道人摇了摇头:“若是相差不

    多的妖怪没有,但是我见过一个大的种类的妖怪,他们的身体都很可怕……”

    就在几人说着话,场中又出现了变化。

    贾布再次被一生和尚击飞,每次都是后发先至,而且都是击打在了贾布全身最难以发力的地方,所以贾布每次连硬抗都做不到,只能被打飞。

    贾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突然道:“大师你这是什么掌法?”

    一生和尚笑道:“不是掌法的掌法,这只是一种对敌手段,出掌打拳其实和说话类似,先想后动,说不定效果更佳。”他双手合十只是为了看出贾布招式之中的弱点,然后一掌击之。

    至于出掌更快——

    站在一生和尚对面的贾布体会更深,一生和尚就像是在水中的鱼,只不过这里的水是月叶州的灵气,贾布有些不确定:“你已经习惯这里的灵气了?”

    修士也会水土不服,大部分修士来到月叶州都需要适应很久,不然身体,魂魄,其实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寻常修士大概会下降一成左右,而修为越高其实受到影响越大,因为就像是北冥道人这种返虚境,本身与自己修行之处的天地更加契合。

    到底是返虚修士的身体适应了天地,还是他们站立的天地在努力适应返虚?

    这个问题不到返虚根本没有资格思考,但是低境界的修士之间一直都有猜测,毕竟对那传说中的境界有着向往,他们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为什么返虚都在自家道观洞府修行,而不是结伴而行的原因。

    北冥道人他们四人初来月叶,动起手来一直被妖祖一人压制也有这层理由在其中。

    按照月叶州的估计,返虚修士本来适应的就慢,这里首先有妖祖影响整座天地,然后加之北冥他们是四个返虚在一处,大概需要半个月才不会被灵气影响战力。

    而若是想要在月叶州提升战力,如鱼得水?那至少是需要在月叶州待上十年八载,还不一定能够完成和天地间的契合。

    可是一生和尚才用了几天?

    而且他刚刚出掌的顺畅速度,还有更可怕的一种可能性。

    果然一生和尚轻道:“略有感悟,身融天地而已。”

    贾布脑门见汗,一生和尚在对月叶州的天地理解上,尽然已经凌驾于他这个从小到大都在月叶州生存的妖怪!

    “是虫子。”北冥道人在公输城上犹豫再三,才说道。

    他的话语很清晰的在两个人耳边回荡,一个是纪古,一个是一生和尚。

    “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不确定,这就需要纪古小友帮忙想一想,但是这贾布的身体之强,只有可能是虫子亦或是什么远古血脉,我感觉更像是虫类妖怪。”

    卢不为也能听到北冥道人的传音,他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是虫子?虫子就像是这样,不是一捏就死——”周围都是密林,月叶州植被几乎都是妖祖的分身,他一妖占尽了草木精怪的修行大道,可是除了树木外,兽类虫子都活得很好,公输城附近也总有蚊虫。

    卢不为说的是一只在他身边飞舞的小虫子,他猛地一拍,就像是在证明他说的话一样。

    可是这虫子竟然从他手间丝毫无恙的飞出,还绕着他转了几圈。

    卢不为上半边脸在头发之中,可是能够清晰可见他的下半边脸上贲起的青筋——他在生气。

    一瞬间他双手似乎变成了四只手,六

    只手,八只手,在他周身快速拍动,啪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那只小虫自己躲避是一方面,卢不为手上挥出的劲风吹动它的身形,让它本身偏离卢不为预判的位置又是另一方面。

    足足打了二十多下,卢不为硬是一次都没有打到。

    那只虫子还像是炫耀似得,趴在了卢不为的脑袋上。

    卢不为双目之中放出红光,就算是有头发遮挡还是能够看到那猩红可怕的眸子,卢不为挥起一掌,直接打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劲风吹过把他的头发都吹散开了,只见他怒目圆睁,看着还在头上的手掌,完全不在意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件事。

    白衣不禁暗自叹气,卢不为杀力的确强大,杀伐高明,但是细微处对于力量的控制很差,而且这虫子……白衣眯起眼睛。

    虫子还活的好好的。

    从卢不为的指缝之中飞出。卢不为的速度让白衣都难以看清,只能在法力感知之中感受到他的动作,在一眨眼的瞬间,卢不为已经完成了抽刀,出刀,回鞘的动作。

    天地之间似乎闪过一道强光。

    天上云都被劈的裂开。

    “这都能劈歪吗……”卢不为看着天上还很是高兴飞来飞去的虫子有些丧气,然后说道:“我承认了,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说他像是虫子了——”卢不为虽然有些鲁莽,但是本质上能够到达返虚就不蠢。

    蚂蚁之力,放在人眼中蚂蚁的力气非常小,放在蚂蚁身上却可以搬起数十倍于自己力气的东西,而若是它们成精修行,成了妖怪,那力气更是可怕,而刚刚那小小甲虫,其实被卢不为打中了一次,可是其加壳坚硬,个头又小,卢不为手掌上的力气分散,反而奈何不得这虫子。

    木城之中,少年魃周围时不时环绕几只虫子,他突然伸出了和他人畜无害外表完全不搭边的鲜红舌头,卷起一只虫子就吞了下去,手中还有一道法术光幕,其上画面正是一通努力却连只虫子都杀不死的卢不为。

    这虫子竟然是魃圈养来作为探子的——事实上如此手段,修士很少能够使用,而且看那变化的画面,这虫子只要活着就能通过眼睛一直把图像传送过来。

    本来他们是无法看到公输城的,其中本就有阵法阻碍探查,还有两个返虚站在城墙上,更没有探查法术能够看到什么东西,可是这虫子的眼睛只要所见,都是情报。

    “这个返虚不只是不适应这里的法力,甚至还是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魃开口说话的声音还算好听,却带着一股奇怪的腔调。

    重明一脸嫌弃:“魃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这么恶心啊。”

    魃的视线却一直注视着光幕之中的北冥道人,北冥道人却向着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光幕一黑。

    公输城上,白衣已经出剑,把那虫子一分为二,还不忘和卢不为说道:“前辈不用谢我。”说着就飞身抓住了那虫子的半截尸体,是头部的半截。

    他捏着虫子,输送了一点法力进入其中。

    魃那边的光幕上就出现了白衣的脸,白衣用口型说了句中州广为流传的骂人话,然后虫子就在他双指之间化为了碎末。

    北冥道人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其实骂人话在什么地界,甚至是不同种族之间都大同小异。

    白衣说的是:“干你老母。”

第二百零六章 一生战贾布(下)

    北冥道人的提醒很好的传达到了一生和尚耳中,一生和尚却依然没有变招。

    他其实无招可变,对方的身体强度远超想象,就算是知道是某种虫子,却没有什么办法来对其造成伤害,反而贾布的皮肤给一生和尚一种逐渐变得难以击破的感觉。

    纪古则是在口中念念有词,他知道的虫子种类太多,他必须逐个甄别,就算是修士,知识到达一种不可思议的海量的时候,也会难以立刻想起对应的东西。

    一生和尚已经完全习惯了贾布的移动,还有如何能够避开贾布的攻击来击中贾布——这种事情也是熟能生巧的,但是贾布的进步更快。

    一生和尚的手掌停了下来,停在了贾布的肚子上,明明击中了,贾布却没有被打飞,只是后退一步,脸色涨红,却没有退第二步。

    贾布的双目大睁,咧嘴笑道:“看来已经适应了大师的攻击了啊。”他说着就把拳头向着一生和尚打来,一生和尚赶忙向后跃去,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了贾布的拳头。

    若是碰到,就会炸开。

    纪古嘴中念叨的是各种虫子的名字,旁边的其余修士听起来却感觉这人大概是失心疯了。“甲壳坚硬,行动敏捷……”在一生和尚出掌伴随佛法金光的时候,那贾布速度反而会快一些,纪古又发现了贾布身上的一个特点——

    “趋光性。”纪古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因为贾布的笑容越发的开了。

    纪古突然说道:“一生你不要再触碰他的身体了!”

    一生和尚刚刚要出掌,听到了这一声之后身形突转,一生和尚的步法很快,脚下连动就已经退到了土台边上。

    “他是一种甲虫,名为‘气甲虫’,特点是能够尾后喷吐有毒液体,高温,出了体内之后瞬间变成毒气,然后爆炸——我想他那粗壮的大腿就是这种结构没有错。”纪古说的很快,因为他怕贾布进攻,可是贾布竟然好整以暇的站在不远处。

    纪古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接着说道:“如果他的神通是从‘气甲虫’的习性上进行了拓展,那他本应该用腿来让人炸开,可是用的却是手,那就说明——”

    一生和尚瞬间就明白了,不只是手,腿是神通开始的地方,但是应该是全身都能够使触碰他的物体发生爆炸。

    一生和尚具体在刚刚拼斗的时候到底打了贾布多少掌他自己都记不住了……

    天星走下土台之后一直在看着场中战斗,他轻声说道:“七十六掌。足够把一个人完全变成一团火药了——”

    一生和尚面沉似水。

    贾布手中已经掐诀:“大师你的法力本身能够很好的抵抗我的神通,所以我只好多挨打,多和你亲近亲近了。”他说亲近一词的时候笑的更加开心——

    因为这局又是月叶州赢了,贾布喝道:“爆!”

    一生和尚全身燃起青烟,然后红光亮起,爆裂轰鸣!

    光亮刺人眼睛,声音震耳欲聋,周围修士都被那爆炸的狂风吹得向后退去,

    台下很多知道一生和尚的修士都不禁惊呼出声,一生和尚若是败了,大不了人族修

    士等上一天,月叶州赢一次赢两次不会赢第三次四次,若是一生和尚死了,人族今日之损失,不下于百年后战死两位返虚。

    修士对于族类概念其实很是模糊,因为妖族最盛的月叶州一直封闭,四方界各处零星妖怪并没有太大的作为,所以修士对妖怪的概念,其实大多数都停留在,“用来下山历练的活靶子”,甚至是“不通灵智的蠢物”,可是今天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妖怪的神通,到底有多么诡秘,天才修士在其面前竟然也都不堪一击。

    若是今日先死小天师卫泽,再死中州佛国一生和尚,就已经不是点醒中州修士,而是把月叶州妖怪的强大,深深地烙印在修士心中。

    这会让这些修士见到妖怪都会害怕的提不起剑,掐不稳法诀。

    来参与此战的都是中州以及附近几州短时间内能够调集的精英,若是由此给所有修士种下那“心魔”,人族的下一代修士,就完了。

    想到这些的是北冥道人,所以他的那双苍老的眸子,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

    烟尘滚滚,连修士的感知都被那强烈的爆炸而混淆,难以感觉到一生和尚是否还活着。

    甚至不需要赢,至少要活下来。北冥道人第一次有如此的想法。

    “因为这七道门不只是七道门,三座土台也不是三座土台。”白衣也能够感受到修士之间的恐慌,城中的,城下土台前的。

    议论四起,嘈杂,恐惧。

    第一门给他们的安逸假象完全被打破了。

    “妖怪原来如此可怖——”

    “若是我,根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阻止这贾布,碰到法宝法宝炸碎,碰到我的人,摸胳膊就只能砍下胳膊,不然全身都要炸了——这简直就是毒药,比毒药还毒!”

    “一生大师?一生大师你还好吗?”

    场中只有贾布的笑声,他笑的很爽朗:“一生大师名不虚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可惜还是我月叶州棋高一着——”说完转身就要走下土台。

    黑雾之中的付戾已经要转身离开,毕竟前两场赢了,第三场也就没必要打了。

    人族,中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可以等一等。”一个声音明明没有任何法力,可是其中的平静,还有这个声音,都足以让贾布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也不动,迈开的腿也悬在空中。

    因为这个声音是一生和尚的。

    然后就是一阵阵咳嗽的声音,还有拍打衣服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炸裂了,为何还会有衣服?

    这个古怪的想法不知为何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一生和尚。

    一生和尚身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僧衣,微微发着亮光,他本身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却不知道何时穿了这件衣服,白色僧衣穿在身上,搭配上他那本就无比漂亮的五官,显得不似这凡间应有之人。

    贾布有些不确定:“你……破解了我的神通?”

    一生和尚却说道:“小僧只是没有让居士碰到小僧的身体。”他似乎是怕贾布听不懂,接着又道

    :“从一开始就没有碰到。”他抬起手,那僧衣下坠,上端却如同一生和尚的皮肤,无比细密,纤薄。

    好似皮肤。

    “既然居士能够让碰到的东西炸开,小僧就只好赶鸭子上架的完成了一门法术,暂时它还没有名字,简单来说就是小僧覆盖了很多层法力在身上,居士可以用你的法力浸染小僧的法力,然后炸了它们。”

    一生和尚说的时候还是在笑,就像是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小僧的每一层法力都完全不同,所以居士刚刚只炸开了一层,之后还有大概二十六层,若是居士都能够炸开,小僧就再填补上一些。”一生和尚伸出手,上面也微微发亮。

    贾布有些呆愣住了,毕竟一生和尚竟然在刚刚战斗之余,就已经把自己的法力凝聚在身上,纺纱一般织了一件衣服,而且这一层层法力薄到了需要整整二十六层才刚刚微微发光,贾布看着这个全身只是微光的男子,突然感觉这才是传说中的神人。

    “还有其实小僧一直都能够接到居士的拳头。”一生和尚突然说道。他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贾布身前,比贾布刚刚的速度更快,贾布在无数次生死之间的强大反应让他能够挥拳而出,可是一生和尚一手隔开这拳头,在一生和尚胳膊处响起了一声爆鸣,可是一生和尚身上那件薄纱僧衣上却涌起阵阵波纹,将刚刚爆炸的力道吸收了七七八八,完全不影响一生和尚继续出掌。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力道,就算是其中蕴含了什么法力,蕴含了什么悟道得出的心得,都已经没有办法打退我!”贾布心道,他的拳头没有效果,可脚下却猛地踏地,上次只退一步,这次他必定一步不退!

    “另外就是其实小僧……”一生和尚的手掌和之前一样,击打在了贾布的肚子上,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纹出现在了贾布的腹部,他的肚子似乎要完全凹陷进腹腔中,而一生和尚的手很明显还没有碰到贾布的身体——

    贾布完全没有想到一生和尚一掌竟然如此大的威力,他双目上翻,口边溢血,因为躯干却因为受到了更大的力道,贾布的四肢都不自主的向前伸去。

    然后他就飞了出去。

    “……之前只不过是因为把法力大多数用在了使用这个僧衣法术,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全力出掌,现在居士是不是感觉小僧的掌法,还算是有力?”一生和尚双掌合十,他那僧衣似乎更亮了一分。

    原来他合掌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容易的把法力覆盖全身。

    飞出的贾布用尽全身力气才在空中立起身子,双足插入土台之中,在让土台多出了两条深深地沟壑后,终于在土台边缘停了下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一生和尚。

    一生和尚依然只是微笑。

    修士之间的过招,往往当一方想出万全之策的时候,另一方就应当绝望。

    贾布现在就有些不止如何对敌。

    ps:所谓气甲虫完全是不大胡诌的,这种虫子的真名应该叫做射炮步甲,或者放屁步甲,不过因为其实在古人的世界观中并没有这种虫子的叫法,所以我就随便的写了一个名字,同时贾布的名字反过来就是布甲了。

第二百零七章 纪古战付戾(上)

    腹部的剧烈疼痛,让贾布清晰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微笑的和尚,有着一掌杀了自己的能力,刚刚一生和尚绝对收力,或许是因为那所谓的上苍有好生之德?再就是佛家不杀生?

    贾布不明白一生和尚行为的原因,他只知道,若是自己再继续和一生和尚打下去,说不定会死,妖怪一般来说最为精通的就只是自己的神通法术,妖修用一辈子去提升自己的神通,比如贾布就是把本来只是能够用尾部喷出爆炸液体的天赋,变成了可以把所有接触物体都炸开的强大神通。

    这其中的辛苦,其实远超一般修士想象。

    月叶州的妖怪除了修行,还必须时时刻刻提防周围有想要吃掉它们的妖怪,在战斗之中,努力上下求索。

    所以他们也会更加惜命。

    一生和尚并没有追击,此时他还留有余力,主要就是在等贾布自己认输,虽然他知道对方杀掉了小天师,可是一生和尚不是妖怪,中州终归不是月叶州。

    这或许会被唐谦称之为愚善,一想到唐谦,一生和尚的微笑多了几分,若是他在这里,或许这场与月叶州的气运之争会更加精彩。

    “大师……”贾布强行压下体内伤势,低头,就要弯腰躬身,认输下场。

    可是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

    一声咳嗽到底会有多大的魔力?

    咳嗽的人是付戾,而贾布的呼吸在咳嗽之后变得粗重,他慢慢的又抬起头,然后说道:“大师,我还不能输,你我各为自己所在的一方净土,此处并不能退让分毫。”

    一生和尚有些可惜的看着贾布,然后也不看他身后的付戾,只好伸出一只手说道:“请。”

    贾布死了。

    他打出了整整三种自己神通的变化,首先是连续爆炸,试图快速的消耗掉一生和尚的法力僧衣,一生和尚却在创造僧衣的速度上更快。

    然后是用腿,贾布的腿上的力道奇大,却还是被一生和尚用一双肉掌挡住。

    第三种变化更妙,贾布竟然能够引爆天地间的灵气,使得整座土台都化成了火海,可是一生和尚的僧衣完全不惧水火,依然是毫无作用。

    然后贾布就死了。

    只因为他不愿意自己走下台,甚至脏腑碎裂还是要出拳,所以一生和尚只有出手,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一生和尚看着死都要双腿陷入土台之中的贾布,突然感觉有些悲哀,他似乎没有听到身后人族修士的欢呼,只是看向了付戾:“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付戾说道:“你以为这是月叶州妖族和整个四方界人族在玩家家酒吗?”

    一生和尚不语。

    两州之事,可影响四方一界,自然马虎不得,甚至这一次远征月叶,赢的一方可能在接下来十年百年,千年万年里执掌四方界修行之路的牛耳。

    一生和尚明白,所以没有办法反驳,只好转身下台。

    第三座土台又旋转到了中央。

    轮到纪古了。

    而对面似乎还只剩下一个人。

    那黑雾中的付戾。

    这一次人族修士是以中州为主,其余几州零星有一些势力支持,而中州修士的构成还包括了一部分天堑崖的修士,按理说天堑崖毗邻传送法阵,和月叶州这么多年也有很多贸易来往,却对月叶州妖怪的实力毫不知情。

    就连这天星,贾布,都是从未见过的神通法术,而那月叶八人,除了生活在各个州的八尾狐狸胡言是修士所知,甚至是默许的,其余的妖怪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就算是能够从名字之中推断出其本相,却也不知道他们的神通到了什么程度。

    就像是玉虎或许是老虎成精,重明大抵是上古奇兽重明鸟,狼狂是狼妖,可是除却本相,所知就是零。

    但这付戾却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位,毕竟终年在黑雾之中。

    纪古翻身越上了土台,而付戾则是连身体都没有弯曲,一团黑雾飘飘然的就上了土台。

    “月叶州付戾。”付戾看到了纪古之后似乎很是失望,他的黑雾之中有些翻腾,然后问道:“正道禅师是否想要铲除我这妖邪?钟天师是否要为弟子报仇雪恨?”

    他问向钟天师时候,钟天师双目如电,似乎要看穿付戾的黑雾。

    “不是不报。”钟天师在妖怪面前似乎从来不用微言大义的神通。

    付戾却嬉笑道:“用一无名小卒,来试探我的虚实?”

    笑的最大声的反而是纪古:“若是你在激怒我,那手段实在是无聊。”

    付戾的黑雾分开,他从其中走出,黑雾渐渐消散,他相貌普通,却双眸猩红。

    付戾的双目之中有些无辜:“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纪古感觉有些不对:“你就没有听说过我驭兽师纪古的大名?”

    付戾摇了摇头。

    “虫师呢,我还是中州黑市第一虫师,很多毒虫,蛊虫都是我养出来的,成精的都有,说不定有回到月叶州的,你没听说过我?”付戾还是摇了摇头,黑雾散去,在阳光下付戾似乎有些蔫蔫的,丝毫没有和人对敌的紧迫感。

    纪古看起来很是焦急,不忿,连连说道:“毒药师呢,我可配置过很多无解的毒药,虽然我不知道买家是谁,但是我听闻哪家掌门被毒死了,我就能从他的死相上推断出是不是出自我手,我跟你说有那个——”

    一生和尚刚刚下场,换上了一身新的僧袍,赶忙咳嗽了一声。

    天知道纪古本来名不见经传,现在却要把多少有关于他的那个圈子的惊世骇俗的事情抖出来,一生和尚平日听纪古自吹自擂的时候可是听过很多在场宗门的长辈是死在他的毒药之下的。

    “说实话,我们有很多探子探听中州修士的信息,可是就没有听说过你。”付戾认认真真的说道。

    两个人的交谈其实都没有上心。

    从上台的一开始,纪古就已经动手了。

    他袖中有蛊毒,蛊就是器皿中的虫子,相互厮杀,最后成蛊,而纪古养的这种蛊,细小到肉眼难辨,外形更是宛若微尘,若是不仔细看它们,就真的如同灰尘,一动不动。

    这种蛊毒藏在袖中,纪古在举手投足就可以把它们扬出,随风洒向对方。

    这种蛊起先刚刚沾染到修士皮肤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效果,可是随着时间变长,它们会不断的繁殖,逐渐增加自己的数量,然后腐坏修士皮肉,注入剧毒。

    最后敌人会在不知不觉间,身上出现红一块紫一块的斑点,死于非命。

    剧毒,就是不会有什么痛苦直接让人死掉的毒。

    纪古看起来很是随意,却其实无比的认真,因为对方只会比自己更加的认真。

    纪古想赢,而看起来月叶州的想法是要杀死人族修士。

    这蛊毒说是时间很长,可是从两人交谈开始算,现在应该即将发作。纪古看向了付戾。

    付戾接着说道:“我其实很在意的一件事是你这种低劣的施毒手段竟然还敢自称是什么毒药师?”他手中食指与拇指之间几乎合在一起,纪古能够养出这种蛊,自然就能

    看到那种细小的东西,付戾手中捏着的正是其中一只。

    有一些有眼目神通的修士因为付戾的手,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手上,不禁惊呼出声:“这是什么虫子,什么时候放出的?”他们吓得赶忙用眼目神通扫视自身。

    纪古却没有看到付戾倒下,看来付戾已经完全隔绝了自己的蛊毒。纪古不禁苦笑,果然能够来到这里的妖怪都不是一般的家伙——

    他还在想,却发现世界开始偏转,然后他才明白,是自己摔倒了。

    自己又什么会摔倒?

    而且他口中还在不断的狂喷鲜血。

    “你用的手段其实还不错。”付戾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的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黑雾也是无数毒虫,而付戾的毒虫更多,甚至更加的细密,连纪古都没有发觉!

    观战修士都感觉这两人已经不是令人惊讶那么简单,是令人感觉恐怖:“两个人用毒手法都让人防不胜防,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这位纪古兄弟好像是已经败了!他已经中毒!”

    “不对……他还在笑!”

    纪古嘴间的确带着笑,虽然他在吐血,他却还在笑!

    “你很谨慎,竟然没有向前走。”他嘴中的鲜血狂喷而出,吐了很远,几滴血最远落在付戾身前土台上,却沾染上了一根刚刚似乎都不存在的线上。

    虚空中悬浮,若不是被鲜血染红,根本就看不见。

    纪古对陷阱的布置几乎是出神入化。

    举手投足。

    “技已近道。”正道禅师轻声评价。

    付戾那张平常的脸上有一双狭长的双眸,他左看看右看看:“天蚕丝这种把戏很古老却很有效,但是就算是你阻碍了我的行动,我只需要站在这里等着你断气就行了。”

    付戾用的毒很猛,纪古本身就是个药罐子,自己种的草药毒药他其实都多多少少吃过,寻常毒药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自己的剧毒进了身体见效也很慢,足以让他有时间调配解药——

    可是他现在喷吐出的血液几乎是一个成年人全身的血液。

    纪古的面色眼见的变白,眼看就不活了。

    他却猛地把手插入自己身体,穿透了腹部,然后从中掏出了一颗已经完全漆黑的肝脏,他的吐血就停止了。随手扔到一边,然后他手中一根天蚕丝连动,伤口就被缝合,除了在肌肤上的丝线勒痕,甚至都看不出伤口!

    “很果断啊。”付戾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些光亮,但是不是很明显:“丢掉肝脏然后准备速战速决吗?赢了赶快疗伤说不定还能活下来——所以马上要进行暴风骤雨的进攻?”言语上的猜测让付戾的微微弯腰,这似乎是更容易让他能够反击的姿势。

    纪古胡乱用袖子擦掉了嘴巴上的血迹,然后说道:“你太小瞧我了,自从看到了那只还算是擅长用毒的蜥蜴之后,我就想月叶州会用毒的妖怪应该很多,所以……”血色刚刚退的快,现在回来的也快,纪古脸上虽然不算红光满面,却不再惨白,但是现在他半个身子沾染的都是自己的鲜血,双目睁大,眼白很少,看着很是吓人。

    他卷起袖子,向旁边又吐了一口腥臭的黑血:“把主要任务是解毒的肝脏用法力构建两份,血液也提前补充好用法力包裹储藏在腹腔中,岂不是常识?”

    付戾眼中第一次有了很感兴趣的目光;“哦?你好像真的不应该籍籍无名。”

    两人比斗,暂时看不出高下。

    一切似乎还未可知!

第二百零七章 纪古战付戾(下)

    纪古盯着付戾,付戾身上穿的和那些月叶州妖怪不太一样,他穿的其实更加像是修士,深衣之外还披着一件袍子,双手拢袖,双眼耷拉,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

    纪古盯着的并非是衣服本身,而是这件衣服之中到底有多少可以隐藏手段的地方,纪古本身也是其中大家,依靠经验——

    付戾突然抬手,纪古已经在手中抓出一个瓶子,一股比那瓶子应该装有的量更多的药液从中洒出,纪古猛地挥动手臂,药液就宛如一面墙壁,挡在他身前。

    药液只是一瞬间就凝固了,其中嵌入了无数细密的土黄色小虫,看颜色是为了隐藏成为沙土。

    “所以说你擅长用虫?”纪古摸出一炷香,外表有些粗糙,略细,纪古一掐香头就燃烧了起来。

    一股黄色的烟气环绕纪古周身,一些宛如灰尘的细小颗粒从烟雾中像是下雨一般,落在地上的声音还很大,叮叮当当。

    纪古嗓子有些干涩:“你这不是要毒死我,是要让你的虫子吃了我啊。”

    “其实被毒死和被吃掉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付戾每说一个字,他的声音就距离纪古更加近一点,那些天蚕丝都根根断裂,能够看到有很多细小的虫子趴在上面,而付戾双手还是在袖中,他身体带来的劲风吹散了周围的烟气,眼目可见的虫子都冲着纪古冲来,纪古不止要面对这些小虫,还需要面对的是付戾。

    付戾的手一直没有拿出,这反而是最大的威胁,纪古手中的那一炷香被他松开,他又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机关,机关之上公输家的标志正在发光。一股可怕的灵气正在其中凝聚。

    可是付戾的手更快,他的手穿破了他的袖子,比他的人更先一步到达,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纪古的预料,他的手臂很长,手指也很长,上面有着尖锐的指甲,指甲穿过了纪古拿着机关的手掌,又插入了他的胸膛,完全把纪古的动作封锁住——

    虫子已经到了。

    “你或许连我的神通都试探不出来。”付戾的指尖有毒,毒性很快已经到了纪古的脏腑,他的胳膊腿部都无法动弹,完全的麻痹。

    纪古却只是眨了眨眼睛,虫子已经飞扑上来。

    刚刚落下的那柱香此时正好落地。

    它溅起的火星似乎放慢了无数倍,纪古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小虫翅膀扇动的空气在皮肤上的轻微瘙痒,纪古的眼睛向下,看向的是那点点火星。

    火焰燃烧的速度到底能有多快?从火星接触地上的一滩火油,是不是能够突然从一侧烧到另一侧?

    纪古没有火油,但是他有那黄色烟气,那炷香突然猛烈的加快燃烧,黄色的烟气以一个可怕的浓度从中释放,而在释放的瞬间就被那点点火星点燃,之后大火又只用了一刹那笼罩了纪古和手指还插在纪古身上的付戾。

    以及那些飞扑而来的虫子。

    “有些手段,可是然后呢。”一个人是有两只手的,付戾自然也是有两只手,他的另一只手可以捏断纪古的脖子,抓烂他的脑袋,亦或是掏出他的心脏。

    纪古不答,火焰笼罩周

    围虫子的瞬间他就猛地鼓起嘴巴,付戾已经先一步歪过头颅,一股火油从纪古口中喷出,周围火焰将其点燃。

    这似乎是杂耍的把戏,可是此时此刻他无法使用法术,而那燃起的火焰也不是寻常的火焰,乃是异兽的火种——更重要的是当付戾的脑袋偏回来的时候,纪古已经举起手,手中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机关对准了付戾的身体。

    纪古的声音有些干哑。

    “把阵法刻在身上用傀儡术来控制身体,防止被毒素进入体内后无法行动,也是对付用毒大家的常识吧?”

    那小小的机关喷吐出一道火焰,发出了与其形体大小完全不符合的巨**术,先窄后宽,从人头大小变成了十丈粗的火龙,就像是白日流星,穿过了付戾身体之后又猛地撞击在了土台之后的密林之中,这法术飞过的一条路径上的全部树木都像是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了点点青烟,树木有还剩下一半的,顶端已经完全焦黑,甚至连剩下的形状都似乎是和刚刚那个法术一样,半弧形。

    付戾双脚还在,头颅甚至还悬在半空,他的腹部到脖子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右边脖子连着右边肩膀还有肩膀以下部分皮肉还在。

    从付戾的剩余躯体之中猛地爆发出了一股绿色气体,将整个土台都笼罩在内,两人的战斗太过诡异,修士都推开很远怕被毒虫毒药波及。

    “喂喂,人都死了还这么多古怪。”纪古只是依靠法力控制身体,余毒仍在,又吸入了付戾体内那绿色气体,身体更加难以支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付戾的头颅也慢慢的飘落,纪古还在考虑自己身上伤势的时候,身后修士已经开始欢呼,纪古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付戾的嘴角。

    他在笑。

    他是在死前发笑?或者是……

    正在笑?

    纪古从来没有想过妖怪能够在身体被“破灭流火”摧毁大半的情况下还能活着,那小机关是属于公输般的,算是公输家的底牌之一,若是碰到血肉,其中生机会直接湮灭,就算是上次那只壁虎妖怪,遇到了这破灭流火也会被烧成灰烬,无法重生。

    可是为什么这付戾还能留存身体?

    纪古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中已经开始混沌不清,可是眼前的一切都依然真实。

    付戾的头颅下落过程中突然飞起,咬在了纪古的脖子上,只是一息纪古的身体就完全干枯,纪古身上的傀儡法术最后的发力是让自己从土台上跳下。

    纪古也想明白付戾为何能够留存身体。

    若是把自己身体中了破灭流火的部分割去,形状近乎相似破灭流火的轨迹,那岂不就是刚刚付戾的样子?只见付戾的喉咙用力吞咽,血液没有从他脖子中流出,而是不断的生长成了一具新的身体,黑雾笼罩住他的身形,看着跌出土台身形却略有恢复,没有变成干尸的纪古,付戾不禁叹了口气:“这不是还有留存的血液?”

    纪古看着付戾:“这不是还是找出了你一个神通?”

    滴血重生,修士炼体极致,千百年不出一人能够到的境界,也不过如此。

    纪古已经跌落土台,而付戾还站在土台上,三局而两胜,第二门的第一日,是月叶州胜了。

    第二木门上光芒收敛,毫无任何法力的痕迹,看来要间隔一日,才能够继续挑战。

    纪古被几个修士连忙抬起,纪古看向了那几个修士脸色,他本就不好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的糟糕:“这是——”

    他体内此时突然毒气攻心,晕了过去。

    三座土台缓缓的下降,付戾和天星已经向着木城而去。

    “修士之中应该还有像是一生和尚之辈。”天星突然说道:“贾布已死……大人手中已经没有——”

    付戾却说道:“两日之后人族修士不一定能应下这第二场,人族体质孱弱,有一些简单的东西,反而能够有比杀去他们锐气更加重要。”

    付戾眼中红光更盛,甚至已经冲破了那团黑雾:“妖族的身体才是四方第一,妖族才应当是天地宠儿!”

    当再纪古醒过来的时候,差一点从病榻上猛地跳起,吓得旁边照顾她的修士一机灵。

    白衣却已经闪身进来。

    纪古大口喘着粗气:“已经开始了?”

    白衣皱着眉头:“什么开始?”

    纪古也不答话,赶忙要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找药,却发现自己只有一只手还在。

    “因为那破灭流火,加上毒气蔓延,北冥只能把你身上的毒都逼迫到胳膊中,然后切断……”白衣知道有很多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但是纪古那只胳膊断处还存留了可怕的毒气,虽然被封闭在那断处,却无法根除,或许他这只胳膊是无法再生了。

    纪古却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更加重要的事情,他先是拿出了一粒药丸,吞下,然后问道:“城中可有修士发热倒地,咳血不止?”

    白衣只是有所听闻:“你怎么——”他感觉有些不对。

    纪古虚弱的躺回了床榻之上。他双目紧闭。

    “那付戾体内的绿色毒雾,是一种瘟疫。”

    毒病瘟疫,不论是对于凡人还是修士,都是极其麻烦的东西,修士之中有擅医者,大多都是接续断肢,恢复伤口,调理内脏,对于瘟疫的研究,其实并不成熟。

    因为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用毒已经算是旁门左道,加上修士身体强健,寻常能让凡人尸横遍野的瘟疫对于修士来说其实根本不能造成影响。是故修士对瘟疫的了解,仅仅在这一个词上。

    “能对付修士的瘟疫?”白衣的眉头皱的很紧。

    “甚至更加可怕,我因为身体虚弱体内也被感染了瘟疫的力量,天命境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下的修士了。”

    纪古扯开已经很是破烂的衣服,然后用法力灌注在腹部,血肉逐渐透明,能够看到其中的脏腑,一股墨绿色的古怪力量正缠绕在纪古的脏腑上,他的法力奋力抵抗,却收效甚微。

    “我们应该怎么做?”白衣博古通今,是中州才子,但是终究有不知道的事情。

    他这个问题不只是在问纪古,还在问另一个自己。

    已经爬上天堑崖的唐谦。

第二百零八章 开天晴山(上)

    雾气弥漫,天间的第一缕阳光只是努力了一下,便没有继续尝试把光芒照耀到天堑崖。

    华素问正盘膝而坐,此处已经是天堑崖边,他们已经爬了上来。

    孟婆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等着,唐谦则是在山崖间找到了几颗小树,折了一些树枝过来烧火。

    他们在这里已经一天了。

    华素问其实此时还只是魂魄,按照她的说法,她大概算是“凝实一点的魂魄”,可是终究是个死人,想要真正的活过来,就必须寻找她遗留在天地间的“生气”。

    枯坐一天,一共来了三次所谓“生气”。

    第一次宛如紫气东来,清晨突然漫天祥云,那所谓“生气”经过的之处,干枯的山上竟然生长出青草,枯木也抽芽逢春。

    此时时间是年关,数九隆冬,天堑崖在中州以北,正是寒冷的时候。

    可那团生气经过孟婆和唐谦的时候,两人甚至都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清爽舒适,倍感温暖,无需使用法力,也不会感觉这附近的寒冷,因为这是纯粹的生机。

    等生气尽数进入华素问的身体,她的身形凝实了几分,变得更像是真人。

    第二次是在正午,中天大日,照的华素问的面孔耀耀生辉。

    第三次便是现在,崖边起了大雾,或许只有华素问这种境界的修士能够举手投足之间改变如此大范围的天气。

    孟婆不禁感叹道:“地府专攻死生的修士何其多,却没有一个能够将生死参透,长生仙人虽然也不算悟透,却比整个地府所有修士走的都远。”

    可是第三次生气却只是一团很小的微光,冲过雾气之后变得更加小了,最多等同一只大一点的萤火虫,微光没入华素问的身体后,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你可别夸我了。”华素问浅浅的笑道:“整个四方界都在拒绝我的存在,所以能够找回来的生气其实不多。”

    死人就应该死掉,这是天地间最简单的道理,华素问是死人,所以天地都在限制她的法术,她的神通。

    “所以所你对于身体的构建还不够完整吗?”唐谦手中拿着本书,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

    孟婆感觉那本书有些眼熟。

    “小子你是不是把地府书阁里的书弄出来了?”

    唐谦耸了耸肩:“之前借的,这不是走的太匆忙,也就没来得及还,这本是五百年来的地府流水。”那本书灰黑色封皮,上面的文字却是流动的,而且是速度很快,因为五百年中,生死太多。

    “在看什么?”华素问凑了过来,脱离了地府回到四方界她的法力法术反而不增反降,就算是聚拢生气想要重塑肉身也是一样。

    “月叶州那边情况不太妙。”唐谦拍了拍那本书,书上文字稍缓,其中一些名字逐渐消散,而又有很多名字补充上来,唐谦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文字之中蕴含的信息就直接进入他的脑中,大概就是这人何时何地,因何而死,以及一些大致生平。

    华素问一点都不避讳,靠在唐谦身旁,然后也伸出手指,她只是读了三五个名字,就知道了事情大概:“这些人都是死于瘟疫,可是都是些凡人。”

    唐谦轻道:“月叶州那边有可以对付修士的瘟疫。”

    公输城中。

    第二门的第一战,其实只是过去了半

    天而已,刚刚翌日清晨,整个公输城都忙乱了起来。

    “喂,快些,北城又出了三个!”

    “修士能有法袍的都围在脸上!没有法袍的就用布!”

    “已经死掉的修士绝对不要直接触碰,用布裹着手再运到南城烧掉!”

    “这是瘟疫!我再说一遍,自己如果能够察觉到瘟疫之力,就去东城医馆,别接触旁人!”

    高声叫喊比过年还要热闹。

    却绝对不是过年的喜庆。

    来自付戾的瘟疫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当时去土台前的其实只有二十多人,可是只是一夜的功夫,已经出现了上百人身体发热,咳嗽不止,严重一点的喉咙带血,再严重一些的甚至连肺叶都咳了出来。

    一般最严重的都是修为低的修士,以崖关支援过来的兵士为主。

    千百年来修士从未如此狼狈,公输城中叫喊声音此起彼伏,人人都以布遮面,手上也裹着白布,只要是昨日去过土台,见过那绿色毒气的,都被集中叫到了医馆,不论是否发病,都不能与人接触。

    东城的医馆,其实并不大,因为整座公输城都没有做过应对战争的准备,它是一座巨大的堡垒,却不是一座完整的城池,其实医馆环境清幽,是为了让天命返虚修士在此静心疗伤的。

    “那些密室现在有什么用?能打开的全部都打开!没人需要在其中打坐!”公输般在医馆大声的指挥着公输家的弟子操纵机关,公输城一些大的机关是可以依靠公输般用法诀操控,可是细小机关,都需要人力进行控制,各司其职,才能把整个公输城运转起来。

    更糟糕的事情是很多公输家的弟子都已经病倒。

    医馆的院子中遍地躺的都是修士,他们很多都在咳嗽,鲜血遍地都是,苦痛的呻吟让人误以为这里是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医馆院子已经摆放不下,其外的街巷中也开始放置病患。

    而真正意义上的在医馆帮忙救治大夫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行动不便,甚至还用一根拐杖行走的纪古,另一个就是精通医术的一生和尚,纪古本身也有瘟疫在身,只能够依靠修为法力压制。

    而一生和尚的师父正道禅师其实医术也很高明,却是在研究应对之法。

    “瘟疫之力不只是神通那么简单。”正道和尚手中拿着一团墨绿色的法力,它却是在活动的,正在努力突破正道和和尚的法力,就如同有生命一样。

    正道禅师继续说道:“其中蕴含了的其实可以分为‘瘟疫’和‘之力’两部分,瘟疫是一些就算是我们都很难看清的小虫,而之力就是来自那付戾的法力,所以相对来说,这种力量对我辈返虚影响不大,甚至很难突破我们的法力。”

    “但是麻烦之处在于其有着很强的隐蔽性。”正道禅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严肃:“它可以在修士体内潜伏,就算是感染了哪怕一丝瘟疫,之后很快就会再生出一缕,一团,然后让整个修士全身都被这瘟疫之力击倒。”

    “白衣那边说这瘟疫之力除了能够吞噬人的生机,还对法力有着强大的腐蚀性。”唐谦这边同样在研究,只不过是白衣所知告诉唐谦,唐谦再讲给华素问。

    华素问毕竟是曾经的长生仙人,整个四方界的第二人。

    “如果修士依靠法力抵抗,就基本上等于在慢性死亡,而且因为付戾是天命修

    士,天命以下的修士法力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修行瘟疫一道的修士其实不是特别的麻烦。”华素问皱着眉头:“我的那方世界中修士几次经历覆灭重生,各种道路都走过,天下本无新鲜事,现在大部分修士走过的路,在那方世界中都出现过,曾经有过几个擅长使用瘟疫的修士,我很仔细的观摩过。”华素问似乎对那本地府流水很感兴趣,拿过来之后津津有味的一页一页翻着。

    她一边翻书一边说道:“其实瘟疫的两种力量之中拿刀的士兵是瘟疫,而那付戾的力量就是粮草辎重,是给拿刀的瘟疫进行补给的,如果能够杀掉付戾,瘟疫的力量就会骤降,不过还是需要一些草药——大量的草药,不是灵药都行。”华素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咬着手指不说话。

    唐谦不禁问道:“怎么了?”

    “天地之中的变化,不只是灵气,末法时代过后,很多曾经有过的灵兽都不见了,很多曾经出现过的草药灵药也都失去了踪影。”

    唐谦皱着眉头:“包括治疗瘟疫的药?”

    华素问点头道:“瘟疫也分很多种,月叶州那边的似乎和伤寒类似,需主药七叶麻黄,苦甘草,天杏仁,还有一些石膏。”

    唐谦脸一拉:“石膏还能入药吗?”

    华素问眉头一挑:“天下奇怪有趣的药物千千万,石膏只是很基础的药材,清热止渴,泻火除烦,而且还可以止血呢。”

    唐谦点头说道:“好像一些金疮药的土方子里会放一些的。”他对于一些刀伤剑伤还是能够处理,可是若是到了这药理病理,却一点不通。

    华素问接着说道:“现在苦甘草,天杏仁还尚在,石膏多得是,可是其中的七叶麻黄四方界已经再无出产,我知道一处地方……”华素问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那是我留的后手,储存了生气的同时,还有一处药园,因为那处洞府常年封闭,应该还有可能是十万年前四方界的土壤。”

    华素问的表情不是很好。

    唐谦不禁问道:“那里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华素问说道:“也还好,只不过那地方你有些熟悉,乃是晴山。”

    唐谦突然知道了是哪一座洞府,杜立山的师父,也就是杜天曾经说在晴山有一处洞府,可以躲避末法时代,但是当年少的华素问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有人在的迹象。

    华素问接着说道:“很多年后我进去过一次,里面有那杜天设下的阵法,我又加上了一些禁制,所以那里现在等于是有两位返虚设下的阻碍,我的实力因为生气和天地抵触,不一定能够完全破除那里的禁制。”

    唐谦说道:“所以去那里既有能让你恢复实力的生气,还有可以培植七叶麻黄的土壤?”

    华素问笑道:“我甚至还留了一些七叶麻黄的种子。”

    唐谦不禁感觉这一切有些太过巧合:“你能掐会算?”

    华素问眼睛看向一边还吐了吐舌头道:“小道尔。”

    ps:这个药方其实是从《伤寒杂病论》中的麻杏石甘汤搬来的,把其中的几味平常的药材改了点名字,是不是对现在的病有帮助不大也不知道,只是随口胡诌,随便乱写,当不得真,另外这部分的剧情也是当前情况下,比较闷,过一过嘴瘾,是一定会打赢的,不论书内书外,我们必定能够战胜疫情。

第二百零八章 开天晴山(下)

    孟婆在一旁兴致不高的样子。

    这也很正常,唐谦和华素问如今关系逐步升温,孟婆在一旁算是个外人,而且她在地府待了那么久,回到了四方界不可能有相识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寻找杜天,正在独自出神,连华素问提到了杜天的名字她都没有听见。

    这也是她一直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去的原因。

    茫茫四方界,却只是认识唐谦与华素问二人,还有一个已经十万年未曾见过,朝思暮想的杜天。

    唐谦在一旁突然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要去杜天剑仙的洞府?”

    华素问心领神会,也说了句:“自然是那杜天杜大剑仙的洞府。”

    孟婆听到了这名字之后激灵灵的抖了一下,赶忙站起身,她刚刚虽然没有注意听杜天的名字,但是修士听到的东西自然就能记下,现在反应了过来:“我看长生仙人也差不多尝试了搜寻天地间她留下的生气,还是不够,我们赶快去寻找那有生气的洞府吧!”

    唐谦远远的望着崖关,雾气之中看的有些不太清晰,问道:“我好像没有在四方界听说过晴山这个名字,不过和晴山相似的地方却只是知道一个。”

    华素问有些不怀好意的道:“其实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个地方,曾经的晴山就是现在的云上开通殿所在地。”

    华素问看着唐谦耷拉下来的脸不禁笑的很开心:“中州东南,雨湖环绕,有一高山维系天地清明,山名开天,又有人为了称赞张开通,写了首不怎么样的歪诗:孤山立于寂雨中,大日高照白云红,千古一殿真盛名,当中仙人张开通!”华素问口中编排着张开通,却又露出一口白牙:“他的的确确当得起这些说法。”

    月叶州中,一生和尚已经用自己毕生所学,就地取材,从密林中找寻了很多草药,熬制成了汤药给那些病患喝下,收效甚微,但是至少让他们病情不会恶化的太快。

    或许知道修士对这瘟疫毫无办法,月叶州的妖怪都没有去阻止一生和尚采药。

    “他们也在害怕瘟疫。”纪古手中有一些他利用功法逼出的瘟疫之力,微乎其微,这还是纪古的功法很是适合逼毒的缘故。

    那团瘟疫之力在纪古手中不断旋转,他失去了一只手,却不耽误他同时使用法力给数十个小锅中加药。

    “喂,你是不是火弄得太旺了。”一生和尚看着那些小锅,水下的很快,感觉很容易就会被煮干。

    纪古一脸的不忿:“怎么可能,我虽然现在有点残废,但是煮个药还是——”纪古的话到了嘴边,突然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嘴唇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嘴上蒙着白布,一生和尚也看不到他的嘴,还疑惑的看着他。

    “是有些干。”纪古发现手中那些瘟疫之力比平时更加的安静,甚至有些萎靡,他一挥手,旁边水缸之中自行飞出水柱,然后涌入到了那些熬制中药的小锅里。

    今天是不是比寻常要干燥一些?

    木城之上一层绿色的光芒把整个木城包围,而周围的树木却开始出现干枯,此时是冬天,整个月叶州的树木生机盎然,本应该四季常青。

    妖祖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道:“是张开通。”

    月叶州的西边。

    此处是月叶州靠近中州的一边,一人在天上御空而行,他并不是在飞行,而是在天上走路。他周身都是一股强悍至极的火法气息,

    似乎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就会把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全部烤干,剩下一具干尸。

    整个月叶州都有所感觉的干燥,却只是因为张开通要破开眼前云海。

    他身前是云海,脚下则是一片汪洋,这些云厚实且低沉,其上不知何其高,其下与大海相接,云与海之间只有十几丈的高度,若是有人漂浮海上,就会感觉云下和云外是两片不同的海洋。

    云外之海风平浪静,三两海鸟捕鱼飞行,而云下的大海充满了危险,雷电暴雨,漩涡急流,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妖兽虚影,在海中若隐若现,似乎要择人而噬,如同末世一般。

    天地之力的伟岸,就算是张开通也要避其锋芒,他不准备从云下乘船前往月叶州。

    毕竟他不喜欢被动挨打。

    所以他要用自己的火法,从眼前这片巨大的云团中,蒸发出一条道路,然后徐徐前进,最后到达月叶州。

    “好大的气势啊。”突然一个轻灵的声音在张开通身边出现,言语中充满了赞叹。

    张开通身前云海已经打通了一段几里路的距离,他身边不应该有任何人。

    可是此时偏偏有了,他也不惊奇,开口说道。

    “你终究还是能够从地府回来,所以长生仙人不愧叫长生。”

    那轻灵声音来自一个虚影,虚影的样子是华素问的样子,她说道:“只不过是来知会你一声,我们要去一趟你的道观而已。”

    张开通沉默不语。

    华素问接着说道:“莫非你在想我为何要去?是不是因为你把我留下的的生气收敛了一部分?”华素问一语道破了自己无法聚拢天地间生气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天地的抵抗,还是除了天地之外,还有其他阻力。

    张开通悠悠开口道:“只是借用,而且也没有想到你回来的如此快。”他似乎感觉这话有些耍赖皮,又补充一句道:“那开天山你想去就去,我也是为了中州人族着想,才带了一些生气来闯月叶州云海。”

    张开通身前,一团不是很大的火焰却很轻松的灼烧着那宛如钢铁一般的云海,其热度骇人,月叶云海本来消耗多少就生长多少的特性在他面前丝毫无用,只能够在他身后慢慢重新聚拢,让张开通身边都是白茫茫的云海。

    长生仙人看着张开通甚至连法诀都不打,而是好整以暇的拿出一块罗盘,按照指针方向闲庭信步,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最好能快些到达月叶州,要不然等你到了,整个月叶州都会因为你的法术而被蒸干。”看着那团不起眼的火苗,华素问的这具虚影灵体都有些不稳定。

    张开通却说道:“那不正好,连动手都不需要,妖怪都会身死而道消。”

    华素问身形就如同她来时,逐渐消失:“身死道消不知道,妖祖第一个和你拼命,而且切莫忘了,你能烤死妖怪,还有几万中州修士在也会被烤死,我在想办法解决那边的瘟疫,别等我去了只剩一堆干尸!”

    张开通再次沉默不语,他越是向前,压力就越大,那云海的反弹也越加的有力,他却只是慢悠悠的向前,看不出余力还有多少。

    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困难?

    “瘟疫吗?战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云海中一声幽幽叹息,和他的人一样孤独,长生仙人已经离去,这句话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等到华素问睁开眼睛,她已经坐在了一辆破旧的驴车上,驴车慢悠悠的晃荡着蹄子,不见它走的如何快,实则四足都不沾地,如低空滑翔。驴子还是当年唐谦从司马手中讨来的机关驴子,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有面子,但是行走起来也算是飞快,唐谦他们不断的穿梭在中州的各大传送阵中,其实最近的一条路是去崖关那边,但是唐谦却选择走一段雪路,然后到崖关最近的一处小城镇,找一个偏僻一些的传送法阵。

    “我对于崖关还有很多的怀疑,整个崖关和月叶州之间的事情还有很多疑惑。”唐谦是如此解释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那所谓的“天下大势”,还有那个神秘的“血海”,一切就都不能够从表面来看了,比如妖祖到底是如何提前知道了崖关那座大阵的布局?再就是现在月叶州的妖怪对中州修士几乎是了若指掌,虽然说其实只要是四方界的修士,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任何修士的生平底细,绝招神通,但是必须有这样一个环境,这样一个过程。

    那这种情报是否也是被那天下大势送到妖祖手上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崖关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那里距离月叶州最近,而且有可以和月叶州经商交易的渠道,略加掩饰就可以把那些信息送到妖怪手中。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谁来完成这件事的?

    唐谦又想到了这最关键的事情,不只是“做了什么”,还有“谁去做”的问题,不论是谁,做了这件事的人依然隐藏在暗处,那他就没有必要前往崖关。

    毕竟自己要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会打破那血海所谓的平衡。

    唐谦虽然不知道血海那布局的全貌,但是其目的他还是明白的,主要就是需要让月叶州和妖怪和中州修士两败俱伤,可是他真正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人,做事定然有他的目标,有他的道理,但是现在唐谦看不出一个修士到底能够从两州大战之中得到什么?

    混乱?

    死伤?

    亦或是他从中有利可图?

    唐谦依然想不出,但是他必须继续想,因为距离曾经的晴山,现在的开天山,还需要有一日的路程。

    来崖关的时候唐谦和夏语冰走的是路,用脚走,如今崖关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而且需要不断有修士到达崖关,应对月叶州战事变化,所以附近城镇的传送法阵也开放了。

    “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暴利,比如药物麻布,棉衣宝剑,然后引发两州战事?”唐谦突然问华素问。

    华素问不答,她也不知道,而且她看唐谦专注的在驾驶马车,也不像是需要她回答的样子。

    唐谦只是在思索。

    然后他突然手中掐诀,一具和他一模一样只是气息微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分身从车上跳下。

    “之前那具分身被毁,伤了些元气,一时半会只能用这种分身出去调查了。”唐谦苦笑一声,然后他又分出一具分身。

    这一具则是去查崖关势力和其余一些修士宗门关系的,如果月叶州赢了,崖关必定失守,还会有谁获益?

    唐谦每想到一个名字或者宗门,就会分出一具分身,分身修为微弱,唐谦也毫无办法。

    很快就到了一处大一些的市集,此处是传送到开天山前的最后一个城镇,已经是张开通的开通教地界。

    再向前,便是开天山。

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门,第二战(上)

    这镇子看起来似乎道教昌盛,虽然只是一个不大的镇子,竟然有三座道观,听说出了市集,山上还会有一个大一些的道观,算是开通教的下级宗门,若是有修道的好苗子,都会送到开通教培养。

    修士的修行,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很完备的体系,唐谦这种野路子出身,毫无跟脚却还能够修行有成的其实只能算是异类,少之又少。

    同辈之中,比如一生和尚,是中州佛国中出生,天生和佛有缘,三岁可诵读佛经,五岁就被当地的寺庙收入门墙,再之后就是被佛国名噪一时的正道禅师发现。

    纪古又是不同,纪古是中州纪家之人,纪家里别的不多,只是钱多,纪家五代都擅长做生意,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光是使用钱财,都能够让所谓清心寡欲的修行中人为纪家卖命,纪家之中无返虚,却供奉了数位天命境修士,而且和很多返虚都有交集,相交甚好。

    纪家几代家主,却没有一个是资质很好的,偏偏都用钱堆,把家主都堆到了金丹修士。

    而纪古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当今纪家大少爷,可是他却不喜欢经商,反而愿意玩一些古怪的虫蛇鸟兽,纪家也有财力支撑这件事,纪古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刻意修行,但是吃穿都是最好的药膳宝衣,修行之路只会有自己的平静,断然不会因为资源跟不上而让修为进境缓慢。

    反观唐谦……

    唐谦此时正在观察一个道观门前聚集的人。

    很多人。

    都是寻常百姓。

    他们有人手中持着瓜果,有的带着一口活猪,还有的让自家孩子跪拜在道观门前,道观门大门紧闭,却有一缕烟气,从中飘出,使得这名字普通的“清风观”有了一些氤氲仙气。

    “这是法事,到了日子就会有道士开观供百姓进去烧香,香火之气能够很好的提升一个道观甚至是上属宗门的气运。”华素问在旁边说道:“不过气运一事,实在是虚无缥缈,根本无迹可寻,实打实的好处就可能是灵气聚拢能力的提升了。”

    唐谦在这方面的确不懂,因为一听就知道是那返虚境界才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他问道:“凡人百姓参拜,能够获得什么?”

    这种事情他很早就想要知道,敬香拜佛一事,佛家中人或许认为理所应当,可是佛家之外的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去拜佛?眼前道教又是靠什么能够香火旺盛?

    一生和尚当时的解释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一生和尚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话,他不到境界不能说。

    长生仙人则不同,她若是感觉能说,什么都可以说出口。

    “其实也很简单,香火就是愿力,可以理解为天地灵气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只不过不是依靠修行,而是依靠人心,修士也有愿力,凡人也有愿力,可是不按照修为分,而是根据是否心诚。一个心诚的凡人,或许比一个心不诚的修士形成的愿力大上数倍。”华素问解释道。

    “这个我知道,四方界好多年前就有涉猎研究了,我活着的

    时候应该是刚刚提出这个东西的时代。”孟婆蔫巴巴一道,不过越是接近杜天留下的洞府,她就越加的活跃,不需要在地府分身寻人,她的面色也好了许多,看起来不再那么憔悴。

    “愿力特别的无力。”孟婆非常夸张的强调了特别二字:“就算是一个心诚的人心再诚,能够散发出的愿力也不会很厉害,而道观的作用就是收集这些愿力,然后再重新的分配使用,愿力本身在凡人身上毫无体现,可是到了道观手中,就会庇护一方,抵挡天灾,或者农人更有气力,再就是个别信徒若是山中遇到野兽,说不定那愿力还会帮助他活下一命。”

    唐谦一点就透:“互利互惠,到时候事情传出去,来上香的人便会更多?”

    那道观大门打开,其中有一位道士走出,先是向着周围百姓鞠了一躬,然后便还是引导百姓向道观中走去,若是百姓带来的东西太过贵重,那道士还会笑脸拒绝,并且帮其保管,承诺一定会等到百姓上香出来,尽数交还。

    孟婆说道:“当时我们那些研究这愿力的修士其实都没有太大结果,因为这其实就是把穷人的钱拿出来一起花,可是本身就是一群穷人,自然不会有太多富裕,真正能够收集到的愿力,用在修士身上也得不到太大的效果。”

    “现在开通教已经在四方界兴盛了起来。看样子也不赖。”唐谦摸了摸下巴,那道士只是收下了一些米面蔬菜,看来这道观足以自给自足:“按你这么说张开通岂不是再争一个本来不是很有用的东西?”

    孟婆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佛家其实并没有真的盛行起来,佛国之中佛教鼎盛,可是出了佛国,中州的寺庙就稀少了许多,只是一些门派或许是佛家分支,还继续使用寺庙之名。

    所以开通教以开天山为中心,开通教开枝散叶,几年内就颇具规模。

    “这是路引,再向前就可以到达那雨湖了。”一个修士把三枚木牌递给了唐谦,唐谦一挥手那驴车就消失不见。然后三人迈入了传送阵中。

    雨,大雨。

    传送法阵光芒闪耀,唐谦他们刚刚走出阵法,豆大的雨点就打在了脸上。

    周围有几个小的茅草棚子,其下坐着几个道士打扮的修士,他们只是在那里坐着,还高声喊道:“几位,莫非是去开通教参拜?”

    唐谦回道:“正是,不知道几位有何见教?”唐谦嘴上说着话,在纷乱大雨中却看到那棚中有一个修士的食指正在有节奏的敲击桌子。

    唐谦眼力很好,才勉勉强强能够看到,他还恰好懂一些道上黑话,那敲击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唐谦他们一行人是肥羊。

    唐谦腰间的剑并无出奇,可是剑鞘乃是藏剑剑鞘,世间少有,孟婆身上穿的衣裙已经是十万年前的样式,但是其中灵气盎然,一看就不是凡品,是孟婆对自己的四方界之行做的准备,听说是“地府完全用不到的破玩意”。

    华素问反而是看起来最是平凡的,可是其姿容却有可以让整个世间都为

    之惊艳。

    三人气息不显,在这里被当做待宰肥羊也是有一定道理。

    那人说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兄弟几人在此休息,见到了同道中人打声招呼,我们看过了开通老神仙所住故居,有些收获,等会就离去。”

    唐谦刚要感叹这张开通的山门前也不是很太平,就发现那人暗号一变,唐谦不动声色,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前去开天山?”

    那修士笑道:“这位仁兄看来是并没有什么准备,凭着一腔热血来这开天山的啊。”然后他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很难,前面有一叶扁舟,几位乘舟而行,若是有缘,便可以度过阴雨连绵的雨湖,到达开天山脚。”

    唐谦又问道:“若是无缘呢?”

    那修士道:“若是无缘那就被大风浪吹回,择日有缘再去开天山。”

    这里是一处小山包,唐谦几人绕着山路下山没多久就看到了雨湖。

    雨湖的名字和这里的天气一样,都是在下雨,一排小舟一字排开,看起来有二十余艘,唐谦轻声说道:“他们说,若是我们渡湖不成,那就由他们杀了,若是渡湖成功,就交给‘道长’。”这是唐谦从那几人的暗语之中读出来的。

    唐谦被风雨吹打的头发都乱了。

    而抬眼望去,湖中央一座高山之下竟然有阳光洒落,乌云之中多了一块圆形的能够看到太阳的天空。

    甚至听说这里到了晚上依然是大日高悬,或许是专门为了这座山而有一轮太阳一直存在其上?

    唐谦一想到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有些哑然失笑:“我自然是要今天渡过,虽然很想知道那些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劫道,但是不是今天要考虑的事情——毕竟月叶州那边似乎更加糟糕。”

    月叶州没有下雨,却有乌云。

    因为今天又是第二门开启的日子。

    这一次还是付戾领着两人前来,一人还是之前那神通古怪,甚至没有一人能够看得透的天星,另外一人却是一个女子,她身材凹凸有致,却蒙着面。

    中州这边却显得有些人丁稀薄。

    只有北冥道人带着两人前来。

    其中一人唐谦还认识,正是崖关的曾经太守潘正卿,潘正卿身上只是一件寻常布衫,手中佩剑也是制式长剑,再也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个大权在握的崖关城主的影子。

    而另一个人是一个浓眉青年修士,在修士中,年龄是最看不出高下的一样东西,看似青年,其实他是北冥道人的第三位弟子,名叫第一河洛,姓第一,名河洛。

    作为师父门下的老三,他名叫第一其实也很是尴尬,可是他的的确确是整个北冥门下剑法第一,光是论剑术,甚至可以和北冥道人用剑术相斗,坚持盏茶时间。

    北冥道人的剑法其实很高,可是他平时都是一些阵法道术,反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剑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北冥道人第一句话便说道:“付戾道友好高明的手段!”

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门,第二战(下)

    “哦?北冥老前辈指的是什么?”付戾似乎毫不知情,他走出浓雾,表情甚至可以用一头雾水来形容。

    北冥道人也不答话,他只是带两人前来其实就是这个问题,公输城中的瘟疫太过严重了,似乎是伤寒,可是比伤寒更加的严重,就算是修士身体经过灵气法力洗涤,却依然死伤惨重。

    死去的修士还在不断的增加。

    所以不论如何,必定不可能再让付戾有机会弄一些瘟疫回去了。

    付戾的表情却很是严肃:“老前辈只带着两个人来此,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冥道人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如果我人族修士技不如人,连输你两场,那就再让两日,若是两胜自然好说,不过假使一胜一负……”北冥道人看向了付戾:“付道友知道‘将棋’吧,你我就是双方统帅,必定有上一战。”

    北冥道人言语之中带有肃杀之气,那肃杀的气息竟然从北冥道人的言语之中影响到了周围的天象,风有些冷了。

    “北冥前辈应该知道开通前辈在月叶之外闯云海的事情了吧。”付戾是明知故问。

    北冥道人说道:“所以我还在奇怪,有张开通在,别说是即将下雨的云彩,就连老夫的手上都要掉下一层皮来。”北冥道人平时嘻嘻哈哈,但是他双目一眯的时候,付戾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不得了的妖兽盯上——或者眼前的北冥道人让他想起了妖祖的眼神。

    北冥道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你们刚刚赢了一点月叶州的气运,就都用在行云布雨上?”

    付戾却笑道:“若是我们赢了,第二次气运就足够让这云朵下雨——城中瘟疫死了不少人吧。”

    瘟疫配着雨水,会污染附近所有修士能够使用的水源。

    一生和尚正在城东医馆帮忙救治病患,一同帮忙的还有一些大门派修为高的弟子修士,夏语冰也戴着白布,正扶起一个修士,给他口中倒药。

    “不应该啊。”纪古一阵叹气,昨日本应该病情稳定的几个修士情况急转直下,此时猛烈咳嗽,似乎是靠法力吊着一口气,不然胸中肺叶都会咳出来。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一生和尚一直有些许的神念是在关注城外之事,他听到了付戾那句话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已经有多少修士死亡?”一生和尚突然问道。

    “昨天二十有七,今日已经八十有三了。”纪古头也不抬,认真熬药。

    “昨日尸体——”一生和尚要问。

    “已经烧了。”纪古头也不抬:“但是如果我是妖祖,定然会给这附近添加无数影响生火的办法,毕竟我们用的白布,还有今日死去的修士,都还没有烧掉,若是一场大雨,污染水源,我们之后就很难了。”

    他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攻心之策,实在可怕,月叶州的妖怪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多了。”他一直闭着一只眼睛,闭着的那只眼睛之中却发出点点流光。

    同样眼角微微带着灵光的人是北冥道人。

    第一河洛第一个走上台。

    纪古如同身临其境,这是通过北冥道人的眼睛去观察整场战斗,因为修士这边,只有他对于各类异兽最是精通,若

    是能够看出那天星的本体,对付他这个不知名的能力就有所帮助了。

    纪古轻声说道:“堵不如疏,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这一次就是为了试探,为了能够找到对方到底是什么妖怪,那就找了第一河洛和潘正卿。”

    第一河洛除了剑法,最厉害的就是遁术,若是想逃,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潘正卿则是身居高位,见多识广,反应迅速,而且还有无数法宝傍身。

    说白了都是一等一的保命好手。

    纪古对于战场的把握细致入微:“而且他们一定会抢攻。”

    付戾拍了拍天星:“现在还不是和北冥对上的时候。”

    这句话很简单,一定要赢。

    天星走上土台:“哦?你好像是北冥老前辈的高徒?”他看着第一河洛,叹了口气:“莫非我要把返虚所有修士的徒弟都杀一遍?”

    北冥道人反而笑吟吟的说道:“老夫徒弟不少,能活到现在的却很少,所以说其实你大可一试。”

    三炷香的时间后,第一河洛被撕扯掉了半边身子,连一点逃离到土台边缘的机会都没有,期间天星多次宛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清他的踪迹。

    就像是本来就应该在这里又本来应该就在那里一般,从一处到另一处。

    就连北冥道人眼中,都看来他是在瞬间移动的。

    “实在是古怪。”北冥道人似乎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子惨死的样子,因为第一河洛来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若是破解不了天星法术,必死无疑。

    但是这种死是必须的,第一河洛也明白,所以他走的很潇洒,上台的时候也很潇洒。

    死的时候,笑的很潇洒。

    他似乎是在问:“师父,还有纪古道友,是否看清?”

    没等北冥道人问纪古是否有所收获,那月叶州第二个女子妖修就也登上了土台。

    潘正卿也走上台:“崖关潘正卿,承让。”潘正卿用剑,而且用的很好,潘正卿的天命境极其圆满,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返虚,虽然在崖关心气受阻,但是境界修为都还在。

    他单手持剑,剑尖冲下,颇有大师风范。

    潘正卿本来希望等对面的女子亮出武器,就说道:“姑娘,在下用剑。”

    女子不答。

    潘正卿又说道:“虽然或许胜之不武,可是在下要进攻了。”他说这,脚下灵动,身形飘忽,剑已递出,剑指女子。

    纪古的注意力没有在女子身上,而是在付戾身上,付戾双眼闭着,身前黑雾并没有散去。天星很隐蔽的站在了很容易就可以躲在付戾身后位置的一处地方。

    他在等着阻挡什么,在防御什么。

    纪古作为唯一一个和付戾交手过的修士,自然知道那些黑雾虫子到底有多么可怕。

    所以能够让他凝神应对的到底是什么?

    纪古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喊一声:“北冥前辈快防护自身!潘正卿——”他的话音未落,北冥道人只来得及在身前一卷袍袖,潘正卿的剑刚好要触碰到女子的身体。

    女子突然猛地一声惨叫:“啊——”声嘶力竭,她的整个身体都爆炸开来,在

    她那玲珑有致,看起来都有些娇小的身体中,竟然蕴含了无数骨刺,其穿透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北冥道人袍袖被穿了个大洞,但是毕竟有纪古示警,他身形一转,脚下步伐加快,让人眼花缭乱,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了无数骨刺,他的身形就像是水,骨刺再锋利也会穿水而过的。

    可是潘正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纪古的声音通过北冥道人连接到了潘正卿的法力,三人可以通过神念交流,他虽然听到了纪古第一句话就知道情况不对。

    所以他瞬间展开了三重品秩极高的护身法宝,然后又掐诀发动了身上两层法袍,那护身法宝的确厉害,弹开了很多侧面击中这法宝的骨刺,却被一根骨刺在正中贯穿,狠狠的打飞到了土台之外,身体胸部都被穿透,另一枚骨刺则刺穿了他的肚子,此时潘正卿已经奄奄一息。

    “嘁。”潘正卿也不知道是在叹气,还是在生气。

    北冥道人已经冲过来观察他的伤势,却听到了他这声感叹,看向了潘正卿。

    北冥道人似乎是在等待他的遗言。

    潘正卿苦笑:“若是唐谦在这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问的很是痛苦,因为唐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他潘正卿一步步的逼下了天堑崖。

    北冥道人看着弥留之际的潘正卿,有些不忍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得说道:“崖关有你的存在,或许好了一点,唐谦若是来到这里,也不一定一战胜之。”

    潘正卿听到这句话,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些事情,轻声道:“北冥前辈……我还有一事……”

    就在潘正卿说话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

    雨不大,可是淅淅沥沥,细密,似乎也会下很久。

    “今日,是我们赢了。”付戾回转身子,身体周围都是骨刺,而他身前一堵黑雾的墙壁,把刺向他的骨刺全部都吃了个精光。

    天星跟在付戾身后,他们来的时候是三人,回去却只有两人。

    因为第三人,那个女子,站立在土台中央,她脸上的布也爆开了,身上的衣服也被骨刺刺穿,而她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脊椎,她虽然在大口张嘴想要喘气,可是连肺叶都爆炸开来,她要如何呼吸?

    这只是一具暂且活着的尸骨而已,或许生前是什么河豚成精?

    已经不重要,她只是月叶州只能用一次的死士。

    北冥道人很少使用自己的双手做事,一般都是法力所在,任何事情都能够办到,可是他此时正在用手收敛两具尸体,那女子妖修还兀自张着嘴,她顽强的生命力让她还能活着,却活不了多久,只是徒增苦痛。

    北冥道人却不想要结果她的生命,因为他突然很希望看到这妖怪受罪,如果此处是付戾如此受罪的话,他说不定会大笑三声,此种念想不甚君子,而且都有些如同心魔,可是北冥道人真的是如此想的。

    “北冥前辈,两日后见——知不知道两日后公输城还有几人可活?”付戾声音明快,他很少如此喜形于色,但是他真的已经帮助月叶州拖了五日,之前三日,算上马上要到来两日。

    所以他带着挑衅意味的说道:“值得深思!”

第二百一十章 血海现身(上)

    公输城上。

    几位返虚聚集在一起,一同的还有一生和尚,公输般,白衣,以及纪古。

    纪古轻声咳嗽着,断掉的胳膊处还有很多毒素聚集,所以现在就算是有绝世灵药在他眼前,他也无法使得这根胳膊生长出来。

    “所以说两日后,我们应该由谁出战?”北冥道人看不出喜怒,但是谁都知道,第一河洛是他徒弟,修行路上,师徒关系有的时候比亲人关系维系的时间更长。

    这也是小天师战死的时候,钟天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原因。

    钟天师缓慢的开口道:“我。”

    他话语之中的意思很是明白,由他来对付那付戾。

    付戾的本相,其实已经不难推测。

    纪古说道:“付戾不喜阳光,今日有雨倾盆,乌云遮日,便很自然的走出黑雾,而上一次见,不是他上场,他都不会从黑雾之中走出,而又能够吸食我的血液——我感觉很大概率他的本相是蝙蝠。”

    若是明确知道本相,通过占卜逆推验证其实很是简单,北冥道人只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了结果。

    “大体上应该不错。”

    而钟天师要去对付付戾的原因,其实他在那一个字中也有说明。

    “天星和我有仇怨,若是我和他对战,使得他这不知名的神通到达返虚级,说不定就是给我们增添大患,而付戾本就在八人之列,他主事此门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半刻返虚机会,让他半刻返虚,反而是把危险降到最低。”钟天师如是说。

    付戾本就大概率成为返虚,多一点概率就是把一个九成九的事情变成十成十,问题不大。

    “若是天师出场,可保一场胜利。”北冥道人叹了口气:“但是另一场呢?”

    “天星的本相,我还是没有看懂,但是我通过北冥前辈的眼睛,看出了一些端倪。”纪古突然说道。

    北冥道人的眼眸并没有练习过什么神妙瞳术,反而让纪古能够透过一双普通返虚的双眼来看那场战斗。

    “我发现从法力层面上来讲,他必须出现在他的法力集中的地方。”修士的法力一般都只在两处活跃,一处是自身所在,另一处是法术释放的地方。

    “但是天星的法力很散乱,在整个土台范围内,甚至周围几棵树上……”纪古声音突然变小,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始努力回忆。

    “是那几只乌鸦。”白衣突然说道。

    在第一天的时候,小天师那一场,树上就停留了几只乌鸦,而刚刚那场,天色昏暗,黑色的乌鸦不是很显眼,但是的的确确也有。

    纪古点头道:“那几只乌鸦周围也有相似的法力痕迹。”

    卢不为挠了挠头:“这意思是什么?那几只鸟也会相似的法术?所以我们要把它们抓过来审问一下?”

    白衣解释道:“那说明,天星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的法术,而是一个人加上几只鸟的法术。”

    “诶?那这帮

    妖怪岂不是耍无赖?”卢不为想了想明白,这就是天星借助外力的意思。

    “我们发现不了,那就是不存在。这只是蛛丝马迹,并不能作为证据。”北冥道人叹气:“而且之后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只会越来越多,我们也在用法力交谈,甚至出言提醒台上修士不是?”

    纪古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第二场暂且不论,第一场钟老天师对付戾还需要再等一等才能决定。”他说的很快,在返虚提出问题之前他就已经说出了答案:“付戾的瘟疫现在是天命境层次的,我们还有机会遏制,可是若是到了返虚境界的,钟老天师会不会中招暂且不说,整个公输城中现在的重病修士都会直接死亡,还能抵抗的轻微患病的修士说不定就全部病重。”

    “所以必须要解决瘟疫,才能有返虚和付戾一战。”纪古叹息,返虚出战,说明在天命境层次,整个四方界人族修士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人能够奈何付戾手下。

    “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如舍弃一场,天星就让他赢,然后一生应对月叶州新的第二人,钟天师对付付戾。”正道和尚也是斟酌许久,才说道。

    众人沉默。

    既然不能知道天星本相,那就只有放弃一途,一生和尚是现今最强的天命境修士,不能用他来赌当场应变能够打得赢天星。

    “还有一事,我要与各位前辈说。”纪古又说道。

    公输城中,因为已经发现这瘟疫的可怕,所以现在城中修士都面巾遮面,这样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瘟疫,毕竟城中就这么多人,修士的记性很好,去过哪碰过什么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纪古的主张是所有接触过的修士也都要去城东,医馆附近没有地方就找地方待着,若是出现了体热,或者自己发现体内有瘟疫之力,就老老实实地来城东医馆。

    而此时零零星星城中会有法力加持声音高声说哪里有病人,再就没了声响。

    突然纪古的声音在整个城中回荡:“请诸位修士来城中一叙,事关水源,如今城内水源都不得饮用了。”

    等到修士到达城中,就看到了纪古拄着拐杖,身边有一个奇怪的巨大铜炉,炉子上还有一个样式古怪的斗笠一样的东西,罩在铜炉上面,铜炉之下火焰烧的很旺,所以炉中水沸腾,生成水汽,到了上面的斗笠状的东西上,斗笠边缘又凝聚成水滴,沿着边缘留下,其下有一拍水桶。

    “今日此刻开始,就劳烦诸位喝这处理过的水,天降大雨,我们城中又有瘟疫,地下井水已经不安全,另外这铜炉之中另有玄机,所以就算是公输大师也难以立刻造出第二个,所以大家饮水就来此取用,此乃‘无根水’,会有公输家弟子不停的添水添柴,维持炉子里机关的运转。”

    入夜。

    炉火旺盛。

    两个公输家的弟子正在值班,其中一个在添置木柴,另一个则是拎着已经装满无根水的木桶,放在一旁。

    一股迷香突然从四面八方吹来,顷刻间就笼罩了这两个

    公输家弟子,两人都没来的及示警,就已经晕倒在地。

    两个面上带着白布的修士走到了那铜炉近前,敲敲打打,大概是在探查其内构造,却发现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铜炉,其内装满水,仅此而已,不见任何机关结构,但是两人也不气馁,从怀中摸出几包粉末,就要抹在那和斗笠一样的奇怪东西内侧。

    如此就可以——

    “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了?”

    夜半之中,突然一人说话,吓得两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之间凭空突然出现了一行人,包括纪古,一生和尚,还有正道禅师。

    纪古身后有一个如同河蚌一样的巨大贝类。

    “认识一下,不过我估计你们见多识广,都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抹毒,那就也认识它吧,蜃,算是海中很少见的一种异兽了。”纪古拍了拍那贝类的贝壳。

    “主要是制造幻象——”纪古说着话的时候那两人就知道自己已经很难走脱,但是终归要试一试,其中一人飞窜上天,身形突然隐蔽,似乎是把自己藏身在什么宝物之中,可是正道禅师一伸手,天上浮现一只巨大手掌,把那人拍在地上,深深地陷入了地下,那人却还是不死,就要向着地下逃窜,可是正道禅师的另一只手从下向上一捞,一整片泥土都被他抓起,然后手掌用力,那些泥土就四散而飞,只留下了那修士身体扭曲,从正道禅师手间滑落。

    另一个修士身体突然变成了一张皮影,飘然倒地,他的人却已经冲出了三条街外。

    “喂喂喂,小友,你这是着急去哪里?”北冥道人却突然现身,他明明是在铜炉旁边现身,面向铜炉说话,身后才是逃跑的修士,可是等他说完话,那修士就发现自己正站在北冥道人面前,听他说完话。

    “道友保护好剩下这个,另一个好像被我捏死了。”正道禅师正好提醒道。

    那修士鼓起一身的狠劲,手中出剑,挽出好几个剑花,冲着北冥道人而去,北冥道人却张开大袖,将那人整个收入其中。

    虽然北冥道人的袖子白天被那不知名的女子用骨刺刺出很多孔洞,但是那是一个天命境修士一生的全部法力,而眼前这两个修士估计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是两个金丹境。

    只要被发现了可以随便揉捏。

    “交给你们了。”北冥道人袖口一抖,从中就滚出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修士,白衣也在附近蹲守,没有等到人的情况下就来到了这边,他蹲下身取下了这个修士脸上的白布,却一愣。

    因为这个人长相实在是普通。

    “我就说之前为什么一些应该控制住病情的修士反而严重,估计就是这两个人下的药。”纪古看着那个一言不发表情木讷的修士。

    他甚至连眼神都似乎已经死了。

    “查一查,我想知道是哪家出的如此败类,我大刀门卢不为定要把他的宗门连根拔起,然后把他们的山门占为己有——”卢不为的话语从来都是如此不着调。

第二百一十章 血海现身(下)

    白衣却说道:“查是不必查了。”他看着那张丝毫不出奇的脸。

    刚刚一瞬间那个修士似乎表情有些挣扎,要说什么。

    白衣笑道:“你是在想应该把自己的身份嫁祸到哪家宗门去吧。不过你哪家都不是,你是天下大势的,你这张脸,反而还蛮有特点的,太过平常反而是不平常。”

    “他刚刚已经用过了牙齿里的毒药,心脏上的禁制,还有肺部留存的机关来寻死,都被我制住了。”北冥道人说道:“所以他已经寻死不成。”

    那就只能求活,不然生不如死。

    那修士突然抬头道:“我知道那毒药的解药,我已经抹在了其上,根本无法洗去。”他看向了那个铜炉之上的斗笠:“你们不是只有这一个吗?我有办法能立刻让你们继续使用它,饶我一命!”

    他最后一句是大声喊出来的,似乎是在乞求,却又有些威胁的成分在其中。

    咚——

    铜器撞击地面的声音让那人止住了话头。

    咚——

    又是一声,黑夜之中,街道尽头走出了一个庞然大物,圆滚滚的,因为距离很远,难以看清它到底是什么。可是却在不断接近。

    这是月叶州妖怪的奇袭?

    亦或是组织之中有人来救我?

    那修士心念急转,似乎看到了生机。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个有些干瘦的老头,身上“穿着”几根机关手臂,一些皮带固定在了他的腹部和肩膀,然后那机关手臂拉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串着一连串的巨大铜炉,滚着就过来了。

    公输般看了一眼那修士,也没太感兴趣,和纪古道:“纪古小友,你要的,这点小玩意竟然还需要我出手,实在是太看不起我公输家了。”

    一打眼就有十来个铜炉,其后还拖着好多斗笠。

    一应俱全。

    那修士突然就闭嘴了,因为他似乎除了说出组织秘密然后死掉之外就没有了其余路可以走。

    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死路一条。

    一声叹息,突然在众人耳中响起。

    北冥道人双目圆睁,手中掐诀,却已经来不及。

    那修士双目上翻,头颅就在所有人眼前爆开,甚至连站的最近的正道禅师都没有发现那发出叹息声的修士是如何出手的。

    只有北冥道人略有所感,却没来得及阻止。

    “好大阵仗,差点就没有办法挽回了。”那声音飘忽不定,钟天师在更远处的医馆蹲守,除却他之外此处有三个返虚,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找出声音所在。

    “这人的修为……竟然如此恐怖。”北冥道人暗自乍舌:“道友既然有此修为,自然应该有相应的胸襟,何不出来一叙?如此修为,不应该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才是。”

    那人却说道:“有的时候不出面对双方才是最好的,这是一局棋,什么时候棋子能够看到下棋的人了?”

    北冥道人眉头一皱。

    白衣已经认出这个声音,这声音唐谦曾经听过。

    是血海。

    雨湖风浪很大,竟然好似大海一般。

    唐谦三人乘坐一叶扁舟,在这雨湖之上摇曳。

    “这里的天地道理已经被张开通改变了。”华素问对这类事情感知最是明显,毕竟是一个层次。

    别的我倒是感受不到,只不过好像永远都到不了那开天山一般。”唐谦用法力包裹了小船,风雨难以进入,而小船方向也依靠他的法力变向加速,这雨湖之中有很多急流暗流,唐谦努力用这船突破暗流,直挺挺的向着开天山冲去。

    “我也感受不到他到底定下了什么规矩,但是你要不试试顺从急流?”华素问突然问道,她手中有一枚古钱,似乎是在她的指尖跳舞。

    唐谦二话不说,撤去法力,然后好像整个雨湖的水都倒灌进入了船中。

    水很快就没过了唐谦的小腿,风雨中没有了法力的庇护,他只能够靠喉咙大喊道:“你确定吗?”

    华素问也大声道:“你看孟婆,她不是一点都不害怕?”

    结果孟婆双目深陷,在那乌云的光影下还故意低头双目上抬看着唐谦,使得她的眼窝里都是阴影,而眼白又格外明显:“地府的油锅火海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算什么。”

    唐谦合适无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地府中人奇怪的世界观了。

    “记住,我从卦象读出来了,要死死抓住这小船。”华素问大声说道,小船中的水已经要注满。

    “毕竟——”就在华素问说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个浪头把小船掀翻,船体翻转,他们全都头部朝下浸入水中。唐谦死死抓住那小舟的时候,眼目可及正好看到了开天山之上那片天空,很高的地方,有太阳,再高的地方,却是星空。

    阳光太过炽烈,很难看清其实太阳周围还有星辰,但是此时隔着水光,唐谦竟然看到了那些星辰。

    为什么星辰会比太阳看起来更加高远?

    从古至今修士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可是答案却和四方界大多数的谜题一样,只有在修士到达返虚,才能够知晓。

    唐谦下意识的就使用地府学会的那种阅读生死簿的方式,阅读那片星空。

    他忽然就明白了离开地府之时,那石室内话语的意思:“遇事不决,可问星光。”

    因为星空上明明白白书写的就是此处被张开通修改的法则道理,其实只有四个字。

    “上即是下。”

    唐谦还没等多思考自己看到的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一股大力猛地推动小舟,小舟又一次翻转过来,当再次看到天空的时候,唐谦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开天山之下的浅滩上。

    斗转星移,天地之间的奥妙尽显于此,唐谦此时只有一声感叹,他知道身边眼神复杂的华素问其实要说的是一样的。

    张开通不愧是张开通。

    当唐谦内心中想到了这件事的时候,眼前的开天山轻微颤抖,然后整个山体从中间裂开,一条蜿蜒的小径从中显现,台阶古朴,三人拾级而上。

    隐约能够看到山顶上有一座道观。

    青烟袅袅,如同人间仙境。

    听人心而开路行,这种禁制法术,让唐谦更加的感觉,张开通在“道”的路上走得很远。

    “我都有些汗颜了,感觉我白活了这么久。”华素问撅了噘嘴:“张开通在法术上玩的是真的明白。”

    唐谦笑道:“所以说张开通是四方界第一,你不才屈居第二啊。”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只比张开通差一点。

    北冥道人有些不确定张开通到底是不是四方界第一了。

    竟然有一个修士能够用他完全发

    现不了的方式传音在他们身边,如此久了丝毫行迹不露。

    “阁下……”北冥道人嘴上说着,似乎还要问上几句,可是他手中却已经动了起来,袍袖其内突然多出了平日里没有的七星纹路,这件平时他都不好好穿着的道袍似乎是一件秘宝,连每一道针线都是一颗颗星辰。

    这些星辰从他的袖子里飞出,落在地上,似乎只是一个个人畜无害的光球,但是只是眨眼间,半座公输城都被他这手段覆盖,而且北冥道人手上掐诀,那光球虚影突然一分为三,阵法分层,升到了三十丈空中一层,另外一层下沉,估计也是下沉三十丈。

    “此间毫无一人……”北冥道人自己甚至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突然叹了口气,收起法诀。

    那北斗星光一重重的回收回来,先是天空的,然后是地面的,最后地底的那层星光上来时星光中还禁锢了好几只大概是在探听情报的妖怪。

    此时那声音道:“道友神通尽显,却还是找不到在下,那不如你我聊一聊旁的事情。”

    北冥道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只是说道:“旁的事情?”

    那声音说道:“此时此刻我便明说,我暂时看来,修士势大,那我便会帮助月叶州和你们敌对,若是你们势弱,我便会帮助你们与月叶州作战,我只是一个寻求平衡的修士。”

    北冥道人突然笑道:“那如何才算是我们比月叶州弱势?”

    这个问题说实在的很好笑。

    那声音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若是修士中死掉两位返虚,那就是你们弱势。”

    北冥道人哈哈大笑:“此心当诛,不必多说。”北冥道人双目之中似乎还有点点星辰:“我作为此次出征的主事人,自当护修士周全,你之所在我找不见是我本事不行,但是我至少要回护来到月叶州的修士,我把他们活着带过来,我就要努力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现在是深夜,但是北冥道人刚刚手段太过夸张,灵气涌动,把整座公输城都弄得亮如白昼,无数修士都醒了过来。

    他的这段话自然传遍了全城。

    虽然连输两场,但是能听到北冥道人这句话,无数修士都心神激荡,备受鼓舞——

    “北冥道人真乃帅才,只可惜……”血海的声音叹息。

    突然东城火光冲天,是医馆位置!

    “我是不是说过,月叶州还是弱势?”血海声音平和,却无比震撼人心。

    北冥道人瞠目欲裂,他猛地闭上眼睛:“你们快去救火,而且本来应该盯梢医馆的钟天师恐有不测,快去救援。”

    最先走的是卢不为,他去寻找钟天师,然后是一生和尚,公输般,纪古行动不便,走的最慢,白衣一步没动,他必须了解更多血海的事情,而正道禅师在旁边策应,似乎是害怕北冥道人一个人面对这神秘修士有什么不测。

    血海说道:“莫非北冥道人要找寻整个城中气息,对比计算死伤修士,然后算出我到底是谁?”

    白衣在一旁最是冷静:“没可能,不论是这个人,还是他派到这里的细作,都会偷偷的杀死重病修士,然后伪装成那个人的。”

    血海声音赞叹道:“说的不错,你还是个有机会和我下棋的人啊,唐谦。”

    说完他的声音就不再出现,似乎凭空消失,或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唐谦不是唐谦(上)

    唐谦坐在一张金丝楠木的椅子上,他忽然感觉自己真的不是做大事的人,莫非做大事的人都会坐在这种金贵的椅子上,喝着和黄金一样贵重的纯种太平猴魁茶,然后高谈阔论天南海北?

    这道观名叫青松观。

    唐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坐在这屋子中,他其实只是想要叨扰一下那道观主人,问上一问这山上除了这一条山路,是否还有其余的路可以走,毕竟这里的地貌已经经过了十万年的变化,还有张开通使用法力进行的改天换地,所以山中大部分地方云里雾里,而唯一的一条山路还只是通向这道观。

    道观中坐了很多人,他们都很自然的拿着一杯好茶,鼻子里闻得是上好的沉香,身上是华贵的服饰,嘴里的谈吐,也是四方界的奇事趣事。

    唐谦还是有些发懵,他旁边坐着的是华素问和孟婆,孟婆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一样,她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杜天。

    华素问也很是自然,活了十万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唯有唐谦,他在这种环境里是真的不自在,浑身都不自在,就像是身上被放了十七八只跳蚤一样,就想要动一动。

    这些人是怎么聊这些无聊的东西还能够端坐的?

    唐谦又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定力很好。

    聊一个大周王朝的皇子和一个小妾的事情,就能聊上一盏茶,两人爱恨情仇,到底有几家阻挠,然后又经历了什么玄奇故事——唐谦很容易就能听出,这里面到底杂糅了多少古今志怪传说,都是些老的不能再老,听得让人耳朵都长茧子的故事,偏偏这些人看起来都听得津津有味。

    唐谦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他们寻常讨论的事情绝不是这些无聊故事,而是真正要说的东西,不想要说给他唐谦听。

    最上首坐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眉毛很长,都垂落下来,身上穿一白色鹤氅,其上秀了几只游龙,似乎略有凸起,看起来如同马上要活过来一般。

    此人就是道观观主,名叫卓松望,道号青松。

    青松道人说道:“今日所谈,大抵就是如此,唐谦小友,听说你大概一月之前跌落天堑崖,如今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真是让我辈汗颜。”

    唐谦之前顺口自报了名姓,然后就后悔了,因为这里的所有修士都似乎不太喜欢他的这个名字,然后他才发现,这些人把自己当做是欺世盗名之辈了。

    其中一个修士接口道:“就是,那天堑崖何等的危险,传说若是毫无防护,就算是返虚修士都要丢去半条命,唐谦小兄弟不愧是中州这么多年来不出世的天才,先是抵挡妖祖,转身就突破了天堑崖的屏障,是不是明日,还要去和开通仙人叫板?”这讲话的修士刚刚唐谦也听到了介绍,是玄天宗的副宗主,名叫柯静桓,身材不高,面相凶狠,名字中虽有静字,本身也是道门道士,理当修身养性,却脾气火爆,说起话来也非常的冲,这就差当面指着唐谦鼻子说他是个冒牌货了。

    这柯静桓是中州名宿,其师兄也是亲兄弟,名为柯静业,已经带着一批玄天宗的核心弟子,前去崖关支援,此时正在月叶州,

    而他本人也嫉恶如仇,传说他下山之后只要遇见不平事,就算是要用三十年洗尽剑上凡尘污血,也要得三日凡间路上心安理得。

    简单来说就是个值得尊敬的天命境前辈了。

    这一次他没有同去月叶州也有玄天宗保存一份香火的意思在其中。

    这样的人问唐谦,唐谦反而不能反唇相讥,只有沉默不语。

    此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天堑崖下,地府之中的事情,唐谦是万不能说的,这一点没人告诉过他,他却很明白,因为他和华素问,算是独一份从地府之中活着出来的了,孟婆一路上只要在和两人一起的时候才会说两句地府的事情,只要附近有任何人,甚至是一些小兽,她都闭口不言,唐谦是聪明人,自然也就懂了。

    另一个修士附和道:“我等几人也算是有见识的修士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天堑崖下是什么样子,不知小友可否告知?就算是为我等长长见识?”

    这第二个修士在打圆场,是一个老者,乃是梅花阁中第一阁老,名叫张讷,又是一位出名的修士,以脾气好,老好人著称,传说四方界都没有能够让他生气的事情。

    但是他的话语逼迫之意其实很是明显,毕竟他也很中意那叫做唐谦的后生,如此英雄人物,被人冒充,他张讷也不能容忍。

    华素问毫无表情,但是唐谦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手在背后揪在一起,似乎是在竭力憋笑。

    毕竟让唐谦都束手无策的情况真的很少。

    唐谦应该如何证明自己是唐谦?他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这一点,因为“唐谦”这个名字,在天堑崖一事之前,甚至只是白衣的名字最是被人知晓,他唐谦名不见经传,无名小卒一个,有的时候只需要证明他不是中州唐谦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了。

    偏偏他现在的穿着,和传说中崖关之上抵挡妖祖粉碎其算计的唐谦一模一样,还说自己叫做唐谦,再加上这些修士虽然看好唐谦,却不认为唐谦能够从天堑崖活着回来,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唐谦有些为难的说道:“此间经历……实在是不好说出口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做七八个修士都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的叫道:“一看你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莫说是此间经历,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天堑崖吗,返虚知道吗。天命知道吗?”

    “你这修为,连给唐谦提一提鞋跟都不配。”

    这道观之中做客的,似乎都是四方界名宿,偏偏还都是那种刚正不阿,为人正直的老前辈,唐谦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是哭是笑?

    “我很想知道,唐谦小友。”青松道人又接着说道:“你所谓的不好说出口到底是因为其中有你的修行奥秘呢?还是有什么一出世就会祸乱世间的危险?再就是被什么修士下了三缄其口的禁制?若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你简单说一说,我们也不会怀疑你是假冒的唐谦。”

    在雨湖传送阵处,那几个道士还在讨论这件事:“你看刚刚那修士,气息不怎么样,还想要过雨湖上开天山,希望他不要遇到青松师祖,青松师祖不喜欢这

    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另一个修士却说道:“不知天高地厚还好,敲打敲打就行,我刚刚看到他们还真的渡湖而去,看来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这湖中‘心诚则灵’的奥秘,只要是毫无防备,任由雨水落下,浪头打翻小船,反而能够到达开天山,怕就怕这几个人还假装自己很厉害,能过雨湖就以为自己有了多大能耐,胡乱吹嘘,青松师祖是开通仙人的二弟子,掌管我开通教戒律,最是不喜的就是欺瞒欺骗。”

    旁边一个道士嘴上有些哆嗦,一提到这青松师祖,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苦笑道:“我见过师祖生气的样子,我师父因为一些原因损失了一炉丹药,他一口咬定是我炼坏的,其实都是半开玩笑,结果被师祖查了出来,硬是把我师父打的三个月起不来床,似乎原因是师父还要面子不想承认——”

    一错再错,青松师祖会更加生气,这是这群开通教修士的共鸣。

    青松观内。

    唐谦更加的为难,他不能说地府的事情,可是真的要是让他证明天堑崖中的古怪,唐谦真的从天堑崖上来了,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拉着身边的孟婆说道:这个就是你们大家死了之后要见到的地府神仙,孟婆?

    他大概会被当成疯子。

    唐谦突然灵机一动道:“几位前辈稍等,我有个办法,可是今日诸位看到的东西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青松道人点了点头。那些修士也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要看唐谦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唐谦拿出一张白纸,又拿出笔墨,简单润了润笔,就笔走龙蛇,写下了四个字。

    “生死幻身。”

    这四个字之中蕴含了那星空读法的奥妙,唐谦很肯定天地间只有他自己会读这种文字,所以只要这些修士看到了这张纸,然后发现无论如何都记不住,自然就会相信他说的话了。

    唐谦手上微微一用力,一张白纸竟然激射而出,然后速度突然变缓,停在了青松道人身前。

    唐谦这一手对于白纸的力道控制丝毫没有使用任何的法力,纯是力道上的一种掌控。

    加上上面那神奇的四个字,总该承认我是唐谦了吧。

    结果唐谦只听到了身后华素问轻声叹气,还耳语道:“你应该随便画张百死图的,你这两首就好像是江湖杂耍卖艺人弄了张书法作品给人看——”

    唐谦还没想通为什么华素问叹气,华素问的下一句话就让唐谦差点哭出来。

    “你忘了寻常人需要一天的时间才会忘记那张破纸上的字了吗?”

    华素问的话音还未落,那张纸就被青松道人揉成一团,他看不出有太大的情绪,了解他的人却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很是愤怒了:“我有一处地方,让小友稍歇片刻——”他拍了拍手,唐谦,华素问还有孟婆脚下的石砖突然消失不见,三人落入其中。

    唐谦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星光文字记忆时间的亏了,上次是被地藏菩萨看出端倪,这一次又是忘了。

    他下落的时候还不忘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脑袋最近怕不是坏掉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唐谦不是唐谦(下)

    这机关连通的密道很长,长到了唐谦都要打瞌睡,约莫向下滑行了半盏茶,唐谦估计他都已经在这开天山山腹之中,才终于落地。

    周围很是昏暗,有些阴凉,唐谦走了两步发现脚边还有几根人类的骨头,使得此处平白的多了些许的诡异。

    这骨头是被那清风道人用机关弄下来,然后死掉的修士?

    唐谦还是以为最开始那些雨湖旁边的道士是要对他们三人出手,却不知道各地黑话暗语略有差异,他读出的“肥羊”二字,其实是“家伙”,指他们三人而已。

    唐谦不是很害怕,他只是可惜刚刚落下被他坐烂了的那张金丝楠木的椅子——听说就算是在神都都很难买到。

    身边并没有看到华素问和孟婆,大概是被分散在了三处。

    道观中,张讷不禁道:“是不是太过了,这密道所通之处是在开通仙人来此地之前就存在了,又被开通仙人进行了修改,危险之地尽数隐去,然后作为开通教的试炼之地——”张讷说道这里一声苦笑:“这所谓试炼之地的难度却又太过可怕,好像连青松道兄你也才闯过了三关吧。”

    青松道人点了点头:“这里的试炼大概是给家师那种不世奇才准备的,而且还有明显的风格,分为三种,考较不同方面——我却只是在剑道一途有所领悟,所以勉勉强强过了三关。”

    唐谦面前就有一柄剑,也只有一柄剑,发着微光。

    唐谦看向周围,这里很昏暗,似乎他眼前这柄剑就是天地的中心。

    他想起了自己腰间的剑,却发现自己练拔都拔不出自己腰间破剑。

    看来只能用这柄剑。

    唐谦无奈的伸出手,抓起了地上的剑。

    握住剑的一瞬间,周围一朵朵火焰突然亮起,照亮了此地。

    这是一间石室,唐谦身前的那些骨头凝聚成了一具骷髅,骷髅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了个七七八八,手中却也有一柄剑。

    剑上斑驳锈迹,就算是法器也不应该如此,除非是寻常的一柄凡人铁剑。

    骷髅张开了嘴巴,牙齿咔咔作响,里面没有舌头,却能够说出话来:“吾用剑已有十万余载,手中剑是天下最平凡的一柄铁器,三尺三寸,剑刃已开,七斤十三两。”他每说一句话,这柄剑就变化一分,最后锈迹尽除,剑锋初开。

    唐谦看了看自己手中剑,这柄剑很轻,看起来剑锋锋利,他却不太认识,大概是十万年前的名剑了。

    青松道人说道:“那柄剑名为吹雪,我清楚记得自己的第一关,那骷髅介绍过自己的剑之后我并不知道手中剑是什么剑,后来等到出来,几经查询才知道这是剑中名 器‘吹雪’,剑锋三尺七寸,重五斤一两,轻盈且略长,锋锐无匹。”

    一边的柯静桓不禁奇怪:“那这第一关岂不简单,你手中是传说中的剑器,还是法宝,怎么可能比不过一柄寻常铁剑?”

    青松道人苦笑一声:“这第一关比的不是斗法,比的是剑招!”

    柯静桓不语,他不会用剑,此时就应该安静的听着,他脾气再火爆也不会在自己不懂的地方乱嚼舌头。

    松道人接着说道:“那骷髅会告诉你,此场不可使用法力,只是以剑招制胜,若是同意,持剑出招之刻,全身法力都会被禁锢。”

    唐谦面前这骷髅自然也是如此说的,它还问道:“请?”

    唐谦笑道:“请!”

    说罢唐谦身上的法力似乎被凭空抽去,这种压制力强大的禁制之前唐谦也遇到过一次,他很确定,眼前这骷髅应该是曾经杜天布下的阵法的一部分。

    看来自己歪打正着,虽然没有出口询问,却还是找到了这处洞府——只不过看样子这里人为痕迹严重,大概是被张开通利用起来,成为了一处什么修行之地。

    眼前这家伙就是看门的吧。唐谦心中想到,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种试炼。

    青松道人接着说道:“那骷髅的剑招很古怪,几乎招招用力,看似势大力沉却又蕴含巧劲——它要做的就是用铁剑震断我手中的吹雪。”

    这回就算是不懂柯静桓也不禁开口:“这怎么可能,用一柄凡物铁剑怎么可能震断一口仙家兵刃?”

    青松道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禁制来历久远,吹雪的起源也太早,似乎至少是十万年前的兵刃,那个时候对于‘道’的追寻更加的纯粹,所以兵刃的锻造,并不是坚不可摧,而是使其更加的‘近道’,这样的话威力更大,但是如果没有灌注法力,其实和寻常的剑相差不多,最多是坚固一点。”

    青松道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试炼之中虚虚实实,看似真实的骷髅和剑却都是灵气构成,让人捉摸不透。”

    唐谦手中的剑与那骷髅手中的剑刹那间相击数次,金铁之声不绝于耳,但是骷髅手中的凡铁剑更重,所以唐谦每一次都会受到回转的力道。

    “哦?还是有点意思的!”唐谦手中剑出,刺向骷髅,骷髅的剑横着一挡——唐谦手中剑应当是削铁如泥,所以唐谦自信这一剑下去骷髅手中的铁剑应该断裂,可是骷髅的剑和它的身形都突然变得虚幻,从唐谦身前透过。

    “既然骷髅招式是以巧发力,那过关者就必须以巧破力,须用招式胜过骷髅,若是利用兵刃锋锐强行毁坏骷髅铁剑,骷髅就会变得虚幻,伺机出招。”青松道人叹了口气:“我十五岁修行有成,被家师允许闯关,却接连三年败在这第一关下,那骷髅的剑法……”青松道人住口不言。

    张讷却说道:“现在修士招式多重意不重形,其中法力多寡,悟道多少才是重点,却少了剑招形式,剑招被认为是旁门左道,法术又何尝不是?”

    青松道长点头道:“家师也曾经谈起此事,不过后来还有半句话,是说其实招式近道,更容易发挥法术威力——剑招自不必说,法术掐诀动作,吐息快慢,都是关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唐谦挑了挑眉,他已经三次逼迫骷髅和他的剑锋对撞,却都让骷髅变化为虚幻样子,他也有些头痛,每次骷髅变成虚幻,出招都很是阴损,唐谦的剑很快,才勉强能够防住。

    “那骷髅的剑招已经近道,而又不拘泥于剑招,我是在苦心悟道三年之后才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勉强赢过这骷髅,那时候骷髅还叹息一句:实在一般,

    我本来刚刚拾起的道心差点再次崩碎。”说道年轻时候的事情,青松道人也不禁笑道。

    周围修士也都端起手中茶水,算是宽慰青松道人,因为这试炼之地他们也都知道,有的时候还会对外开放,他们很多人连这第一关都闯不过。

    “我最近听说了那唐谦之事后才对他有所了解,听说他的剑招可以会很多,又可以会很少,这是什么狗屁意思?”柯静桓是和手下弟子打听的,当时听弟子如此说,还把弟子臭骂一顿,他以为是那弟子在找他寻开心,后来师兄告诉他,这是剑的一种境界。

    柯静桓听后竟然又把那战战兢兢的弟子叫回来,然后认真的道了个歉。

    张讷对剑法有一定了解,说道:“听说那唐谦擅长两种剑招,一招叫做剑画,一招叫做画剑,剑画就是剑气围绕身边,类似法术,又类似阵法,法力之内就是一副画,把人拉入其中交战,自成天地,似乎有一定神妙,而画剑则完全是一种天马行空的剑招。”

    柯静桓和张讷关系很好,事实上能够来到青松道人这里喝茶的修士关系都不错,所以柯静桓毫不客气的说道:“张老头你这说了半天岂不是什么都没说,又是神妙又是天马行空,具体是什么?”

    张讷也有些无奈:“这唐谦很少与人对敌,不过听人推测,那画剑就是‘以画为剑’,天地都是他的纸张,手中剑便是笔墨。”

    柯静桓赞叹:“那的的确确是有气魄的后生,那他的剑法能否通过这第一关?”

    这问题是问青松道长的。青松道长沉吟片刻:“这一关不论修为,而剑法一途并没有听说过唐谦开宗立派,把这‘画剑’变为一种剑法,所以大概他的剑法还不算太好,不过我想这等英雄后辈,过第一关问题不大,估计需要鏖战些许时候,习惯那骷髅剑法,才能够反败为胜吧。”

    柯静桓冷笑一声:“前提是‘唐谦’与之对敌,刚刚那小子估计能用剑耍两下,就要被对方震断手中剑了!”

    唐谦手中的剑还在,骷髅手中的剑却已经不见了。

    因为骷髅的一只胳膊被唐谦一剑削下,而唐谦的剑已经停在了骷髅的咽喉处。

    唐谦道:“你这一次不会耍赖皮要我把你全身骨头都砍碎才算我赢吧,骷髅咽喉也算弱点行不……”唐谦似乎是在打着商量,月叶州那边情况越来越不好,连血海都现身了,他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找到能够培育七叶麻黄的土壤。

    华素问能够恢复实力也很重要,月叶州时间如今被拖出了四天,很有可能在七道门被破除前,就能完成那大婚的准备。

    那骷髅突然诡异的咧开嘴笑了:“十万年,竟然还有人会两下剑招,吾心甚慰……”说完就再次变回了骨头。

    石室之中,一道本来看起来不存在的门户缓缓打开,这道门竟然和石壁完美贴合,若是它不出现,唐谦甚至都发现不了此处有一道大门。

    唐谦摇了摇头,自己只不过是在长生仙人的那片世界中于长生殿的藏经楼看了不少剑法书籍,然后融会贯通到自己的剑招里而已,举手之间都是十万年前的招式——他自己的剑招还没用出来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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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落苍穹,一剑画众生,被称之为画剑双绝的唐谦一共只会使用两招,画剑与剑画。一剑画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画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画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