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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楠泽     新白蛇问仙txt下载     新白蛇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小屋

    藏。

    房檐悬挂精美宫灯,散发的光线让老太监脸颊更加立体感。

    脚步僵硬的走下台阶,确认一遍没看错。

    销声匿迹多日的小公主回来了,骑着金渐层巨虎,老虎背负一堆麻袋,边上跟一只猫,问题是她带老虎进皇宫没惊动任何人,如果没看错的话,老虎应该是成了精的妖。

    然后,猞猁当着老太监的面变回原本巨兽体型,仅比胖虎略小,俩巨兽让院子显得很挤。

    猞猁习惯性用力抖抖皮毛。

    “为什么之前感觉有股莫名压制,现在又没了。”

    “……”

    对面的老太监努力控制乱跳的眉毛,能变化,口出人言,是大妖没错了。

    没发现小公主有修为,为何两头巨兽服服帖帖当坐骑?

    总之太多事解释不清楚,更担心皇宫安全,仔细一想反正都是皇家的事,咱做太监的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公主殿下放心,宫内一切安好,只是……您回去就知道了。”

    老太监猜测冷宫那位之所以能够修行,肯定与小公主有关。

    白雨君拽着虎毛滑下地。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殿下尽管吩咐,老奴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话不能说太满,老太监觉着很多事自己都做不到,人家已经是筑基期高人了,这还有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猞猁妖,自己区区炼气期又能帮得了什么。

    “最近几天我不希望被打扰,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小院,麻烦每日准备三只处理好的羊,放心,它俩不会在皇宫里添乱。”

    扭头看了看虎背上并不合适的马鞍。

    “还需要一副皮革鞍具,你帮我办事,我帮你解决瓶颈更进一步。”

    白雨君不忘小贩原则,尽量以交易的方式解决问题。

    老太监浑身一震。

    努力压下惊喜控制住情绪。

    “殿下放心,老奴在宫里还是有几分薄面,这就去办好殿下的事。”

    转身,用近乎完美的规矩迈着距离精准相同的步子,跨过藏大院高高门槛,转弯消失在门后。

    白雨君听见他在转过弯后嗖的一下蹿出去……

    贵族般优雅消失的一干二净,连胖虎都能听见他那剧烈心跳声。

    翻个白眼,提升区区筑基期高兴成这样,早知道加点条件多要些东西,把老太监养老金全给抠出来。

    摇摇头爬上虎背,小手一指,胖虎屁颠屁颠在宫内流窜。

    猞猁非常开心,它被宫内眼花缭乱的凋刻绘画工艺惊呆了,不时用爪子抚摸凋饰感受艺术圈气息,皇宫是它见过最美丽的建筑,看得出来它很喜欢这里的艺术氛围。

    两侧是高高的朱墙,红的令人压抑。

    走过长长的巷子,转过几道弯,角落里是彩漆脱落的破旧院门。

    老太监办事非常利索,周围没有任何人靠近,像极了冷宫中的冷宫。

    此时已经黎明时分,整个皇宫重复每天的忙碌,成群结队的宫女和太监脚步匆匆,忙碌而不嘈杂,只能听见布鞋踩在石砖上的声音。

    小手推开厚厚木门,费力跨过门槛。

    猞猁好奇张望。

    胖虎则在门外卸下背上的麻袋,门太矮太窄,只能用嘴挨个叼进院里。

    可能老虎在城内跑了半天口渴了,搬完东西后在院里发现个铜制大水缸,缸里有株莲花还有两条鱼,直接把大脑袋塞进水缸开喝。

    舌头卷水哗啦哗啦响。

    白雨君觉得自己真的养了个巨物吃货。

    “别喝那水,不干净,装的是天上掉下来的雨水,至少三个月了!”

    胖虎委屈的大脑袋离开水缸,眼神恋恋不舍。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推开,年轻女子喜悦表情在看见俩巨兽后僵住,一只灰色斑点巨兽在抠墙,一头老虎湿漉漉下巴滴水,毫无疑问,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食肉勐兽。

    自家孩子正指着老虎鼻子训斥,越看越迷湖,脑袋有点乱。

    白雨君回头赶紧换上笑脸。

    “娘亲快看,这是我给您找的护道灵兽,可保平安,辟邪,镇家宅,枯燥修行生活中最可靠的伙伴,猞猁猫。”

    偷偷朝猞猁招招手,猞猁妖赶紧凑过来。

    走着走着变化成一只短尾巴大猫,很可爱。

    “……”

    女子依然呆愣,看向猞猁猫的眼神没之前那么害怕。

    正要继续相互介绍,旁边又是哗啦哗啦卷水声,胖虎脑袋又钻进大缸喝水。

    白雨君翻个白眼,再次扭头看向吃货胖虎。

    “说了一遍水不干净,那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几年的风水鱼,养活一条鱼真的很不容易。”

    硕大虎脑袋从水缸里抬起,表情很委屈,嘴角掉出来一条金鱼……

    没办法,成为精怪不久的胖虎没猞猁灵智高,而且动物对饮用水质量看得很开。

    “稍等,待会儿给你挖口井,水肯定够喝。”

    回过头继续介绍猞猁猫。

    “它的修为相当于人类金丹期修士,足足两百年法力,能口出人言,会七十二般变化之术,可骑乘代步上天入水,是漫漫长生路上的挚友。”

    听到金丹期几个字,女子伸向猞猁的手顿住,俗话说一个大境界就是一道天堑,修为高出一个境界都可以自称前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本来想问的话也忘的精光。

    猞猁猫坐跟前,嗅嗅味道记住气味,它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线已经变化,命格气运变得浑厚而绵长。

    慢慢从妖兽逐渐朝灵兽转化。

    并非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够成为护道灵兽,也不是修士抓个妖魔鬼怪就能称其为护道灵兽,大多都是借用名头而已,与修士修为高低无关,关键在于道字,即使修为再低甚至只是个普通人,若你的道被上苍认可,自有灵兽登门。

    有的护道灵兽能够看见,更多的护道灵兽你只能隐约感觉其存在。

    护道灵兽也会视情况选择去留,若信念坚定不忘初心,灵兽必然不离不弃,若背离初衷放弃自己的道,灵兽只能暗然离去。

    双方于冥冥中互相选择,须谨记别放弃自己,也别让对方失望。

    女子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作浓浓的关切。

    走到白雨君跟前蹲下,眼里满满的小不点身影。

    “以后出门无论走多远都要和娘说一声,外面危险宫里也危险,但不用害怕,娘亲现在很厉害,以后娘可以保护你,从今以后没人能够再欺负我们。”

    她其实很年轻,二十五六岁年纪,内向,懦弱,从不惹是生非,本不属于这牢笼般的皇宫禁院。

    七年前遭人暗算设计,让她看清了高高朱墙血淋淋的真相。

    可是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幸好天降一场大雨,白雨君的出现重新点亮了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变了,知道修士厉害,便疯狂修行让自己成为修士,后来听说筑基期修士更厉害,又开始疯狂修行直到筑基期。

    如今听闻金丹期更厉害,没猜错的话即将新一轮修炼。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干饭

    院里,猞猁猫专心挖井。

    艳阳高照,枝杈间星星点点刺眼阳光,树下多了个坑,原本某白的意思是随便挖个坑再引来水脉,弄个水坑供胖虎喝几天就成,却忘了猞猁猫有强迫症。

    认真挖个三尺深,清理干净树根,地下慢慢就冒出浑浊泉水,其实和御花园水系相同。

    胖虎低头就要饮坑里的浑水,被猞猁推到一边。

    也不知去哪偷来砂石铺到井底,又撬了一堆墙砖用于砌井。

    猫造砖凋玩的精美绝伦,学皇宫造办处风格,水井修成艺术品,强迫症眼睛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老太监如约登门。

    肥羊剥皮去了内脏,整只羊用不着剔骨头,老太监对老虎的牙口很信任。

    进了小院,就看见老虎蹲坐在坑边,表情委屈,而那只猞猁变回猫般大小且专心致志砌井,很认真,有那么瞬间老太监感觉遇到了知己,竟然惺惺相惜……

    放下肥羊,和猞猁以及老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离开小院。

    猞猁盯着老太监背影,望着他那一丝不苟的白发陷入沉思,头发打理的没有一丝凌乱,非常完美……

    老虎觉着反正暂时也喝不成水,干脆叼着羊去角落大快朵颐,撕肉吃,连骨头也嚼碎吞掉。

    屋里,白雨君坐椅子上捧碗干饭。

    饭碗里塞满菜,压的看不着饭在哪,使劲扒拉就对了。

    女子夹菜,微笑看白雨君吃饭,顺便缝缝补补,冷宫里没地位的女人很辛苦,在边缘角落辛苦的活着,与宫女一样甚至不如某些宫女,只能穿戴规定的服饰和发饰,坏了自己想办法,绝不允许穿与身份不符的服饰,宫廷规矩森严绝非一句空话。

    吃着吃着,老太监又来了。

    由于小院里没有宫女太监通禀,又不能直接推门,老太监只好敲门。

    守了一辈子宫廷规矩的老太监还是第一次这般,以至于敲门的手很不习惯,浑身不得劲儿。

    门开了,胖虎脑袋几乎填满门口。

    硕大鼻子凑到跟前嗅嗅味道,舔舔嘴角血迹转身回角落干饭。

    “……”

    老虎开门迎客,还真是稀奇。

    听到动静的白雨君捧碗跳下地,和女子一起出门。

    院里,老太监恭敬向女子行礼,礼仪一如既往挑不出毛病,不会瞧不起不受宠的宫人,也不会去讨好受宠的贵人,老家伙玩着不一样的烟火。

    “老奴参见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女子忐忑的依照规矩点点头,有些不自然。

    虽然修为已经步入筑基期可心态变化不大,修行时间太短,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尤其担忧老太监看见院里多了俩兽会不会出事,奇怪的是对方并未多说半句话,彷佛视而不见。

    “公公可是有事?”

    即便身居冷宫也是有宫廷品级的,无须向宫女太监行礼。

    老太监抬头刚准备说话,话在嘴里噎住,眼睛瞧见后面的某白坐门槛捧饭碗扒拉饭,甚至吭哧吭哧响,强迫症再次发作发作太阳穴乱跳。

    这成何体统!公主应有的礼仪呢!

    某白完全不在乎宫廷规矩,坐门槛吃饭怎么了,咱的规矩才是规矩。

    老太监嘴角抽搐努力控制眼睛不去看某白,干脆低头。

    “回禀娘娘,皇上过会儿会来看娘娘,老奴先行告知一声,不知娘娘在院里还是门外等候。”

    说完眼角看了看吃完羊舔嘴的老虎。

    而女子脑袋已经乱了。

    “我……”

    她的脑袋几乎处于混沌状态,眼神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若说感情,初入禁城时确实天真的心系一人,也曾茶饭不思憧憬美好,十四五岁的年纪怎能没有期待,那段时光里的深宫禁苑色彩是那么的唯美,属于女孩最美的回忆。

    可现实却冰冷残酷,明枪暗箭无处不在,受伤时女孩没有得到任何保护。

    直至今日,她仍忘不了躺在冰冷地上的疼痛和绝望,所有的浪漫和期待被雨水熄灭,那天看到的眼睛里只有冷漠。

    脑袋很乱很乱,毕竟她十四五岁入宫现在也才二十五六岁。

    白雨君翻个白眼。

    “就在门外见面吧,反正过几天会离开这里。”

    闻言,女子决定就在门外见面,做出决定后轻松许多。

    “过几天去哪?”

    以为要换个其它宫殿住。

    白雨君扒拉几口饭含湖不清的说道。

    “依照神庭律例,成为筑基期修士后不得干扰凡俗,且会有大宗门弟子登门告知具体,估计很快就要来了,之后就得搬出皇宫自己寻个地方修行。”

    老太监看过那些落满灰尘的书籍,心里清楚白雨君说的没错。

    女子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能够出去?出宫?”

    皇帝的女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老死在宫里,要么老死在皇家宫观寺院里,无论地位多高都不可能走出看似华丽的牢笼。

    某白将最后一粒饭吃进嘴里。

    “当然,娘亲可是筑基期修士,况且不还有金丹期大猫么。”

    井里的猞猁听见谈到自己赶紧摆摆猫爪子。

    “没错,谁反对我就杀死谁。”

    “……”

    老太监听得眼皮直跳,没有战斗经验的筑基期容易对付,嗜杀成性凶勐残暴的妖兽则非常可怕,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突然发疯。

    女子沉默片刻,点点头。

    “我去换身衣服。”

    转身往屋里走,忽然顿住,看向吃完饭让老虎舔碗的白雨君。

    “那位大宗门弟子什么时候来,需要塞红包么?”

    白雨君闻言耸耸肩。

    “或许最近一两天,红包就算了,修行界那些药罐瘾君子不缺金银。”

    胖虎一下就把饭碗舔得干净,只是挠地做埋土状是几个意思?味道有那么难吃吗?

    这一幕看的老太监后脑勺发木,人怎能和畜牲用同一个碗,暗叹不可理喻。

    干脆告辞早点走,眼不见心不烦。

    “老奴告退。”

    见某白摆摆手,再次以标准动作后退几步转身出门,见四下无人赶紧加快脚步。

    白雨君想起麻袋里还有点干果,没等过去,却被女子拉到屋里。

    “换上礼服一起去见见吧,放心,娘会带你一起出宫,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蘑菇

    白雨君像个木偶无情站桩。

    女子蹲着,认真将一件件公主服饰穿戴,其实皇家子女的待遇挺高的,至少比普通嫔妃有地位,白雨君的服饰材质和做工比女子的宫装更好。

    或许是某白长得快,公主裙装有点儿短,不合身。

    心里暗然愧疚,自责对不住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了,时常被宫里轻视,没有宫女伺候,别的皇子公主五岁入皇家学堂读书,女儿七岁却从未去过上书房,想到各种委屈难免心酸。

    “哎哟~嘶~”

    某白疼的眉毛皱到一起。

    女子回过神,才发现刚刚走神扯了女儿头发。

    “还疼么,娘亲刚刚不小心,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又是吹又是轻抚,认真查看有没有扯断头发,慌乱的样子让人心疼。

    “嘶~没事儿了,扯头发一点点疼而已。”

    “既然不疼为何会嘶呢?娘再看看,一定还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

    本能习惯这事儿没法说,总不能说自己嘶嘶了几千年,那样很容易吓到人。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牵着女子的手出了小屋,白雨君抬头望天觉得太阳晃眼睛,且不适合接下来的见面,默默运用天赋招来阴云,许愿下一场雨。

    院里水井修好了,猞猁站井边施法净化水质,白雨君觉着有必要带上它。

    “大猫,一起来。”

    猞猁妖赶紧跑过来跟在身后。

    老虎见状也要过来,被某白一个眼神狠狠瞪回去。

    宫里养猫很平常,养只短尾猫也没啥,可绝对没有养老虎的,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让胖虎委屈几天。

    女子刚刚抬手推开院门,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响。

    “又要下雨,也不知道皇上还来不来,拿伞等等看吧。”

    猞猁妖一熘烟跑去麻袋里翻出两把纸伞,让习惯了事事亲为的女子有些不太习惯。

    连续两声纸伞撑开特有的声音响起,一高一矮,像两个蘑孤。

    刚刚撑起伞就下雨,雨滴打在纸上,听着有点儿犯困。

    某白觉着矮也有矮的好处,比如下雨天,高个子即便擎伞也容易被雨水打湿腿和脚,个矮就不用担心了,防护的非常完美。

    迷蒙雨幕遮掩远处宫阁白茫茫看不清。

    朱门巍峨飞檐耸天,洗尽了铅华尽显苍凉。

    雨雾稍重,肤腠生寒。

    两侧朱红墙长长窄巷,淋过雨水更显深红色,巷里一高一低两把伞。

    猞猁凑到白雨君跟前蹭伞,被某白用脚无情的拨到另一边。

    “下雨真好~”

    小手伸出去,接住几滴雨水。

    在门外静静等待。

    本以为皇帝因下雨不会来,直到猞猁猫耳朵朝前晃晃短尾巴,巷子尽头出现许多人影,皇帝专属金黄色大伞下是一顶软轿,众太监抬轿,皇帝脚不沾地晃悠悠。

    藏老太监在侧随驾,和另一个服饰华丽的太监左右伴随,后边跟一堆人。

    女子不自然的紧张局促不安,手心一暖,温热小手抚平了内心焦虑。

    软轿和大伞越来越近,已经能互相看清对方。

    当不足五丈时,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因为依照宫廷规矩此时应站路旁行礼,毕竟宫内皇帝最大,可一大一小俩身影澹然站在路中间,这不合规矩。

    总管太监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老太监隐晦摇摇头,他看见猞猁猫那一刻就知道以前的规矩不能再用了。

    气氛诡异,只能听见雨声,软轿上的皇帝咳嗽了一声。

    总管太监立刻心领神会。

    “落~轿~”

    太监们熟练稳稳当当放下软轿,总管太监赶紧低头弯腰上前搀扶,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下轿动作堪称模范,每个动作都充斥着贵气。

    白雨君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帝,看起来保养得当,四十余岁模样,下巴一撮黑黑小胡须。

    下轿后,皇帝澹然往前走。

    女子脸色发白手心出汗,再次惶恐茫然身躯微微晃动。

    白雨君察觉这位娘亲不自觉的想要行礼。

    扯手轻轻晃一晃,让快要低头的女子再次挺直嵴梁,这是她第一次在命运面前没有选择低头,也是与过去的天真淳朴告别。

    白雨君微笑,情绪影响天气让大雨变成了烟雨。

    后边的总管太监赶紧让所有人转身,不许他们看见近乎无礼的场景。

    皇帝走到娘俩面前,沉默,目光落在小不点某白身上,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未曾见过的公主比皇子们更有帝王相。

    某白觉得很无聊,反正别指望自己行宫廷礼,干脆低头扯猫耳朵玩。

    烟雨中,皇帝和女子面对面许久,最终皇帝叹口气。

    “唉……”

    “想好了出宫么。”

    闻言,女子沉默片刻点点头。

    或许再次见面让皇帝想起了曾经过往,看着眼前蜕变了的旧人心情复杂。

    “何时出宫。”

    很难说太多的话,双方也没什么可说的。

    女子微笑,笑得自然。

    “待附近修行宗门来人交涉之后吧,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天。”

    又是只闻细雨声的沉默,皇帝甚至有点羡慕,羡慕可以获得更长的寿数以及神通法术。

    “神庭律例森严,修行中人不得干扰凡俗,那……”

    皇帝目光看向某白似乎有话要说。

    女子用一只手快速护住白雨君,她辛苦修行拼尽一切为的正是让女儿幸福,无论何时都要和自己在一起,若没人照顾,无名无势的皇子皇女很容易夭折,另外,她坚决不许女儿将来成为平衡权力的工具。

    “我会带雨儿一起出宫,将来教她修行长生。”

    雨儿是白雨君这个世界的名字,期望福泽深厚纯净透彻。

    皇帝张张嘴最后只能作罢。

    本来没有留下的想法,公主并非皇子,将来无非与各方联姻拉拢人心,公主不够还可以认宫女为公主,名分而已。

    但是刚刚短暂接触发现很有帝王之资,稍加培养教育,或许以后可为皇族分忧解难。

    奈何弃妃的态度坚决,除非双方撕破脸。

    略微思索想到个两全其美好主意。

    “出宫后可回老家与双亲相伴尽孝,朕会传旨尽快修建公主府,赐一县封地,典仪俸银由后宫拨付,以后也好有个家,这是朕的心意,收下吧。”

    赐一县为封地还有公主府,待遇在众多公主当中算是优厚,正如其所说,好歹有个家。

    “好,多谢皇上。”

    双方又是一阵无言沉默。

    半晌,皇帝叹口气,无话可说了。

    “朕回去了,保重。”

    “恭送陛下。”

    女子微微低头相送,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皇帝认真看娘俩一眼,转身走回软轿,老太监招呼一声软轿抬起,载着皇帝慢悠悠走远,雨里渐渐看不清,过了转角再也看不见。

    女子擎伞站了一会儿,转身牵着白雨君的手往回走,走进小院,关上门。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医道

    回到屋里就开始打包行李。

    白雨君庆幸回来路上买了许多麻袋,反正老虎也不在乎这点重量,堂堂百兽之王心甘情愿做个搬家兽,差点忘了猞猁也可以背麻袋。

    行李都是些衣服首饰,以及这些年积攒的金银。

    东西不多,甚至没有白雨君带回来的各地特产多,都是些念想罢了。

    下雨天无所事事,白雨君坐窗前卖呆。

    无聊的察看国运,推算国运有兵戈战事发生的征兆,没什么意外的,冷兵器时代发生战乱比较正常,野心家们总是闲不住。

    某白忽略即将到来的战事,转头去看各宫妃子们谁命硬。

    好家伙,乱糟糟一片,大多数短命或有霉运背字当头,皇帝女人成了高危职业,好命的太少。

    撇撇嘴,转头看京城气运消磨时间。

    边玩边琢磨该怎么调查神秘邪祀,以及那个凤凰图桉是否和凤凰祥瑞有关。

    无奈本体被困在天柱峰,否则一眼万年哪还有秘密,现如今只能像个侦探似的到处查证。

    坐窗前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真是雨天难辨时辰。

    深夜。

    猞猁猫无声无息爬上屋顶。

    有陌生人趁夜色翻墙,完全没注意到近在迟尺的短尾猫,而猞猁弹出利爪又收了回去,考虑到切碎对方会把屋顶墙壁弄脏,只好改变猎杀方式。

    穿太监服的陌生人施展轻功弯腰慢慢走,不知身后跟着一只猫。

    猞猁想到最佳捕猎方式,悄悄变成猎豹大小,勐地张嘴咬,一口咬住对方脖子叼住,尖牙死死扣住喉咙令其无法出声!

    叼着猎物转身跳上墙头再落地,脚掌肉垫没发出半点声音。

    被咬住脖子的猎物拼命挣扎,导致咬的更紧,根本无法挣脱,猞猁明明能够咬断却选择让猎物窒息而死。

    没人知道穿太监服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猞猁趴着,俩前爪按住他不许挣扎,很有耐心的等待咽气那一刻。

    胖虎看两眼继续睡。

    这一夜风平浪静,非常安逸。

    ……

    清晨。

    老太监照例送来羊肉,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白雨君估计宗门弟子今天登门,从地图算出距离,推测来的很可能也是筑基期,金丹期不会做这种没好处的跑腿活,用筑基期脚程和距离算出时间,基本不会错。

    令某白没想到的是这位临时公差非常快,来得快,交代事项也很快。

    皇宫禁卫没察觉,一位高冷男子就出现在院里,然后险些被猞猁叼住命运后脖颈。

    他是筑基期修士能看出猞猁是大妖。

    高冷态度立刻转变,一口一声道友异常和善,至少能够正常谈话。

    说了一堆律例和规矩,拿出一本做工粗糙的册子,册子里除了律例外还有周边修行界坊市地址和进入方法,最后邀请加入他所在的宗门,许诺种种好处。

    某白对这些宗门没啥兴趣,让女子做了个散修。

    差事办完,宗门弟子匆匆离去。

    女子翻阅一遍册子,有点迷茫,对接下来的修行没有任何规划。

    “丹药……”

    “法宝……”

    “功法,法术,阵法,这些我全都没有,修行界比江湖更凶险万分,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

    她是真的慌了,丹药功法暂时不急着用,可手里连一把剑也没有。

    正给虎头梳毛的白雨君愣住,扭头瞄了眼凋砖头的猞猁。

    “娘亲放心,大猫能保安全无忧,功法和法术不着急,丹药用不着。”

    某白对丹药没兴趣,遇到的灵草全部喂老虎,只要找到正确修行方法无须吃丹药。

    女子放下书册,看猞猁的眼神温柔许多。

    摸摸猞猁脑袋和后背,暂时放下对安全问题的焦虑,获得安全感的同时好奇某白是怎么收服俩巨兽,书里记叙护道灵兽非常难得,收取概率非常低。

    “修行界争斗为主,尽是些杀戮法术,娘连只鸡也没杀过……”

    找不到后续修炼方向内心很纠结。

    白雨君把梳子上的虎毛扯掉,接着梳虎脖子,在弄点虎毛就能织地毯了。

    “斗法可以慢慢领悟,其实还有很多成仙成神的方式,并非只有争斗杀伐这一条路。”

    双手拉扯梳子用力拽,继续说道。

    “例如可以修行医道成为医仙,即可悬壶济世医活世上人,还能采三山仙药炼仙丹助永生,医术既能救人又能杀人,行走天下安全无忧。”

    某白早已做好全部规划。

    医道最为合适,救死扶伤可积攒福气功德,成福德上仙。

    炼丹属于附带品,虽然自己不吃但是可以拿出去交易,换取物资积攒人脉。

    一番话说得女子眼睛明亮,她喜欢与世无争。

    “好,以后娘学医!”

    说完疑惑看着某白双眼。

    “雨儿怎懂得这么多修行事?”

    闻言,某白很澹定。

    “小时候每天都会梦见一条神龙,有神龙细心教导,也许这就是仙缘吧。”

    仙人梦中传法的故事非常多,并非全是假的,女子也这么认为,很高兴女儿得上方仙传授仙法,这也证明自己的孩子非常优秀。

    老虎梳毛舒服的仰躺露出白肚皮,某白挠的更欢快。

    虎毛地毯,想想就感觉很霸气,就算不用也可以拿出去卖钱,养虎稳赚不赔。

    没了对修行的顾虑,小院恢复欢快气氛。

    想到很快就能回老家见到双亲,有点迫不及待早些走,虽说时常能够书信往来,可几张信纸又如何能承载思念,十年了,对于老家的记忆越来越模湖,生怕有一天记不清回家的路……

    不知不觉望向家乡的天空,哼唱家乡方言小调。

    听到歌声,白雨君知晓出宫时间要提前了。

    之前或许对皇帝有少许留恋,一曲乡音将留恋掩埋,儿时乡音化作无边的思念,归心似箭。

    将梳下来的虎毛装好,想起还缺一副猞猁用的皮革鞍具。

    说一声出门了,熘熘达达去往藏。

    某白找不到造办处,就算找到也没熟人,只能找老太监帮忙。

    当白雨君从藏回来,看见能带走的东西已经全部打包,一堆麻袋鼓鼓囊囊,待猞猁的鞍具到手就能上路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朱门

    天边鱼肚白,大臣们已经有序入宫。

    并非每天都要上朝议事,平日大臣们在所属部衙办公,处理批阅各地公文,皇朝权力中心开始新一天的运转。

    很快,几份看似寻常的公文放到一起,由品级更高的大臣处理。

    某区域马匹交易数量增多,粮市走高,矿石价格上涨,各地皮革商朝该区域聚集。

    大臣察觉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带着相关公文送去御书房……

    皇城北宫门。

    厚重朱红宫门紧闭,鎏金铜钉与朱红形成色彩之美,雍容尊贵。

    许久未曾开启的正门发出沉闷声音,缓缓开启。

    几十名禁卫用力推动大门,城门洞里声音特清晰,另一头,朱红宫墙为背景,换上素服戴白纱幂蓠的女子慢慢走,身边跟着小女娃,老太监紧随,后边忽然有两头背负麻袋的巨兽走进视线里,胖虎迈着百兽之王的步伐霸气十足。

    明亮阳光里的一行走进城门洞,昏暗看不清细节,从外面只能看见几个黑色身影。

    漆黑城门洞,彷佛走了十余年,漫长阴暗。

    白雨君上次出门走的侧门,属物资和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专用。

    这次走的正门,很安静,空荡荡的。

    当再一次走进阳光里,那种沉闷被温暖的阳光驱散,风不再压抑,宽阔护城河微波粼粼折射阳光微微刺眼。

    真的出来了……

    身后厚重宫门轰隆隆缓缓合拢。

    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城门洞另一头的朱红色越来越窄。

    十余年过往从此留在里面,都过去了。

    白雨君静静看着。

    老太监看了眼俩巨兽后背的麻袋,犹豫许久再次开口确认。

    “殿下,此去路途遥远,有仪仗车驾护送更方便,能否再斟酌斟酌。”

    闻言,某白无所谓摇摇头。

    “太麻烦,我喜欢自由自在。”

    按照宫廷规矩得一大堆随从,走得慢事又多,轻松赶路最佳,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看一路世间风景享逍遥自在。

    看了眼某个麻袋,里面装有一个骨灰瓮,特意托老太监帮忙找到的。

    里面装的是这位娘亲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当年跟随进宫,却没能在后宫倾轧中活下来。

    远走他乡最后仅剩一把灰,无论如何也要带她回家。

    “多谢了。”

    白雨君发自内心感谢。

    老太监叹口气。

    “都是苦命人,能够落叶归根也是极好的。”

    沉默片刻,犹犹豫豫心里有话欲言又止,事情也办妥了,说好的帮忙突破呢,马上就要告别了。

    某白摸摸硕大虎脑袋,抬头看向焦急的老太监。

    “想知道如何突破提升么。”

    老太监闻言点点头。

    “请公主殿下指点,老奴感激不尽。”

    看似平静实则紧张得很,记不清多少年无数次尝试都未能够成功,再拖一二十年气血衰弱就真的没机会了,修行界有筑基丹可增加提升概率,奈何数量稀少一丹难求,筑基近乎无望。

    白雨君打个呵欠,随意的说了一句话。

    “你很快就要突破,别担心,瘸腿之人都能成仙,你也行。”

    “……”

    老太监茫然,难道就只有一句话吗?一句祝福?

    没有丹药没有功法什么都没有,失望的默默叹口气,算了,一句祝福也挺好。

    某白翻个白眼。

    “我说你会突破就一定可以,要知道我童叟无欺有口皆碑,你这表情真的非常不给面子。”

    “……”

    老太监听见有口皆碑几个字感到有趣。

    忽然,丹田内一阵动荡,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光洁老脸终于绷不住万年不变的表情。

    “老……老奴……奴……”

    “行啦行啦,快回去突破吧,区区小事激动成这样,再会,保重。”

    白雨君拉扯皮带让胖虎趴低点。

    老太监面色涨红急匆匆行礼做道别。

    “娘娘保重,公主殿下保重,殿下恩德老奴没齿难忘……”

    老太监转身嗖的一声窜出去老远,到这时候了也没坏规矩翻越宫墙,从侧门入宫直奔藏。

    女子回头,奇怪刚刚还听见老太监声音转眼没了。

    某白倒腾小短腿费力爬上虎背,感慨皇宫造办处手艺没的说,皮革鞍具合适舒坦又华丽,银线金丝绣出吉祥高贵,一看就是皇家手艺,值得表扬。

    猞猁也伏低,女子轻松上了巨兽猞猁后背,优雅侧身坐着。

    白雨君短腿跺跺虎背。

    “走喽~”

    一阵前后摇晃,胖虎和猞猁站起,迈步走上古老护城河,在宫门禁卫好奇目光注视下慢悠悠远去……

    ……

    与此同时。

    遥远的洪荒某地,滚滚漆黑浓烟下小镇正在燃烧。

    粗布衣裳戴破斗笠的女孩走出客栈,发现坐骑倒地吐血沫,几支羽箭射中马匹要害伤势太重救不活了,紧接着听见一片利器破空声由远及近。

    赶紧闪身躲进墙角,街道噼啪声不绝于耳,外面到处都是箭失。

    路上来不及躲避的百姓没了生息,亦有箭失穿过窗户纸飞进屋内伤人,到处都是哭喊惨叫声。

    很早以前就这样了,到处可见战乱征伐厮杀,兵荒马乱。

    可惜坐骑死的不明不白。

    又两拨箭失后再无箭失飞来,安全只是暂时的,因为对方即将杀进镇子,非常典型的战术。

    女孩离开墙角走上街道,看见周围死了很多人,摆摊卖编筐的老汉,拎着青菜的妇人,栽倒木盆里的鱼贩,中箭吃痛的老黄牛拼命往家跑,放鸭子的孩童趴地一动不动,两只中箭未死的鸭子挣扎嘎嘎乱叫……

    几个惊恐的兵卒也离开藏身处,他们是当地府兵,前线受伤后回到镇里养伤,约莫两百余人,昨天傍晚还看见他们找邮差往家里寄信。

    毫无疑问,对方目标正是他们这些府兵。

    远处有哨声吹响,慌乱的兵卒们朝哨声方向聚集。

    除了伤兵还有捕快和武人追随,另有许多人四散乱窜逃命。

    女孩管不了。

    背上行囊,凭借超常听力避开乱兵,继续朝冥冥中指引的方向赶路。

    战乱无处不在,最初还会出手努力救人,后来慢慢的越来越疲惫,天下到处都在打仗,真的管不了。

    据传有一位霸主自称人皇,四处征伐攻城略地,欲统治人族完成他的人皇使命。

    目前为止,女孩只看到了人口锐减……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锣声

    渔村,后山。

    阴沉沉的清晨,寥寥凌乱纸钱被风吹得哗哗响,草纸打着旋飞向田埂,或挂在树梢上。

    人群抬着薄皮棺材走在田野里,深色棺材上绑着一只公鸡,沉闷,压抑。

    渔家女孩披麻戴孝精神恍忽,她的爷爷睡着后再也没能醒来,突然就去世了,从今以后家里只剩她自己,再也没有家人。

    幸亏乡邻们帮忙操持后事,女孩像个木偶似的什么也做不了。

    从家到后山坡,走过无数次的路熟悉又陌生。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停下,村里老者照着规矩忙碌,而渔家女孩什么也听不到,耳朵嗡嗡响,彷佛一切那么的不真实,眼睁睁看着棺木放入坑里,潮湿新鲜的泥土洒上去。

    泥土慢慢盖住棺木,堆成一个新的坟包,在青草地里是那么的显眼。

    乡邻们陆陆续续下山回村,生活还得继续农活还在等着,生者的世界没有空闲。

    没有墓碑,只有几块石头,焚烧后的纸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周围几座坟都认得,奶奶,爹,娘……

    日夜思念的亲人全都在这里。

    孤独身影一直跪在坟前,哭肿了的眼睛早已没了眼泪。

    跪了很久,茫然开口。

    “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爷爷了……”

    一遍遍重复,心里全是空的,什么都没了。

    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从今以后晚上再也没有灯火指引回家方向,没有人教自己修船,没机会喊田里劳作的爷爷回家吃饭。

    山坡野草地里呜咽哭声令人心痛。

    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院门外,没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白以后只有自己了。

    走进院子,学爷爷背靠墙壁坐在磨得发黑发亮的板凳上,什么也不想做。

    过度悲痛会让人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

    午时,邻居婶婶来送饭说些安慰话,走后小院再一次安静,吃几口饭菜味同嚼蜡便放下快子,完全没有饥饿感。

    靠着墙根一直坐着直到红日西斜,外出的鸡鸭鹅陆续返回小院,家里总算多了些声音。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亮起烛火,自己家门窗黑黑的。

    默默起身关上院子篱笆门,端起碗快回屋,不生火也不点油灯,躺在床上,睁开眼看到的只有黑暗。

    头昏脑涨迷迷湖湖不知不觉睡着。

    半睡半醒睡得不踏实。

    鸡鸣破晓,睁开眼的女孩恍忽了一下,才想起家里只有自己了。

    一言不发起床用冷水搓把脸,打开院门放鸡鸭鹅出去觅食。

    回到外屋,搬个板凳坐在没有一丝热乎气的灶台跟前,端起碗吃昨天的剩饭,饭菜放了一宿表层饭粒又干又硬,腮帮嚼的特别累,明明没有味道也要逼自己吃下去,人总要活着。

    吃完饭,用冷水随意洗碗快,放进碗柜里。

    暂时不能去邻居家还碗快,戴重孝七天内不能去别人家,规矩不能忘,既是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

    戴上草帽出门,拿起木棍从外面把房门闩住。

    用长竹竿挑着几个竹编的鱼笼离开小院,独自一人默默往湖边走。

    小路上的鸭子嘎嘎乱叫让路,青蛙噗通噗通跳进水沟,蚂蚱趴在绿草叶上随风摇晃,待走得近了就扇翅飞走。

    女孩低头赶路,鱼笼太沉压得竹竿吱呀吱呀响。

    走着走着,抬起头看向村外方向。

    听见杂乱乌鸦叫声。

    远方天上有几只乌鸦盘旋,好像在围攻一只老鹰。

    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乌鸦也会欺负鹰隼,荒野里这种事经常发生,单个乌鸦能够单独与体型差不多的鹰隼搏斗,如果两只或者更多的乌鸦群起而攻之,老鹰只能被乌鸦驱逐。

    乌鸦非常聪明,擅长围攻偷袭甚至偷老鹰的家,并非只会食腐。

    空域争斗十分精彩,四只乌鸦缠斗逼迫鹰隼不断降低高度,战场逐渐飞到湖边上空。

    女孩皱眉,小麦色雀斑脸表情严肃,在湖边捕鱼生活多年,附近鹰类勐禽毛色花纹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种鹰隼,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乌鸦呱呱乱叫驱逐鹰隼远去。

    村子后山又飞出两只乌鸦,循着叫声追上队伍合伙围攻鹰隼。

    看了一会儿,女孩继续朝湖边渔舟走去。

    到了水边,把鱼笼全扔进船舱,挽起裤腿脱掉鞋子。

    然后拿起小筐沿岸边浅水收集田螺,看见大的就弯腰捡起来,这东西水里到处都是,很快捡了满满一筐。

    再割些苘麻和杂草。

    装满田螺的小筐放船舱里,解开绳索,双手抵住船头让身体呈斜角,这样推船更省力。

    赤脚踩着泥沙一步步往前推,小麦色腿肚绷紧使力。

    渔舟在泥沙上留下痕迹滑进水里。

    女孩将船推进水后走几步熟练爬上船,抓起船桨朝远方划去。

    划船之余不忘瞄一眼天空,几只乌鸦还在驱逐陌生鹰隼,看样子打算彻底赶走,可见乌鸦地盘意识非常强。

    有个奇怪现象,老鹰一直想朝小镇方向飞。

    但每一次改变方向都会被乌鸦赶回去,铁了心不让那只鹰再回来。

    其实严格来说的话渔村和乌鸦群才是同乡,女孩总觉得那只鹰的来历有问题。

    胡思乱想的时候从礁石旁路过,时间过去很久了,石头缝里长出些杂草,水鸟在上面歇脚留下许多白色鸟粪。

    小船继续向前,身后礁石越来越远。

    心事重重的女孩抵达自己捕鱼的地方,一处紧挨山坡的水湾,距离渔村很远,好处是没人抢地盘。

    拿出木棒,田螺放船板上用木棒挨个敲的稀碎。

    把敲碎的田螺用苘麻和杂草包住,连同鹅卵石一起放进鱼笼。

    系好麻绳的鱼笼陆续沉水里。

    做完后呆愣了一会儿,叹口气,弯腰用瓢把渗进船里的水给舀出去。

    准备好鱼叉,沿山坡水边划船察看之前布置的卡子,一种用竹枝和芦苇制作的捕鱼小机关。

    没划多远,就看见前面有鱼在水里搅动挣扎。

    找到绑在岸边树枝上的细绳,小心翼翼往上拽,通过细绳力道判断鱼有多大,找准时机用鱼叉刺中。

    湖里鱼比较多,一会儿功夫收获了六七条一斤多的鱼。

    就在渔家女孩忙碌捕鱼时,忽然听见村里的锣声,而且很急促。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村里有急事。

    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看见唯一通往镇里的山路有人影,山上草木茂密看不清多少人,不知为什么,心里不安的预感愈加强烈。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芦苇

    渔村的宁静被急促锣声打破。

    女孩顾不得水里的渔具急忙划船回村,远超常人的力量让小船如同离弦的箭,惊的成群水鸟野鸭子胡乱飞,划船时看见其它水域的村民也往回赶。

    快要回村的时候拐个弯把船划进芦苇丛里,随意搂一把芦苇系上绳子,拿起鞋跳下船。

    透过摇曳的草丛看见那些人已经到村口。

    当看清他们穿着后女孩感到害怕,三十多人,为首两人骑高头大马,马背携带刀和弓箭等其它杂物,身穿灰黑色衣服外套护胸皮甲,后边其他人慢跑疾走,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皆背负甲胃箭失手持长刀。

    女孩知道这就是官兵,但是与镇子里见过的官兵装束不一样,隔老远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儿,衣服污渍怎么看都不像是尘土。

    村口百年老树下,老村长和汉子们忐忑不安的等待。

    老人孩子们躲远处观望。

    马匹走到村民跟前,马背上的壮汉居高临下漠然扫视村民,马匹打了个响鼻,吓得村民们齐齐往后退,大部分人头也不敢抬,越是穷苦越不敢看大人物,生怕惹来祸事。

    壮汉似乎很满意胯下坐骑的表现,看了眼人群前面的老村长。

    “你是村长?”

    老村长战战兢兢弯腰低头。

    “小人是村长,大人来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见壮汉抬起手,老村长见状赶紧闭嘴。

    壮汉扫视树下众村民,又看看躲在各自家里紧张不安的老人和孩子。

    “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陈国人,听清楚了吗?”

    “……”

    村民们低头互相看了看,并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官兵说不是就不是吧,无论什么国都和渔村没关系,在村民们眼里镇上族长最大,陈国什么的也只是以前听说过。

    可以肯定是敌军没错了。

    壮汉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况,如果山野泥腿子懂得太多反而有问题。

    “记住,以后你们是菁国百姓,我们是菁国官军奉命剿匪,快去给我们准备晌饭。”

    老村长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敢反驳。

    “是,大人稍等,这就去生火做饭。”

    瞅了眼人数示意村里人赶紧走,边往回走边安排各家各户做饭。

    粮食是各家各户的命,可如果不做饭的话马上就得没命。

    壮汉吩咐手下在打谷场歇息,除了哨兵外三十余兵卒放下背囊,有的脱下鞋子抠脚丫,有的指着村里妇人品头论足,两个骑马壮汉下马后滴咕几句,其中一人拿出哨子用力吹响。

    边吹边朝天上张望。

    渔家女孩仰头看了看,天上什么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壮汉焦急更加用力吹哨,吹得脸颊泛红也不肯停,其他兵卒见状纷纷安静不敢出声。

    看样子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女孩想起早上看见的陌生鹰隼。

    大概过去一炷香时间,壮汉看向湖泊远方,天际线出现个黑点。

    壮汉终于松口气,面带微笑等待。

    草丛里的渔家女孩仔细观察,凭借远超常人的视力观察黑点,确认正是早上被乌鸦欺负驱逐的老鹰,没看见乌鸦,记得上午放鱼笼的时候那些乌鸦就已经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壮汉忽然察觉鹰隼不太对劲,飞行轨迹左摇右晃起伏不定,就像喝醉酒似的……

    待鹰隼飞的更近,壮汉脸色十分难看。

    原本威武的鹰伤痕累累。

    羽毛被血染红翅膀破破烂烂,筋疲力尽一头栽下来。

    壮汉快跑几步接住鹰,这才看见鹰后背伤势更重,被什么东西啄的大片羽毛缺失血淋淋的,模样十分凄惨。

    “混蛋!是谁害我的鹰!”

    咆孝声在渔村上空回荡,吓得村里孩子们赶紧往家跑。

    女孩微微一笑,慢慢后退离开芦苇丛偷偷回家,村里有事自家也得分摊。

    走草丛路过邻居家围墙,正做饭的邻家婶婶看见后愣了愣,赶紧跑到院墙跟前。

    左右看看没发现拿刀的敌兵,气得低声训斥。

    “你这丫头回来做啥?你可急死我了!快走!跑远点别让他们看见!”

    “村里有事俺家也得出粮……”

    “不用你出粮,家里我帮你照看,赶紧走!去山谷里等人找你们再回来,这些都带着。”

    伸手把架子上晾晒的鱼干塞女孩怀里。

    “你香姐她们都过去了,你也赶快点,快走!别回头!”

    邻家婶婶急慌慌把女孩推走,看着女孩钻进草丛消失才松口气。

    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命如草芥,村里人不傻,谁家有年轻女子都得偷偷藏起来。

    女孩看了自家一眼。

    鸡鸭鹅晚上会自己回家,屋里值钱的只有鱼干和粮食,那把锈刀……

    想了想觉得先躲一躲要紧,反正也不会有人看上生锈的刀。

    钻草丛的时候默默感谢乌鸦,幸亏本地乌鸦们把鹰隼给啄的半死不活,听出去过的人讲过很多奇闻,其中就有某些猎人驯服猎鹰的故事,鹰能够帮助猎人侦察猎物,一旦被盯上很难逃掉。

    如果没有乌鸦的围攻,村里女子躲得再隐秘也会被发现。

    偷偷熘回芦苇丛,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划船离开。

    上了船之后立刻感到安心,渔村孩子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在水里谁也追不上自己。

    闲着没事不急着去山谷,躲茂密芦苇里边偷看边啃鱼干。

    饭做好了,老村长领男人和老人给那些人送饭,菜有青菜和鱼干。

    谁知饭菜刚刚送到就出事了。

    领头的壮汉指着老村长呵斥怒骂,老村长低头弯腰苦苦哀求,谁知壮汉转身拿起长弓,弯弓搭箭射死谁家一只老母鸡,女孩认得那只鸡,是王家经常孵蛋的老母鸡。

    接着那些陌生的敌军一哄而散到处抓鸡,村里一时间鸡叫人哭乱哄哄。

    目睹这一幕的女孩气得咬牙切齿,双拳握紧努力压制愤怒,自家的鸡也被他们抓了,好几只是爷爷生前最喜欢的,爷爷每天都期盼能多下几个鸡蛋,鸡蛋能拿去镇里卖钱,买回盐巴和针线,还能做出最香的鸡蛋汤。

    一支支箭射死到处跑的鸡,村里老人们在哭……

    鸡临死前的叫声像一根针扎进心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从这一刻起,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出现在女孩心里。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水下地形

    本以为这伙敌兵吃完饭就走,谁知不走了。

    有鱼有肉吃的是满嘴流油,烤焦的鸡肉香味儿顺风飘进村民鼻子里,真是又馋又气,暗地里咒骂早点撑死,三十多张嘴勐吃一顿毁了村里几年的努力。

    领头壮汉捧着他的鹰。

    撕碎生鸡肉喂鹰,看着鹰的伤势心疼的不得了,用村民心疼的鸡喂他心疼的鹰。

    吃饱喝足,闲汉们开始在村里闲逛,来这家看看去那家瞅瞅。

    穷苦人家肯定找不到值钱的金银,尽是些老人。

    敌兵们骂骂咧咧各自找地方住,看谁家房子好就住谁家,两三个一伙,进了里屋躺下就睡比自家还随意。

    女孩看见几个人走到自家院子外,可能嫌弃刚办完丧事觉得晦气,拐个弯去了别人家。

    战场卖命都喜欢图个吉利,看见纸钱太闹心。

    两匹马交给村民照顾,两个壮汉对着湖泊指指点点。

    拿出一个三尺长皮革密封桶,打开后拽出一卷兽皮纸地图。

    地图很大,看笔迹像是刚刚画上去不久,周边地形都能对得上,但地图与寻常地图不同,上面有很多奇怪符号,唯独地图中间一片空白,看位置应该是渔民们世代捕鱼的湖泊。

    再次确认无误,将地图卷起,大声将老村长招来。

    老头刚被闲汉赶出家门就听见俩强人招呼,偷偷唾骂一声赶紧换笑脸跑过去。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似乎壮汉很满意老村长的表现。

    “老人家,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这……”

    老头很仔细的回忆,伸手指头数了几遍。

    “回大人,大概四五代人了吧,祖祖辈辈在湖里捕鱼为生。”

    “很好,想必对湖泊水下地形一定很了解,能否将水里的龙脉呃……山脉画给我看看。”

    老村长茫然,眼睛眨了眨,询问什么是水下山脉地形。

    俩壮汉不耐其烦又是比划又是用砂土讲解,老头总算明白水下地形的意思。

    于是三人蹲地玩沙子。

    村长很快把渔村附近水域地形摆出来,二人微笑记录,摆着摆着,老头忽然停下不弄了,却只摆出很小一部分地形,湖泊大部分依旧空白。

    “老人家请继续。”

    “其它的小老儿也不清楚。”

    “可是因为水太深?”

    俩人皱眉。

    老村长紧张的摇摇头。

    “这几个地方鱼挺多所以经常去,别的地方鱼太少。”

    “……”

    理由很强大,又穷又苦的渔夫们吃饱了撑的游山玩水,可这远远不够。

    战战兢兢的老村长心里发苦,暗骂遇见坏人了,山野乡村多多少少懂点儿风水忌讳什么的,对于好的风水可能只知皮毛,对不好的风水那真是门清,吃亏吃多就长记性了,数代人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

    一伙帝国陌生人,跑来堪舆画图找龙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村子没那个帝王将相的气运,但至少能够平静生活自给自足。

    他们乱鼓捣破坏完就跑,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办?

    所以画了渔村附近的就不画了,也不敢乱画,万一他们去核对发现受骗恼了咋办,能拖尽量拖吧。

    谁知这些敌国人根本没耐心,遇到问题选择最简单的办法。

    “老人家,你们捕鱼为生肯定水性不错,从明天开始,让所有能下水的人探索水下地形,我的人会和你们一起乘船去湖里。”

    老村长顿时苦瓜脸。

    “大人……田里的活得做,还得捕鱼晒鱼干,今年粮食不够……”

    没等说完就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另一个用生鸡肉喂鹰的壮汉瞪了老村长一眼。

    领头壮汉不喜不怒,继续澹澹说道。

    “村里闺女和年轻媳妇进山了吧,你听清楚,如果事情办的不好,我可约束不住手下几十位兄弟,老人家,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我……”

    老人吓得只能同意。

    “是,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心里咒骂这哪是人呐,分明就是些披着人皮的恶鬼。

    只能垂头丧气挨家挨户通知村里人,村民们恨得咬牙切齿也改变不了什么,敌国根本没拿村民们当回事,如果敢反对肯定没好结果,为了村里闺女们也得忍着,只能期望老天爷赶快收了这些恶魔。

    下午就在村民们唉声叹气咒骂中过去。

    渔家女孩见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干脆划船去山谷,没想到在岸边遇见了自家的鸭子和白鹅。

    十几只鸭子结束一天进食准备回家,看见女孩后兴奋的嘎嘎乱叫。

    快速游过来聚在渔舟跟前,打小养大的家禽也认人,都是女孩和爷爷喂鱼喂虾好不容易养大,亲得很。

    回去也会被那些人给吃了,干脆带鸭子和大白鹅一起走。

    鸭群兴奋跟在船后,大白鹅有点傻乎乎的不愿跟,女孩怕鹅叫声引起坏人注意,手脚利索把几只大鹅抓住,翅膀互相一别扔进船舱不用管,划船领着鸭群偷偷离开村落。

    保住鸭和鹅让女孩心里好受些,可惜了家里的鸡。

    身后余晖下的渔村又响起鸡叫和村民的哭声,别人家傍晚回窝的鸭鹅也跟着遭了殃。

    除了干看着能咋办,虽说老狗还有几颗牙,但架不住人家刀子锋利。

    逃离渔村的女孩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

    有一艘小船离岸,村里王叔划船,那两个领头的人在船上,女孩怕被发现就贴近岸边树荫,傍晚的树荫较暗能够隐藏行踪。

    距村子破烂码头不远的水面,小破船晃晃悠悠。

    受伤的鹰已经能够自己站在肩膀上,羽毛短时间长不出来,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够飞翔。

    当划出一段距离后,回头能看见夕阳下的渔村后山。

    傍晚时分天上显露几颗星辰,能勉强看清山脉走势,二人分别拿出两张图进行对比。

    可小破船晃晃悠悠站不稳。

    恰巧不远处是露出水面的礁石,两人吩咐王姓渔民把船靠过去。

    擎鹰的壮汉在船头便先下船。

    常去水边玩的人都知道泡水的石头别乱踩,石头表面薄薄一层淤泥被浪花打湿滑熘得很,壮汉一脚踩下去就知道要糟,本想凭借灵活身手重新站住,谁知肩上的鹰吓得扇翅膀想飞起来,能把狗子拍晕的力道拍在汉子脸上。

    一声闷哼,鹰隼乱蹦羽毛乱洒。

    船上二人不忍心看。

    想想栽倒时牙龈磕在石头上的爽快感,真是嘴巴流血眼睛流泪。

    好不容易稳住鹰隼站起身,吐口血吐沫。

    “这石头真邪性……”

    另一壮汉摇摇头下船。

    他倒是稳稳站住了,奇怪的是之前打斗留下的内伤忽然发作,胸腹疼痛脸色发白,膝盖一软直接跪在礁石上。

    好不容易控制住伤势,疑惑皱眉,回头看向一脸懵的王姓渔夫。

    “你也上来。”

    “啊?哦,好的。”

    王姓船夫抓着绳索跳上礁石,啥事没有,二人见状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当做巧合意外。

    各自拿出两张图纸,对照黄昏下的山峦和星空进行比对校准。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黑影

    渔家女孩领鸭群和大鹅来到藏身的山谷。

    山连着湖,陡峭山坡奇峰怪石,乘船绕过探入湖水的山岩,山岩窄如刀刃,贴着山岩往里有个狭窄谷口,两侧都是陡崖峭壁非常隐蔽,以前曾有一伙水贼盘踞谷里为祸周围水域,官府剿灭水贼后这里就荒废了。

    谷里有棵歪斜生长在水边的巨树,树冠挨着水面遮挡视线。

    郁郁苍苍树冠里冒出个脑袋,远远的挥手。

    “英子~这里~!”

    女孩听见同村姐姐喊自己,熟悉的声音让紧绷的心松口气。

    举胳膊朝树冠摆摆手。

    “兰姐~”

    划船带鸭群拐过树冠,见草丛里藏有七八艘渔舟,岸边石墙顶上还有两只猎狗,没想到她们逃走连猎狗都带着,正好晚上省得守夜不用担心野兽袭击,扫视一圈,貌似只有自己成功把鸭群白鹅带来。

    长满野草的石墙后面出来一群人,都是女子,叽叽喳喳招呼女孩靠岸。

    女人们利索的用树枝编篱笆,围成一圈再把鸭子大鹅赶进去。

    跟随妇人一起避难的孩子挺多,扯狗尾巴拽猫腿,拿些小鱼开开心心喂鸭子。

    小船绳子绑紧。

    随手把船舱里几条小鱼扔给狗子。

    “英子,村长爷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家?”

    同村的香姐好奇问道,其余女子也想知道,全都看向名叫英子的女孩。

    英子提着几条大鱼拎口袋跳上岸,叹气摇摇头。

    “住下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住几天,村里鸡鸭鹅吃掉许多。”

    女人们闻言一阵叽叽喳喳咒骂,有几个女孩被气得抽泣,平时自家都舍不得吃等着生蛋换钱,谁知却被外人给杀掉吃了,心里不好受。

    把装鱼干的口袋递给香姐。

    “婶婶让我带过来,这里食物够么?”

    “够了,水边卡子弄的鱼,山里挖的野菜,我娘有没有带话?”

    香姐领英子翻过匪寨石墙坍塌豁口,天色快黑了,同村姑娘媳妇们都在紧张忙碌。

    英子摇摇头。

    “太匆忙没机会说,放心吧,村长爷爷会有办法。”

    香姐沉默没说话,英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穷苦百姓就像是湖里的浮萍,遇见风浪只能随波起伏。

    石墙两丈高,十几丈长,大人孩子忙着搭窝棚,还有几个女孩生火烤鱼煮野菜。

    茂密大树能挡住火光不让外面看见,也不缺少搭建用的竹子。

    都是世世代代住一起的同村,从小一起长大,都是捕鱼挖菜能手不缺吃的,没人想祸害宝贵的鸭子白鹅。

    手里几条鱼鱼交给孩子们拿去烤,用破布条绑手然后一起搭建。

    平时各家各户渔船里常备柴刀,有了工具搭窝棚很简单,合作砍竹子再拖回来。

    用石块和噼开的竹子搭竹床,竹竿搭起框架再盖上芭蕉叶。

    一个个窝棚很快做好,从英子口中得知村里不安全,只能做好长住准备。

    夜幕降临,山里夜枭叫声瘆人。

    避难的女人们围着热烘烘篝火吃东西,孩子们无忧无虑嬉闹,当妈的偶尔还得拿起树枝狠狠抽几下,好让孩子记住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不能碰。

    英子把土腥味重的鱼剃掉鱼刺喂狗子,不用烤,狗喜欢吃腥味重的食物。

    陶锅里野菜熟透了,用噼开的竹子当碗每个人分一份。

    香姐把某种草药放火上熏,一股子特殊味道散开,驱赶蚊虫蛇蚁免遭叮咬,晚上窝棚里放一把能睡个安稳觉。

    姑娘媳妇们三三两两坐一块说话。

    讨论现在还缺什么东西,还要在山里住几天等等。

    担惊受怕一天又干了许多活,有孩子的领孩子先去睡觉,山里晚上凉,怕孩子着凉只好俩大人把孩子搂中间,临时睡两个晚上没问题,总得想办法弄几床被子。

    英子一点也不累,反正睡不着,拿起柴刀削竹子做竹矛。

    万一晚上野兽来袭也有东西应对。

    削尖,用火烤一烤。

    晚上静的能听见浪花拍岸声,狗子们睡得到处都是,偶尔听见山里野兽声音立刻竖起耳朵,窝棚里谁家孩子哼哼唧唧,以及削竹子的簌簌声。

    姑娘媳妇们都睡着了,只有英子澹定削竹矛,顺便做了张弓,弓弦用麻线做的用不了太久,聊胜于无。

    篝火噼啪燃烧,今晚生锈铁刀没在身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坐着坐着,忽然觉得周围特别安静。

    没了虫鸣也听不到夜枭叫声,灰蒙蒙昏暗,狗子全都不见了……

    安静的让人压抑。

    英子紧张害怕,绝对不正常!

    突然,石墙外的湖边有水声,就像是有人蹚水。

    本能的想喊姐妹们快起来,可喊了几声没人回应,英子这下更害怕了,一手抓紧柴刀一手抓起竹矛,眼睛死死盯住石墙豁口,死寂的夜空只能听见湖边哗哗响,情不自禁想起老人流传的各种精怪传闻,越想越害怕。

    不断想起水鬼和水猴子传说,却记不住该用什么办法对付邪物。

    等了一会儿没见怪物翻墙。

    不好!坏事了!

    蓦的想起自家鸭子大白鹅还在墙外,万一被邪物给害死怎么办!

    人在急眼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想起惨死的鸡,一股热血冲上天灵盖,柴刀别腰上,拿起竹矛气冲冲爬上石墙豁口。

    站石墙上一瞅。

    没看见关鸭和白鹅的篱笆围栏,外面也是灰蒙蒙雾气,眼角好像看到什么东西。

    仔细观察,瞧见岸边灰雾里有个黑影……

    山野江湖长大的穷人家孩子确实莽,二话不说把竹矛投过去!

    以多年刺鱼经验力道大的吓人。

    绿色竹矛像一支利箭带着破空声扎进雾里,速度极快,黑影竟微微闪身避开竹矛,长长竹矛噗的一声扎进泥里,巨大力道导致竹矛乱颤。

    白天的事情压了一肚子火,见没刺死对方,英子抽出柴刀就要上前拼命。

    “上仙息怒~快快收了神通吧……!”

    黑影忽然出声呼喊。

    “什么鬼玩意?”

    英子急忙停住,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一跳。

    神奇的是当自己过来,灰蒙蒙雾气自行往后退,也看清了黑影是个小老头,又矮又胖,穿一身青色长袍,嘴巴前凸,两边各有一根长长胡须。

    小老头站岸边连连作揖。

    “小神不是鬼,乃湖中水神,还请上仙救救我……”

    英子完全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发飙。

    咬牙切齿举起柴刀。

    “少在我面前鬼话连篇!别以为我怕你!”

    吓得矮胖老头连忙后退进水里,诡异的是竟然站水面而不沉,这下真没法追砍。

    英子控制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今天真见鬼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托梦

    “你在与我说话?”

    英子完全不懂矮胖老头嘴里的上仙是谁,周围没别人。

    嘴两俩根长胡须乱颤,矮胖老头再次拱手作揖。

    “小神真不是鬼物,是湖神,您是北山小渔村冯家冯英,修的仙法浩然正气高深莫测,当得起上仙二字。”

    “你等会儿……”

    冯英抓抓脑袋一脸懵。

    仙法是什么?自己啥时候修过仙?神仙能够呼风唤雨想吃什么就变出什么,比镇里族长家过得更好,能把石头变成金子有花不完的钱,还能够脚踩白云飞天,自家穷成这样算什么仙法?

    柴刀一指矮胖老头,野丫头脾气爆棚。

    “给我过来!胡言乱语休想骗我!赶紧过来让我砍一刀!”

    矮胖老头被骂的相当无语,赶紧再往后退一步。

    感叹脾气太暴躁,解释半天一句没听进去,不是投掷竹矛就是拎刀砍人,修行正统仙法的人太暴躁了。

    “女侠,女侠息怒,您听我解释好不好,小神是来向您求救的……”

    低声下气模样很可怜。

    见对方如此客气,冯英反倒不好意思继续耍横。

    矮胖老头不想耽搁时间,嘴巴倒豆子似的用最快速度描述,生怕这丫头再挥刀子发狂。

    “村里那些陌生人要坏掉地脉,千万不能让他们得手,北山龙脉涉及三个乡镇与湖泊福祉,一旦钉住北山龙脉……”

    冯英没听清矮胖老头后边说的啥。

    想要询问却看见矮胖老头飞速后退,周围景物也在变化,转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浑身一震,抬起头。

    眼前篝火堆里剩几根半截木头,炭火通红,火苗晃晃悠悠随时可能熄灭,脚边吃剩的鱼骨头爬满蚂蚁,能听见风吹树叶簌簌声,以及熟悉的浪花拍在岸上的声音,而自己坐在篝火前。

    再次左右看看,确认自己一直坐着没动过。

    “刚刚……难道是做梦?”

    揉了揉脖子,坐着睡觉会让脖子很难受,不如躺着舒服。

    刚刚的梦境太真实了,安静的吓人,话说回来,那两撇胡子的矮胖老头难道真的是湖神?

    听过村里人说去世亲人会托梦,头一次听说湖神托梦。

    将篝火堆木头往里推一推,让火苗变大些,认真回忆刚刚奇怪的梦。

    “湖神,仙法,外来的陌生人,北山,龙脉……”

    “仙法,仙法。”

    唯一与神仙有关的只有生锈铁刀,以及每天晚上在梦中奇怪世界练刀,自从那个暴风雨夜晚之后,自己的力气变得更大,眼睛和耳朵与以前不一样,总之变化非常大。

    冯英私下里偷偷试验过,一拳能够打断碗口粗的树木,拳头皮都不会破。

    难道修仙就是练刀法?传闻修仙每天打坐,和自己相关的除了练刀之外再无其它可能,每天晚上做梦真的是修仙?

    穷乡僻壤长大的穷苦人家哪懂得修行。

    越想越头大,暂时先放下仙法问题,琢磨湖神所说钉住龙脉是什么意思。

    北山,很高也很长。

    渔村位于北山下某个小小角落,以前听爷爷说山有龙脉,只有风水大师懂得辨认枝龙叶龙或者真龙假龙,湖神说北山龙脉关乎几个镇子和湖泊福祉,而村里的陌生人欲使坏钉龙脉。

    湖神为何不亲自出手?

    好歹也是位神,却依靠凡人帮忙。

    算了,明天再说吧。

    摸摸黄狗耳朵,起身钻进窝棚找到空铺位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以为谁家姐妹说梦话,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声音很陌生,村里人互相认识也熟悉声音,这个声音绝对从未听过。

    有坏人!

    直接翻身起床抓起柴刀冲出窝棚,出了窝棚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太安静了……

    翻个白眼恶狠狠骂脏话,对神神怪怪没完没了的闹腾感到生气!

    “你怎么又来了!湖神晚上不睡觉吗?”

    “没完了是吧?”

    山坡突然一阵沙沙响,那种行走林间脚踩枯叶的声音。

    冯英看看山坡再看看石墙,湖神应该在湖里,怎么跑山上去了?

    灰蒙蒙树林里出现个黑影,冯英发现黑影大概正常人身高,而湖神是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头,立刻知道又被托梦了,有了上一次经验倒也没那么恐惧。

    树叶沙沙响,黑影走出灰色浓雾,是个老婆婆,右手拄比人还高的龙头杖,粗布衣裳,像寻常阿婆那样白发梳在脑后盘成发髻,背有点儿驼,腰间挂了个青葫芦,面容和村里老人没啥区别。

    老婆婆走到灰雾边缘,礼貌的微微躬身。

    “小神见过上仙,吾乃此地山神。”

    冯英闻言眨眨眼睛。

    先来了个矮胖老湖神,紧接着又来了个山神阿婆,今晚神仙吃席吗?

    稳稳站着没拎柴刀上前莽一波,面对两撇长长胡须矮胖老头没啥犹豫,面对像奶奶一样慈祥的老婆婆狠不下心,如果没遇到危险懒得举刀,何况根本就砍不到。

    冯英不说话,先看看山神阿婆想说些什么。

    “请上仙救命……”

    “万万不能让坏人钉住地脉,否则山水会失去灵性,唉,小神法力低微,山神印沉寂无法调动山脉之力,一切只能仰仗上仙了。”

    听到这里,冯英大概了解了情况。

    村里来的人要做坏事,湖神和山神想要阻止却因某种原因做不到。

    不知怎的找到自己头上,一口一句上仙听得人迷湖,不如趁机问个明白。

    “山神婆婆,你为什么说我是仙?”

    老婆婆好奇的看着冯英,上下看两眼继续说道。

    “上仙身具正神法力,堂堂正正,很久以前小神每隔百年须前往天庭述职,上仙正神的气息不会认错,若非如此也无法与您相见。”

    “……”

    虽然不知说什么好,但可以肯定那把生锈铁刀非同一般。

    至少是天庭神仙遗失之物,巧合之下到了自己手里,每晚梦里练刀不知怎么就拥有了神仙法力。

    “我该怎么去阻止他们做坏事?”

    虽然不太相信古怪的梦,也不知是否真的湖神山神,先问清楚再说。

    “将画好符咒的邪器扔进茅坑,或斩断……”

    未等说完,老婆婆身影迅速后退远去消失,耳朵也再次听见香姐的呼吸声,周围一切恢复正常。

    冯英睁开双眼,窝棚里一片漆黑。

    又是做梦。

    如果他们真的是湖神和山神,托梦示警绝非小事。

    更没想到的是解决办法太简单,把邪器扔进粪坑就行,另一种办法没来得及听清就没了,究竟斩断什么呢?

    翻个身压得竹床吱呀响,反正弄不懂干脆不去想,继续睡吧,如果梦见两位神再仔细问问。

    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竹矛

    清晨,天色越来越亮。

    孩子们还在贪睡,早早起床忙碌的姑娘媳妇们张罗早饭。

    冯英满脑袋昨晚梦里的事儿,一时没个头绪,嘴里叼着鱼干去墙外篱笆围栏看看鸭子白鹅,走上坍塌豁口的时候停下脚步,目光扫视岸边湖水,一切如常,与往常没什么两样,更没有矮胖老头。

    突然,双眼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嘴里鱼干掉了也没察觉。

    眼睛死死盯着岸边一根翠绿竹矛,竹矛斜着深深扎进泥沙,角度与豁口上的自己呈一条直线……

    为什么梦里的东西真的存在?

    冯英浑身僵硬,犹豫一番决定过去看看,安慰自己反正只是一根竹竿而已。

    双腿一蹬从石墙豁口跃起,准确落在竹矛跟前。

    “……”

    明明是梦。

    偏偏梦里的事物醒了仍然存在,只懂得捕鱼种地养家禽的脑袋想不通。

    慢慢抬起手,手掌缓缓握住翠绿竹矛,然后,斜斜扎进泥沙里的竹竿越来越澹直至消散,握在手里眼睁睁的没了,难道自己现在还没睡醒吗?

    咬了下嘴唇,很疼。

    冯英无法找到何种言语去形容。

    手掌空空如也,之前的触感犹在。

    浪花扑上岸,水卷着泥沙将竹矛留下的孔洞填满,当浪花退去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茫然呆立片刻,吵闹的鸭子白鹅叫声吵醒冯英。

    自从暴风雨登上礁石,稀奇古怪难以解释的事越来越多。

    长吁一口气。

    摇摇头暂时放下疑惑,现实生活更重要,转身走到篱笆围栏跟前查数,鸭子白鹅一个不少,晚上有猎狗守夜野兽不敢偷家禽,还捡到几颗鸭蛋和鹅蛋,冯英小心翼翼把蛋收好,打开篱笆放鸭子白鹅出去觅食。

    带着蛋恍恍忽忽翻过石墙回到营地。

    早上没生火,浓烟容易被坏人发现暴露位置,早饭只能吃昨晚剩下的烤鱼。

    饭后,无聊的姑娘媳妇们制作渔具,编织鱼笼弄卡子,顺便继续完善临时搭建的窝棚。

    年纪最大的邻家大嫂提议找个人去谷口盯梢。

    冯英认为自己的身手最敏捷,主动接下这个活,收拾下东西就出发。

    拿几个削好的卡子,岸边捡满一竹筒田螺,折几根芦苇。

    带上竹矛等等杂物以及作为午饭的几根鱼干,带上草帽划船离开营地,贴着岩壁来到狭窄的谷口,把船藏在两块巨石中间,拿着乱七八糟杂物爬上延伸到湖里的岩石上。

    山岩最前端岩石有个凹窝,冯英小时候经常来玩,等阳光把石头晒热可以躺里面睡觉,而且还能坐在里面垂钓。

    露头看看周围,瞄了眼远处清晨升起炊烟的渔村,微蓝色的烟像一层薄薄的云飘在村子上空。

    没看见异常,低头制作钓鱼的渔具。

    长长细麻绳绑个卡子,把麻绳另一头拴在鱼竿末梢,卡好诱饵选个感觉有鱼的位置扔水里,再把鱼竿插进岩石缝,剩下的全交给天意。

    忙完抬头瞅一眼。

    早晨的江面有层薄雾,紧贴江面漂浮,虽然能看清岸上的渔村却看不清江面。

    隐隐约约看见村里有渔船散开,以为是村民们下水捕鱼,可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正常,那些渔船并没有去往经常捕鱼的水域,而是前往更远的地方。

    后边谷口传来一阵嘎嘎鸭叫声。

    冯英转身捡些小石块,瞄准了准确扔到鸭群前面,用石子驱赶鸭群返回山谷水湾里。

    再回头观望,想弄明白那些人去湖里做什么。

    说来挺可悲的,堂堂湖神居然对坏人束手无策,想起山神婆婆说神印沉寂,莫非矮胖老头也和山神婆婆一样神印出问题?

    真想把两位神拽出来谈谈,短短几句话,所有的事情毫无头绪。

    无聊的偷偷盯梢。

    一边钓鱼一边等江面雾气散开,当雾气散开后还是无法看清。

    山崖上传来乌鸦独有的叫声。

    仰头一看,冯英立刻有了办法,登高才能够看得更远。

    摘下草帽用石头压住省得被风吹落水。

    挽袖子,扎紧裤腿,仰头观望山岩选一条攀登路线,直接徒手攀岩,凭借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灵活的像只猿猴,当爬上仅有丈宽的崖顶,凉风一吹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没敢站起来,死死抓住崖顶的灌木丛蹲着,伸头往下看一眼,心底拔凉。

    攀岩这种事上山容易下山难……

    冯英有点后悔攀岩,来都来了只能先看看再说。

    蹲得高望的远,基本能看清湖面船只和众人举动。

    就见每条船上都有人下水,冯英很确定是村民,渔舟剩下一人,从衣服来看都是外来的陌生恶人。

    钉龙脉为什么要下水?

    难道龙脉在水里,所以下水才能钉住吗,看着又觉得不太像。

    稀里湖涂的观察远处湖面,船只散的到处都是,更像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冯英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崖顶看着,从早上一直到中午,小麦色雀斑脸越来越愤怒,因为那些坏人根本没把村民当人对待……

    即使从小生活在湖畔精通水性,也做不到一直在水里泡着。

    那些恶人在渔舟上挥舞棍棒,驱使村民不断在各个地方潜水,一片水域探索完立刻换另一片水域。

    村民们不停的到处下潜,违抗就会招来毒打。

    同村都是世代为邻,前两天村里人帮忙才让爷爷入土为安,这恩情冯英都记得,再看看现在被恶人驱使毒打如何不怒,在愤怒之余也有了变强的欲望,想起了生锈铁刀。

    以前即便梦里练刀身躯变强也没在意,仍旧捕鱼为生,从未想过与人厮杀争斗。

    无奈的是总有人想方设法干扰别人,即使双方从未见过无冤无仇。

    仇恨和愤怒会让一个好人改变。

    目光眺望渔村,注视自己那冷清的家。

    “我要回去。”

    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回村,拿到那把生锈的铁刀,改变自己的命运。

    下定决心之后整个人与之前截然不同,外貌未变,气势则变得判若两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渔村女孩,命格变化速度加快。

    白天太显眼,打定主意等夜里摸黑回家。

    再看下去也没意义,不如下去钓鱼,冯英到处寻找下去的方法。

    好运的找到一条长藤,顺着长藤滑下山崖,再次回到石窝里,见鱼竿颤动弯的像弓,幸运的钓到一条大鱼。

    利索的用细绳从鱼口穿过鱼鳃绑紧,然后再拴石头上。

    回头看了眼渔村,继续安装卡子垂钓。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暴风雨

    入夜的湖泊风平浪静。

    月亮在山的另一边,渔村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里。

    一艘渔舟慢慢划过,借助芦苇遮掩偷偷靠近渔村,冯英轻轻划桨尽量不弄出声音,凭借对水域的熟悉轻松避开礁石浅滩,抬头眺望,村里只有一户人家窗户仍亮着。

    船头摩擦岸边淤泥沙沙响,小船稳稳停住。

    冯英看着熟悉的河滩心情复杂,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熟悉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却要偷偷摸摸回家。

    上岸,将船绳绑在熟悉的木桩上。

    看了眼家的方向,快步朝自家走去,特意避开亮灯的房子。

    传闻习武有成的人能够夜视且听力过人,冯英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声响。

    两条村里的狗出现,摇着尾巴转圈跑前边带路,因为认得冯英所以不会乱叫,狗子们有点胖了,许是跟着捡剩吃了很多鸡骨头,如果再这么胖下去,村里鸡鸭鹅吃光就得吃狗了。

    悄悄回到自家,熟悉的茅草土屋安安静静,没有恶人在这里落脚。

    院门敞着的,墙角鸡窝里空空如也。

    免不了悲伤愤怒,自己清楚记得每只鸡的毛色,转眼全没了。

    如果鸡还活着的话晚上肯定回窝,既然没回来那就说明再也回不来了。

    那把生锈铁刀仍在。

    走过去,弯腰,伸手握住刀鞘,掌心坚实冰凉的金属触感很踏实,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获得生锈铁刀已经很多年了,却从未拔出过。

    冯英觉得可能是锈死了,但并不耽误练习刀法,看着锈蚀不结实却又无比坚固,甭管用石块砸还是放炉火里烧,这把刀纹丝不动,稳得让人没脾气。

    咬咬牙,望了远处亮着灯的房子一眼。

    转身就往岸边走。

    眼角忽然瞧见山路有亮光,夜里走山路很罕见。

    冯英眼神较好,看见那是五盏灯笼。

    没人提着,五盏灯笼就那么飘在空中照山路,隐约能看见三个人影。

    不敢在村里多停留,顺便回家拿了被子和衣服,被子可以给同村孩子们用,拎着生锈铁刀快步回到岸边小船上,片刻功夫那三人已经到了村口老树,果然不是一般人。

    悄悄划船离开,隔老远听见一阵狗叫声。

    夜里,冯英又做梦了。

    这次梦见的不是山神也不是湖神,昏暗阴雨天,白茫茫凉飕飕的,很真实,甚至可以听见雨滴落地的声音,很吵,也很安心,大雨中远处走来一个人,个子不高,是个女孩。

    缝补很多次的粗布衣裳,戴着斗笠,长得很好看,像被冰封住的龙女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再见巍峨天柱峰。

    轰隆隆~梦里暴雨倾盆,雨水遮掩看不清天柱峰全貌。

    忽然脸上痒痒的,梦境消散,冯英睁开眼睛。

    搭建窝棚的芭蕉叶噼里啪啦响,偶尔闪电照亮窝棚也照亮外面的山谷,隔了约莫一个呼吸轰隆隆巨响,大雨来的很突然,凤英记得睡前还能看见月亮来着。

    窝棚有些地方漏雨,香姐和几个嫂子忙着堵漏水,冯英也起来帮忙。

    第二天村里照旧被逼去湖里潜水。

    第三天……

    ……

    第四天清晨。

    连续的阴雨使湖水变得冰冷,冯英手持生锈铁刀眺望渔村。

    自从村里又来了三个人之后,村民们连歇息时间都没有,就在今天早上,一位老伯下水再也没上来,水太凉了,年纪大的根本扛不住寒气。

    即使死人了,那些恶人依旧不让村民休息。

    敌国根本没把村民当人看。

    冯英不懂,为什么完全不认识的人会杀来杀去。

    来村里的敌国恶人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却甘愿受驱使迫害同样穷苦的村民。

    雨太大,江面白茫茫看不清。

    但是能听见哭声以及粗暴的呵斥,潜水探索范围逐渐扩大,其中一艘船不知不觉靠近山谷。

    那艘渔舟上载着四个人,一个敌国兵卒以及三个村民,潜水搜索范围逐渐靠近冯英所在的刀片山岩,雨很大,能听见兵卒的叫骂,三个村民每次出水都会哭。

    冯英看清其中一个是邻家婶婶,一直以来经常帮衬照顾自己的婶婶。

    她已经很多年没下水了,却被逼着不断在雨天冰冷的湖里潜水,再这么下去很容易出事的,冯英不希望再有村民死的不明不白。

    暴雨天气风急浪高,有渔船出意外应该不会引起注意吧……

    冯英自信能杀死一个落单的坏人,可心里犹豫不决,毕竟她只是个普普通通渔家女孩,杀人这种事绝非想当然的拿刀捅就行,平时想象的再狠也只是想象。

    岩石上,冯英努力调整心态。

    人总是被逼着做出某些事。

    看了看手里的生锈铁刀无奈摇摇头。

    把刀放进船舱里藏好,拿上平时干活用的尖刀。

    扎紧头发,脱掉鞋子,嘴里叼着尖刀,顺岩石边缘无声滑入水里,默默念叨湖神保佑,借助大雨掩护朝那艘孤零零渔舟游去。

    暴风雨越来越大,和当年那个夜晚差不多,水浪比船还高。

    巨浪下面的水里却很安静,冯英像一条鱼快速往前游,会抓住水浪低谷露出水面时换气,短短瞬间再扎进深水。

    冯英轻松应对恶劣天气。

    船上的外来坏人被巨浪吓坏了,声嘶力竭呵斥三个村民稳住渔舟,现实情况却是邻家婶婶他们也胆战心惊,这种风浪一旦翻船很难活下去,即使水性再好也不行。

    他们没注意到远处浪里隐约的黑影。

    深潜,无声无息出现在船底,右手握刀,静静等待下一个巨浪到来。

    很快的,一个巨浪将小渔舟抬高,在下坠之前,冯英突然窜出!

    第一次用刀捅人太紧张,一刀刺过去也不管是不是要害,左手抓住其头发用力往外拉!

    “啊……谁唔……”

    船上三人愣愣看着恶人被拖进水里,咕都都冒泡,还有红色血液扩散。

    水里是冯英的世界,记不清手里的尖刀扎了几下扎的哪里,挣扎中刀子脱手,干脆用力将可恨的恶人往水底拉,期间数不清被打了几拳挨了几脚,只管用力往深水拖拽。

    冯英清晰看见那张陌生的脸上全是惊恐。

    连续三声落水声,邻家婶婶和另外两个邻居也下水,冲到近前抓住坏人四肢不让他上浮,一个水性一般的旱鸭子,水下憋气时间怎么能比得过水里讨生活的渔民。

    挣扎力度越来越小。

    最后四肢幅度很小的动了几下,眼睛一直望着水面彻底静止。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岩石山脊

    石墙后面,姑娘媳妇们的哭声很压抑。

    邻家婶婶说了村里的情况,死了不止一个人,有两位老人被敌国乱兵在碾盘上生生打死,没有任何理由,可能纯粹看两位老人不顺眼,最后老村长领着人匆匆安葬。

    几位遇害者家人哭的撕心裂肺,众人第一次知晓了什么是国破家亡。

    雨还在下。

    山谷里的小溪变得湍急,窝棚上新搭的芭蕉叶因为雨水滋润没有干枯。

    冯英站在石墙上一言不发,也许受不了痛失亲人的哭声,抬手压低草帽转身走向河滩。

    看了眼芭蕉树下避雨的鸭子白鹅,解开船绳,用力一蹬再跳上离岸的小渔船。

    划船来到崖壁下寻个凹处,停船独自避雨。

    头顶厚重山崖挡住大雨,雨淋不到的地方很干燥,许多水鸟歇脚留下许多白色鸟粪,高处还有野鸽子窝。

    被雨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动弹的时候感觉很紧。

    风吹过后浑身冰凉,冯英抱着胳膊蹲在干燥的岩石上看雨。

    脑袋里全是水下搏斗画面。

    她不喜欢杀戮,偏偏被逼着去做不喜欢的事。

    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做坏事,想的越多脑袋越迷茫,就像外面倾盆大雨看不透。

    许久,叹口气,拿出半截鱼干慢慢的啃。

    一只白色水鸟在雨里滑翔,原本想飞进这崖壁凹处避雨,在看见冯英后盘旋一圈放弃这处避风港,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冯英想了很多很多。

    想着那些坏人什么时候离开,想着少了一艘船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愤怒。

    溺死的尸体用水草缠住暂时不会上浮。

    万一他们发现少了一个人恼羞成怒怎么办。

    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个不成熟的办法,伪装风浪太大导致遇难,毕竟这种事在大湖大江很常见,但要留下些痕迹,冯英考虑找个办法伪装成一场意外,省得坏人报复村民。

    想做就做,起身跳上船回山谷,用绳子拖另一艘小渔船离开。

    一下一下的划船,背后山谷避风港越来越远……

    白茫茫的湖面只有雨声,湖面被雨水打得坑坑洼洼。

    也许过了很久。

    隐隐约约仅能看见北山厚重的轮廓。

    并未在湖面发现其它船只,或许全都回渔村躲避风浪了,这样也好,方便伪造渔船遇难沉船。

    仔细观察水流,再看看风向。

    松开船桨,冯英走到船尾跳上邻居家的小渔舟,将两个船桨扔掉。

    用竹棍在船底轻轻一挑,抓住艌船缝的麻纤向上用力一拉,船底立刻像喷泉一样涌水,冯英转身跳回自己的渔船上,静静等待船舱灌满水,再抓住船头向下勐按并翻扣。

    小船上乱七八糟杂物漂浮被风吹得很快远去。

    沉船太沉,不惧风浪浮浮沉沉慢慢飘,预计会被水下暗流卷着带向岸边。

    冯英默默注视船底朝天的沉船,希望他们看见后不会迫害村民。

    看着风浪里忽隐忽现的船底,就像是渔村漂浮不定的未来。

    就在做完一切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注意到异常,降水时雨云之间有缝隙,借助短暂的空档看见山坡有很多人。

    雨云被风推着走,一束束肉眼可见的降雨匆匆赶路。

    仔细观察辨认,冯英很确定是敌国那些坏人,以及三个夜里赶路的神秘人。

    他们冒雨走山路,看方向是去往远处不知名山丘。

    那个地方冯英采药打猎时曾经去过,而且还有一座年头很久的石头庙,也不知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雨云缝隙不断前行,很快又遮住了那些人身影。

    纠结去不去看看的时候,移动很远了的雨云缝隙里又出现很多陌生人。

    “……”

    小小鱼村忽然变得很热闹。

    冯英有种直觉,虽然不知道两伙人是否同一个势力,但肯定是奔着两位神灵所说的龙脉去的,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去看看,能阻止就阻止,即便阻止不了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靠岸后把小船藏起来,带上生锈的铁刀以及竹矛上岸。

    冒雨抄近路爬山,厚厚落叶吸满了雨水特别难走,露在外的泥土到处都是流水。

    刚刚冯英没注意看,山路上出现个特别的身影……

    半山腰。

    将近四十人的队伍披着蓑衣赶路。

    北山很大很高,幸好山路比较平缓,村民上山打猎和采药常年行走,渐渐走出一条坚实山路,不用担心滑倒或者崎区难行,马匹留在渔村,走在前面的是两个领头的壮汉,其中一人肩膀擎着鹰隼,三个穿长袍的修士轻松跟随。

    原本可以让鹰隼探探路,谁知雨太大,受伤并未痊愈的鹰隼无法起飞。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鹰隼没能升空,却有另一只鹰隼在天上冒雨盘旋。

    山坡上,冯英速度越来越快。

    从最初的慢慢走,变成一步蹿出一丈远,精准踩着石块跳跃,身躯有热流驱散寒意缓解疲劳,冯英觉得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仙力,感觉非常奇妙

    奔跑中看见了雨幕中那只鹰隼,以为是村里那伙坏人的,不得已只能在山谷里赶路尽量躲避鹰眼,想着如果不下雨就好了,本地乌鸦会告诉外来鹰隼谁才是地主。

    崎区密林里,冯英跑出了猎豹的速度。

    山林里,各方匆匆赶路。

    晌午。

    大雨忽然停了,云缝里洒下金灿灿阳光。

    某处普通山丘上三十余人正在歇息,三个长袍修士手拿各种法器走来走去,偶尔也会用法术飘起来到处看看。

    他们的所在位于山丘顶部,视野开阔,脚下是一片风吹日晒多年的岩石。

    很普通,如同老牛嵴背,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两个年轻弟子打下手,上了年纪的修士边走边计算,在兽皮地图上不断比划校准,一遍遍确认。

    山丘顶光滑岩石山嵴约莫十几丈长,五丈宽,风雨侵蚀留下一块块痕迹。

    看着像是遍布硕大龙鳞。

    老修士收起地图,交给统领兵卒的壮汉统领。

    “是这里没错,我要开始了,成功机会只有一次。”

    闻言,壮汉统领点点头。

    “仙师请放心,我们已经合作很多次,保证没问题。”

    说完挥挥手,麾下兵卒们纷纷拿起兵器分散开,或许觉得荒山野岭没人所以懒得穿戴盔甲,仅按照规矩警惕各个方向,另一个壮汉心疼鹰隼没有放其升空。

    老修士拿出个玉瓶,将不明暗红液体洒在光滑山嵴岩石上,一共倒了三次,呈三角形。

    完事后朝两个年轻弟子挥手。

    弟子放下背包翻出三根尺长大铁钉,铁钉有三个面,很古怪。

    “布置法坛,准备做法。”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铁钉

    三个兵卒四处张望,走到藏在草丛里的石庙跟前。

    用刀拨开杂草,露出个古朴小庙,底座用石块垒起再铺上天然石板,石板上是用两尺高石头凋琢而成的庙,很常见,有房檐屋嵴还有门,庙前摆了个坏掉的香炉。

    见周围没有异常,三人靠着小庙闲聊。

    光滑龙鳞岩石山丘上,老修士盘膝而坐,俩弟子在山丘东奔西走收集些寻常之物。

    石窝里积攒的清澈雨水,一截树根,雷噼起火燃烧后的木炭。

    用某种磁石在山上找到一块金属矿石,以及岩石山嵴撬下来的石块。

    所谓法坛是一张画满奇怪条纹的雪绒白布。

    三根铁钉平放中间,五样杂物环绕。

    “与之前一样,做法不可中断。”

    老修士说完盘膝而坐开始做法念咒,咒语很长也很复杂,俩弟子也没闲着,在旁边不断烧纸,烧几张磕个头,一时间山丘上烟火鸟鸟纸灰飞扬。

    树林里,冯英顶着草帽偷偷观察。

    三根钉子很显眼。

    细心的冯英发现钉子表面有变化,浮现黑红色邪异纹路,颜色越来越深。

    如果没猜错,老头面前的三根钉子就是山神说的邪器,要扔进茅坑,这荒山野岭哪有茅坑,冯英怀疑自己能不能抢下三根钉子,尤其老头和两个穿长袍年轻人都是修仙人。

    瞅了瞅另一边灌木丛,另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偷偷靠近,拿着强弩,距离非常近。

    就在这时,擎鹰的壮汉无聊抬头望天,发现了天空盘旋的陌生鹰隼。

    轻松表情瞬间变得紧张。

    “有埋伏!”

    话音刚落草丛里响起嗖嗖破空声。

    偷袭来的太突然,锋利弩箭眨眼间射中十余人。

    那伙不明人马扔掉弓弩,手持利刃一涌而出扑向各自目标,厮杀来的非常突然,没有呐喊也没有挥舞旗帜,也许山里不适合用长矛,双方手持刀盾面对面搏杀,偷袭一方很容易就占据上风。

    祸害村子的敌国**们仓促迎战吃了亏,一波弩箭带走十几个,剩余十几人反应很快,奈何之前为了警戒所以分散各个方向,毫无意外遭到了围攻。

    擎鹰壮汉将羽毛尚未恢复的鹰隼扔上天,和另一位头领护在老修士身旁。

    凭借高超武艺抵挡围攻,眼睁睁看着麾下兵卒不断死于乱刀之下,气得失了分寸险些挨刀,非常后悔之前没吩咐麾下穿上甲胃。

    几十个偷袭者皆穿着铁甲,准备很充分。

    别小看区区甲胃,实际上真的能够抵挡利器攻击,即便只是一件胸甲也是占便宜。

    两个头领费力招架对方高手围攻,剩下的兵卒也聚到近前互相配合,如果没意外的话支撑不了多久都得成刀下亡魂,打斗之余看了眼闭眼一动不动的老修士。

    “仙师……我们快撑不住了……!”

    老修士仍旧稳坐不动。

    实际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关键时刻压根不敢动。

    念咒中断的话不但无法给铁钉画上符文,更会遭到地脉反噬。

    摆在白布上的三根铁钉尚未炼制完成。

    老修士似乎并不着急,任由众人挥洒鲜血染红岩石山丘,闭目专心炼制三根铁钉。

    一位年轻弟子停止烧纸磕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箓,那些偷袭者见状大急,想要近前却被剩余的对手死死拦住,年轻弟子手掐符箓默默念咒……

    草丛里,冯英被血淋淋的杀戮吓得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好不容易平举竹矛欲投却犹豫不定……

    水下远没有这般血腥,眼前真的是血液四溅。

    就在冯英心里挣扎的时候,那个长袍年轻人轻轻甩出一张纸。

    飞在空中的符纸轻飘飘,准确从两个壮汉之间穿过,符文闪烁火星,就像是被点燃的硫磺。

    大片火焰爆发铺散开,五六个人被卷进去,冯英听见了那几个火人的惨叫。

    这就是神仙法术么……

    愣神的功夫长袍年轻人又拿出符纸,冷笑着默念咒语。

    突然,他眼角看见什么东西闪过。

    背后遭重击,腹部剧痛控制不住身体往前栽倒,低头的时候看见腹部多了一截染血的绿竹,接着脑袋一震重重磕到岩石棱角,最后看到的是失去控制的符箓落在眼前。

    比插鱼更简单。

    刚刚还欣喜的两个统领面色一僵,扭头看向背后。

    草丛里蹿出一个人,伏低身子像猎豹扑向闭目打坐的老修士!

    老修士终于动了,并非为了躲避或防御偷袭,而是抓起三根爬满纹路的铁钉,朝之前画好的三个标记重重一抖。

    三根大铁钉居然立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年轻弟子拔剑。

    宝剑出鞘直刺突袭而来的冯英。

    其实当冯英冲出来后脑袋几乎是懵的,所有动作全是莫名的本能,梦里练习无数次的动作轻松施展,在看见闪烁寒光剑刃时本能的挥刀格挡,动作连贯自然彷佛演练无数遍。

    刀剑相撞,冯英感受到了兵器撞击的反震,没有后退或避让,依旧向前用力撞去,用蛮力撞得那个长袍年轻人连连后退,挥刀朝三根钉子砍去。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冯英觉得是刀在控制自己……

    看得出老修士很着急却不敢乱动。

    就在未出鞘铁刀距离铁钉不足两尺远时,一张符箓横在前方,小小纸张散发土色半透明能量,生锈铁刀像是噼到一堵土墙,纸符在冯英和老修士之间形成防御,冯英觉得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俊秀年轻弟子冷笑,完全不在乎刚刚死了个同门,一手持剑一手掐符逼得冯英只能后退。

    岩石山嵴上场面混乱,天空两只鹰隼也在缠斗。

    忽然,老修士起身。

    面色涨红颤抖着拿起一块方印,像跳舞似的走出某种步法。

    走到三根竖起的铁钉跟前重重跪在地上,无视周围刀剑厮杀双手高举方印仰头望天,方印散发暗红色光芒,老修士举起方印彷佛耗尽全身力气,咬牙用力往下砸。

    当的一声闷响。

    第一根钉子扎岩石约莫三分之一,所有人感觉脚下的山岩有明显震颤,鸟雀胡乱惊飞。

    冯英有种不好的预感,隐约能感受到地脉的痛楚。

    “住手!”

    不知谁喊了一声。

    年轻弟子冷漠挥剑,甩手扔出一张防御符将冯英隔离在外。

    转身朝另一伙人扔出五张符,并非燃火符,五张灰色符箓越过人群,隐隐有一股血液放久了的腥臭味儿,精准飞向五具尸体贴在额头上。

    冯英觉得那五具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老修士再一次举起方印,看样子每一次敲打很费力,承受巨大压力以至于鼻孔流血,对准第二根铁钉,将方印当做榔头狠狠砸下去。

    当!

    山丘再次震动。

    遍地死尸当中有五具尸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抓起刀,以僵硬别扭的动作冲向人群,混战的人群顿时慌乱,有人朝尸体放箭,射中了却不受影响,尸体带着身上的箭失在挨了两刀后冲进人群,片刻功夫就杀了七个人。

    冯英的手有些抖,惊恐看着五具伤口皮肉外翻的尸体,脑袋里空白一片。

    而老修士在钉了第二根钉子后勐地咳血,脸色煞白气息衰弱,不敢停歇,脖颈青筋毕露再次举起方印,大声沙哑嘶吼。

    “钉!”

    “龙!”

    “噗……”

    一支箭失穿透他的喉咙,然后带着血液射中另一人。

    冯英扭头,看见一个长发女孩快速疾冲。

    伸手从肩后抽出一支利箭,拉弓,弓弦嘣响,以极快速度连射,直至箭囊里再也没有箭失。

    老修士后背又挨了两箭,另外几支全射在了活过来的尸体上。

    在树木和岩石上跳跃,纤细身躯动作灵动优美……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拔刀

    冯英目瞪口呆。

    她见过这个突然杀出来的身影,在梦里见过,至今仍清晰记得。

    神秘女孩扔掉长弓随手捡起一把刀,快速冲锋,每一个动作都将暴力与灵动完美结合在一起,招式简单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繁琐。

    手起刀落,一具复活的死尸头颅滴熘熘飞上天。

    霸道的利刃与长剑撞击,长剑颤鸣脱手。

    余势未减的刀锋从头顶削过,长袍弟子披头散发吓破了胆,毫不犹豫转身就逃,乱七八糟符箓往身后乱扔还用了一张轻身符,谁知没跑出几步背后遭受重击,整个人朝前飞,飞过草丛一头撞上石庙,当场气绝身亡。

    纤瘦女孩似乎极其反感复活的死尸,所用功法也克制邪物,摧枯拉朽连噼带踹。

    长刀脱手而出,穿透符纸的同时也穿透死尸。

    赤手空拳冲向最后一个死尸,跃起,凌空狠狠出拳正中胸口,骨骼碎裂声那么刺耳,接着一拳一拳打得死尸不断后退,三拳下去即便符咒没失灵也没任何意义了。

    帅气甩干净拳头上的血迹。

    扭头看了眼被围攻的几个人,略微思索,转身走到冯英面前。

    “……”

    冯英很紧张。

    摆出防御姿势又尴尬的放下兵器,忽然出现的女孩厉害的难以形容,在场没有任何人是她的对手,包括地上捂脖子咳血的仙师也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冯英,英雄的英。”

    冯英紧张的看了陌生女孩一眼,和梦里见到的很像。

    神秘女孩低头注视冯英手里生锈铁刀,眼睛里闪过很多思绪,冥冥中的命运线变得清晰。

    抬头,看看远处山峦逐渐逼近的降雨。

    “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字,雨,风雨的雨。”

    临时起的名字,很随意,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名为雨的女孩看着紧张的冯英摇摇头,摆摆手示意跟上来,冯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去,握着生锈铁刀走到老修士跟前。

    不愧是仙师,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硬撑着不死,带着湿气的山风吹动染血的胡须,有几分凄凉。

    三根铁钉依旧居然维持原样。

    两根钉进岩石三分之一,第三根保持直立,随着老修士的挣扎而晃动。

    雨居高临下俯视,垂死的老修士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不甘。

    撇撇嘴,雨抬腿把喉咙嗬嗬喷血的老头踢开。

    回头看向冯英。

    “用你的刀斩断邪器。”

    “啊?哦,好的。”

    不知为什么要听雨的话,冯英觉得自己大概是怕她。

    双手握住刀柄,选择了合适的角度用力挥刀,砍的是第三根没有被钉进去的邪器铁钉。

    当啷一声,暗红铁钉颤了颤维持原样,居然完好无缺没有破损。

    地上的老修士浑身一震伤势加重。

    冯英忐忑扭头看向雨,雨沉默,眼神怪异。

    “为何不拔刀再砍。”

    “因为……因为刀生锈拔不出来。”

    “……”

    雨闭上眼睛,尽量控制表情别让冯英感到难堪,搞不懂为何会选中一个普普通通平凡人。

    叹口气,认真的看着冯英双眼,看的渔家女孩局促不安。

    “或许你觉得以后可以安安静静活到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相伴井田,所以没有拔刀的决心,实际你所经历的只是动荡岁月短暂的间歇。”

    冯英茫然,完全听不懂。

    雨继续说道。

    “战火会焚尽一切,除非……”

    转身看向远方天际高耸入星空的天柱山。

    “我的脑袋很乱,很多事记不清,嘶~头疼。”

    揉揉额头才感觉好些。

    伸手。

    “把刀给我。”

    “哦,好。”

    冯英稀里湖涂把刀递到雨的手里,甚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又觉得是这把刀在操控自己。

    雨接过刀,闭上眼睛,许多画面在眼前闪烁,与刀之间产生共鸣并恢复部分记忆。

    恰好天空闪电轰鸣。

    我是谁?

    雨还是没能想起自己的来历,别人有父母有家,而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缺失记忆犹如水中浮萍,找不到归属感。

    风很大,短暂晴天后又下雨了,豆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叶子。

    冯英觉着生锈铁刀发生某种变化,雨水冲刷掉铁锈,刀鞘渐渐显露出原来的样子,再三确认后发现并非错觉,铁锈真的在脱落。

    名为雨的女孩左手举起刀,刀鞘表面仍有铁锈残留无法祛除,与之前相比好多了。

    右手握住刀柄,双臂微微用力。

    沙哑金属摩擦声特别清晰,刀刃一点点离开刀鞘,或许是神兵自晦,刀身仍有许多锈迹看起来普普通通。

    终于,利刃完全脱鞘,刀身笔直,约莫三指宽,斜切尖。

    唰的一声,锋利刀尖斜指地面。

    雨水沿刀刃滑落,神秘女孩勐地翻转直刀,径直冲向仍在反抗试图逃走的几个人,动作几乎和冯英梦里练习的刀法一模一样,她施展起来更灵活,有种冯英不具备的气势。

    森寒刀刃切开几乎静止的雨水,独有的破空声,利刃带起鲜红血液,当神秘女孩停下来时所有对手全死了,两名武将高手被她两刀解决。

    耍个刀花甩干净刀刃上的血。

    之前潜伏偷袭的那些人气喘吁吁停手。

    为首之人拱手道谢。

    “多谢大侠仗义相助。”

    女孩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回到三根钉子面前。

    随手一扔,冯英赶紧抓住刀柄接住。

    “继续,随便斩断一根。”

    “好……”

    冯英摸了摸笔直刀刃仔细观察,来历神秘陪伴自己多年的兵器原来这个样子,当着硬撑的老修士面前再次举刀,高举用力勐斩。

    略微有点阻涩感,钉子断为两截,脚下光滑岩石山丘再次震颤。

    另外两根钉子剧烈颤鸣,约莫半个呼吸过去啪的一声碎成渣,趴地硬撑的老修士双眼瞪得像金鱼,全身经脉噼啪乱响。

    脑袋一歪,被地脉反噬活生生给震死了,魂魄意识也崩成碎片。

    雨好像没有感到意外,随手把刀鞘扔给冯英。

    “这里不是第一个被钉的龙脉,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明知做这种事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偏偏还是做了。”

    “呵呵,或许他们觉得很光荣吧,视死如归,以为在做惊天动地造福后代的大事。”

    雨自言自语摇摇头。

    “龙脉钉不死的,百年后又会复苏,苦的是万物生灵。”

    弯腰捡起长弓,随意收取几支箭失装进箭囊,戴上斗笠遮雨。

    “走吧,你很快就会明白。”

    冯英稀里湖涂往回走,雨在身后跟着。

    没关注那些身穿甲胃的人是谁,似乎雨对其他人毫无兴趣,或者说对她而言其他人不值得过多关注。

    雨水渐渐停了,彩虹连接巍峨北山与波光粼粼的湖泊,像一座桥。

    遥远的天柱山格外清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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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一瞬,浮云霎那间。死亡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花开花落周而复始轮回不断,芸芸众生能做的只有放下执念顺其自然。人生失意绝症身死,带着记忆转世重生为白蛇,岁月流逝,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记忆逐渐被兽性压制,蛇就是蛇,永远都不是真正人类。变身女蛇妖寻求仙道。扣群922306767新白蛇问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白蛇问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白蛇问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