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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奀     一剑画天txt下载     一剑画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洞府三关(上)

    唐谦继续向前,当他走过这扇门的时候,手中剑化作点点光芒,却不是留在上一个石室,而是飘向了前方。

    这里还是有一柄剑,还是有很多枯骨。

    只不过这一次唐谦面前的剑,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而那吹雪剑化作的光芒重新凝聚,已经被第二个骷髅握在了手上。

    唐谦叹了口气道:“不是吧……”

    那骷髅却已经说道:“拿起你的剑。”

    唐谦真的捡起了那柄剑后,学着上一个骷髅的话语:“此剑凡铁铸就,已然开锋——”唐谦话没说完,那骷髅就抢先一步,剑走轻灵,他手中的吹雪速度奇快,招招都不离唐谦的要害,喉咙,头颅,胸口,唐谦只好更快,他手中的剑很重,所以他必须配合步法,游转在骷髅。

    唐谦的手中剑还是锈迹斑斑,他不论念叨什么,那剑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只是一柄破烂铁剑。

    骷髅好整以暇,向着四周出剑,剑出,唐谦必须更加用力的挥动铁剑才能够及时挡住。

    这一次双方换剑,情况却和刚刚完全不同,这骷髅明明也没有法力,出剑却可以很快,更快,快到了极致。

    “道长,你和我们说说那第二关第三关又是什么?”道观中一修士问道:“我们都没有到达过第二关。”

    青松道人道:“第二关只有一个字,快,骷髅和进入的修士手中的剑互换,那骷髅出剑的速度几乎就是凡人用**出剑速度的极限,甚至还要快过那个极限一丝。”青松道长叹息:“我后来努力锻炼躯力量,以修士的躯体才能勉强对敌,再后来剑法终于有所成就,才能一剑制敌。”

    张讷叹了口气:“青松道长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所以所谓有所成就大概只是略有小成通过那第二关?”

    青松道人脸色一红:“实不相瞒,是我剑术已经自成一家,才勉强过关,第三关我只是瞧见了一眼,就被一剑斩去了头颅。”

    青松道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当时的感觉很是真切,后来我在那坚硬的石头地面上醒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第三关若是一次过不去,就不会再显现,我甚至有些忘了那第三关到底是什么——”青松道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好像是在耳语一般。

    张讷有些疑惑,突然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那张唐谦之前递过来的纸张。

    “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我似乎记不住!”张讷声音开始很小,然后越来越肯定:“若是其中有什么玄妙道理,或者是高深功法,我们记不住也有可能,但是上面却周只是四个字——”张讷拿起那张纸,读道:“生死幻身!这只有四个字我刚刚却一点都记不住了!”

    唐谦对那星空文字掌握其实还不是很好,所以书写之时能够在别人头脑中留存的时间反而更短,唐谦对这文字的存在其实有一定的推测,为的是隐藏信息,而生死簿的奥妙在于让人不知不觉忘记那四个字,唐谦写的这个却是能够让人发觉自己忘记。

    在场修士议论纷纷,真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记住刚刚的那些文字。

    “如果这么说……

    ”青松道人突然脸色一变。

    柯静桓心直口快:“这么说那小子就算不是唐谦,也不是什么寻常人——那试炼有没有什么危险啊。”柯静桓心中想的是若是这人只是恰好名叫唐谦,然后来这里几乎没说几句话就被他们扔到了开通教试炼之处,实在是——

    “若是剑道其实我不担心,可是其余两个试炼所在,真的是险象环生。”青松道人脸色更差:“其中一处考较术算,这光是术算其实不算很难,但是其中还包含无数信息,甚至是一界之内的生灵之生死——这是我们对第三关的推测,其中信息杂乱,题目刁钻,甚至会突然问你一州一地,一府一县中某人生父是谁,现在又身在何处?而你所知的或许只是旁边一个村中所有人的信息,这术算一途,我们师兄弟之中走的最远的也只是第二关。”

    柯静桓说道:“这岂不是没有什么危险?”

    青松道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那术算题目很是吸引人,让人不禁去思索,但是偏偏又难以解开,我有两位师妹,天人之姿,倾国之容,却因为闯术算关卡,一夜白头,其中一人就算走出了第一关,却心系第二关,心力憔悴而死。”

    柯静桓说道:“这关卡也是害人,算数这种东西,能算明白银钱都不错了,有什么用处?”

    张讷平时很是木讷,对着术算有一定的见解,在座之中只有他试过那术算一关。

    他轻声道:“说实话其中奥妙的确让人难以自拔,可惜真的深入其中,才只有长吁短叹,自己才学不够。”

    孟婆叹了口气。

    她所在正是术算的第一关,她很豪爽的坐在地上,手边还有一壶酒,眼前是眼花缭乱的光影文字,她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只是喝了两口又叹了口气。

    “带的酒有些少,这些玩意在地府岂不是过家家一般的题目?”

    然后她口中就念念有词:“老李头自然是老孙头的亲兄弟,你这新历二六六年记载得很清楚,孙家二子,战乱流散,而那附近当时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的地方只有三处,这三处里……”若是有人听到孟婆的话语,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疯子,偏偏那些光影连闪,一道接着一道题,都是正确的。

    孟婆在地府处理死人的事情处理了十万年,算上两边时间流速差距的话整整千万年,眼前这些题目就有写过于简单了。

    她本身只是给人喝孟婆汤,但是她为了找到杜天,每一个路过奈何桥的魂魄都会被她仔细查阅,所以她做的工作其实等同判官,却还超出很多。

    毕竟奈何桥边等待过路魂魄的,一直是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

    “诶,出了地府做起事情来都轻松不少,就是有些手生了。”孟婆站起身,身前光影全部消散,她继续向前:“这题目怎么感觉像是……”

    道观中青松道人还在讲述这术算一关:“这剑术自然是为了提升我辈修士的战力,其中巧劲,我到现在体悟,都受益无穷,而术算一关,我听了师弟师妹们形容,这一关似乎是在推算一界。”

    孟婆已经到了第二关,一样的光影文字,速度更快,信息更多,她却

    更加的放松了,刚刚算是让她熟悉了一下,这一次算的更快。

    边算她还边嘟嘟囔囔:“可惜现在修士只有到了高境界处才开始补学掐算,实在可悲,与人对敌,三分算,七分战,能掐会算可是好本事,怎么如今四方界的人反而不知道?”

    孟婆来自十万年前,那个时候对于修士的各方面本领反而更加重视,比如这掐算,占星,步法都是修士需要掌握的,那个时候的修士反而比现在更加全面。

    “当年我无聊留下的禁制好像是让人帮我掐算我那方世界生死的,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所以应该还挺有趣——”华素问此时面对的是一个完全由火构成的火人,这洞府有三种力量,分别来自杜天,华素问,还有张开通,唐谦面对的是杜天的剑道,孟婆破解的是华素问的难题,而华素问眼前的自然是张开通遗留的力量。

    “没想到张开通原来精通的是这个东西……”华素问看着眼前这安静燃烧的火人,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一枚静静燃烧的蜡烛,看样子是需要华素问灭掉这蜡烛。

    蜡烛上的火焰一点都不炽热,眼前火人身上的火焰也不炽热。

    但是却极度危险,似乎只是看那火人一眼,华素问身上的生气就要少上一分。

    “我一直以为张开通玩火法玩的最好,可是这是寂灭之力……为何也如此强大?”

    华素问手中有着一枚古钱,轻轻一弹古钱嗡鸣,那蜡烛摇曳两下就要熄灭,华素问却按住了那枚古钱,嗡鸣停止,蜡烛继续燃烧。

    “以力破法自然很厉害,可是如果我能在这把张开通留给他弟子的寂灭法术学会,我岂不更加厉害?”华素问自从不做长生仙人,性格也逐渐向着小时候那个天真无忧的长问小姑娘靠拢,更加的率真,说白了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青松道人讲到了第三种关卡:“那是家师创立,到现在能够通过的人寥寥无几,前两关看似简单,第一关的蜡烛用法力可以盖灭,第二关的蜡烛可以用火法点燃,但是第三关就会突然无比困难,无尽火海,还有一股我很难理解的力量,很难走到第三关尽头,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成功了——”青松道人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柯静桓和张讷对视一眼:“那人不会在第三关之后吧!”

    那个人自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是青松道人的大师兄,张开通首徒,也姓张,经常被人当做是张开通后代,不过他对此不置可否,张开通本人也没有说过什么。

    他的名字叫张问天。一生和尚名声鹊起之前稳坐四方第一天命的位置,一生和尚成名之后他就销声匿迹,算是承认一生和尚在年轻一辈之中的地位,知道内情的人却明白,他实则是要冲击返虚境界。

    青松道人长身而起,拱了拱手:“诸位,今日这茶是喝不下去了,那后辈似乎有些能耐,我怕他们之中有人能够闯过第三关,到达我师兄身前,我现在就去试炼之地,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误会,让我师兄动手。”

    开通教内一直有一句话广为流传,便是关于这位大师兄的。

    问天出手既杀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洞府三关(下)

    剑道第二关。

    唐谦和骷髅的搏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石室里回荡。

    骷髅手中的剑轻轻一歪,唐谦感觉不对,忙一侧头,唐谦虽然挡住了骷髅手中剑,可是一到剑气却从骷髅的吹雪剑上激发,划过了唐谦的脸,一道血痕慢慢浮现。

    “喂喂,不是不能用法力吗?”唐谦手上用力,压下了骷髅的剑。

    骷髅的嘴边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干巴巴的说道:“只是手滑,不过我定是不会激发吹雪剑的威能就是。”

    唐谦一挑眉毛:“那你岂不是明目张胆的犯规?”

    骷髅说道:“规矩是死的,我也是死的,可是我手中剑却是活的,剑法是活的。”它手中吹雪剑突然爆发出阵阵剑气,剑气也如同一柄柄剑,攻击唐谦,唐谦只好招架。

    唐谦用一柄剑却同时在抵挡等同于四五个剑法高手的剑!

    甚至他还敢在此时抢攻。

    唐谦手中铁剑翻飞,一剑挑飞了骷髅的一只胳膊,而骷髅手中剑却插入了唐谦的腹部。

    “这一剑,差一些意思。”骷髅说道,唐谦抽身跳开,却在笑:“下一剑就可以砍下你的脑袋。”

    骷髅不语,它的回答只有手中的剑,剑尖舞动,仿佛突然绽放在黑暗之中的玫瑰,绚烂又危险,在他周身,似乎每一处都是剑,他虽然只有一柄剑,却在此刻有如有无数的剑在身体周围。

    剑舞。

    骷髅把自己手中的剑舞动到了一种极致,他虽然站在原地,可是剑气纵横,看似散乱,但是暗藏杀机,似乎下一刻就有一道剑气要取唐谦的脑袋。

    这一剑很危险。

    唐谦却也在等这一剑!

    骷髅手中吹雪突然抖动,一道剑气宛如一条出洞毒龙,以一个刁钻的方位向着唐谦而来,唐谦手中的铁剑却也猛然投掷而出。

    其中力道,和骷髅超出了人体极限的速度一样,唐谦这一击也超出了没有法力时候修士应该拥有的力气!

    此剑毫无光芒,黝黑,生锈,却似乎重若万钧!

    唐谦这一剑瞄准了骷髅的头颅,骷髅剑舞未停,架势摆开难以闪避,所以只有用自己手中剑来挡!

    骷髅的嘴边突然泛起了一丝笑容。

    第一关的时候如果唐谦要强行毁掉骷髅的剑,骷髅和它的剑就会转换虚实,骷髅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唐谦的姿势还是掷剑的动作,看到骷髅要挡住自己的剑,他微微一笑:“还真聪明。”

    因为唐谦这一剑必然会破碎骷髅手中的吹雪,骷髅的身形虚幻,让唐谦的铁剑穿过了骷髅的剑还有头颅,然后它瞬间又重新凝实,就要出手,因为此时唐谦手中,没有剑——

    骷髅的视线却突然有些下降,还有些偏转。

    它都没有眼睛,为何会有视线?它既然要出剑,唐谦就要输了,为何它会感到手上无力?

    骷髅的剑落地,它的头也落地。

    唐谦反手握着扔出的铁剑,笑道:“既然你能用剑气,我想我也能用画剑——”

    唐谦本该没有灵气来使用画剑的,可是

    那一刻他的身体和剑似乎合二为一,剑在的地方人就自然而然的到了。

    铁剑刚刚穿过骷髅的头颅,唐谦就反手握剑出现在骷髅身后,然后一剑砍去了骷髅的脑袋。

    骷髅这一次笑的很开,两排牙齿大大的裂开:“很不错,或许你能够试一试第三关。”骷髅的嘴巴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越发的无力,而它的身体也散落成一根根骨头。

    地上吹雪剑还在。

    似乎这石室的所有力量都向着正在缓缓打开的下一扇门而去。

    唐谦身上的伤势快速恢复,似乎刚刚与那骷髅对敌,只是南柯一梦。

    唐谦看了看地上吹雪剑,又看了看手中的铁剑,也不多想,提着铁剑径直向前走去。

    “你还可以选另一柄剑。”这声音唐谦听过,不是骷髅干巴巴的声音,而是那名为杜天的修士的声音。

    唐谦却头也不回,越过了那道门的瞬间,才能看到下一个石室,这里更加的宽敞,也更加的昏暗,中间站着一个很简单的人形,不是谷歌,却也没有眼睛鼻子,似乎是一个傀儡,却依然不是杜天。

    唐谦不禁有些失望。

    “你好像很想和我比试比试?”杜天的声音响起,唐谦看到石室的角落似乎坐着一个人。

    唐谦就要走过去,可是一柄剑拦住了他,那没有鼻子没有眼睛的傀儡腰间有四柄剑,还有一柄剑插在地上。

    这共计五柄剑都是一个样子。

    那人影说道:“此乃小五行剑术,你也算是和我交手了。”

    小五行剑术并不是五种物质,而是五柄剑,剑代表的特制也因人而异,只要这五柄剑能够自成天地,便可以被称为小五行,不过时至今日,修士使用这种剑法的人越加稀少。

    小五行剑阵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温养,每一柄剑都必须是剑中精品,加上还需要同炉炼制,种种条件制约,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练习其中变化……

    就造成了修士对于这种剑阵敬而远之。

    “所以小五行剑术是一种剑法?”唐谦不禁问道。

    “是不是剑法,一试便知。”旁边疑似杜天虚影的身影说道,傀儡却一言不发。

    唐谦就平平淡淡的递出一剑。横向一斩。

    剑如毛笔侧锋,似乎天地都要被划开,这一次唐谦身体之内的法力依然宛如一潭死水,被这试炼禁制压制的死死的,可是剑的威势反而更大。

    唐谦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明白,这第一关和第二关不是在强调剑招,而是在强调没有法力的时候,剑如何与天地相合,然后引动天地之力,也就是灵气。

    所以骷髅不需要动用法力,就可以用处剑气,唐谦不需要法力就可以使出画剑。

    都是一样道理。

    这一剑圆润自如,若是用唐谦的破剑,其实必然和唐谦使用法力的时候威力相同。

    这意味着加上法力,唐谦剑法的威力等同翻倍!

    可是那傀儡手中一柄剑倏地飞出,横着挡住了唐谦的剑,虽然挡住,这柄剑本身也被狠狠的磕飞。

    “哦?”唐谦不禁轻道。

    这剑被磕飞的落

    点很是讲究,和最开始插入地上那柄剑成犄角之势,唐谦出手更快,又是一剑似乎是立笔轻点——

    可是铁剑在他手中却是雷霆万钧的重手,和其上给人的剑法感觉完全不一样。

    傀儡又是抽出一柄剑,立在身前。

    唐谦的铁剑剑尖轻点在傀儡的剑身上,金铁相交之声却震耳欲聋,傀儡手中的剑再次被打飞。

    “你这小五行剑术,只是剑多一些?”唐谦回转剑身,却看不到傀儡的身影了,甚至声音也听不到,气味也闻不到。

    “你想说的是只要在五柄剑的位置都放好之前打赢就可以,对吧。”杜天的声音赖洋洋的:“可是谁说小五行剑术的小天地必须五柄剑了?那样的话弱点岂不明显——哦,我忘了,这具傀儡的小五行剑术特点是五感剥离——似乎你根本听不到呢。”

    五感并不是常规的五感,唐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应该指的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以及灵觉——也就是修士自身法力的延展,就算是法力被禁制封住,唐谦之前还是能有轻微的灵觉的,就像是皮肤延展了出去。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舌头淡然无味让人想吐,连用鼻子感受对方气味都做不到,虽然唐谦不知道这傀儡是否有气味。

    刚一进入的时候似乎有些慌乱,唐谦心中道,可是现在略微有些适应了。

    铁剑就横在他的身前,虽然此时已经不知道那傀儡在自己的什么方位,但是手上的触感还在,若是能够与他的剑触碰,就可以顺藤摸瓜推测出他的身形位置,然后就可以出剑——唐谦腹部突然一痛,在痛的瞬间他已经明白自己被对方的剑刺中,可是比他这个念头更快的是唐谦的步法,在生死之间锻炼出的一种直觉,被砍中了就要躲开,所以唐谦的人先一步后撤,然后才想到自己被刺中了。

    触觉还在,或许能够在他用剑割破我衣服的时候有所感觉?

    唐谦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这傀儡的出剑突然就如同第二关那骷髅一样,疾风骤雨一般,唐谦只能依靠自身的直觉,和骷髅交手的经历,还有一丝灵光招架,十招能够挡住三招,六招会在伤口很浅的时候躲开,还有一招伤口会很深。

    唐谦从剑上的来的感知很清楚,这是同一柄剑,而那傀儡手中应该还有一柄剑。

    “在失去了五感之后还能做到这一点,真是不错。”杜天的虚影在外面赞道,可是似乎到此为止了,阴影之中能够看到他的手,手指似乎是在模拟唐谦的剑,唐谦的剑法逐渐杂乱无章,然后被傀儡手中长剑击飞,此时唐谦手中无剑,傀儡有两只手,还有两柄剑。

    推算结束,唐谦死。

    “只是太过年轻,应对的不够好。”杜天叹了口气,可是唐谦却在他推算的第六招的时候,错开了傀儡的一剑,傀儡的剑洞穿了唐谦的右肩,但唐谦的右手已经抓住了傀儡的剑。

    杜天虚影的手指突然放下。

    “找到,你了。”唐谦肩膀上满是鲜血,手上也因为傀儡的剑的锋锐而划出血来,他却在笑。

    铁剑出,傀儡从肩膀到腹部,被一剑劈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试炼第三关(上)

    傀儡却没有倒下,到底是因为它不是一个活人?还是因为它用另外一柄剑挡住了唐谦这致命的一剑?

    傀儡的肩膀被劈开,而整个剑阵都被划出一道口子,唐谦眯起眼睛,似乎是有些不适应从无尽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缕光芒。

    傀儡的反应很快,就在唐谦眯眼的时候,它另外一柄剑猛地上挑,然后把唐谦手中铁剑击飞。

    “这一回,是真的无剑。”杜天的声音顺着拿到裂缝传入唐谦的耳中,唐谦的画剑是在掷剑瞬间手还握住剑柄,才能够移动到剑的所在,此时剑是被挑飞,所以也不可能飞身半空中。

    唐谦却把手抽向了腰间。

    腰间还有在禁制之下拔不出的破剑。

    “想要突破禁制?”杜天看着唐谦的动作,摇了摇头:“我把修为——”

    唐谦说道:“就算你是把修为压制到天命境,设下的禁制我作为天命境也难以破开,对吧?”

    因为这三间石室都是在一座更大的小五行剑阵内的,唐谦在心中说道,小五行剑阵之内自成天地,杜天肯定不会一直在这洞府之中,那是一座剑阵就很合理了。

    杜天不语,因为傀儡的剑已经从上挑换做了下劈,唐谦如果拔不出剑,一切都已经结束。

    唐谦却连带着剑鞘一起从腰间抽出,然后横架住了傀儡的剑。

    唐谦突然道:“刚刚已经发现了哦,如果破开阵法,自然也就能够破除小天地。”这句话就好像是唐谦突然被什么打中了脑袋,然后失心疯了才会说出的废话。

    可是唐谦双手用力,杜天一瞬间竟然分不清唐谦到底是先用出一招画剑破开了更远的天幕,还是先抽出了手中破剑——这两件事似乎一前一后,但是在杜天眼中几乎是同步的。

    唐谦挡开了傀儡的剑,然后带着剑鞘翻转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一剑,整个石室都被撕裂开来,如同被一剑撕裂的画布,然后剑由横到竖之后唐谦正好向下一斩,破剑出鞘,傀儡一分为二。

    那傀儡的小五行剑阵形成的黑色领域如同飞花碎玉,变成了点点光芒,消失不见,而傀儡本身也被一分为二,唐谦抓着傀儡扔到了杜天的面前,他也终于走到了杜天的面前。

    杜天却也只是一个漆黑的影子人形而已,靠在阴影中而他其实就是阴影。

    “所以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唐谦说实话真的很难讲自己和这杜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到是在十万年前,乃是华素问用法力构建出来,差一点就被这杜天杀了,后来才知道,长生仙人那小世界中的杜立山,是这杜天的徒弟——事实上真正的杜天还从未见过唐谦。

    杜天的虚影也有些疑惑:“小友我们之前见过?你好像一直对我有很大怨气,一开始我就有些奇怪,你似乎早就对小五行剑术有所研究,理解的速度也比第一次见到要快。”

    唐谦的确是在吃过亏之后,在

    神都休息时候,仔细的查阅古籍,寻找到了有关于杜天和小五行剑术的一些蛛丝马迹,不过大多数语焉不详,所以唐谦只是知道这剑术自称一界。

    唐谦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我其实和你算是见过……”

    青松道人和张讷,柯静桓脚步很快,但是他们还是需要从道观中的一处楼梯向下走去,那机关通道虽然可以直接进入山腹,不过却是到达试炼所在,他们三人谁都没有办法快速通过三关,也就不可能阻挠唐谦他们闯第四关。

    所以他们只有走开通教正常前往第四关的路。

    木制的楼梯,古朴,还有着一丝说不明白的神圣气息在其中。

    山腹中空,无数楼梯在其中盘旋而建,纵横捭阖,从楼梯延伸而出向着四周搭建了很多木制的平台,平台上还会再搭建楼梯,有一些木制的台子上面铭刻阵法,悬空而立,有的时候一条楼梯,看似独路,但是上一木台,然后一转,却又别有洞天,还有一些楼梯通道深入到石壁之中,自成石室。

    “这山中……似乎被开垦的更加庞大了。”张讷不禁感叹,他们向下走的过程中,能够看到周围有很多修士忙忙碌碌,楼梯一层层的,向下望不到底,而这山腹空间之大,似乎比整座开天山应该存在的空间都要宽广得多。

    “这是我一位师弟在空间法术上又有奇思妙想,把这山腹之中的芥子空间变得比之前还要大上一点。”山腹之中别有洞天,他们这楼梯只是入目可见的千百座楼梯之中的一座,张讷和柯静桓之前似乎已经看过,所以此时并没有太过惊奇,但是还是由衷地赞叹。

    柯静桓不禁道:“什么时候我玄天宗能有这种气势。”

    这也算是修行界不是刻意隐瞒的一个秘密,开通教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盛名已久的云上开通殿,据说天高万丈,云高八千九百丈,而云上开通殿就在八千九百零一丈高的地方。

    那里是张开通修行所在,并没有云雾遮挡,所以张开通可以在那里对太阳之力加以修行,传闻张开通的火法不断精进,就是因为他的火已经越加的接近传说中的太阳真火。

    甚至张开通已经可以肩挑大日,便是那太阳真火快要功成的迹象。

    而开通教的第二部分,就是这开天山,云上开通殿主要是为了进行一些比如开通教几百年大典等活动才会使用,平时只会有张开通和几个童子或者他的弟子在其上清修悟道。

    而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教,就是这开天山中,包括那青松观算在内,才是开通教。

    开通教众千万,常在开天山上的也有数万人,而他们每日除了修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青松道人他们每走一层,都会有小道士和青松道人见礼,有的认识另外两位的,还会打声招呼。

    丹房药香扑鼻。

    铸剑房热气腾腾。

    整个开通教的气象在这一层层的楼梯中就可见一斑

    ,或许大门大户,就是如此。

    青松道人突然咳嗽一声,念了一句无量天尊,然后说道:“咱们来的匆忙,继续向下或许会有我开通教的一些秘密,二位若是看到了,不懂的不要问,看见的不要说,就对了。”

    张讷和柯静桓连连点头:“自当如此。”

    再向下,能看到一些道士三五成群,却是在铭刻一枚枚签条,其上有吉凶,道士手中持刻刀,一板一眼,也不用法力,身上都是木屑,他们好像也浑然不知。

    柯静桓下意识的就想说:这签筒签条何处没有?这最多就是在炼制签条一样的法宝,有什么秘密的?

    签条的卜算其实并没有用铜钱龟甲准确,铜钱龟甲源自易经,而签条只是毫无根据,由命由天,所以就算是炼制这类法宝,对卜算的帮助也不大。

    张讷自然知道老友脾气,狠狠地瞪了柯静桓一眼,柯静桓眼睛一翻,话到了嘴边就收回去了。

    可是向下几层,不是在刻长生牌,就是在用毫无灵气的朱砂在毫无灵气的寻常黄纸上画符,柯静桓所在的玄天宗对着符箓一道其实很是精通,他不会不代表不明白,那很多符箓一看就是最常见的洗涤阴气的阳气符,可是却很多地方画错,那道士还放远了看一看,似乎是在研究这符箓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

    这画符的道士现在画的是好看了,比原来的阳气符更显得大气,笔力也算圆润——可是没有用的阳气符再好看又如何?

    柯静桓是个直性子,看了那符箓就想说话,青松道人却先一步制止了他:“柯兄要说什么我自然知道,咱们就先不提此间事情,不如说一说我那师兄,两位似乎只见过我师兄一面吧。”青松道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提起一个其实他不是很想要提到的人。

    张问天。

    柯静桓说道;“见过一面,但是是我兄弟代表玄天宗来见张开通老神仙,然后我跟在后面,当时张问天急匆匆的冲进大殿,似乎只是为了问张老神仙那棋道的一处生死局。”

    张讷点头,他记得更加详细:“张问天是真性情之士,长老神仙讲给他听,他听到高兴的地方就笑,听到不懂的地方就问,听到和张老神仙意见相悖的地方还敢于反驳,当时张老神仙讲的天花乱坠,甚至连在座很多棋道大家都认为已经算是完美的一手,张问天却感觉这一招还有瑕疵,偏要和张老神仙对弈一局,偏偏下了几招无理手之后,使得张老神仙的布局乱了分寸,最后虽然是张老神仙胜,却也赞叹张问天之才。”

    青松道人摇头:“师兄就是太过简单,所以更容易悟道,对于法术的理解,对于天地灵气的掌握,都远强于我们平辈修士,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简单,他就成了一个很难与人相处的人。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斗法就要分生死。”

    青松道人干巴巴的说道:“所以除了他斗法斗不过的师父,其余和他斗法的,都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试炼第三关(下)

    都说张问天出手狠辣,不管是对开通教的自家人还是在外历练,而且他的道理都太过简单,甚至被人评价为直指大道。

    他的行为准则甚至只有两句。

    如果我认为你做的不对,咱们就斗法,只要斗法,我赢了你就得死。

    如果有张开通在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多一句。

    师父做的都对,因为我打不过。

    这就是张问天。

    青松道人叹气:“师父的本事他其实都学了个大概,火法,还有道法,那三类试炼,他都过了三关,第四关的要求太过苛刻,他就有的时候会在第四关所在悟道,毕竟那里留存了三位返虚修士的气息,使人能够体悟更高境界。”

    “我其实有些害怕,如果那小子真的和张问天打起来,我们能不能上去阻拦,张问天会不会连带着我们一起杀了吧。”

    青松道人嘴巴有些许的抽搐:“这也说不好,不过那位自称唐谦的小友,应该不会如此快的通过三关,所以我们有机会在他们接触之前把他拦下来——”

    唐谦已经讲完了自己曾经在长生仙人那里见到杜天的事情。

    杜天摸了摸下巴,开始思索,道:“那个时候我略有感应去看了一眼的那个小姑娘啊,没想到她现在的出落的这么厉害了——”

    唐谦一剑已经刺入了那道虚影旁边的石壁。

    “哦?果然你是真人的念头注入到这虚影里,不是什么之前留存的法术呢。”唐谦笑的很渗人:“大叔之前承蒙你照顾啊,既然你现在这样,肯定也不会有一个返虚修士的全部威能,你看那五柄剑都还在,要不要来试一试?”

    杜天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来这里大概不是为了找我晦气。”他伸手一指,第三关的门就打开了。

    “不过我有预感,之后我们还会相见的,小友——虽然我们从一开始岂不就是没有见过?”杜天笑道。

    “哦,对了,我之前掉下了天堑崖。”唐谦突然说道。

    杜天有且兴趣:“那你岂不是大难不死?”

    唐谦接着说道:“甚至去了地府。”

    杜天更加感觉有趣:“你是在说你很厉害?也的确很厉害。”他点了点头。

    唐谦说道:“地府里有一个等了你十万年的老婆婆,叫孟婆。”

    杜天有些茫然道:“莫非是时代更迭,换了个我认识的孟婆?”

    唐谦笑道:“她认识你你却不认识她,不过她确实痴情,为了来找你,和地府都闹翻了,在地府和人大打出手。”

    杜天如遭雷击,很是发懵:“你说她喜欢我?是字面意思的那种?”

    “简直不能再字面意思,然后她就从地府硬生生的打了出来,我还是顺带受她照顾,她闹得很欢,我就跟着出来了。”唐谦说的半真半假。

    杜天说话都有些抖了:“老婆婆,还能从地府打出来,我要赶紧跑了。”

    唐谦叹了口气,走出第三关的时候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诶,你想想,她

    是如何无敌的人物,都能从地府出来,为了等你去地府都等了十万年,这样的人,你怎么逃得掉?”

    看到杜天的人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唐谦才心满意足的走向了下一个石室。

    杜天还在喃喃:“莫非是无为院那妮子?她倒是有天人之姿……可是时间似乎对不上,她之后和一个什么什么巨灵宗的小鬼好上了,而且我也认识她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小子,你说她是孟婆,她到底叫什么啊,我听说地府职位是职位,名字是名字的,你告诉我她闺名可——”

    他自己设计的石室,在他自己面前自行关上了,整个石室又是一阵漆黑,那傀儡自行聚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五柄剑也在空中飞行两圈,回到了傀儡腰间。

    法宝归鞘,石室之中最后一点光亮都被熄灭,可是杜天那具阴影一般的投影却自行发亮,露出了他的面容,一个面容略显沧桑,眸如朗星的瘦削男子正盯着天空怔怔的出神,那里是石壁,可是他的目光似乎能够穿过石壁,他腰间并没有剑,却有一个小葫芦,这样子和唐谦曾经见到的相差不多,只不过似乎比之前多了些许白发。

    此种人物大抵就是神仙中人呢。

    只可惜他的身形逐渐消失时嘴里还是在念叨的话语有些破坏形象:“到底是谁家姑娘?”

    唐谦已经到了下一间石室,这里似乎更加的空旷,旁边有三座通道,大概是其余几个试炼?唐谦不明白,也无所谓明不明白,就如野兽会提防其余野兽一样,他在走入这石室之后第一时间只会注意到一个人。

    一个屋中的人。

    这是一个半大的女孩子,年岁大概十二三岁,她梳着一个冲天辫,身上宽松的穿着一件道袍,盘膝坐在了一座石台上,正盯着一面石壁发呆,唐谦抬头望去,那石壁上纹路密布,却在三个点纹路最多,这三个点都有一个凹槽,看来是要放一些东西进去。

    唐谦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上面有着三个人的气息,张开通,杜天,还有华素问。

    “看来这就是洞府的门户了。”唐谦拍了拍手,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之前那三关其实是为了到达这里的试炼,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开通教的试炼之所,更没有意识到,开通教的山腹之中有一个穿道袍的小女孩,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唐谦只是在四周打量。

    青松道人脚步很快,距离那试炼之地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断的念叨:“只要那位小兄弟别说家师的不好就成——不过其实整个四方界都不会有人说家师什么不好。”

    偏偏就有一个人说了。

    唐谦对于月叶州那边的情况基本上是知道的,因为白衣通过两人之间联系的纽带,会把事情都告诉他,唐谦看着那充满火法气息的凹槽就来气:“张开通那老头,怎么就不能过月叶州的通道?要是他过去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现在都死几个天命了?还总用他那修为压我,修为高到他那个程度,反而去不了,我要不是——”

    那女孩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了唐谦身前,一枚小小的拳头力道却有些不可思议,一拳出明明法力波动不明显,却引动了天地之力——

    唐谦前一刻还看着那石壁发呆,此刻眼睛眯起。

    是杜天那剑道之中学会的招式,如果这么说……

    唐谦的反应自然很快,他并没有硬接,而是侧身而过,让开了这第一拳,身形一动,手中剑并未出鞘,而是用剑柄一顶,冲飞了女孩的第二拳。

    女孩身形飘忽,轻灵一跃,又回到了石台上。

    “你这个人不好,竟然说我师父。”那女孩盛气凌人的说道,看起来年虽不大,个头不高,却一副大人的口吻:“你这样是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啊。”

    唐谦很奇怪:“你师父?张开通?”直呼名姓对于返虚修士来说其实有些不尊敬,这名字已经成为了返虚修士在天地间的一个代表,说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会略有所感。

    但是这小女孩竟然也说道:“不错,我师父就是张开通。”

    唐谦在女孩出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对了,这女孩身上的气息流转,刚刚一瞬间唐谦已经感受到,她是一个天命境修士。

    如此年纪轻轻的天命修士实在是有些可怕。

    说明她在年少时候就有了很高的修为境界,然后一直势如破竹,到达天命,所以容貌几乎没有变化。

    此等修士也是最为难缠的。

    唐谦有些无奈,这小姑娘似乎跃跃欲试,身上的法力本来隐藏的很好,现在却一丝丝的都显露出来,摩拳擦掌就要打架。

    “你是张开通的徒弟?”唐谦不禁问道。

    那小姑娘脑袋一扬:“那是,我还是师父首徒呢!我叫张问天!他们都要叫我大师兄。”这小姑娘喜怒无常,提到了这件事她还笑着脸,但是下一刻她双手合十,一股炽热的气息从她手中传出:“我师父坏话只有我能说,所以你要和我比试一场。”

    唐谦看着她手中火焰,眼皮有些跳。

    这小姑娘疯疯癫癫的,但是手中的火焰是货真价实的正宗火法,而且修行到了很高境界。

    唐谦似乎眼前有一种错觉,这是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张开通。

    “噗……”唐谦不禁笑出声。

    张问天小姑娘有些疑惑。

    唐谦立刻正色道:“那这样,你看你年纪轻轻,咱们不要打的那么伤和气,你这火法好像不错,我接你三招如何?”

    张问天有些疑惑:“那怎么算输赢?”

    唐谦道:“接不住就算我输。”

    张问天一点头:“那输了的人就得死。”

    她一说完,也不等唐谦答应,她就从手头分出一团火焰,向着唐谦打来。

    高温扑面,似乎连周围石头都要融化。

    唐谦心中却是在想:“这是试一试张开通火法的好机会。”手中破剑依然没有出鞘,连带剑鞘,横在身前。

    脚下白光阵阵。

    剑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唐谦的剑(上)

    唐谦真的很想要试一试。

    张问天手中那一团火是分离出来,似乎暗合一生二之意,唐谦刚刚想到这里,那一团火就瞬间完成了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过程,那团火似乎取之不竭,不断从中飞出各种火焰形成的各种妖兽。

    “其实师兄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也不是嗜杀之辈。”青松道人一叹:“只不过她掌握不好力道,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每次都要说输的人就要死。她和我讲,其实说这话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别人不想死怎么办?可是我提前说了,他若是死了就怨不得我。”他说着,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阵阵热浪,然后他惊道:“坏了。”

    唐谦也感觉有些坏了,那些火焰妖兽每一头都如同活物,他虽然第一时间张开了自己的剑画,脚下白光却只能够延展出去丈许,完全被这火法压制。

    唐谦的剑画如同一幅画,可是越向外延展,就好纸张遇到了火焰一样,只能回缩。

    “哦?这不是和那什么五行剑阵相差不多,看来你还不错。”张问天笑道,她伸小手,手指一指。

    一道道火焰妖怪就向着唐谦冲来。

    唐谦口中念念有词:“方寸间,画卷内,四方非四方,一界似一界。”他说的话语让人难以听懂,可是明明瞄准了唐谦的一头妖兽竟然在他身边错身而过,然后冲入了他脚下的白色画卷中。

    然后唐谦脚下只有很微小的移动就躲开了数十头妖兽。

    张问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眯,手指上挑又下点,余下所有火灵都猛然下冲,冲向了唐谦,那些冲向地面的火灵没有炸开就很古怪,唐谦脚下的的画卷之中似乎另有乾坤,竟然能够装得下火灵。

    唐谦却道:“很不错的判断,想要尝试在我的画中把它们重新弄上来?”漫天火灵每一只都蕴含着可怕的法力,而且炽热气息似乎下一刻就会把唐谦整个人蒸发。

    他突然道:“方向可能会不同。”

    毫无征兆的,在唐谦身边冲出了一头火灵,迎面撞上了刚刚从天上落下的火灵,两只火灵相撞,一同炸裂开来。唐谦手中破剑带着藏剑剑鞘,学那骷髅剑舞周身,把火焰吹散。然后刚刚进入唐谦剑画之中多少火灵,现在就出来多少火灵。

    一瞬间本就被张问天火法照亮的石室宛如有无数颗小太阳在这里被点燃,光芒炽烈的连张问天都眯起眼睛。

    最后所有火灵一同下落,数量远多于开始落入唐谦画中的,所以说正常情况下爆炸不应该只有六十四响。张问天听的很真切,自己火灵应该更多才是。

    两两火灵相撞,光是冲击就等于一个天命巅峰出手,自己有大约三百的火灵,六十四响就是小号了一百二十八只,可是还应该有一百多只才对,那火灵冲撞人身,爆炸,高温,瞬间的杀力也等同一个天命巅峰的火法。

    这就是数百天命的攻击,已经接近返虚修士。

    “在找什么?”唐谦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烟雾散去,他脚下洁白的剑画上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火灵,那些火灵一部分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黑色,还有一些赤红似火,还在轻微动弹,却也逐渐被唐谦

    的法力覆盖,变成了漆黑墨迹。

    竟然尽数没入画中。

    “擅长画画的人岂不都会一点封印禁制?”唐谦身上还有一些没有熄灭的火苗,他使劲的用手按灭,不过他身上这件衣服……是不是有些太过破烂。

    张问天哼了一声,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就算是接下了自己的第一招,不过,被穿着如此寒酸的一个人接下一招,张问天总感觉有些没面子,毕竟这人身上衣服竟然破破烂烂,满是补丁,这就是传说中凡人里穷人穿的百衲衣?

    张问天想到这里,发现唐谦不管使用手用力按还是用嘴吹,他衣服上那一点火苗怎么都弄不熄,不禁说道:“这可是我的火,虽然没有师傅那么厉害的太阳真火,可是也算是不灭火的一种了,你自然——”

    唐谦身上的那件衣服自然是一件百衲衣,却是被他变化成衣服的百纳图,其实就是他自己画的一幅幅画拼凑而出,单张画是法宝,这些画加在一起就是一张很大的法宝,而此时百衲衣上被灼烧出了一个洞。

    一股如同海浪一般的墨水从洞中猛地涌出,一个只有墨痕构成的剑客手持一柄墨剑,站在浪头就向着张问天冲去,张问天表情严肃,双手背在身后,竟然不出一招,只是躲避墨剑剑客的剑招,身形灵动,一时三刻墨剑剑客连张问天的衣角都碰不到。

    张问天还记得三招的约定,既然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去做,所以她绝对不会出手。

    她突然看向其中一个通道。

    这个时候青松道人从那通道之中急匆匆的跑来,身前一道八卦法术,似乎是随时抵挡攻击,看到眼前这一幕愣住了,心念电转,大喊道:“大师兄,且快些住手!这位或许是传说中的唐谦,在崖关跳下天堑崖那位!”

    如果一个自称唐谦的修士能够和自家大师兄动手还没有死,那这个人十有**就真的是唐谦。

    “哦?那岂不是说他很厉害?”听到青松道人的话张问天战意反而更加高涨:“来来来,你把你和妖族对敌的招数给我用用——”张问天看向唐谦的时候唐谦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一道墨痕快速移动就向着张问天而来。

    墨痕不是人,人需要躲避山石,御空而行速度又慢,可是这墨痕径直划过凸起的石头,在石室里留下了一条墨迹通路,就向着张问天而来。

    “看起来是一门遁术。”后赶来的张讷说道。

    “速度很快!”柯静桓不禁道。

    “但也太过明显!”张问天手中火焰亮起,下蹲出拳,正好把小拳头深入到了墨痕之中。

    那墨痕本来还很湿润,可是却在张问天小手深入的时候瞬间变干,甚至下一刻就直接干裂。

    如果唐谦此时藏身其中,那就已经化成了一具干尸。

    火焰就是张问天感知的延展,她虽然通过手中发出的火焰感觉到了这墨痕之中的确有一处空间,但是里面却并没有人,而且唐谦那剑画还在原地,也没有接触。

    身死道消很大程度上讲的就是修士死后,其释放的法术会大打折扣或者直接消散,毕竟法术的法力源头是修士,可是阵

    法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其法力的源头是灵石奇物。

    所以唐谦没有死,甚至没有在这墨痕中。

    “看到墨痕疾走,到底是我藏身其中,还是我拿着笔居高绘制?”唐谦的这句话同时传入到了张问天耳中,她猛然抬头,石室四壁四四方方,可是房顶却有一些倒垂钟乳,唐谦从钟乳石的阴影之中突然跳出,人在半空又突然加速,一剑劈下。

    张问天嘴角却有一丝笑意。

    那道墨痕之上漆黑墨迹突然干裂加剧,然后彻底碎开,一道火焰冲天而起——

    唐谦的剑劈砍在了那火焰上,火焰本应该无形无质,却在此刻挡住了唐谦的剑。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谦的剑依然没有出鞘,他只是确定真的无法突破这道火焰,就后跳撤开,还不忘记刻意的躲避了自己的那道墨迹——毕竟张问天的手还没有抽走,这地方应该会随时都能迸发火焰。

    “经验丰富,法力凝实,而且脑袋灵光,这小姑娘从哪找的?”有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华素问从其中一条通道之中出来,青松道人感觉自己或许是眼花了,华素问刚刚似乎向着袖中塞入了一团黑色火焰。

    那明明是师父的寂灭神火,连他这个弟子也才只能够在这试炼之中看到——然后下一刻他就明白,莫非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法力气息的女子竟然通过了师父设下的关卡?

    青松道人这一刻受到的冲击不下于看到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唐谦能够和张问天对拼。

    因为这道关卡只有张问天一人通过,其余整个开通教上上下下门徒之中,有四成都是主修或者兼修火法,毕竟老祖张开通以火法闻名,却无一能够通过这试炼。

    他话语都有些颤抖:“这,这位姑娘,你有没有想法入我开通教门墙?我开通教虽然并非天下第一宗门,却有天下第一修士,修行之路自然是一片通途,我师父暂时不在,我可以先收你为徒,你若是来我门下,我保证你的修行资源等同教中长老——”

    华素问朱唇浅笑,她并不是感觉青松道人自不量力,而是感觉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小青松,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个姐姐是个返虚修士哦。”张问天小孩模样叫中年道士模样的青松道人小青松,自然是无比古怪,青松道人却也只能赔笑受着。

    张问天对于灵气的感知也很灵敏,华素问修为也没有刻意隐藏,只不过因为还是半虚半实的魂魄,随意让青松道人看走了眼。

    张问天一歪脑袋:“姐姐你的法力我见过,而且我不太认识的返虚好像就那么几个,一些我见过画像,没见过脸的自然更少……你是长生仙人?”

    青松道人心下大骇,自己刚刚……好像要收长生仙人为徒?

    这回轮到华素问感兴趣了:“小姑娘眼力很好,你要不要当我徒弟?火法我也会,刚刚还学会了张开通的法门呢。”

    听到华素问承认,青松道人更加汗颜,今天青松观都来了些什么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能和长生仙人一起来的定然是唐谦本人,自己不止怀疑,还要连长生仙人一起教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唐谦的剑(下)

    张问天摇了摇头道:“不了不了,我有一个师父就够头痛了,要是还有第二个师父,岂不是要受到两份压迫。”小姑娘嘴巴一扁,似乎真的是很担心自己被师傅虐待,而不是在思考师父是可以教给她法术的这件事。

    然后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唐谦:“你刚刚是怎么突然变得很快的,如果在地面上你再快一些都很正常,可是你在天上,这不合道理啊。”

    修士在空中移动,有三种办法,一种是御空飞行,用法力把自己托起来,然后控制法力,亦或是使用可以飞行的法宝,比如一朵云彩,亦或是一柄剑,第三种就是短暂的发力喷吐,反向的推力能够让修士快速移动,可是这种移动的弊端就是法力爆发太过明显,对方能够很容易掌握自己移动的方向,所以三种之中短程爆发最快的方式反而没人使用。

    “哦,是一种新的办法。”唐谦低头用手似乎在摸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平面,然后就轻身一跃,一脚踩了上去。

    唐谦就在半人高的位置,如履平地,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是法力。”张问天眼前一亮,构建一个浮起来的法力平台比法力喷吐更加隐蔽,又比把自己浮起来更加的快速。

    张讷已经看懂:“在这上面几乎就和平地一样,只不过需要同时兼顾法力的造型,稳定和自己本身所在位置和制造法力平台的位置,本身斗法就是急需算力,这虽然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但是若想要用好,其实需要下很大苦功——”

    他话音刚落,张问天已经飞身而起,脚下一片火红法力搭出了一块板子,她很轻松的就在上面飞奔,速度奇快,这板子并非是一口气制作,甚至她身形还能够在空中翻转,倒立踩在板子上向前移动,那些法力搭建的平台在她落脚之后就会消失不见,一部分继续接下来下一块平台的搭建,消耗本就不大还能节省一些,张问天来回跳跃,很是灵活——

    只不过大概是不太熟悉这种构建的方式,张问天构建出的平台并不是规矩的形状,甚至有些地方薄厚不一,她脚下用力就碎了,因为她的法力是红色的,还没有能够自如的使用比较隐蔽的方式构建,所以看起来格外明显。

    “已经是天纵之才了。”柯静桓是一宗副宗主,悠悠百年,看过太多天才弟子,可是真的看到了张问天,还是不得不感叹,世间总有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人。

    张开通算是一个,张问天也算是一个。

    等到张问天再次落下,她手中的火焰反而熄灭了,说道:“还有一招。”

    一共三招,如今两招已过。

    “第三招是我攻防兼备的一招。你接好。”张问天明明长得粉雕玉琢,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她双手在身前相和:“就算是剑修的剑,也难以穿透,所以你已经输了。”然后一道道无形火浪在她周身涌出,甚至连她的人都有些扭曲。

    高温,超出想象力的高温。

    唐谦心中数道:“一层。”

    张问天手上掐诀,一层橙红色火焰从她的手腕,脚踝出现,然后把她全身的道袍都包裹在内。

    “第二层。”

    “我是童女之体,又恰好躯体年少,所以占少阳,年岁实则不小,所以又占老阴。老阴生少阳,又会提升一些——”一股血一般红色的盔甲从那橙红色火焰外缓慢浮现,盔甲纹路鲜明,细节细腻,若是换个颜色,或许会让人以为这是真实的盔甲。

    “三层。”

    “修行路上,法诀,法术,皆以火法唯一,故而以火为尊,此乃神火兵甲。”当她说完,一柄紫色火焰的长剑浮现在她手中,张问天整个

    人都已经弯曲,是高温所致,她将剑树立,叹道:“唯一不足是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实战之时难以成形。”

    唐谦其实发现数起来不难,因为颜色明显:“四层。”

    她看向了唐谦:“我准备这法术需要五息,所以你也有五息。”

    这一身火焰兵刃实在是太热了,甚至给了青松道人他们这石室的石壁都有一种要被融化的错觉,包括青松道人在内三人都用法力护住身体,还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真是吓人。

    华素问却浑然不觉,不说她本身修为,现在的她其实介于**和魂魄之间,所以对于火法的感受并不明显,甚至还很感兴趣的抱着膝盖,坐在了一处石台上,看着两人。

    “哦……”唐谦歪了歪头,似乎想要确定张问天在哪。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确定的事情。炙热甚至扭曲了唐谦对于张问天法力的感知。

    张问天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自信:“我其实不会用剑,所以你可以先出剑,可是只要你被这火焰铠甲挡住,我的剑绝对会让你身体的一部分凭空蒸发,如果你能够破开我的铠甲……不过一死。”

    自信之中还有着对于生命的淡漠,不管是对自己的还是对别人的。

    “长……长生仙人。”青松道人连声说道:“你能阻止他们吧,只有你能够阻止他们了!”

    长生仙人却笑了:“没事,唐谦能控制好的。”

    她似乎完全不担心。

    青松道人更加担心了,这长生仙人是疯了?这火法如此可怕,而且看准了唐谦是用剑的修士,并没有什么法术轰击的本事,所以唐谦只有出剑!

    张问天不论思想如何简单,思虑如何单纯,可是在斗法时候,分析永远都是那么准确。

    唐谦却说道:“不需要五息。拔个剑而已。”

    说完他真的拔出了手中剑。

    破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剑身处出现了很多裂纹,就像是一柄饱经沧桑的凡铁长剑,从藏剑剑鞘中拔出,剑的威力会提升,唐谦却向着一旁空挥了一剑。

    他似乎是要试一试力道,可是这剑一出,本身藏剑剑鞘的效果就被用掉了五成。

    他竟然又随手挥动两下,藏剑剑鞘附着在其上的法力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差不多了。还有两息?”唐谦用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肩,而左手持剑。

    剑本来是横着向着左边的,张问天在唐谦身前。

    剑已经到了张问天的面前。

    唐谦到底是如何出剑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剑的,到底是在第四息还是第五息,张问天不知道,甚至她连“唐谦出剑了”这个感觉都没有。

    似乎这柄剑就应该穿过她手中那柄似乎锐不可当的长剑,然后又穿过了三层盔甲,最后穿过了她那本来有些可笑的冲天辫。

    冲天辫散开,一头漆黑长发垂落。

    唐谦轻声说道:“我出剑了,你的盔甲没有挡住我,你的剑也没有砍到我,所以我赢了。”说完他拔出破剑,收回剑鞘:“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说说那石壁之上到底是什么了?”

    张问天还有些发愣,她身上的火焰不断的消失,她整个人都和失了魂似得,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一招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唐谦破除。

    “你刚刚那一剑是全力吗?”张问天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寻求安慰。

    唐谦想了想:“自然是全力。”

    张问天嘴巴一扁:“这,这石壁其实就是一处洞府的门户,其余更加糟糕的禁制都被师父收走了,只不过为了之前两位

    返虚修士的颜面,他把那两位放置信物的阵法挪移到了此处,他们三人任意一人的信物放在这里就能打开石壁——防御的力道也是三倍,所以我一直想要用火法破开——”

    突然旁边石壁出现了两道很深的裂痕,和刚刚唐谦挥剑的方向是一样的,切口整齐,这还没完,一道深入石壁的沟壑延展出无尽的黑暗,那切口似乎深不见底,无比黑暗,然后又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辉,山石之中似乎蕴含了无比狂暴的可怕禁制,华素问一挥手,将那光芒封禁其中。

    这就是本来杜天还有华素问留下的禁制力量。

    这就是唐谦刚刚挥出的第一剑,直接突破了张开通封禁禁制的力量,差一点把华素问和杜天设下的危险手段释放出来。

    青松道人反应还算慢,最先一步了解到这一点的是张问天,她突然放声大哭:“哇,你明明说你是全力的,结果你其实比我厉害好多!师父一直说我是天命里最厉害的,也是返虚里最厉害的,结果随便来一个也比我强。”这妮子哭起来震天动地,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修士,和六七岁孩子哭闹一模一样。

    “呜呜呜,所以你其实一开始就能赢我,你都能砍死我,不止一开始没有砍死我,最后还给我一个手下留情的假象,你从第一招就手下留情了对不对。”

    这张问天一哭,整个石室的灵气都在震荡。

    唐谦从没见过这阵势,连忙求助的看向了青松道人还有张讷,这两人连忙摇头,他又看向了柯静桓。

    柯静桓轻咳一声,似乎真的把张问天当做了小孩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别哭了,多大年纪——”

    张问天只是一挥手,柯静桓就被张问天的法力轰飞了出去,她练道:“我就说我不够厉害,他们都和我说我师父和那些返虚是天,我已经天下第一了,和我比试肯定输,所以都不比,一看都是骗我的!他们一个个的肯定都能赢我却不说!”

    唐谦又看向了华素问,华素问也耸了耸肩。

    唐谦只好走上前,蹲下,和坐在石台上的张问天平齐:“你看看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感觉你很厉害了,这是我最强的一剑——”

    “明明不是最强!你提前放出去了那么多法力,就是为了假装勉勉强强刺穿我的发带却不是我的头颅,假装刺偏却能够准确的击穿我的剑,这是刺偏吗?”

    张问天的法力鼓荡,周围又有灼热火气升腾,烫的刚刚爬进来的柯静桓又偷偷的溜了出去。

    唐谦连连说道:“你这火法厉害啊,我根本不会火法,我认为除了你师父,没人比你火法更加厉害,甚至这四方界都很少有人能够灭掉你的火,也就你师父啊,还有像是几个返虚修士能够做到,最多加上我。”

    张问天眼泪汪汪:“你不骗我?”

    唐谦点头:“我自然不骗你。”

    张问天想了想:“嗯,你说的对,算上你了,没骗人。”

    这个时候孟婆刚好从通道中走出,破了术算的第三关,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感觉这石室太过炽热了,有些奇怪:“这里这么热你们没有感觉吗?”

    随手一挥,一股来自地府的纯正的黄泉法术将整个石室的温度都降了下来,轻而易举。

    张问天自然感觉到这冰法的厉害,又较上了劲,认真催动火法,石室温度倏升,孟婆也没有多想,加上唐谦挡住了张问天,又只是随手一挥,温度重新回落。

    本来张问天的眼泪都收了回去,立刻又如井喷一样迸发:“哇——你骗人!”

    唐谦后来回忆,或许心思纯粹的人,更加容易得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洞府与七叶麻黄(上)

    唐谦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张问天相信,这个随手能够压制她火法的女子其实曾经到达过返虚,姓孟,现在跌境了,但是对返虚力量的理解还在,可以叫她孟婆婆。

    不过孟婆一大把年纪了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满,她明明曾经被成为孟婆,却没什么感觉,现在多了个字,反而很不高兴。

    后来好说歹说,终于是让张问天不哭了,这个时候还眼圈通红,还吸着鼻子。

    门上的禁制是华素问留下的,所以她很轻易的就能够打开。

    本该。

    “啊……”当所有人都盯着她的时候,华素问的脸都有些红:“必须用我身上的信物——不过我现在还是一个魂魄……”她的脸红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一直红到耳根,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脸贴在了石壁上——

    她脸红的时候,魂魄之中凝实的生气更像是一个活人,然后整个石门上的纹路就开始运转,阵法开启,石门缓缓的打开。

    华素问松了口气,如果她是长生仙人,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她是华素问,反而放得很开,就算是有纰漏她也能过得去心中的那道坎。

    当作为华素问而活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就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想。

    她突然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些出神。

    不过没人注意到她在想事情,因为这十万年前返虚修士遗留的洞府已经打开,这扇石门在之前的岁月中,似乎只有几个人进入过。

    杜天和他的徒弟们,华素问,还有张开通。

    所以包括张问天和青松道人在内都很是好奇的走入其中。张讷和柯静桓更不用说,眼睛都在放光,虽然这不是探索洞府,得不到好处,但是能够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

    青松道人他们那小小的茶会,其实就等于是开通教联络周围宗门的手段,加上青松道人一身正气,就把附近宗门中,最是正派的修士都叫上,一同饮茶谈天下。

    久而久之,这本来商讨宗门事宜的讨论,就变成了交友谈天的茶会。

    能入长生仙人曾经的洞府,而且这洞府似乎和张老神仙,以及一位他们不知晓的返虚前辈有关,如果下次茶会谈及此事,三人必定脸上有光。

    谁说正派之人不会喜欢面子呢?

    石门之中尘封的东西实在太久。

    这里似乎真的就是一处“洞府”,是住人的地方。石床石桌,像是把一处楼阁在山石之中凿出。

    并无出奇。

    然后再向前走,是一些小一些的房间,这里本就是为杜天和几个徒弟准备的。

    “原来只是寻常石床。”看到这里的时候柯静桓不禁小声嘀咕,虽然这里最开始是杜天建造,不过后来华素问也对这里的陈设有了改变,她的耳目何其聪敏,于是笑道:“你仔细看看。”她身处一只手,敲打了一下一张黝黑的石床。

    上面的石皮片片

    碎裂,露出了其中略显灰色的玉质,如果在世俗之中,玉质如此已经被当做是一块顽石,可是仙家之物其实异于常人,张讷最先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材质:“这是……玉髓床?”

    玉髓床的作用无他,只不过能够把修士对于灵气的提炼提升一倍。

    可是这一倍对于一些修士就是天堑。

    比如张讷,他体内法力的运转已经大不如前,修士的法力运转变慢,经脉堵塞,就是衰老,法力的提炼速度远不如年轻时候,变得入不敷出,也就是修士修为停滞不前,即将步入下坡路的体现,再之后苟延残喘到寿数,便会坐化死亡。

    玉髓床就可以使得修士提升修行速度,甚至让本已衰老的修士在有生之年突破一个小境界,那就又是百年寿命。

    对于年轻修士这玉髓床反而作用不大,血气旺盛的年轻修士法力运转再迅速,修为也需要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领悟突破,甚至因为玉髓床突破过快根基不稳的例子比比皆是。

    柯静桓胆子大,上去摸了摸,只感觉自己手上的血脉都活络了很多。

    华素问点了点头:“石玉髓,当年挺稀罕的,我从一些老不死修士的洞府里面翻出来的,在之前这里用的都是真的石头,不过敲碎外皮之后那层玉髓又会慢慢变成石头,其实是消耗性的灵物。”说完她也不管那边对石床敲敲打打的柯静桓,走到了石床旁边的一排柜子前。

    “我记得是在这附近的……”华素问喃喃自语。

    唐谦问道:“找什么?”

    华素问道:“通向下一处的密道,我记得藏在某个柜子里……”她猛地打开一个柜子,里面都是一些葫芦符剑,她的眼神竟然出奇的有些涣散,连身体都闪了两下,有些虚幻。

    “不是吧……”华素问干哑的道。

    唐谦更加奇怪,能够让华素问这样的情况可不会太多,莫非这里曾经都是稀世珍宝,然后被张开通来的时候都拿走了?可是看起来那葫芦还有符剑也都是顶级的法宝,里面原来的东西得有多贵重?

    华素问不答,连着开了好几个柜子,她开一个就叹口气,开一个就叹口气。

    那柜子里不是香炉,就是浮尘,大抵都是开通教能够用到的顶级法宝,张开通估计也把这里放了很多好东西,方便真的有人能够得到他的承认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取宝。

    青松道人眼睛都看直了,开通教里自然有很多宝物,教众弟子立功之后赏赐用的,可是那些法宝和这里的一比就如同废物。

    但是华素问却还是继续在翻找,唐谦都在其中一个柜子里看到了一个很明显的机关暗门,华素问却略过了那机关,明显这些柜子里的法宝都不是她需要的。

    法宝无数。

    最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我能再遇到张开通,一定和他比一比手段。”

    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毕竟四方界第二修士指名道姓要和第一修士之间斗

    法,是从没有过的事情,甚至这么多年,返虚之间的斗法都是少之又少。

    然后华素问略带委屈的看着唐谦:“我这里放着的衣服,好多好多衣服,之前我偷偷穿过的绸缎蜀锦,都被张开通收走了,然后他在这里放他的这些破烂!”

    柯静桓还有张讷的头脑已经停止了运转,鼎鼎大名的长生仙人竟然因为几件衣服就要和张开通老神仙比斗——或许这就是女人?

    张问天竟然还同意华素问;“那师父是真的过分。”

    唐谦看着华素问好像也要哭出来,不禁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扳动那机关:“这边。”

    机关转动,一道暗门从木柜之中出现,众人走入木柜又是别有一番洞天。

    药园。

    这里依然是在这晴山之中,可是空间极大,高约十丈,头顶上有一处小孔,孔中发出无比灿烂的光辉,若是把法力凝聚在双眼上,看向那小孔,能够看到其内有一法宝铜镜,估计是通过开天山昼夜皆能看到太阳的特点,引导下来的阳光,铜镜可以翻转,等到灵药不需要的时候,便不投射阳光,其下泥土肥沃,生有很多灵草奇花,还有一处泉眼,正在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涌出涓涓泉水。

    最中间还有一个庞**阵,似乎是这里的禁制总枢,但是唐谦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而这里灵气盎然,还有一股张问天都不认识的却一闻就浑身舒坦的好闻气味。

    唐谦和孟婆之前感受过一次,这就是生气,可以理解为长生仙人曾经通过长生功储存在体内的庞大生机,时有逸散,她就收集起来,还有她临死之前,也把自己的生气部分散入天地,还有部分归于一些隐秘 洞府。

    泉眼旁边就有一处深潭,潭中无水,竟然是缕缕生气,凝结成了液体。

    “诸位也开过眼了,我就不送了。”华素问说道,之后就要吸收灵气,还要催生七叶麻黄,所以这里只留下他们三人就对了。

    张讷突然欲言又止:“长生前辈,外面那石玉髓床能否割爱,我可以折价——”他的修为是天命初期,已经停滞不前太久。

    “倒也是可以。”华素问摸了摸下巴,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本来我其实想留着玩,但是这里都是张开通的地界了留着也是便宜他,不如给你——你只用花一半的钱,给那边那个青松就可以了,我那半不用,你这么做我就开心。”

    青松道人接了份苦差事,这玩意要卖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人买,但是真的都卖出去了就等于是把师父留着的东西给卖了,张开通自然知道这里东西是华素问的,只是装作不知,然后自然而然的算作开通教的一部分——

    张问天心思简单,却又绝顶聪明,自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长生仙人姐姐在报复师父,还故意恶心师父要给一半的钱。”

    石玉髓床,有价无市,折价就是骂人。

    华素问只是用自己的办法骂人而已。

第二百一十五章 洞府与七叶麻黄(下)

    张问天他们已经走了,孟婆原地一坐,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这里虽然是那杜天洞府,可是先是经历了你,然后又是张开通,基本上没有他留存的痕迹了,所以说有些失望。”孟婆失望就是失望,所以已经坐在原地:“你们要做什么尽快,我还想去崖关看一看,毕竟他的那个徒弟在崖关出现过。”

    唐谦已经在摆弄那个法阵:“杜天……”孟婆的人就已经翻身而起:“你发现了什么?”

    唐谦笑道:“只是感觉这传送法阵有些眼熟。”

    孟婆不解:“传送?”

    唐谦道;“我见过好多把传送法阵研究的通透的家伙,在云州有一个疯子直接把一座城池从另外一方小世界传送过来,而前两天我还通过了一个和这玩意一模一样的传送法阵,只不过那个是常年激发的,可是这个似乎已经很久不用了。”

    那个疯子叫司马,现在还依然在地府受着炼狱之刑,这一次他看中的是地府混乱的状态,准备徐徐图之,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月叶州的传送法阵!”华素问对于唐谦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而且我手头正好有一件云州那个疯子送给我的礼物——他是被迫把这本册子交给你的,但是他知道我一定不会相信这本册子那么简单。”

    在地府,司马曾经被华素问威胁拿出了自己的阵法心得,从表面上看,这阵法心得讲的是一些布阵的高深道理,但是唐谦把整本书都记下后重新排序,这些文字竟然都暗合阵法之道,最后成了一篇传送法阵的书籍。

    司马一生心血,已经在其中,他是个死人,而且估计下次见面,地府现任的神祇中,或许会有他的位置。

    四方界四四方方,看起来有所拘束,可是天下之大,强者智者,举目皆是。

    “所以我现在对于传送法阵也算是精通,这种法阵其实不只是一条固定的激发路线,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可以改变传送位置的法阵。”唐谦说道,他手上连动,一股强悍至极的法力直接注入其中,孟婆看的眼皮直跳,唐谦的法力已经精纯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为什么他还不是返虚?

    返虚修士的法力纯度也不过如此。

    唐谦却没有意识到孟婆目光里的诧异,接着说道,“所以我能够大概的启动这个阵法,然后……”那阵法周围的一些杂乱石头被唐谦的法力梳理的井然有序,悬浮而起,重新编程了传送法阵样子,其中朦胧的投射出一幅法力构成的地图。

    “我能够找到这里的使用者上一次去的地方。”唐谦看着孟婆,他很高兴能够帮孟婆找到杜天的线索,然后那图上就标明了一处方向。唐谦大概能够读出,这是四方界很偏远的一个州。

    名叫蜉蝣州。

    很小,偏远但是富足。

    “那边没有返虚。”这句话是华素问说的,唐谦刚回头过去,就立马把头转了回来。

    因为华素问已经走入了那个充满生气的池子之中。

    生气是液体,所以大概华素问在洗澡。

    人洗澡的时候岂不是丝毫不挂,如同婴儿一般?

    而看一个婴儿一般的人,为何唐谦要回头?

    儿的身体给人的感觉是生的希望,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可是华素问的身体带给唐谦的却是一种别样的情愫。

    所以唐谦只有转头。

    华素问笑道:“你又不是没看过。”

    孟婆同是女子,反而看的很开,也没有在意,说道:“那蜉蝣州……”

    华素问道:“你去了,没有危险,杜天在不在那我不知道,本地是没有返虚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他很可能是在那里隐居?倒也是个好去处。”

    孟婆先是很兴奋,然后突然又有些沮丧:“我还想帮你们先去那崖关呢。”崖关的情况很是严峻,孟婆作为曾经成为过返虚的修士,简直是天命之下无敌,如果能够同去,算是很大的助力。

    唐谦却笑道:“并无所谓,你若是准备好了我就送你过去,这传送法阵比崖关那个要厉害一些,需要动用的法力不是很多,你还只是天命,我就能够传送走。”

    之前北冥道人他们需要耗费很大气力传送的原因是因为那是整整四个返虚,所以只有返虚能够催动法阵传送。

    唐谦的眼睛很是平和,看向了孟婆:“崖关那边我会去的,还有素问,你全力去找杜天就是,毕竟这才是你回到凡间的目的不是?”

    华素问泡在池子中,她是背对着唐谦的,眼神却很温柔,似乎就是在看着唐谦。

    唐谦啊,总会有一种奇怪的魅力,似乎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有他在,就不会担心任何事。

    崖关也有一个有着相似能耐的人,因为崖关一直盛传着一句话。

    有吕奉在的地方,事情就会很顺利。

    吕奉现在已经不在崖关。

    他已经走出崖关,来到了那传送法阵前。

    “督军,三思啊!”一个兵士不禁说道。

    月叶州的战报一直是隔三差五的传来,两边信息传递不便,他们刚刚知道,一日之前,前任崖关太守潘正卿,对敌之时重伤身亡。

    吕奉还是那一身盔甲,手中拿着一柄长戟:“崖关新的太守已经确定,大局已定,我不用再担心崖关,所以自然应该去我更该去的地方。”他叹了口气:“潘太守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只能去他战死所在之处杀敌以报效他的知遇之恩。”说完就启动传送法阵,法阵光芒大盛,他面甲露出的嘴巴有着一些安慰的笑意:“你们也都知道那句坊间玩笑话吧。我去了月叶州,或许能够给我人族修士带来顺利也说不准。”

    说完他就一步踏入传送法阵。

    去了月叶州。

    “所以我们也要去那月叶州。”唐谦说道。

    这是一件再确定不过的事情,他现在却还是在确定。

    因为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华素问邀请他一起来着生气潭中泡着。

    他还答应了。

    所以两人现在正面对面泡在生气潭中。

    孟婆也已经离去,她被唐谦启动法阵,然后传送到了那蜉蝣州去,估计一时半会是见不到了,因为从蜉蝣州想要回来,那边的阵法还能不能让她回来,唐谦一概不知,若是乘坐渡船飞跃大海,又需要许多时候。

    孟婆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地

    府已经可以算是另外一界,那这场仗,唐谦不会强求她,甚至会强制的不让她打。

    这是唐谦坚持的事情。

    华素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唐谦道:“我只是在思索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华素问道:“妖祖?”

    唐谦道:“差不多。”他顿了顿,整理了下思绪道:“兵者诡道,本来是两个月的大婚被他提前了半个月,修士还准备了半个月,所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个时间会不会再度缩短?那付戾已经拖了五天,就算是明日破了第二门,那也需要等待到第二日,才能够知道第三门,所以时间其实已经不多。”

    妖祖说一个月,可是唐谦没有办法相信还有一个月。

    时间只会更短。

    华素问道:“那伤寒……”

    唐谦刚刚从白衣处得知最新的情况:“四分之一的修士或是染病,或是可能染病,情况很糟糕,一生和纪古已经找到了暂时延缓那些修士死亡的办法,可是若是不根除瘟疫之力,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提到月叶州公输城的情况,他眉头紧皱:“钟天师已经焚香更衣,他斋戒也已满三日。”

    从小天师死亡之时算起,到今日正好三日。

    华素问眉头紧皱:“他要出手,和那付戾比斗?”

    唐谦苦笑:“问题就在这里,若是不能一次击杀付戾,拖得时间越长,整个公输城里修士的情况就越糟,但是若是钟天师出手,付戾得半刻返虚,那瘟疫之力就更强。”

    小天师死了,钟天师已经忍让一次,但是现在事情紧急,他只有出手。

    可是整个公输城没法冒险让那瘟疫之力提升到返虚,哪怕只有半刻时间。

    所以就在此刻,公输城中还是对于钟天师出手之事争论不休,很多核心弟子病重的宗门都在苦苦求情,希望钟老天师不要冲动,不要为了徒弟之仇,葬送了中州数个宗门百年后的天命修士。

    唐谦接着说道:“还有那天星也很是棘手,就算是钟天师赢下一场,我们也必须再赢一场才能破除第二门。”

    “如果是一生和尚,有可能能赢。”华素问轻声叹道。

    也只是有可能。

    唐谦说道:“所以我们要到月叶州去。”

    而且必须去的足够快。

    华素问猛地站起身来,她的胴 体就好像是上天最美的杰作,每一处都是完美的,此时此刻生气已经无比凝实,宛如真人,唐谦双目看得发直,华素问却理都不理他,走到一旁,从伸手虚空中取出一个袋子,把这里的一些灵药一扫而空,又从袋子之中拿出粒粒种子,抛入土壤之内。

    “那我们就要赶快催生出一批七叶麻黄了。”这里并无他人,所以华素问也没有着急披上衣服,法力如同一阵春雨,不断字样突然,使得七叶麻黄如同雨后春笋,猛地从土地之中生长而出。

    华素问突然展颜一笑:“我这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也不用理我。”

    唐谦自然没有搭话,他只是在欣赏七叶麻黄生长起来的丰收美景。

    若是在明日大战之前他们能够把这汤药熬制,自然能够让钟天师上场斩妖!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所谓大义(上)

    公输城东城医馆。

    黎明时分,医馆还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剧烈的咳嗽,还有一声声因为脏腑剧痛而产生的呻吟。

    夏语冰已经不眠不休的照顾病患整整三日了。她脸上围着白布,面容有些憔悴,她的身体先是习武,然后又修行有成,自然算是强健,可是如今也有些心力憔悴。

    她在给一个病患喂药。

    一生和尚采药把脉,纪古称药熬汤。

    这病人今日脸色其实好些,体内法力也在不断的回护自身的脏腑,加上有汤药辅助,或许一月左右,可以用水磨工夫把瘟疫之力削弱,病情不再恶化就可以徐徐图之,比如回到中州,距离付戾更远,也就能够让瘟疫之力的力量降到最低。

    “可是如今他们其实反而是依靠月叶州的灵气维系体内的生机,月叶州植被繁茂,虽然都是妖祖的分身,但是你也是实打实的温养性质的灵气。”周生在八山受伤,一直在医馆修养,当时反而是第一批知道要防范瘟疫的,现在也是一同在帮助救治病人。他刚刚看到夏语冰出神,便大概知道夏语冰在想什么,开口说道,顺便帮那个病人接过了喝完的药碗。

    这瘟疫如同风寒,从口鼻传播,一旦染上,就如同跗骨之蛆,此时修士也是进退两难,那传送阵法悬浮高空,若是想走本就很难,而且现在这病必须在月叶州温养,脱离了月叶州这如水灵气,谁也说不好是瘟疫之力先因为远离付戾而被削弱,还是修士因为没有了这月叶州灵气而先脏腑衰竭死亡。

    “你真的好像唐谦,他就是可以看到我想什么。”夏语冰一脸的惊奇,然后又有些低落:“是不是我有些太容易猜了?”

    周生摇了摇头:“其实这只是灵觉比较灵敏,估计是我天赋还好,所以能够大致感受到你情绪的变化,然后简单的推测一下就知道了,最近我修为有成,甚至能够看到修士身上具有的异象。”

    夏语冰不解:“异象?”

    周生也有些不确定:“大概就是能够在你身后看到很多刀剑,锋锐,但是又若隐若现,我还在卢不为前辈身后看到了一柄狭长的刀,很大,锋锐,看着就感觉眼睛生疼。”

    “那说明你灵觉真的很厉害,我就算现在看的也不真切——”白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们身后,笑道,拍了拍周生的肩膀,然后就转身去了一间木屋。

    那是临时放置一些修士尸体的地方。

    而且不只是白衣,一同前来的还有北冥道人,正道禅师以及卢不为,四位返虚中唯有钟天师没有到场。

    卢不为经过的时候还不忘记和周生道:“小子看得很准啊,所以说我的门派就应该叫做大刀门。”

    一生和尚和纪古似乎也等候多时,纪古招呼一声周生让他帮忙照顾病人,就走入了木屋。

    夏语冰不太知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周生轻声道:“那里存着……卫泽小天师的头颅,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每次和月叶州对敌,其中会相隔一天,今天也就是第二门的第三战。

    来到此处他们自然是

    要研究一个人。

    天星。

    木屋中。

    “到现在我对那人的法术只有一个略微推测。”纪古低声道:“不过我昨日在小天师身上发现了新的秘密。”他轻声道:“其实应该是从他的头上,发现了新的秘密。”

    几人看着眼前的卫泽头颅,这是卫泽在和天星一战之后仅剩的部分,此处存放的都是和月叶州对敌死亡的修士,旁边还有潘正卿的尸体。

    “在他的舌头上,有几个字。”纪古轻声道,这也就是他们问过钟天师之后,钟天师并没有来的原因:“上面写着‘独一人而已’五个字。”纪古手持毛笔,在旁边写了下来:“都是用法力灼烧舌头铭刻在他嘴里的,我认为或许有一定的价值。”

    然后他又一挥手,两重水幕升起:“这文字算是最新发现,然后这里还有天星与小天师,第一河洛对敌时候的水幕记录。”

    北冥道人说道:“诸位这段时间其实都在思索着天星的法术以及本相,大概都有自己的想法,若是现在能够说出的,就说一说。”

    正道禅师先说道:“天星的法术不合乎常理,其运动的方式并非是移动或者空间法术,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身法,而不论是哪次使用,我们对于法力的感知似乎都降到了最低。”

    白衣摸着下巴,轻声说道:“重点还是那五个字,小天师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对于这种事情,最是头痛的人是卢不为,他抓耳挠腮:“独一人而已,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他临死之时脑袋混乱,他的法力只够纹下五个字,是不是已经灯尽油枯?”

    一生和尚提醒道:“月叶州这个时候士气已经到达了一种定点,毕竟我们已经输了两次,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叫阵。”

    北冥道人微微沉吟:“我知道有一种雷击木,名为独木,炼制之后可以作为飞行法宝,宛如雷电,如果爆发性的使用,或许可能超出我们法力感知的范畴。”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过除了独字,其余我都解不开。”

    这法力烙印的文字,当时天星自然也发现了,却因为钟天师的阻止,同时他应该也是在思考其中意思,片刻犹豫让他无法毁去这舌头上的文字。

    纪古说道:“其实我看到的第一眼只认为一这个字有用,而解释也只有一种可能。”他沉吟许久:“意思就是‘这一场’可以输。然后我们赢另外两场。这天星,在场地受限的情况下,或许是我们无法力敌的,毕竟出场就是输,那就减少了复杂的地形躲避他那鬼魅身法的可能。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或许是‘独输一人而已’。”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白衣突然道:“小天师是哪里人?”

    纪古很自然的答道:“天师府山下一小山村,如果你想要知道太乙山在哪里,是在中州东部,大蒙王朝境内。”这段时间纪古也在想那天星的本相,自然是顺便把各种功夫都做足,包括小天师卫泽到底是何处人士。

    白衣摸了摸下巴:“如果独一人的意思是‘孤独’,那我们或许可以想到他的家乡

    大蒙王朝,那个而个字的意思就是大蒙王朝的第一任皇帝,其姓氏中带有一个同音的儿字,还正好是他姓氏的第二字,曾经有一个人来找我画一幅画,其内容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关于一根箭和一梱箭,主人公是这位大蒙王朝开国皇帝,他们兄弟相争,母亲就拿来了一根箭,让他折断——”

    “然后又拿了梱箭,他们就折不断了。”纪古接口道:“这故事流传太广了,似乎似是而非,加上已你认为是一,有些牵强。”

    白衣也点了点头道:“很难从这个故事之中找出和天星有关的信息。”

    医馆门外突然吵闹了起来。

    几人走出,却是几个宗门的宗主,他们对面是一个道士打扮,仙风道骨,头发花白,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的老者。

    钟天师。

    那宗门为首宗主连连说道:“钟天师,您千万不要去和那付戾对战,您自然是可以赢的,但是如果杀他不死,光是那返虚程度的瘟疫之力就够杀光我们城中所有人了!”

    另一个宗主双眼通红,已经不顾及那所谓长幼尊卑,大声道:“你是返虚,是前辈,但是前辈也要讲道理,你的徒弟已经死了,我们的徒弟徒孙,师弟师侄都还活着,凭什么你去报仇让他们担风险?”

    钟天师嘴巴闭紧,只是站在医馆门口,他不发一言。

    他是在等北冥道人他们,今日出战三人其实已经确定,一生和尚,钟天师,还有卢不为。

    外人只以为出战返虚只有一人,如果只是钟天师,那钟天师自然是要对战付戾,毕竟这才是兵对兵将对将,可是真正要出动的却是两名返虚,一生和尚如果遇到了天星,可以让出一场,然后卢不为杀力足够,可击杀付戾,钟天师道法玄妙,应付第三场不成问题。

    三取其二,便是胜了。

    两边一直在互相算计,钟天师沐浴焚香并不避讳旁人就是要月叶州知道他要出战。

    也是如此。

    他们已经做好了让付戾提前感受返虚境界的准备,也做好了让现在的瘟疫之力猛地增强的准备,这的确是把这些病重修士的性命拿来赌的策略。

    这些修士如今应该和月叶州一样,只知道返虚中只有钟天师出战。

    突然一个患病修士猛地咳嗽,口中鲜血连连喷出。

    这似乎是击破了那些宗门长辈的最后一丝理智,他们大声说道;“钟天师,你不配为一返虚,进入老夫就算是死,也要留住你,进入我们就和你斗法!”

    “老夫不才,也愿意与钟天师一战,若败,便死!”

    “留住你,才是留住我们宗门香火,那付戾成了半刻返虚,我们的宗门也就绝后了!”

    人生吵嚷,白衣一声轻叹:“若战,就是内讧,若不战,妖祖拖延的目的即日可成,算计人心,这也是付戾算计之中的一部分?”

    纪古摇头:“我到现在也只是听说那月叶第二天命化龙能文能武,聪明绝顶,现在看来,我只叹月叶州藏得太深,付戾绝对不应该只有数字,寂寂无名!”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所谓大义(下)

    这是算计,是阳谋。

    如今钟天师已经进退两难,如果不发一言,那些各个宗门的长辈就会直接祭出法宝,动用法术。

    现在钟天师甚至没有机会说什么。

    太吵嚷了。

    如果北冥道人他们用法力直接禁锢这些宗门的宗主长老,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让这个修士联军在此瓦解。

    北冥道人已经想到了这种最糟糕的可能。

    钟天师却已经开口,他之说了一个字:“静!”

    天地为之清静。

    所有修士都把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他们的嘴巴比他们的头脑更加迅速的遵从了钟天师的话语。

    然后就连他们的头脑都一同安静了下来。

    钟天师的嘴巴又闭上了,他似乎在思索,看着这些不得不闭嘴的修士,甚至有几个修为深厚的宗主脸红脖子粗,就要硬用法力冲破钟天师的微言大义。

    钟天师却猛地躬身。

    他的微言大义持续效果并没有多久,现在眼前这些修士都可以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因为作为整个四方界修为最高的一人,太乙山钟天师,向着他们鞠躬了。

    然后钟天师站直身子,就如同一颗笔挺的古松,开口说道:“我只是希望诸位想一想,这并不是第七门。”他这一次并没有用微言大义,而是正常的说道:“这里只是第二门,我们拖得越久,中州就越有可能生灵涂炭,月叶州没有错,我们也不是对,可是此时此刻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所在的一方净土而战。”

    “修士修行有诸多牵挂,师徒,亲人,法宝,法诀,可是此时此刻,钟某只能想一想中州,我们来此不是为了灭妖,不是为了平月,更不是为了徒增杀戮,大义并非如此,大义乃是以小杀止大杀,两州倾轧,我们只能希望人族昌盛。”钟天师一声长叹:“钟某刚刚那一躬,是请诸位,尽可能的活下去,你们的确是各自宗门的希望,所以为了防止我们提前结束两州大战的打算破灭,请诸位尽可能的活下去!因为你们活着,才能够继续很好的保护中州,此时此刻,则是由钟某,先去战场。”

    “诸位,该上路了。”钟天师转身,北冥道人他们跟上。

    纪古单膝跪地,伸出他仅剩的一只手放在地上:“诸位门派长老,宗门宗主,如果不想要去看一看第二门月叶州和修士的最后一战,就在此祝我一臂之力。”

    一道阵法从他的手中蔓延出现,阵纹铭刻在地上,纪古接着说道:“我会把这里的瘟疫之力和付戾尽可能隔开,而诸位若是有时间和钟天师生气,不如帮助我把医馆之外的各派修士搬进来,或者帮我提供法力,支撑阵法运转。”

    付戾早已等候多时。

    他一点都不着急,更不会做出什么高声叫喊,法力叫阵的蠢事,公输城内不声不响越久,就说明自己这第二门守得越稳。

    因为公输城早就乱了,只不过自己的安静会让公输城乱的更加彻底一点。

    时间多得很。

    因为是北冥道人来得更加着急。

    三座土台,几颗歪树,还有树上几只乌鸦。

    除此之外,月叶州这边依然只有三人,天星,黑雾中的付戾,以及一个和之前那本相河豚,已然死亡的女子同样身形,同样身材凸凹,同样蒙着面。

    几乎和那天一模一

    样。

    可是北冥道人身后,跟着整整四人。

    着急的人,从来都不是付戾。

    付戾依然是一句嘴寻常的问候:“见过北冥前辈,今日比斗,请你先选一人。”这句话说完付戾略微沉思,说道:“似乎之前第一场是我们先上的人,那今天也是如此。”

    他挥了挥手,那个蒙着脸的女子走了上去。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如果是此人……”北冥道人突然发现,如果是这个女子上场,那么一切打算就都乱了。

    本相河豚的女子死士,没想到月叶州竟然不止一个。

    正常来说,此刻让一个返虚上场,最是保准,可是没人知道让返虚上场之后,这女子当得到了半刻返虚,能够造成多大杀伤。

    因为她是死士,一声的作用只为了那一击,一击出,一往无前,她是天命,她就可以杀天命,若是以返虚法力激发那神通,是不是能杀返虚?

    没人知道。

    所以没有办法去赌。

    可是反过来,如果是一生和尚去呢?

    一生和尚挡不挡得住?

    北冥道人精通推演,却还是没法预测这件事,因为之前见过上一只河豚妖怪的威力后,北冥道人真的说不准,如果一生和尚刚刚上场就直接使用金身法相,然后再用达摩咒加固法相稳固,外面再用他刚刚领悟的僧衣法术,能否抵挡?

    还是未知。

    未知就是要试一试,一生和尚看得比北冥道人更加透彻,他是天命,所以冒险的事情应该由他来,四个返虚一个都折损不得,对付这种不要命的敌人更是如此。

    返虚的作用远比自己大,所以他这一步就要迈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木城之上,妖祖已经多日不见人。

    化龙站在一处窗边,俯瞰那三座土台。

    “一生和尚今日过后便不足为虑,河豚与毒河豚还不一样,所以返虚之下,必定会死。”

    “且慢。”一个声音道,而且他的手比他的声音更先一步按住了一生和尚肩膀。

    是唐谦,唐谦的到来似乎就宛如一阵风,等他已经站定,他身后那道墨迹路线才缓缓的显现。

    从公输城城头直跨到这三座土台。

    一身百衲衣,腰间藏剑鞘,手中已经悠悠然的提着破剑。

    他的另一只手还是没有从一生和尚的肩膀上离开,似乎生怕他一跃而上,到那土台。

    “哦?阁下是?”付戾很感兴趣的看着唐谦,身法,法力凝实程度,似乎都已经临近返虚,中州还有这等人物?而且他站在那里,似乎天地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

    唐谦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付戾心道,这样的人最可怕。

    付戾只好问道:“一生大师是什么意思?”

    一生和尚道:“小僧不敢妄称大师,我朋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唐谦说道:“那他朋友的意思就是他放弃了这一场。”

    北冥道人低声说道:“唐谦!”

    这一场放弃,就意味着他们必须面对不想面对的天星。

    虽然付戾是主将,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知道底细的天星更为棘手。

    唐谦还不忘记重复道:“他朋友的意思的的确确就是放弃第一场,然后是不是两边轮流派人,第

    二场我来。”唐谦的剑早就已经出鞘。

    而他的手已经放开了一生和尚,三座土台轮转,等到停止,他的人也在土台之上。

    “唐谦!”北冥道人又说道。

    就连付戾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唐谦,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决定很快,付戾计算过整个修士联军所有修士来比斗的可能性,还有一整套应对的措施,万万没想到唐谦——他甚至算到了白衣。

    “所以说你到底敢不敢来啊?”唐谦双目似乎没有定点,并不是在看付戾或者是天星,却是在看着木城:“我可以告诉你,白衣和我是同一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更强,但是现在他还在公输城呢,我大意了,所以要来试试吗?”唐谦这时候才把目光看向了付戾:“主将?或者说,一只蝙蝠妖怪?”

    付戾的神通,那吸血重生的能耐被看到,所以对于他的本相推测很是准确,甚至他常年隐藏在黑雾中,发而是对他本相的不隐藏。

    唐谦的激将明显,但是有效。

    付戾从黑雾中露出面容:“可笑,你却想错了,我真正需要的是和钟天师对敌,用那半刻返虚,成就我的大道,所以——”

    天星已经跳上了台子,天星面甲之下传来笑声:“所以我来对付你,大名鼎鼎的唐谦。”

    唐谦却说道:“我真正需要的也是如此,钟天师,你虽然不能亲手报仇,可是我会让你能够下场一战的。”

    钟天师说道:“多谢。”

    天星奇怪道:“你肯定你能赢?”

    唐谦笑道:“不然我为何要先走上来?”

    唐谦转头看了看,场外的人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反应,他们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场不存在唐谦记忆中的战斗。

    唐谦道:“所以你大概是那种很复杂很麻烦的神通吧,甚至是可以改变现存事像的那种?”唐谦的剑在手,却站在原地不动。天星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唐谦的剑已经挡在了他的铁爪之前,火星四溅。

    “正是如此,告诉你的话我们才对等。”天星说道:“我可以随便更改我的记忆,我还可以随便进入我将要记忆的可能之中,而我记住的东西就会变成真实——比如我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被你挡住了这件事——”

    唐谦剑前的天星突然不见,而那双铁爪已经插入到了唐谦的胸膛,鲜血四溅,如点点梅花,唐谦的手已经握住了天星的爪子,而他的剑已经横挥——

    天星又一次消失不见,出现在了不远处。

    唐谦的眼神有些呆滞。

    天星叹气:“所谓大名鼎鼎也不过如此,你会比卫泽多活一会吗?反应还不如他吧——只希望你的身子骨硬朗一些——”

    “哦……所以你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你记忆中的任何一段事情,还可以同时经历其余时间在我身上的各种可能,这就同时包含了幻象法术,领域法术和接近天地大道的神通法术。”唐谦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溅落的鲜血真的变成了梅花,那手捂怀中胸口的唐谦也化成了墨汁,落在了地上。

    另一个唐谦身上一滩滩墨汁滑落,上面画的却是身后的众人,是周围土台,是公输城。

    唐谦这身体似乎和景象融为一体,那些笔墨形成的人物还是动着的。

    “怎么?眼神如此吓人,没见过人画画?”唐谦笑道:“还是说,你也没有记下我能够画画这件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唐谦战天星(上)

    天星在思考。

    他很少思考。

    因为他的法术本身就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

    但是如今他也有了想不通的事情。

    为什么我没有经历过他能够使用书画法术躲掉我进攻这件事?

    为什么他还是如此淡然,如果我这个时候再用爪子刺入他的身体,他是不是还会像是刚刚一样,再次变化为一个墨汁幻化的傀儡?

    他并没有着急进攻,这是对我无声的嘲笑?

    而我,在踟蹰不前?

    “哈。”天星很爱笑,因为他从来都是嘲笑对手的那个人,可是如今他在笑自己。

    唐谦微微一愣:“你在笑什么?”

    天星道:“我刚刚在想,是不是每次和我对敌的修士都是这样想的:再试一次就好了。”

    唐谦点了点头:“我的确还没有想到能够砍到你的办法,毕竟你能够经历过我砍到你,然后找到让我砍不到你的那种可能性,对吧。”

    天星道:“很聪明,看来你已经进入到我的游戏规则中了。”

    然后他的身形再次消失,这一次出现在了唐谦身侧,爪出,却还是被唐谦的剑挡住,这一次唐谦的剑回转很快。

    所以天星想道:“这是本体吧。”

    然后他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唐谦的头顶。这一爪若是抓中,唐谦的头颅就会和夏天的西瓜没有什么两样。

    会被粉碎。

    但是唐谦就如同不需要经过“看到天星”,“反应”再到“出招”这一系列过程一样,而是直接出剑。

    天星的移动是基于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自己记忆过的时间”,也就是可以回到曾经自己所在的位置,刚刚走过的,甚至他如果想要逃掉,可以回到他最开始站立的土台之下,第二个层面则是他在天命境才把神通提升到的一种程度。

    “自己或许经历过的时间”。

    两人出剑搏杀,对方到底是出剑向左,还是挥剑向右?

    而看到对方出剑向左,天星又要如何应对?就地一滚?还是用用爪抵挡?

    其实他在事情已经发生后,已经经历过那些没有在现实中出现的情况了。

    也就是说当对方出剑向左,他出爪回挡,这个时候他是能够回到对方挥剑向右的时候他所在的位置,空间和时间上都可以如此切换,所以就会突然出现在对方进攻空当,弱点所在,一击毙命。

    只要他的头脑能够承受,算力足够,他可以有无数种之前经历过的可能,就算是他绕着整个土台跑一圈,也算是他经历过的地方。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会出现在任何位置,只要他计算无误,他所在的位置对进攻唐谦有利,就算是计算成功。

    所以他移动的速度是完全无法用眼睛或者法力来感知的,他甚至可以在另一次记忆里自己爪子到达唐谦头部的一瞬间,发动神通,然后到达马上抓破唐谦头部的瞬间。

    这也就是他的进攻速度防不胜防的原因。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但是唐谦的剑还是挡住了他的爪子,这一剑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天星见过的任何一剑,因为瞬息即至这个词本身还是有时间的。

    天星一击不中,立刻远退。

    为什么?

    天星发现今天自己思考的时间特别的多,自己的时间已经拿捏的很好了,莫非是唐谦对自己的行动提

    前预判?唐谦自己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弱点所在,所以先卖一个破绽,之后再挡在这个破绽上?

    天星眯起眼睛。如果真是这样唐谦的算力太过可怕。

    “所以你对我的打法有了些许猜测?”唐谦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天星所在的方向,他手中剑的姿势很奇怪,只是把剑垂下,整个人松松散散的,但是他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当台上两人静止,天星的神通极具迷惑性的那部分——可以随意给法术外的人展现不同战况的效果也不复存在,北冥道人他们能够看到唐谦现在的姿势。

    “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洒脱的持剑了。”北冥道人不禁感叹:“不愧是自成一派的唐谦。”

    “唐谦不愧是唐谦。”天星如此说道。

    唐谦道:“这话我爱听。”

    天星却说道:“所以我如果杀了唐谦,或许此生返虚有望。”

    他的人这一次没有消失,而是直挺挺的向着唐谦冲来,唐谦的剑自然迎上了天星的爪,可是天星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唐谦的身侧,唐谦的剑果然回转迅速,可是天星又一次消失,这次是出现在了唐谦身后。

    他的神通使用速度一下翻了数倍!

    如果唐谦能够用奇怪的方式制造漏洞然后填补漏洞,那他也可以用更快的方式寻找新的一击必杀的位置!

    天星的全部算力和神通都用在了进攻唐谦,所以此时此刻天星的动作和土台下所有人看到的动作已经相同。

    “太快了。”正道禅师很少失态,但是他此时由衷感叹一句:“若非我是返虚,遇到这天星,必定会死。”

    “如果想要如此防御,必定要提前预判。可是这种预判简直不可思议。”北冥道人道。

    唐谦到现在没有一次失手,他的剑似乎固若金汤。

    “莫非这天星有什么攻击习惯?可是我也算看了好几次那水幕战斗,可是为什么没有任何的收获?”卢不为不明白。

    天星不是有攻击的习惯,而是在强行的变化自己的习惯,可是不论他如何变化,唐谦都能够挡住,就如同那柄剑沾上了天星的爪,爪到之处就有剑。

    “他的剑,太快了。”付戾台下轻声道。

    快的不正常。

    每座土台旁边都有一个灵气团,那是为了公平,如果一方出战的是返虚修士,那灵气团可以让另一方天命修士获得半刻返虚。

    因为月叶州只有妖祖一个返虚,还绝不会出战,所以这个灵气团其实是为了月叶州对付人族修士的返虚准备的。

    刚刚那灵气团动了一下。

    这让付戾的脸色更糟。

    “你似乎还没有发现。”唐谦突然道:“你的打法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天星充耳不闻,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把自己的神通使用的更快。

    可是唐谦刚刚回挡一记爪子,然后反身就把天星闪身出现的爪子一剑钉在了地上。

    “如果有人算力比你高,你就没有办法完成突袭了。”唐谦看着天星:“而且你一直没有把你的手直接插入到我的身体里,那到底是因为你没有完成过这件事?还是因为你不能够直接改变不是你以外的东西?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天星瞳孔一缩,猛地向后退去,甚至都不顾手被唐谦破剑钉住,他硬是把自己的手拉出,手掌被唐谦的剑分开。气血涌动,那手掌快速合在一起,但是破碎的铁爪

    却不能变回去了。

    “不攻了?”唐谦道:“那就轮到我了!”他突然一挥剑。在天星闪避的到他身后的时候又是一剑。

    出剑之快,依然还是能够如同未卜先知。

    “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天星心中在呐喊,但是却毫无办法,本来他还想要利用神通到达唐谦身边,可是现在他疲于闪躲,连反击都做不到。

    一剑接着一剑,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同疾风骤雨,每一剑都是杀招,似乎每一剑都能够致人死命。

    天星完全被压制,因为不论他去什么方向,都会在使用神通再次现身的一瞬间被唐谦一剑跟上。

    所以他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双手架在身前,防御,阻挡,继续防御。

    等他再用神通改变位置,唐谦的剑气还会继续向前,撞击到土台周围一层不可见的障壁上。

    这是第二门的范围,也是一种防护,法术出不去,修士可以出去,出了土台便是输了。

    唐谦的剑,似乎永远都不会停。

    天星似乎有一种错觉,唐谦的剑似乎越来越大。

    亦或是他自己在唐谦剑前已经变得越来越小?

    “所以说这神通我看的已经差不多了。”唐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土台的一角。

    骤雨初晴,那好像永远不会停下的剑已经停下。

    天星满面大汗,双臂有些许无力的下垂,铁爪上尽是被剑劈碎的凹痕。他看向了声音都大来源。

    唐谦的人也在那里,盘膝而坐。

    同样的情况,一层墨汁从他身上流下,破剑也还插在身旁地上,唐谦手中持笔,膝盖上平铺了一张画。

    而刚刚把天星几乎逼到走投无路的那个唐谦,却还是画。

    甚至等那个唐谦变成了墨迹,印在地上后,土台土黄色的地面也变白,成了画卷。

    初时识剑不知画,再看原是画中人。

    唐谦从始至终都没有递出一剑,一直都是画中唐谦在出手。

    天星没有经历过和唐谦对敌,甚至是第一次看到眼前景象——因为并不是天星的神通把唐谦的画笼罩在内,实则是相反的。

    唐谦的行为不可被天星“记住”因为他不是唐谦,他的每时每刻变化都是由画外的唐谦持笔书写。

    天星的眼神有些许的呆滞。

    唐谦却已经把画卷卷起,放入怀中,而土台又变成了土台。

    “只是谨慎起见,希望你不要介意。”唐谦拔出了破剑。

    唐谦说话之时他身上百衲衣无风自动:“所以我要出剑了。”

    这一瞬间,天星全身三百六十处毛孔都战栗起来,他想要发动神通逃掉,却已经来不及。

    唐谦挥动了一剑,这明明只是一剑,可是这一剑中却如同有无数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是针对天星使用神通的变招,不论天星出现在何处,这一剑都会命中他!

    天星只有一处可以逃的地方。

    土台外。

    可是他没有逃,所以就被唐谦这一剑劈中了身体,明明只是一剑,天星的身体上却出现了不下百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最深的一剑甚至差点把天星的盔甲法宝连带他的人一分为二。

    “画中自有真意。”唐谦的剑上一滴血都没有:“只可惜我不喜欢用朱砂作画。”

    天星鲜血狂喷,染红了土台。

    “这剑就叫留白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唐谦战天星(下)

    天星并没有倒下。

    因为那灵气团竟然突然放出光芒,然后有半数灵气猛地灌入天星的身体之中。

    “啊,看来刚刚那一剑,似乎超出了天命的极限了?”唐谦挠了挠头:“是妖祖你把门槛调低,还是我不小心……飞得有些高?”

    唐谦其实一直在看向木城方向。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头上生角的男子,那或许就是化龙。

    而此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坐在一张巨大木头椅子上的妖祖。

    妖祖的确是比之前老了许多,此时正盯着唐谦,唐谦也在看着他。

    妖祖轻声念叨:“你的成长的确是很快,不过你似乎把一个不能变成返虚的人变成了返虚。”

    半步返虚也是返虚,这就是唐谦现在的境界,他的部分法术,招式都已经超出了天命境应该有的程度。

    或许返虚也只是一次小的领悟便可须臾而成。

    唐谦突然回过头。

    天星腹间那最深的一处伤口竟然自行愈合,愈合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气血之力。

    妖怪擅长气血之力,但是修士也早就有了应对措施,只要在使用法力的时候将一部分法力留在妖怪的身体内,就可以很好的阻止气血之力,妖怪的伤口就无法自愈。

    唐谦自然是如此做的。

    所以还是那个神通?

    “我的本相天生无法到达返虚,这或许就是天地之间的平衡,我有能够同阶无敌的神通,却没有办法到达最高处。”天星说道,他身上法力鼓动:“我应该感谢你,让我到达了我或许无法到达的境界,有了这次的感受,或许我真的能够到达返虚境,而现在我的境界虽然是半步返虚,可是我的神通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也正是因为有了极限,所以他并不是月叶八妖之一。

    唐谦略加思索:“我猜你之前已经能够回到‘经历过的记忆’,‘或许经历过的记忆’,那现在你的神通是不是可以是到达‘你即将经历的记忆’?”

    唐谦正说着话,他突然在眼前闪过了一幕奇异的画面,如同在梦境般一样。

    他看到了自己死掉了,头颅被天星抓着。

    天星丝毫没有动弹,唐谦却突然后退了一步。

    一种非常笃定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如果刚刚他还是站在那里,真的会头颅落地。

    “并没有那么狭隘。”天星身上的伤口尽数恢复,甚至连破碎的盔甲也一片片的从各处返回,恢复如初,他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应该是我想要经历的事情,都会变成真实。”

    唐谦摸了摸脖子,这么说刚刚那一瞬间的不是错觉,至少在天星的法术范围内,他是可以改变一些事实的。

    “真实可怕的玩意啊。”唐谦的剑突然抬起,毫无预兆的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他的人也应声而飞。

    天星指了指脑袋:“这是我刚刚在想如果我用法力轰击你会发生什么。”

    “言出法随。”北冥道人叫出了这神通在修士之中的说法:“只是更加的可怕,因为他的想象是毫无预兆和道理的。”

    唐谦神色只是很惊讶,却没有天星想象中的惊恐。

    唐谦还能出剑。

    剑气却被一股无形的法力挡在了天星身前。

    “这一次,我试着想了一下‘一种能够挡住你的剑的物质’。”天星双目之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原来这就是返虚修士:“这就是我新的游戏规则。”

    “嗯……”唐谦突然停手,手中剑垂下:“所以说一切都基于你的法力极限和想象力极限是吧。”唐谦的眼中也有奇异的光芒,却更加的炽热。

    “作为一个剑客,最喜欢的就是能够砍的东西,而最兴奋的,就是去砍一个别人认为我砍不动的东西。”唐谦摇了摇头:“大多数时候其实并非都如此,但是此刻我喜欢挑战。”

    唐谦要出剑了。

    天星的脑海中竟然浮现了自己被一分为二的样子。

    莫非自己在做梦?

    “我……明明已经是返虚才对。神通比修为更快到达返虚,为何——”天星愣住,因为唐谦还没有出剑,而刚刚的景象似乎也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梦到底是什么?弱者认为梦是一种预兆,而强者视之为心中的渴望。

    天星突然感觉自己心中已经——

    “已经想象到了你输掉的瞬间。”唐谦轻声说道。

    天星又一次愣住。

    唐谦没有出剑,他只是说道:“卫泽看的没错,小天师不愧是小天师,他才是第一个解出你神通奥妙的人。”

    天星不解,小天师虽然尽可能的抵抗,死的却很惨,更别说知晓他神通的秘密。

    “你的神通,不是一个人的神通,而是很多人一同使用的。”唐谦说道:“小天师留下了一句话,叫‘独一人而已’,或许可以分成两句,独一人的话,不过如此而已。”

    天星瞳孔猛地缩小,因为他已经知道唐谦要说什么,一瞬间场外的人再次看不到场中真实情况。

    唐谦却好像毫无察觉,也并不在意:“而且我还是认为我解对了,如果小天师真的想要告诉我们那个折得短一根箭却折不断一捆箭的故事,那么他想要表达的就是你有很强大的,我们无法战胜的帮手。”

    “那些乌鸦。”唐谦伸出两根手指,指向的是旁边孤零零枯树上的乌鸦。

    “才是构成你法术的关键,必须同时存在乌鸦和你,你的神通才能够有足够范围——或者说就连你的算力也依靠这些同为天命的乌鸦?”

    唐谦沉思:“我听说过有一种鸟,非常聪明,能够把数万松子埋藏在上千不同的地方,用来作为度过冬天的粮食,而它们完全可以记住这些藏粮食的地方。好像就是一种乌鸦——不得不说,不管是你赢卫泽,还是第一河洛,都不是很光彩,因为你所谓的同境界无敌,是必须由你的同类帮你才能够完成的。”

    这种协助是很隐蔽的,几乎没有法力的波动,更多是算力的共享。

    当时卫泽看到的断了的树枝也是因为有那些乌鸦在外帮忙,天星不论法术和神通都不可以作用在土台外。

    付戾当时又不同,他的瘟疫之力是带有生命的,反而能够突破土台妖祖设下的障壁。

    这就是天星的全部秘密。

    当一个人的秘密被揭穿的时候,他大都会恼羞成怒。

    所以天星已经冲向了唐谦,愤怒使得他的头脑运转更快,无形之中唐谦周围已经遍布杀招,都是天星头脑中所想的。

    “其实是个很有

    趣的神通,可惜,我的手中只有剑。”

    唐谦挥剑的时候,自信周围那些无形的手段没有办法伤到他,因为全部都被一剑分开。

    包括天星的身体。

    他的身体还在半空。

    分为两半的天星上半身又生出了两只手臂,下半身却长出了两只翅膀,都依然活着,这也是他想象的力量。

    手臂再次生出手臂,翅膀变成更多翅膀。

    天星的两个部分瞬间占据了半座土台,遮天蔽日,他的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只有些尖利的嘴巴。

    鸟嘴。

    而那些手臂各个都有可怕利爪,一层层好像是乌龟壳一样的坚硬质地在他的那些手背上浮现,手掌之中也都生出眼睛,千目乱转。

    根根羽毛也都如同钢铁,其上轻微震颤,似乎每一根羽毛都是世间最锋锐的利刃。

    这是他最为可怕的想象。

    天星的想法是:

    短兵相接,唐谦只有一柄剑,未必能够赢我。

    “若是杀了你,说不定妖祖赏识,奇宝灵药都用在我身上,或许我真的可以迈入返虚——”天星双目之中已经尽是疯狂,宛如妖魔。

    唐谦却已经把破剑回归手中剑鞘。

    “我刚刚瞬间突破了妖祖对于这土台的限制,所以你虽然活着,你身后的那些乌鸦却已经死了。”

    天星回过头,身后亮起了一层绿色的光幕,光幕上有一道巨大的开口,透过开口,树上那几只乌鸦已经完全死掉。

    可是他手上的眼睛还看着唐谦,他来不及伤心自己的族人。那些利爪羽翼,已经冲向了唐谦。

    天星曾经只是一只很小的乌鸦,是付戾在一处大妖口下救了他,培养了他,却也让他感觉惧怕。

    付戾曾经很淡漠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天星啊,你一定要成长的再慢些,若是你比我修行更快,或许你我就无法如此正常相处了。”

    无法如此相处有很多意思,比如天星真的会被付戾杀掉。

    付戾的阴影,就如同现在天星头脑之中想象出的这手臂羽翼,一直遮盖了他的天。

    此时他的羽翼也遮盖了唐谦的天。

    付戾的声音却已经传入到了天星耳中:“还不快退!收了神通!”

    付戾在担心天星,天星突然感觉自己曾经被遮盖的天空,也有几分阳光透了下来。

    “若是没有算力,你又是什么?我进入了你的游戏规则,你现在才刚刚走入我的思考领域……”

    唐谦轻声说道,他收剑之后,转身就走,站到了土台旁边。

    算力就是天星神通的源泉,没有算力,想象便无法成型,而他现在失去了那些乌鸦的支持,算力大不如前,刚刚完成的手臂爪子,在碰到唐谦之前就片片瓦解,化为了血水和法力。

    他用来遮盖唐谦的天空的乌云,也转眼消散。

    天星已经趴在了地上,分为两段,不断抽搐。

    付戾赶忙喊道:“是我月叶州输了。”

    唐谦便跳下了土台。

    ps:简单说一下天星的本相,大概是一种不适合在仙侠中出现的名字,学名叫克拉克星鸦,但是它们的记忆力的确惊人,不大也是以记忆为触发,构建了这个神通。

第二百一十八章 城中

    唐谦下来的时候,北冥道人叹气:“你应该杀了他的。”

    天星已经杀了两位中州天才,小天师卫泽,北冥道人高徒第二河洛。

    可是唐谦却没哟杀他。

    “我们毕竟是中州不是……”唐谦刚刚说完就跌倒在地,一生和尚连忙上来要扶住他。

    唐谦叹气:“出了两次不应该我现在出的剑,所以有些法力不稳定,倒是有些狼狈。”

    唐谦不是不想杀天星,天星的神通太过玄妙,如今又体会到了返虚修士的境界,若是能够突破到返虚,甚至不需要使用其他乌鸦就可以完成神通,而唐谦又不是一生和尚这种对敌人也很仁慈的人。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出剑,毕竟妖祖的法力一直紧盯着他。

    “妖祖对于这七门的掌控力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唐谦毫不避讳,说道;“所以之后的几门他应该还有很多小手段。”

    土台上付戾将天星断掉的两处身体拼合在一起,然后又给他吃了几株灵药。之后就把不能动弹的天星抛给了那蒙面女子。

    “带他回木城。”

    天星还想说什么,付戾却摇了摇头。

    土台轮转,第三座土台已经就位。

    付戾脚踩黑雾,到了第三座土台上。

    钟天师却开口道:“阶。”他说完之后,妖祖那法力障壁再次出现,碧绿色的光幕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撕扯开了一道门户,土台明明只是土台,却自行下压,出现了一道阶梯。

    让钟天师走上去的阶梯。

    付戾微微一笑:“你一直在妖怪面前假装自己不会这微言大义的神通,现在为何如此随意的就用了出来?”

    钟天师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想,那公输城中的细作的确厉害,自己的神通名字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大多是修为高强之人……

    在钟天师沉思的时候,卢不为和正道禅师已经动身,付戾身后已经无人,卢不为冲到了木城方向那边,从随身的空间法宝之中取出一杆长枪,猛地插入土地。

    而正道禅师也是同样动作,却是在公输城这边,用的是一杆降魔杵,安插好后他就开始念念有词。

    卢不为也是一样。

    一道梭形的光幕从长枪与降魔杵为两端,把整个土台笼罩在内,看起来无比凝实,两名返虚同时使用的法术,自然是坚固无比。

    “这是为了什么?防止我再用瘟疫?”付戾笑道。

    钟天师却已经拔剑。

    付戾眼中喜色稍纵即逝,他隐藏的很好,他就是需要返虚的力量,半刻返虚也是返虚,而返虚的一些力量,就算是同为返虚,一样无法阻挡。

    比如瘟疫之力的晋升。

    今日一役,付戾已经不求赢,因为他定然不可能以新晋返虚赢钟天师这种老牌返虚。

    可是那些天命修士还有金丹筑基的低阶修士,也不可能赢他已经到达返虚境界的瘟疫之力——

    从头至尾,这第二门的作用就不是阻挡修士,而是要消耗修士的力量,那瘟疫之力已经让整个公输城四分之一的修士失去战力,如今他晋升半刻返虚,就可以让这四分之一的修士直接死亡!

    同时付戾对于瘟疫之力的使用已经精准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越是强大的瘟疫之力,在他的感受中就越加明显,所以他知道有至少六名强大的天命境修士都在死命抵抗瘟疫之力的侵蚀,如果他成了返虚,六名天命也可以等同公输城四分之一战力。

    他一人,半刻,就可灭杀公输城半数战力!

    这便是他全部的布局,拖得越久,瘟疫之力在公输城中传播越多,然后在恰当时候,对上对方一名返虚。

    利用规则,其实并不难。

    论杀力,瘟疫之力其实远强于世间大多数法术。

    论智计,付戾也一直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不下于中州那些自称为人的修士。

    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卢不为和正道禅师布下的这阵法最多隔绝他身上的瘟疫之力,却不能隔绝公输城中的瘟疫之力变强。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灵气团的洗礼。

    灵气团毫无动静。

    付戾愣住。

    明明他面前站立的就是钟天师,钟天师手中也有一柄符剑,为何……

    钟天师却说到:“我只是试一试,刚刚受到了唐谦小友启发,如果我不用返虚层次的力量,妖祖那灵气团也就不会有什么动静。”

    付戾突然发现自己内心出现了一丝恐惧,如果,钟天师只是使用天命境的力量,还能赢我,这布局岂不完全失算?

    而且……那后手也会暴露。

    他看到唐谦的嘴唇微动。

    唐谦在传音!

    公输城中。

    吕奉已经来到了公输城,他听说城东医馆收治病患,就赶了过来。

    因为公输城不太平,作为天命,他自然是知道前几日有人要破坏水源之事。

    当他大步流星走在街上,一个巷子里突然飞出一道黑影,是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他手中有一柄分水刺,直取吕奉咽喉,吕奉双目一瞪,看来是为了守住东城,方便里面的人行事。

    吕奉手中有一杆大戟,他猛地将长戟插向地面,整条街巷的地面都在颤抖,那人脚下不稳,眼中却依然冷静,吕奉能够看到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很平常的一双眼睛,似乎其中看透世情,看穿了一切。

    吕奉突然感觉脖子一紧,同时全身汗毛直立,他身后不知何时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而这人手中拿着一根细线,天下会用天蚕丝的,绝对不止纪古一人。

    吕奉脖子受力,整个人被迫后翻,他身后用天蚕丝那人说道:“脖子已断。”

    用分水刺的蒙面人却依然揉身上前:“这可是崖关吕奉,只是脖子断了还不够。”

    吕奉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脑袋:“的确,我身上这可是金背如意甲,天下防御法宝之中也算是有名有号。”吕奉的手只是一用力,那人的头颅就如同瓜果,一捏就碎,而他又转而抓着这已死刺客的肩膀,扔向了另一人。

    那人呆愣之下被这人形暗器打倒,他才想通,这人不愧是吕奉!

    所以他就要逃跑,只是跳起一个动作他的人似乎就已经委身黑暗,明明身后巷子中的阴影距离他还有三步,可是那阴影竟然变长,他就要进入阴影之中套盾,吕奉却已经拿起手中大戟。

    “我一直感觉我的手下是在诓骗我,但是我现在感觉,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大戟脱手,伴随一阵电光,把那刺客钉在地上,大戟之上电光又凭空引来一段雷电,把那刺客劈成焦炭。

    “有吕奉的地方,一切都会很顺利。”这句话并不是吕奉说的,而是一个把手按在吕奉肩头的人说的。

    他只有一只手,他叫纪古,纪古手上有一些微微浮动的尘埃,是蛊虫。

    “你是纪古,我抓到过你,那个时候你叫一生。”吕奉说道:“我可以认为你是来帮我的吗?”

    纪古身后还有人。

    是两个明面的刺客,刺客手上符箓阵盘,却已经不能动了,更多的蛊虫从他们身上爬出来,等全部爬完,这两个人就气绝身亡。

    纪古说道:“我大概可以认为你是来帮我们的。”刺客身后就是医馆,医馆中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幕,是纪古布下希望能够隔绝付戾瘟疫之力晋升的阵法。

    而街巷上只剩下一些用来收敛病人的铺盖,人都进了医馆,可是这里的血腥气太浓了。

    街上除了铺盖,还有很多黑衣蒙面人的尸体。

    公输般手边数具傀儡,上面满是剑劈斧凿的痕迹,他自己也身上负伤。

    “来了多少?”吕奉不禁问道。

    纪古说道:“不知道,而且不知道有多少甘愿感染瘟疫,藏在人中的,我们人手不够。”

    付戾的后手实在可怕。

    不知不觉中,竟然有如此出多的修士是那神秘组织“天下大势”中的人。制造混乱,破阵杀人,若是在付戾成为半刻返虚的瞬间,有瘟疫之力夹攻,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为什么两边的时间没有对上?

    并非是钟天师突然的奇思妙想起了作用,因为这些黑衣人已经出现半刻钟了,还在陆陆续续的出现。

    现在阵法之内肯定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三个,周生,夏语冰,还有一个纪古都感觉不可思议的人。

    华素问。

    纪古的手放开。

    吕奉一抬手,那杆大戟自然回来,他走到了医馆前,看到了医馆之中那些因为瘟疫之力委顿的修士。

    还看到了华素问。

    吕奉并不认识华素问,所以没有在意,他用大戟上面的尖挑开了一个黑衣男子的面巾。

    这张脸平平无奇。

    吕奉面色古怪,又挑开了一个人的脸,依然是平平无奇。

    “我们看过很多了,唐谦曾经说过,有一个组织,都是这样长相普通的人,每一个放在人堆里都让人认不出来。”纪古说道。

    吕奉手中大戟转了一圈,然后插入旁边青砖,铁甲铮铮作响,盘坐在了医馆门前:“应该还会有更多。”

    纪古皱眉:“这是不可能的,再多,整个公输城之中的修士也是有数的……”

    他已经发现问题,现在的数量已经太多,甚至多过了纪古头脑中的那修士名册。

    纪古的头脑之中有太多知识,不论是养蛊种药,还有饲养奇珍异兽,都需要大量的杂学知识,他也用这种本事把各家修士的名册都弄了一份,记了下来,不知相貌的人不应该有这么多才对。

    所以本身就已经有很多,有更多岂不很是正常?

    吕奉轻声道:“纪先生……不,现在我应当叫你纪大夫,我给你讲述崖关一件曾经发生的事情,三十年前,有一大盗,四处劫掠,崖关之中空间重重叠叠,他又善于隐匿身形,我们耗了四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把他抓获,可是第二天他又出现犯案,有了经验,第二次我们只用了七天,把两个大盗关在一起,第三天又有人来,而第一个抓到那人已经法力枯竭身亡。”

    “分身法术?”纪古轻道。

    吕奉轻声道:“也有可能是神通。”他拧动那杆大戟,戟杆上纹路显现,机关变化它又变大了一圈。

    “我保证守住这扇门,所以请公输先生为医馆周围设计机关陷阱,而纪大夫,你知道你应当做什么,你擅长的,我不行。”

    纪古手头奇珍异兽极多,寻人之法也有不少,他看着坐在那里的吕奉,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吕奉,好像是坐在那里的唐谦。

    吕奉抬头看向了纪古:“纪先生快些动身,城主潘正卿先是因为那天下大势蛊惑做出错事,如今又战死月叶州,我和这天下大势之仇有些难以化解,我怕我先动身,去做我不擅长的事,给公输城添乱。”

    城外土台上。

    付戾竟然很轻松的和只使用天命手段的钟天师打成了平手。

    付戾周身的黑雾没有办法侵袭钟天师,可是钟天师的符剑也没有办法伤害付戾。

    “还是太久没有使用天命手段了,反而在细节对敌上不如付戾。”北冥道人看出了端倪。

    返虚修士之所以为返虚,就是因为他们全身上下所有的根骨魂魄,法术神通都得到了一种升华,如今全不使用,如果让钟天师使用天命手段,战力便会骤降。

    “还,不是时候。”钟天师却不着急,因为唐谦希望他不要着急。城中情况并不明朗。

    四个返虚都在此处,城中竟然有人偷袭。

    北冥道人知道此事之后心中暗叹,还是小觑了那“天下大势”。

    之前北冥道人连续多次推演,并没有在城中找到那血海,甚至他们还进行了各个宗门的搜查,还有崖关兵士的名表对照,和城中人数是吻合的,只是有些修士到底是不是本人,因为一部分修士是来自中州各地,还恰好没有认识的人,就没办法确定。

    可是这样的修士都被北冥道人安排专人盯梢。

    有血海在暗中窥伺,北冥道人又何尝不是想要把血海从暗中抓出来?

    除了抓到血海能够稳定公输城现状外,北冥道人其实还有一点争胜的心理在其中。

    能够让唐谦毫无办法的人物,我若是把他抓出来……

    北冥道人看向了身边的唐谦,唐谦正紧皱眉头,他此时身体周围的灵气盎然,尽显生机。

    就如同是一个移动的妖族灵气汇聚法阵。

    唐谦距离返虚已经很近了。

    北冥道人又一想到唐谦能够从天堑崖上来,此时还能够和公输城内纪古制定对付“天下大势”的对策,心中又是暗自叹气,果然四方界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纪古在飞速奔跑,他的袖子里,怀中,甚至是衣领里都在不断飞出小虫,还有几只很大的飞鸟,也不知道他平时都藏在什么地方。

    他攀爬上房檐,公输城并不是城镇,而是堡垒,所以这里所有房屋都是为了居住修士所用,修士很多都聚集城头,为了看今天的第二门之战。同时还有很大一部分修士是公输家的,他们是保证公输城机关运转的关键。

    再就是在东城医馆的修士了。

    所以此时此刻,房中修士应该很少,同时那些黑衣人能够藏身在阴影中,但是现在正午,能够藏身的街巷并不多,终究需要从阴影中出来。

    不论是他的灵鸟被击杀,或者是小虫看到了行踪诡秘的修士,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一副公输城地形图在他头脑之中形成,而黑衣人的行踪正在被

    他确定。

    “纪古小友,我已经让公输家的修士全体待命,低空有人飞行就会用机关击杀,你只需要搜寻街巷就可以。”公输般传音道。

    纪古传音道:“帮大忙了!”他已经找到了黑衣人击中出现的一个位置,如果吕奉说得对,这些都是一个修士的分身法术,那他就会在那个区域附近。

    在北城。

    与此同时。

    北城一处房屋中,一个黑衣修士戴着一定兵士的头盔,这头盔来自他身边一个已经不能再戴头盔的人。

    人若是死了,自然就不用戴头盔了。

    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修士的尸体。

    “没想到北冥道人竟然盯得这么紧,弄了这么多尾巴,看来这次事成,我就要离开公输城了。”那修士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古怪,因为他并没有嘴巴。

    事实上他的整张脸都被削去了,到底是一柄锋锐的剑,还是一把锋利的刀造就了这个没有脸的人?

    没人知道。

    可是他身前不断出现的黑衣人有脸,各个都很寻常,似乎什么样子都靠他心中想法来揉捏。

    这个修士名字叫无面,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就和他的脸一样,他做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他这个很随意的名字也当不得真。

    这次别人给他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今日正午动手,全力破坏东城医馆法阵,第二,所有的人脸都要弄成最寻常的样子。

    无面擅长隐藏,所以他自然知道那些最平常的脸是什么样子。

    他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因为他既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唇,所以务必的可怕,一口雪白的牙齿尽数显露:“只是破坏那阵法有什么意思?”

    纪古已经赶到北城,他已经确定所有黑衣修士都是从一间屋子之中出现,他收起附近最后一只监视这屋子的鸟,然后就直奔那屋子而去,屋中似乎被设下了阵法,并不能看到其中情况。

    所以纪古就做了一个最常见的决定。

    冲了进去。

    他身边飞舞着三种毒虫,一种专门吃人脑髓的怪鸟,还有一股他自行调配的烟气,能够防御大多数的毒杀,可是他进入其中还是会愣住。

    因为这里的的确确是一个阵法,却只有一个阵法。

    阵法旁边蹲着一个黑影修士,看着纪古,笑道:“哦?原来是你。你找错地方了。”

    无面本体口中喃喃自语:“杀人也没有意思。”

    纪古看着眼前这个阵法,很简单,很基础,可是却让他汗毛直立,他的脚下也显现出阵法的光芒,还有更大的阵法在其外!

    “内层是隐匿法阵,外面这一层却只是一个向上鼓动空气的法阵而已,风的法术,小道尔。”无面的分身说道。

    纪古却已经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一股巨大的风把他冲到了天空。

    公输家的机关早已对准——问题是为什么这人能够如此早的知道这件事?明明刚刚发生。

    纪古的头脑在思考,可是他此时此刻不应该思考。

    城中所有的机关都在这个瞬间瞄准了纪古。

    无面笑道:“用对方的手杀对方的人才有意思。”

    公输城上轰鸣声不断。带有符箓的箭,长梭,还有用法力凝聚的充能阵法,一股脑的都打在了纪古所在的位置。

    纪古在被机关轰击的时候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白衣在做什么?

    “所以说下一步就应该是全力进攻医馆,让修士首尾难顾……”无面独自念叨着,他手上法诀一变,身前突然出现了上百黑衣身影:“只需要到达他们顾及不过来的人数就行了,拔掉阵眼,然后我就可以走了。”

    然后那些他的分身修士又融入黑暗。

    看来是赶往了医馆。

    可是正中还留着一个人。并没有走,而且他也没有穿着黑衣,反而一身白衣,甚至还有在自言自语。

    “钟天师的情况似乎更加的糟糕……这付戾不止可以吸食人血,甚至还能吸食法力,两边此消彼长,钟天师已经很难只使用天命境的手段了。”然后他才抬起头来,似乎刚刚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无面。

    无面没有脸,眼皮也被削平了,两颗圆滚滚的眼珠眼白多眼仁少,转了转之后说道:“你是唐谦的身外身?”

    白衣说道:“我更喜欢叫白衣。”

    无面想了想,你是来阻止我的?

    白衣说道:“我其实是来观战的。”

    无面奇怪:“观战?”

    白衣指了指旁边的房门:“他是来阻止你的。”

    房门被一脚踢开,纪古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口,他只有一只手臂,而这只手也无力的耸着,似乎已经断掉。

    无面似笑非笑:“就他?”他手上掐诀道:“你们其实已经失去了抓住我的最好时机。”

    白衣却也似笑非笑:“你是说影子?”

    一只萤火虫飞到了无面面前。

    一只萤火虫能做什么?它尾部的光亮远不如窗外的阳光。

    可是这只萤火虫炸开了,如同一个小太阳,一瞬间整个屋子所有的阴影都被照亮,他隐藏在阴影中的分身都被迫现身,而白衣手中并没有持剑,拿的是一根毛笔,一笔挥过,那些分身就都消失不见,然后他已经向袖中放了一卷画卷。

    无面见势不对,趁着萤火虫光芒熄灭,他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阴影,向着房门冲去。

    纪古嘴巴鼓起,向着那黑影中又吐了一只萤火虫,屋内再次被照亮,无面也被弹出了法术。

    可是他手中已经多了两柄弯刀:“就你一个残废——”

    纪古叹了口气:“我其实很喜欢高雅的斗法,比如用虫子,用法术,不过为了防止我再失去一只胳膊,我现在的打法……”他的那只手臂猛然抬起,而无面手中的弯刀也猛地切入他那只手臂。

    手臂不动,毫发无损,上面的血迹都是纪古身上的血迹,而那手臂宛如精钢炼制。

    是机关手臂。

    纪古笑道:“……或许会有些野蛮。”

    无面的脑袋被按住,猛地掼到地上,却变成了一弹黑水,白衣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卷,扔到地上,黑水就被汇聚到一起。

    纪古的机关手臂一拳打穿了刚刚凝聚出的人形。

    没有鲜血四溅。

    却是一个笔墨分身。

    墨被打散之后又一次汇聚成了人形,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随便再穿透一次就会消失,这是法力耗尽的样子。

    “没想到还是个同道中人。”白衣皱着眉头。

    只是一个笔墨构成的画中人,竟然能够同时用出如此多的法术神通,这个修士也不简单。

    “我们的后手还有很多。”那墨迹构成的无面笑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一类型算计

    后手?

    看着眼前的这个笔墨人形消失不见,纪古和白衣同时沉默不语,许久,唐谦才说道:“大概是医馆之内吧。”

    纪古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两个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天下大势”做事,真的让人捉摸不透,真的看清他们的计划,又会不禁后怕。

    因为太过精密,而且难以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现在这无面动手早晚都会被城中修士制止,可是似乎还有其行动的深意,莫非是扰敌,莫非是要表现他血海在公输城中,到底能够弄出多大的动静?

    亦或是……

    为了让我们见识一下,钟天师到底会有多狼狈?

    从刚刚开始,钟天师就只听唐谦传音,并没有回一句。

    付戾的手爪上已然带血。

    自然是钟天师的血。

    “你竟然还想用几招都不算熟练的剑招,还有都已经腐朽的天命,和我对敌?”付戾在笑,因为他从没有看到过一个返虚如此狼狈。

    天命就是天命境修士的最大的特点,天命就是本心,是法力结晶的又一表现,是元婴的升华,很多人从中悟道,也有一些人把自己的天命变成了身外化身。元婴可成身外化身,天命亦能成。

    区别就是元婴是由一种生机的状态变成完整的“活”的身外化身,而天命则是以天命创造一个新的“活”的身外化身。两者之间对于道的理解,不可以道理记。

    年岁越大,天命就越加的腐朽破败,这是不可逆的,所谓知天命,就是这个境界的修士能够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寿命几何,它是一个修士天命修为的源泉。

    所以越加的年迈,天命越破旧,修士的战力也就会相应变低。

    钟天师平日里法力的核心并不是天命,而是突破了天命的返虚之力,可是此时再用天命战斗,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老了。

    他的胳膊上有三道抓痕,伤口流出的血并不是红色,而是惨碧色的,就连钟天师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碧。

    但是他的表情依然镇定自若,仿佛这用天命修为难以抵挡的剧毒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血海的第一步,付戾略有所知,却并不知道算计全貌,但是可以从现在的情况推断出许多。

    公输城已经乱了,他们需要全力在城中把混乱的根源去除,去除之后他们就会自认为准备完全,可以抵挡自己的瘟疫之力,再看到钟天师如此惨象,必定会让钟天师全力出手。

    也就是终于动用返虚之力。

    既然已经经过了城中之乱,有人要破坏阵法,就说明这个阻挡阵法是有用的,这便是人之常情。

    然后等到他获得半刻返虚,这阵法形同虚设的时候,他还是想要看看钟天师的表情,是否还能如此镇定。

    就像是修士们对于钟天师出手瞬间必定能赢充满自信一样。

    付戾对自己能够在半刻返虚的时候活下来,然后重创修士也同样自信。

    纪古对自己的阵法也很自信。

    血海对自己的谋算同样自信。

    给人以希望,然后再绝望。

    攻心之计。

    看着钟天师身上惨碧色更加的深沉,唐谦的眉头更紧,医馆一定要赶快把血海的后手找出来。

    “门外那人好生厉害。”夏语冰不禁感叹。

    吕奉一个人,一杆戟,已经挡住了整整二百三十一个无面的分身,这些分身每一个都是天命初期的修为,而且互有配合,吕奉就如同一个人面对了千军万马,可是他却一个人挡住了如此多的分身,公输般本想要帮忙,他却只有一句话。

    “公输先生是第二道门户。”

    所以公输般在他身前,医馆只有一扇门,吕奉一个人都没有放过来。

    地上都是那些无面分身的血迹,已经在吕奉戟外留下了一整圈血线。

    这就是他大戟的长度。

    修士拼斗,在于细微之间,吕奉一杆长戟竟然用得比那些黑衣蒙面修士手中的匕首分水刺还要灵动,还要快!

    “不知道还有多少。”吕奉有些累了,每一次和这些刺客拼斗,都像是在比拼思维,他们只为了带走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甚至是创造一道伤口。

    这些人都是一个修士,他们其实就是无面的手和脚,是无面的兵器,而无面就是这些人的头脑,他们的打法只是为了突破这吕奉的防线。

    吕奉自然懂,所以当第一个刺客手中匕首接近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终于抽出了腰间的一柄剑。

    吕奉也用剑,据说这是为了杀妖,所以他有两柄兵器。

    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崖关附近有过几次妖怪动 乱,全部由他镇压之外,其实崖关所谓的对垒月叶都是一句笑话。

    月叶州从未在这个时代进攻过中州,所以崖关的所有修士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或许只是为了一个念想?

    为了一个所谓忠义?又或者是为了崖关守护中州的名号?

    吕奉有的时候不懂自己为何要带两柄兵器,可是此时他懂了。

    所以他身前多出来了第二道血线。

    “吕先生!白衣传音,那主使已经被消灭,不过分出这些东西的也是他的分身,所以就算是消灭了那具大一点的分身,这些也不会消失,可是失去了源头,就会有一个极限!”公输般连声说道,他已经把医馆周围都布下机关,所有从窗户等地方冲进来的无面分身都被他用机关杀掉,机关布置多时,而且公输般在医馆之内也没有闲着,不断的布下阵法机关,所以真正容易冲进来的地方还是吕奉站立的门户。

    吕奉手中的大戟砸碎了一个刺客的头颅,他能够看到这些黑衣蒙面修士那双平凡眼神中不平凡的光芒。

    凌厉,嗜血,好像要吃掉自己。

    吕奉笑了,这些人真的如同野兽一般,不,野兽太弱了,这些家伙就如同妖兽!

    对付妖兽,似乎自己应该很擅长,毕竟他是崖关督军。

    果然自己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这是好消息,公输先生。”吕奉一手持戟一手持剑,一个人就像是天下最坚固的墙壁,抵挡那些无面分身凌厉的攻势。

    有吕奉在的地方。

    事情总会进行的很顺利。

    周生也同样被吕奉如同鬼神之姿震撼,他正在给一个病人换药,那瘟疫之力除了侵袭修士的肺,还会腐蚀皮肤,这人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

    周生把这人身上的白布换下,上面满是刺鼻的黄色液体,而这人的伤口黄中带黑。

    “多谢你了……小兄弟。”那人虚弱的说道,他的全部法力都用来压制瘟疫之力,气若游丝。

    现在整个医馆中都是这样的修士,公输家抽调了很多操纵机关的公输家修士来帮忙照顾,可是还是来不及,而医馆正中间有一块阵盘,这就是纪古布阵的重点所在,一块阵盘之中蕴含了纪古这段时间对瘟疫之力全部的钻研,若是当时有这块阵盘,他自信能够在土台之上困住付戾那绿色毒雾。

    无面的那些分身也是为了这阵盘,只要破坏阵盘,付戾的法力到达此处,这些修士大多都会死。

    周生却突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明明突破不了这位吕先生的攻击范围,却还在继续进攻。”

    周生正在照顾的那个病人愣住。

    周生淡然的看着他:“你叫做谭居义对吧。”然后周生叹了口气:“你大概是灵宝宗一代天才了,之后百年之内,你或许就能够真的站到整个四方界的舞台上,如今千万不要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把你喉咙中那柄口中刺拿出来。”周生周身已经血气环绕,旁人以为这是他在接触瘟疫之力的防护,事实上这是他已经准备动手。

    如果眼前这个谭居义动手,他就会动手。

    有的时候劝说是一回事,可是准不准备动手又是另一回事。

    周生曾经在云州见过很多次唐谦和司马的博弈,但是真的设身处地在这漩涡中央,他突然感觉有些可怕。

    曾经唐谦都是在面对这些东西吗?

    谭居义轻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生叹气:“灵觉,至少唐谦是这么说的,或者又有更加好的解释,但是他还没有告诉我,我便叫它灵觉,你加速的心跳,心中的紧张和恐惧,还有你和寻常人不同的咳血数量。你的想法,在我这里,如雷贯耳。”周生手下用力,把这谭居义身上新换的药压得更紧,甚至让谭居义痛出声。

    周生轻声道:“我不是一生大师,也不是唐谦,在我们云州,人和人之间的争斗,都是会吃人的。”周生在微笑,他笑起来很像是一生和尚,可是口中话语却一点都不像是一生和尚:“我感觉你还想动手,千万小心,现在是瘟疫横行,各门各派谁还不死个人?”

    他露出一口牙齿,似乎真的要吃人一般。

    谭居义本来略微紧绷的手松开了。

    周生微微一笑。

    谭居义轻声道:“我不动手,只是因为我很吃惊有你这样奇怪的人在这里,不过还好你似乎对你这所谓灵觉不是很敏感,所以你并没有发现……”周生的瞳孔骤缩。

    因为已经同时有五道身影向着那阵盘冲去。

    都是前一刻还如同残废,痛苦呻吟的病人。

    谭居义轻声道:“我真正不动手的原因,是时候未到。”谭居义伸出两个手指,扣住了周生的命门。

    “而且按住你,比去打破阵盘更重要,阵盘并不需要我来打破,现在时候到了,不是吗?”

    周生眼睛眯起,自己似乎还是太过天真了——

    这就是医馆中的后手。

    这些后手动手了,只会因为一件事。

    钟天师动手了。

    钟天师轻声说道:“时候到了。”付戾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猛然睁大,然后快速后退,远离钟天师。

    “返虚之体,是为无垢。”钟天师轻声说道。他身上的惨绿色法力本来已经氤氲仿佛一重毒雾,如今却在他说完之后尽数消失,似乎从未存在过。

    而钟天师使用返虚之力后,那旁边悬浮的灵气团竟然有一半猛然灌入了付戾体内。

    “返虚法力,是为无尽。”钟天师向前又迈一步。那整个灵气团都没入到了付戾身体之内,他的人都悬空飘起,似乎全身都受到了洗涤。

    “返虚法术,是为无敌。”等钟天师念完这最后一句,他浑身的气势到达巅峰,却丝毫没有异象,付戾则恰恰相反,旁边被天星吸收一半,还有一个完全没有吸收的灵气团都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双目本就血红,现在似乎能够流出血来,冒着诡秘红光,身上血脉贲张,青筋暴露,而他的那些黑雾似乎都很害怕他,不断的远离,同时期身后张开了两只蝠翼。一边便有丈许长,两翼展开,就好像遮盖了天空,漆黑无比,轻轻一动,就让整个土台之上旋风阵阵。

    这就是付戾返虚时候的模样。

    “虽是半刻,但是杀你这老道,似乎已经足够。”付戾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变得很纤细,纤细却充满了法力,手指细而长,漆黑,他身上的衣服寸寸裂开,露出了惨白色的胸膛,可是他的手臂却是漆黑的。

    剧毒。

    只是看上一眼,都似乎会让这毒从眼目进入,直通入脑一般。

    钟天师胳膊上的伤口,伤势本来已经被压下,现在又开始发作,不是绿光,而是黑血,就算是钟天师已经动用返虚之力,可是他的伤口中的黑气竟然控制不住,开始向着他的大臂蔓延。

    再向上,就是心脏。

    若是毒气攻心,钟天师也会死。

    可是钟天师似乎没有看到那蔓延的黑气。

    “你双眼赤红,又是蝙蝠成精,我想你应该看不见吧。”

    钟天师突然如此说道,让付戾一愣。

    这句话毫无意义,钟天师已经把自己的道袍撤下一条——道袍虽是法宝,但是已经被付戾手爪撕出三道裂口,从中先取一道。

    钟天师用这布条绑住了胳膊,狠狠勒紧。

    简单,却又有效。

    黑气暂

    缓。

    钟天师叹气:“再烈的毒,终究只是毒。”

    付戾似乎被羞辱了,他气急败坏的道:“那也是你这返虚抵挡不了的毒!而且那公输城中,此时定然已经哭声震天,惨叫不断!因为我的瘟疫之力,变得更强,整个公输城都会被蔓延,最后能够活下来的能有几人?”

    钟天师充耳不闻,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语,他已经扯下了第二条布条,竟然是蒙住眼睛。

    而且还在自说自话:“既然你看不见,那我便也看不见,咱们公平一点。”

    付戾更加不懂:“你这老道士难道是失心疯了?你肯定自己会赢?如今你中毒已深,一手已废,如何赢我?看你孱弱干瘦,又能接下我已是返虚的妖族身体几招?人族终究是个脆弱的种族,并不能和我妖族并驾齐驱。”他突然放声大笑:“是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愿意看到公输城中那些惨象,不想要看到自己的徒子徒孙都死掉,也不想看到中州下一代修行苗子绝后!”

    付戾笑容狰狞:“可是这一切已成现实!”

    付戾放声大笑:“你们不总是说天命不可违吗?在这里,我月叶州就是天命,妖怪就是天命,我付戾,就是天命!”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土台周围的风都似乎在听从他的呼唤。

    北冥道人突然说道:“我有些冷。”

    唐谦叹息:“这就是返虚的力量,可以改变天象,而且他的毒,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就算是他吐出的气,似乎都有毒,而且这毒……光幕并不会阻挡。”唐谦手中掐诀,吐出一口毒血,只是观战,便已经中毒。

    北冥道人说道:“他说的公输城……”

    唐谦不答,付戾用灵气团成了返虚,耳聪目明,自然能够听到两人对话:“你们只剩下现在这几人了!公输城还能有几人?加上你们能有十个?二十个?就你们几个修士还想要冲击我月叶一州?我月叶州的后手,你们承受不了。”

    公输城中,同时出现的五个刺客都刺向了那阵盘,同时一股可怕的波动从土台那边传来,纪古桌上用阵法困住了一团绿色的瘟疫之力,猛然暴涨,本来只是人头大小,却突然变得两丈来高,好像马上就能够冲破其外阵法限制!

    夏语冰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她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个刺客的裤脚。

    可是一柄口中刺已经穿过了她的腹部!

    不止五人!

    出手的是一个老妪,老妪形容枯槁,似乎马上就不久于人世,可是手很稳。

    “装病。”一个人轻声说道。

    公输城的街道很空,有一个人在这空荡的街道上缓步而走。

    此人相貌平常,似乎看不出任何出奇。

    血海。

    他身前有一个白衣男子,正是白衣,身后有一个独臂男子,是纪古。

    他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还在念叨:“装病一直是一种很有用的手段,小的时候先生给我上课,我最喜欢装病来搪塞,现在这个办法还是有用,装病之人混在病人之中,无人能够发现,等到此时发难。”血海伸出一只手,只是翻了过来:“易如反掌。”

    周生被制,同时还有数人从喉咙吐出口中刺,向着公输般杀去。

    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是血海的人?

    他们为的都是那阵盘,吕奉也能够感知身后,但是这一切太快,他只来得及回头。

    “与我对敌,竟然还能分神?”这声音来自无面,整整三柄长剑,刺入吕奉身上宝甲,直没入柄。

    一切看起来都要完了。

    白衣却说道:“所谓后手,岂不是谁都有?”

    血海眉头一挑:“你说的是长生仙人?的确长生仙人在这里,对我来说不是很好动手,可是就算是她能赢所有刺客,却不能阻止阵盘破碎,也不能阻止瘟疫之力的壮大不是?”

    的确,华素问的确在医馆内,既没有被刺客针对,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们打破阵盘。

    阵盘破碎,笼罩整个医馆的光幕消散。

    血海轻声笑道:“虽然付戾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但是我也要小心纪古这种定数之外的变数不是,我从来不会小觑天下英雄,所以以防万一我就一定要打破这阵盘,而且我要打碎,它就一定会碎。”

    焚天门门主赵离火已经卧病两日,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这些刺客有多么可怕,他颤声道:“纪大夫不在,这瘟疫之力又如此可怕,是不是我们今日便是死期,如果今日便是死期,能否给老夫一个痛快。”他说的很平静,虽然他是一个眉毛天生立起,一脸虬髯的大汉,看起来就充满了一种朝气与力量,但是此时他浑身上下暮气沉沉,备受瘟疫折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这瘟疫比一刀砍在身上还要更加难受,所以就算是赵离火,也不希望在活下去。

    看着那猛然变大的瘟疫之力,他突然叹了口气。

    这瘟疫之力强悍到如此地步,自然无法医治,无法医治却还要受一段折磨而死,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赵离火说道:“我赵离火会几手火法,不知道有哪位道友也想要和我一样,先走一步,离火不才——”

    “——可以相送。”血海轻声笑到:“我想这赵离火定然是这样说的,我还能够说出几门几派有人哭嚎,几个人悔过一生之罪,然后还有多少人贪生怕死,想要苟且偷生,你信不信。”血海眼眸平和。

    白衣不禁叹了口气:“若是说算力,能算人心的阁下,才是第一。白衣甘拜下风。”

    血海说道:“应该是白衣和唐谦一同甘拜下风才是。”

    唐谦为什么能够赢天星?唐谦为什么能够如同知道天星下一步一样的行动?唐谦还有白衣这个身外身,两个人的算力,总比一个人的神通,来的厉害。

    所以天星借用外面乌鸦,唐谦借用白衣算力,两人都是胜之不武,既然都用了手段,那就只看结果。

    他刚刚说完,那股波动在纪古身上终于爆发,纪古猛地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是……瘟疫之——”没有说完,纪古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百二十章 第二类型谋划(上)

    街道萧瑟,一股阴风吹过,似乎来自土台。

    血海看似大局已定,他却没有笑,白衣似乎应该惊慌失措,他却也没有。

    “那边也开始了吧,我们是再废话两句还是直接动手?”血海笑道。

    白衣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哪里有马脚?”

    血海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你作为天命构成的身外身,法力太过稳定?又或者是纪古刚刚吐的那口血太过浮夸?”

    纪古听到这话已经“悠悠转醒”,他跪在地上,唯一一只手还在怀中。

    他已经准备出手。

    白衣却说道:“慢!”一个慢字,纪古停了手,血海也没有动手,因为他和白衣都有话说。

    白衣认真的看着血海,似乎要认真记下他的样子。

    医馆内。

    阵盘的确碎了,很多修士似乎都要绝望,也有一只手伸出,吐了一个字:“慢!”

    这个人是华素问。

    赵离火有些奇怪:“你是何人?”

    华素问还是言简意赅:“长生。”

    这两个名字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所有要哭喊的人都停止了,甚至把眼泪硬生生的用仅剩的法力蒸干,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似人的女子。

    相貌其实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重要了,看着她的面容,却没有任何人有什么淫 邪之心,因为这个人说,她叫长生。

    长生仙人?

    这个名字对于所有修士来说,就和筑基金丹一样,是必然知道的。

    所以长生仙人或许真的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奇迹?

    长生仙人笑着说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你们今日每个人喝的药都是掺杂了瘟疫之力而已。”

    那些刺客的双目睁大。

    他们看到这些修士自然知道这瘟疫之力有多么可怕,汤药又有多么的无用,此时看到华素问身后那鼓胀起来就要突破法力禁锢的绿色瘟疫之力,他们都无比的害怕,有几个亡命之徒都赶忙开始把手深入嘴巴。

    他们要把之前喝的药吐出来。

    “你们的伪装很高明,一样的体热,一样的吐血咳嗽,但是你们体内到底有没有瘟疫之力,如果只是用寻常的手段,也无从知晓,毕竟那瘟疫之力若是用法力触碰,会相互感染,可惜我在这里,所以我知道你们谁有瘟疫之力,谁没有。”

    没有的自然是刺客。

    那谭居义反而最是镇定,他的手还抓着周生的手腕,已经坐起:“我感觉腹中剧痛,是因为这瘟疫之力?甚至连法力都感觉不到了。”

    叮当。

    那些刺客手中的兵刃都落了地,若是他们也一样中了瘟疫,杀人或许成功了,也杀了自己。

    华素问却摇了摇头,她从旁边桌上拿起一碗汤药,今天新煮的:“你们的主子的确厉害,把所有方面都考虑到了,就是要至所有人于死地,如果你们真的中了瘟疫,必然打不破这阵盘,因为真正生病的人,并不会有如此力量。”

    吕奉回过头已经解决了最后几个无面分身,虽然半身浴血,但是依然倚靠门口,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

    他也在听。

    “可是他们打破了阵盘。”吕奉突然说道。

    “所以他们就没有生病。”华素问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说他们喝下带有瘟疫之力汤药的是华素问,说

    他们没有病的也是华素问。

    莫非她也疯了?

    身后桌上那瘟疫之力变得更加狂暴,竟然挣脱开了纪古设下的阵法束缚,此时这瘟疫之力已经强盛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宛若一个庞大的生物,冲着华素问扑来。

    华素问却根本没有向后看。

    赵离火等修士要出声提醒,但是华素问只是向后泼了一碗药。

    她刚刚手中那碗药。

    白衣轻声说道:“若是这顽疾已去,药到病除,你的这些算计岂不都是失策?”

    他很希望能够在血海脸上看到“惊讶”这个表情。

    可是血海没有。

    他只是似乎突然听到了一个天下最大的笑话。

    听到笑话自然要笑。

    大笑。

    “原来如此,你们找到了一种此界已经消失的药材,然后救治了那些人,真是精彩。”血海笑的停不下来。

    华素问身后那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瘟疫之力,竟然只被这一碗汤药完全除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瘟疫之力都被那汤药治好了,你们喝下的汤药之中虽然有瘟疫之力,却已经是死了的瘟疫之力,我的药能够治这顽疾。”华素问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些自傲,她想起自己还是长问小姑娘的时候,在长生殿周围的山里找了好多草药,来给当年的长生道人吃。

    “可是我们还是不能动。”谭居义眉头紧皱。

    “因为谁说药一定是药,为了让大家瘟疫虽好,却依然痛苦,我还给药里加了点别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点点断肠草——名字很吓人,不过是让人肚子痛清理肠胃的那种。”华素问看着谭居义:“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把整个公输城中血海埋下的暗棋全部弄到明面上来?”

    血海似乎也是第一次认识白衣:“原来唐谦不是下棋的人,白衣也不是,长生仙人才是其中大家。”

    唐谦在土台前轻声道:“这局棋,此地黑白交错,相互厮杀,我方小胜。”

    付戾猛地扑向钟天师,钟天师须发皆张,手中符剑一转,人已经不在了原地。

    符剑就是长剑之上,刻有符箓纹印。

    钟天师符剑上第一道符文缓慢熄灭。

    这是缩地符,缩地成寸,本是一种使用起来过程复杂,耗时很长的符箓,可是如今在钟天师手下竟然可以瞬发。

    钟天师出现的地方,是土台一角,付戾的身形极快,他此时的身体之强,匪夷所思,他从感知到钟天师在哪,然后转身再到冲到钟天师身前,竟然只用了一刹那。

    一刹那间,可以眨眼五次。

    钟天师似乎完全来不及感受到付戾的身形,就被付戾抓住了衣衫,他双翼展开,飞到半空,然后把钟天师如同破布一样扔下。

    “人族**——”付戾浑身上下黑气缭绕,汇聚到手上,此时钟天师的身体刚刚落到土台上,巨大的冲力让他的身体微微弹起还未落下——

    付戾的一只手爪五指并拢形成梭形已经再次击中钟天师的胸口!

    轰——

    钟天师手中符剑上第二个符文熄灭,地动符,只是微微挪开了钟天师头颅要害。

    他的身体被深深的打入土中。

    烟尘冲天而起。

    “——不堪一击。”付戾刚刚这一抓使得他自己全身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那纤细的胳膊都变得

    无比扭曲,付戾面无表情,似乎那胳膊不是他的胳膊,退出烟尘,只是一甩,那胳膊就被他的怪力甩直,一息之后,恢复如初,以妖族的身体来说都受到如此伤害,钟天师的身体……

    “固。”这个声音从烟尘中传出的时候,北冥道人突然笑了。

    “钟天师不愧是钟天师。”北冥道人长出了一口气。

    固这个字可以有很多意思,比如稳固,顽固……或者是……坚固。

    烟尘中一个人影坐起,付戾根本不给钟天师喘息的机会,再次来到钟天师面前,他的速度之快,两翼吹起的狂风让眼神散尽,可是他那黑色的充满毒性的法力却还在原地,把钟天师包裹在其中。

    “看你还吃得下几拳?”付戾的拳头比他的声音更快。

    他这一拳却打在了一柄插入土台的符剑上,钟天师的人影半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剩下三指捏在一起,掐诀是为了更好的使用法术。

    钟天师还是只有一个字:“却!”

    却有退却之意,只是一个字,钟天师身上的,付戾身上的黑色法力全部一扫而空,向着钟天师伸手的方向流动,而且并不是退走,而是直接消失。

    这时候钟天师的身形显现出来,他身上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露出了他瘦削却精壮的身躯。其上伤痕密布,却不像是一个修行数百年的老道应该有的身体。

    甚至在他心口一道旧伤口深深的凹陷下去,其上凹凸不平,斑斑点点,旁边肋骨上明显有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的痕迹,看起来曾经伤势已经几乎把他打了个透穿。

    “四方九州,单独有一个州完全是天师府打下来的,其中阴气极重,衍生了无数阴气怪物,在那里的人族民不聊生,而当时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钟天师。”北冥道人叹了口气:“多年未见,钟天师风采依旧。”

    “没有毒又如何?”付戾说的没错,他还有两只手。

    钟天师却接着又说道:“慢!”

    付戾的拳头就像是灌了铅,一拳出无比的缓慢。

    “你的确提升许多,法力法术,身体的力量速度,可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年轻的妖怪。”钟天师脸上白布之内,他的双目露出两道精光:“登峰才能造极,每一样都在半山腰,还是差点意思。”

    他念出了自己今天说的第四个字,又一次发动了神通微言大义。

    “停。”

    付戾身体全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管是他那双翅膀还是拳头,亦或是他身体内的法力流转。甚至是心跳和呼吸,一瞬间都完全停止。

    可是付戾那双猩红的眸子还是盯着钟天师。

    四面八方汇聚来了一股股风,这风真的很凉,似乎能够吹透人的皮囊魂魄,付戾身体停止,法术还没有停下。

    钟天师的符剑也不会停,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说你是这月叶州的天,又说天命不可违……”

    天命不可违是修士之中盛传的一句话,毕竟有个境界叫做天命,知道了自己寿数,不论吃多少延年益寿的灵果神药,人终究会死。

    这便是天命不可违。

    钟天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但你可曾听过……”

    只是一剑,付戾的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周围劲风瞬间消散。

    “人定胜天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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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画天介绍:
一剑落苍穹,一剑画众生,被称之为画剑双绝的唐谦一共只会使用两招,画剑与剑画。一剑画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画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画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