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睡觉问题
这女人不应该感到新奇感到自卑感到担忧吗？
“江同志，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可以来”
“陆团长，咱们到了。”
一行人依次下车，宋平安一脸挫败，对着江若男已经不只是飞眼刀子了，那怨气简直跟水要滴出来了似的，就连苏秀梅都不敢开口了。
而江若男呢，她是真没注意小姑娘这点儿心思眼神什么的，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下的情景所吸引了。
在车上就已经看到了一路上的明岗暗哨，此刻下了车，真正进入部队营地，江若男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哪里还顾得上她宋平安啊？
这是一处谷地，谷口开阔，腹地平坦，江若男一行人一路穿过去，隐约能看见部队驻扎和训练营地，然后很快就擦了过去，山路蜿蜒，又到了一处开阔地，就是军官和家属安置区了。
在车上的时候听到宋平安这么介绍，她还以为会是那种楼房营地，直到看着那一栋栋的二层小洋楼，彼此独立，错落有致，江若男才知道她的想象力是多么的贫乏。
而等到陆振军带着她走到一栋小洋楼前，用钥匙开了门，告诉她这就是他们的家的时候，江若男差不多都快麻木了。
她还以为是住那种楼房，一家人挤着住，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独栋小楼，虽然占地面积不算大，但却是绝对的私人空间，一楼三间房，一间客厅加两间住房，楼梯修在房屋左侧，房间内有一口水井，从这楼梯上到二楼，隔出了一米的阳台也是过道，依次并列着又有三间房。紧挨着楼梯房的，就是厨房了。房屋右侧则是柴房和厕所。
这样的房屋修建格局，对江若男来说十分熟悉。因为她外婆家就是这样的老式小洋楼，在她贫乏的童年记忆里，外婆家总是很宽敞，逢年过节一大家子都能住下。当然，对如今这个年代而言，这样的小洋楼当然不能说是老式，反而算得上是相当洋气了。就比如说江家所在的荷花村吧，基本全是青瓦房，甚至还有不少黄泥土茅房呢，就是在镇上都少见这样的二层小洋楼。
把东西放置好，又在陆振军的带领下把房屋熟悉了一下，江若男心里对这样的现状可谓相当满意。
“这里随军家属都是这样的住房？”不过她还是感到疑惑，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说是奢侈的配置了，能够满足所有随军家属的需求吗？
陆振军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随军家属都是这样的楼房，因为营区情况特殊，这个……以后你会了解的。”那些危险，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她，“总之到现在，只有正团级以上的军官家属才能随军。”
“哦。”江若男点点头，想着一路过来粗粗瞄过的几栋小楼，确实并不算多，也就对得上陆振军说的情况了，“那用不用跟大家打个招呼什么的？”
之前她还想的是一栋楼大家上下层地住着，怕搞不好邻里关系，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麻烦，没想到那些军婚小说套路在这里用不上，这里的随军家属总共就没几家，而且都是独门独栋带小院子的，家家户户别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这要是不想见，关起门来谁都不用见，所以这邻里关系要处好，又得是另一番方法。
陆振军摇摇头：“你刚到这里，都还不熟悉，不用着急这些，我会安排的。你先歇个两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再来说。”
江若男心道，这还有什么不好适应的？但她也没傻到拒绝他的好意，人家有安排，她就只管听从安排就是了，不用多费脑筋当然最好。
“好，都听你的。”江若男跟他一起把东西搬上楼，显而易见楼下的房间都是杂物间，陆振军把她的包袱都是直接提上了二楼。
楼上的三间房，摆设和归属都很明显。最大的靠近楼梯的一间主卧，应该是他们夫妻住的房间，要相对宽敞一些，从床铺也能看出来。中间那间房里，则有很多孩子的东西，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房间。而另一间最边缘的房间就比较奇怪了，在江若男看来，应该算是客房一类了，但是里面的痕迹却似乎是经常有人住着的模样。
“大妹和小宝来了之后，这间房就是大妹和程雪住着。”陆振军适时出声，为她解惑。程雪就是他前头那位妻子。
“也对，大妹毕竟是女孩子嘛！”江若男一拍大脑，她只看着几个都是小娃娃，还没考虑到这方面。
不过即便是临时带着孩子，也不用什么东西都搬过来吧？
这个念头在看到房间里的所有摆设和痕迹的时候一闪而过。
“那我以后晚上睡觉也跟大妹住这间房吧。”江若男想的是更实际的问题，幸好有个继女要带啊，她可不想和陆振军睡一间房。
陆振军愣了一下，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他都还没想说这个事情呢，毕竟哪个后妈是当真只带娃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的衣服也都拿过来吧。”江若男已经拍板决定，并且把自己的东西直接提了过来。
陆振军皱着眉头：“若男，这不着急，我不是只为了让你看孩子……”一过来就让人带孩子睡，那不是把人当保姆吗？
他陆振军从决心娶她的那一刻开始，无论最开始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以后他都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看，承认她、尊重她，并且履行丈夫的责任和义务。
他又怎么能一开始就这么欺负她？
“没事儿，大妹总是需要人带的。而且我也喜欢大妹。”江若男直接打断他，陆振军愿意尊重她，可那真不是她想要的尊重啊！
可她知道，如果她告诉他，我就是只想好好当后妈，给你当保姆，帮你把娃带好，而不是想给你当妻子，陆振军恐怕也绝对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想多了。所以不如就这样，就让他觉得自己是真贤惠大方懂事好了。
“你不用说了，孩子为上，其他的事儿放一边吧。”江若男大手一挥，不容辩驳。
陆振军：“……”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他很猴急似的？
第三十二章 餐桌上
无语加无奈了一会儿，陆振军看江若男兴致勃勃收拾的模样，也完全不是作假，对这件事也就没提了。
毕竟大妹那么敏感，姑娘家，晚上是该有女性长辈陪着。也许这样会好一些也说不一定。
新家出乎意料，满是惊喜，再加上解决了心头大患，江若男整个人满是喜悦，根本就没觉得累。
把东西简单放置好，就听到小宝哼哼唧唧的声音。
江若男跑进房间，就看到大宝跪坐在床上，弯着腰正吃力地想要把小婴儿抱起来。
“大宝，你不抱弟弟，我来。”这小孩儿自己都那么瘦小，还去抱小弟弟，看着怪吓人的。
“怎么了？”陆振军也闻声进入房间，他刚刚去收拾了一下厨房，家里好久没开火，厨房里满是灰。
大宝回头望着陆振军：“爸爸，小宝拉了。”
怪不得这小孩儿要抱不抱的样子，原来是抱起来发现人拉了，说不定还沾到他身上了。
看着小孩儿一脸的无措，江若男不厚道地笑了，一边把哇哇哭着的小娃娃从他怀里接过来，一摸小屁股，果然湿漉漉的一片，就连大宝手臂上都不可避免沾染到了，她一接过去，那味道就弥漫开来。
陆振军看着脸色臭臭的大宝，同样幸灾乐祸：“拉到你身上了？让你看着弟弟好叫我和你妈，谁让你光知道跑那么快来抱人的？”
“爸爸！”小孩儿一脸羞愤朝着陆振军走过去。
这时候二宝也跟着上来，还没靠近大宝，就捂紧了鼻子：“臭臭，哥哥身上好臭臭！”
大宝更加羞愤：“二宝！你过来！”说他臭？大宝直接伸出了手。
二宝赶紧往后退，躲到陆振军大腿后面：“哥哥好臭臭，我才不过去！爸爸你别让哥哥过来！”
“妈妈，这是弟弟的尿布。”大妹听到说弟弟拉了，急得赶紧翻了一张尿布就出来了。
江若男一边给小宝换尿布，一边看着这父子三人嬉闹：“陆振军，你带大宝去洗漱，换身衣服。我给小宝换了尿布就下去做饭了。”
“做饭，吃饭！”二宝一听就往江若男身边跑，半途被大宝一手拉住：“妈妈要先照顾小弟弟，你别去调皮。”
“臭臭，哥哥别拉我，哥哥臭臭！”二宝掩着鼻子，想要挣脱。
大宝哼一声：“我臭？也不知道是谁现在还尿床呢！你闻闻，你尿床那味儿比这还臭呢！”
“我才没有尿床！”二宝哼哼唧唧，嘴里不服气，眼神却闪烁，被大宝拉着满脸嫌弃，又挣脱不得，“哥哥最臭，坏人，坏人！”
“哈？你再说一遍，到底谁最臭？……”
“大宝拉着点儿弟弟，别摔了！”陆振军看着两个小东西，父子三人下了楼梯。
江若男换尿布的动作还不是特别熟悉，只能说动作力度保证最轻，不让小娃娃不舒服，小娃娃屁屁清爽了，也就哼哼唧唧一会儿，就又睡了。
她让大妹看着小宝，防止他翻来翻去把鼻子捂住或者掉下床，她才下楼。
三父子在卫生间里嘻嘻哈哈的，这个天不冷不热，又有足够的热水，何况想来陆振军就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江若男也就没去多嘴。
她直接钻进了厨房，把火点燃开始烧饭。
陆振军家里并不缺粮，想到几个娃娃都是折腾了好久回家的第一顿饭，江若男也就没节省。
等到陆振军和三个娃都收拾好了，江若男的饭菜也都摆上了桌子。
陆振军已经给小宝冲了奶粉喝了，小娃娃精神头十足，被放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嘴吧唧吧唧的，眼睛看着四周。
二宝早就喊着饿了，等到所有人都坐在桌上，开始吃饭，第一个就对着桌上唯一的一盘青椒回锅肉下了筷。
肥瘦相间的肉片，全是切得薄薄的，还闪着油光，送入嘴里的时候还把他烫了一下，但那股香味让他只是呼了一下，就又塞进了嘴里。
“呼好次！好次呼好好次”二宝囫囵几口就吞下了肚，一边对着大宝积极夸赞，然后筷子就没停过。
陆振军也被那香味馋住了，但还算收敛，看着二宝频频夹肉的筷子，皱起了眉头：“老二，吃点菜。”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炒南瓜到二宝碗里。
二宝嘟着嘴，抬头一看爸爸的脸色，只能夹起南瓜往嘴里塞。
不过吃了几口眼睛就亮了：“咦，哥哥，为什么不是那么难吃的味道？”
大宝也觉得今晚的饭菜好吃，但是看着二宝的模样，再一看对面后妈笑盈盈的脸色，忽然就觉得丢脸。
他装作没听见一样，闷头吃饭。
好在二宝并不执著于他的回应，自顾自说完就又朝着桌上的菜战斗了。
江若男看着整桌人，最斯文的就是大妹了，只夹自己面前的菜，水蒸蛋隔得最远，小姑娘看了几眼，却都没伸筷子过去。
江若男就起身，端起水蒸蛋，拿起勺子，直接给分了。
嫩嫩的蒸蛋，有一点淡淡的盐味，与白米饭混在一起，格外的香。
二宝只要有吃的就嘴甜：“谢谢妈妈！”说得最欢快。
大妹眼睛也闪亮了起来，看着江若男眼睛里盈盈的满是笑意，说话也温温软软：“谢谢妈妈，妈妈也吃。”
江若男最喜欢这个小姑娘，点头：“嗯，大妹吃，我们一家人都吃。”当然要吃，物质虽然不是特别丰富，但是大人该吃的还是要吃，顶多说这种有营养对小孩儿好的，大人少吃一点儿，让小孩儿多吃一点罢了。
等轮到大宝，小孩儿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咬咬唇：“谢谢……”磨叽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
陆振军皱眉：“陆老大，你是当哥哥的，还不如弟弟妹妹！你自己说，该喊什么？”
江若男条件反射话就出口了：“喊妈妈喊不出口，你就叫阿姨吧。”总之别一开口就后妈就行。
“不行！”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还吃着后妈做的饭菜呢，都还不开口，这小孩儿的臭毛病怎么能惯着？
陆振军眉头一皱：“这叫什么话？这要出去叫人听了，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第三十三章 大宝开口
这年代，后妈也是妈，尤其这么小的娃，不叫妈叫阿姨，别人指不定还觉着是后妈对娃不好，到时候还不知道说些啥出来！
江若男哭笑不得：“你也说他是老大，记得他亲妈，不愿意喊别人妈也正常，你就别强迫”孩子了……
“妈妈！”话还没说完，清脆的童声就响了起来。
江若男还没反应过来：“啥？”刚刚没听清，等等，这娃刚刚是开口叫她妈了？
江若男转头看着大宝，就看见小孩儿仰起脸：“谢谢妈妈。”他才不是记得原来那个妈妈！
一脸认真的样子倒让江若男愣了一下：“不谢不谢，好好吃饭。”她怎么觉得这小孩儿是憋着口气呢？
但不论如何，大宝也就算是开口叫人了。
经过了这个插曲，大宝再对着江若男的别扭也没有了，吃完饭还和大妹一起，主动帮着江若男收拾碗筷，显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江若男进厨房洗碗，大妹贴心地跟她一起，虽然江若男不让她动手，她也能帮忙放个碗什么的。
客厅里，小宝喝足了奶，在沙发上咿咿呀呀的，陆振军就抱着小娃娃，免得他动来动去滚到地上。大宝拉着弟弟把地面扫了一下，也跟着瘫在沙发上，挨着陆振军，父子三人，齐齐摸着吃撑了的小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
“怎么样，现在知道她的好了吧？”这个“她”不用明说也知道说的是谁。
大宝看着厨房里灶台旁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却又立刻抿了抿嘴：“还行吧。”
“嗤！”陆振军对他这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很是看不上，又瞅了瞅他的小肚子，“这么嫌弃还吃那么多？那明儿你甭吃了。”
“谁说我嫌弃了？”大宝立刻不满，回头一瞪，就看见陆振军那一脸的促狭，嘴巴一噘，“坏爸爸！”骂完就扭过头，他不想跟坏爸爸说话！
“呵，我又是坏爸爸了？”陆振军逗他不回应，视线一转盯着二宝，“老二，喜不喜欢妈妈？”他对着厨房努努嘴。
二宝学着哥哥的模样，瘫在沙发上一手拍着小肚皮，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多了，现在肚肚撑得有点难受，他都不想动了，不过那小嘴都还在吧唧着，都是爸爸非要叫吃菜，南瓜好吃也比不上肉肉，下次他一定要只吃肉肉，多吃肉肉。
对陆振军的问题，这小孩儿根本就没听到。
“老二！”陆振军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脸蛋，“我跟你说话呢？小脑瓜子想啥呢啊？”
“吃肉肉！”二宝冷不丁被打断，脱口而出。
陆振军瞬间哭笑不得：“才吃饱饭，肚子还撑着呢，又想着肉肉了？你这嘴巴到底要用什么才堵得上？”
没想到小孩儿却当了真，竟然还低头认真地掰起了手指头，嘴里一个一个念叨：“肥肠粉丝、韭菜煎饺、叶儿粑”
“停停停！”这不是江若男路上说的那些嘛！陆振军眉头一皱：“你记你妈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你先说妈妈好不好？”
“好！”二宝一口回答，然后又才猛地捂住嘴，看了一眼哥哥，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手掌，“妈妈要是把这些都做给我吃，那就好！”
陆振军恨铁不成钢：“你呀，哪天别人拿块糖就能把你拐走！”一天天的就惦记着吃！
大宝这时候跟弟弟统一战线了：“才不会，我看着弟弟呢！”
“就你自个儿这小身板？”陆振军撇撇嘴，“你把自己照顾好，再谈帮妈妈照看弟弟。”
大宝还想说什么，江若男和大妹已经收拾完，从厨房出来了，爷仨都默契的闭嘴。
一天的奔波，到这时候也差不多都累了。这一晚就照之前的安排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部队营区的号子声响起来之前，江若男的生物钟就醒了。昨天累了一天，晚上睡得很沉很安心。
她起来先看了看小宝，给他把了尿，换了尿布，又冲了奶粉给他喝。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进入厨房，淘米下锅，红苕切块掺进去，小火熬上红苕稀饭，就开始洗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等到她把衣服都搓干净了，用清水漂着，又一件件晾在院子里，这时候红苕稀饭也已经冒出了香味。
小火慢熬出粘稠的粥油，和红苕的香甜混在一起，空气中都是一股小米粥的粮食香味。
熄了火，她把带来的皮蛋剥壳，切块摆盘，撒上调好的酱料，然后才又开火，快速烙了几个饼，看看时间七点钟了，上楼叫几个孩子起床，然后又回到厨房，煎了一盘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条件所限，只能如此。
煎蛋的香味飘在小院里，楼上二宝听到喊起床还哼哼唧唧的，本来还想赖床的，闻到香味了，穿衣服比谁都急切。
“你慢点儿慢点儿！”大宝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就帮着给弟弟穿衣服，一边念叨着动作急切的弟弟。
大妹早就下来了，洗脸刷牙，江若男把菜全都盖在锅里温着，解下围裙洗了手，又给小宝把了尿，又洗手给小姑娘扎头发。
“有没有拉疼你？疼了就说，知道吗？”江若男上小学的时候带过自家弟弟，后来长大了陆续带过堂侄儿表侄儿，全都是小男孩儿，她没带过小女孩儿，给小姑娘梳头发也是头一回，她尽量下手轻一些，还一边询问着大妹，生怕弄疼了小姑娘。
“不疼，一点都不疼。”大妹笑眯眯的，坐在镜子前，任由江若男给她梳头发，嘴巴咧的大大的，“妈妈给我扎头发，我好开心啊！”
江若男被小姑娘的笑给暖到，手心更是放轻了许多，好在小姑娘头发黑黑的，虽然稠密，但是也很顺，即便她动作生疏，也很快就搞定了。
“好了，咱们洗手吃饭去。”放下梳子，江若男拍了拍大妹的肩。
大妹点点头，又摇头：“哥哥和二弟还没下来呢！还有二爸”
“那两小子还没起床？”话音未落，陆振军已经进了门。
刚刚早训完，又一路跑回来，陆振军脸红红的冒着热气，他把军帽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就往楼上走：“这两个懒货，还敢赖床了，我看是皮子痒了，欠抽！”
第三十四章 新家安排
“妈妈！”大妹抬头看着江若男，神情里有一丝不安，二爸上楼是要抽大哥和二弟吗？
“不用怕，你二爸就是上去吓唬吓唬他们。”江若男拍拍小姑娘的手，“你先看着小弟弟，我去端饭菜上桌。”
小姑娘果然乖乖听话，坐在沙发旁守着小弟弟，江若男把稀饭盛好，烙好的饼子放在盘子里，一一端上桌。
“臭小子就是不听话，还得三催四请，不挨着收拾就不知道乖乖起床是吧？”这还是头一天就不听后妈的话，这不成心给人添堵吗？
陆振军一脸火大，一手拎一个，直接将俩小孩儿拎下了楼。
大宝争论：“都是弟弟赖床，穿不好衣服，你还怪我，坏爸爸！”
“才不是，哥哥笨！哥哥给我衣服穿错了！”二宝不服气，手脚并用在空中挣扎，下了地闻着香味就往餐桌跑，被陆振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洗脸刷牙去！”
“不要，我要吃饭饭！”
可惜反抗全被陆振军无情镇压，直接被拉到了卫生间洗漱。
刷牙洗脸，囫囵收拾一番，二宝兴冲冲就爬到了板凳上。
红苕稀饭冒着热气，但已经不烫了，中间摆的是煎鸡蛋和凉拌皮蛋，还有烙的面饼。
一家人坐下开饭，二宝呼哧呼哧后直接开动。
“对了，陆振军，这院子是给咱们自己收拾的吧？”江若男看着桌上没有一点新鲜蔬菜，想到这么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要么就是一些花花草草，看看就算了，又不能吃，遂直接开口。
陆振军正把鸡蛋卷进面饼里，听到江若男的话：“院子归我们自己打理，我一直没空管，只有程雪种了些花花草草。”他说着一顿，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江若男，“你现在要是种点菜什么的话，我空的时候着可以帮着收整一下。还有你要是有什么规划安排，你就照自己想的来做就行了。我说过家里你来管。”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是一个外人，不需要什么都跟他报备。
“嗯。”江若男点头，“我就是计划着种点什么菜，不说完全解决饭桌上的菜，就是家里想吃点什么新鲜的，也方便。”
只是不知道几个孩子怎么想，“大宝、二宝，我种菜的话就要收整土地，那些花花草草也差不多都要移开，你们看是重新找个地方栽呢还是不种菜，就养花。”花花草草又不能吃，她肯定不想让它继续长着占地方，可是对两个娃来说，那毕竟是他们逝去的母亲留下的东西。
“不要花花，吃菜菜！”二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咽下口里的饭，就直接开口。嗯，花花不能吃，菜菜还可以吃。
江若男点头：“好好好，以后给二宝吃菜菜。”
“还要肉肉，要多吃肉肉！”二宝立刻就提条件。
“就知道贪吃！”陆振军笑骂。
江若男满口应下：“好好好，有肉肉就给我们二宝吃肉肉。”
他们的目光都注意着大宝。
大宝被盯得耳朵微微发红，眉头紧皱：“要拔就拔嘛，二宝说得对，花又不能吃。”干嘛都盯着他啊，以为他一定要跟后妈做对吗？他又不是坏孩子！
想着大宝就撇撇嘴，看着江若男：“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赖床的。还有之前，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两个字的称呼始终很淡，江若男从小孩儿涨红的脸色里敏锐地察觉到其他的一些事情。
这几个娃对陆振军那位先夫人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母子情深？倒像是有什么芥蒂一般。
她本无意探究有关那位先夫人的往事，之前耳朵里略过的也无非就是她出身书香世家，颇有情趣，文雅高贵从她留下的那些书画、客厅里的那架钢琴、以及院子里茂盛的花花草草，生活情趣高雅这方面，江若男已经很有感触了。
但是别的方面呢？她其实一无所知。
看来，或许她还是有必要私底下再问问陆振军。江若男想着瞥了一眼陆振军，不能打没把握的仗嘛！
“没事儿，我早就原谅大宝了。”她没自称那个称呼，摸摸大宝的头，“我知道大宝是个好孩子。”这话发自真心。
别的小孩可能直接就别扭过去了，大宝至少还能给她道歉呢！她也能听出来，这次不是敷衍，也不是迫于谁的压力，是小孩儿他自己真的想通了。
意味着她这个“后妈”的工作算是得到初步的认可了吧？
想想还有点小开心呢！
大妹一直安静地吃着饭，到这会儿也开口：“我帮妈妈拔草种菜。”她也是好孩子！
江若男笑了：“好好好，你们呀，谁都跑不掉，要吃菜菜就都得动手！”心理却忽然想到，大妹毫无芥蒂的改口叫妈，她的亲妈呢？看来这之间也没那么简单啊！
江若男皱皱眉头，但很快也就放下了。工作都开始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辞职不干吧？更何况她还真的挺喜欢这几个小孩子的，不作不闹，比起曾经四五岁了还要她追着喂饭的小侄儿，这娃带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撇下这件事，江若男又看着陆振军：“除了种菜，我还想着喂点鸡鸭。”主要是为了鸡蛋鸭蛋，到时候就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几个小娃娃还是多吃蛋，“就是不知道哪里能买到种蛋，你知道哪里能买吗？”这时候农村养鸡鸭都是买种蛋回家孵化。
“你忙得过来？”陆振军是真吃惊了，江若男虽然出身农村，可好歹也是大学生啊！平时种点菜养孩子就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想着养家禽？那可是又脏又臭的。再说以前程雪就是种点花花草草带孩子都忙不过来呢！
江若男不以为然：“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又不用天天跟着看着，我都看过了，就在后院用竹搭子圈个笼圈就行了，不用特别大，我们也不用喂好多鸡鸭。”养鸡养鸭，就是刚开始孵化的时候小心一些，后面就定期喂食、捡蛋、打扫，真没什么好复杂的。
第三十五章 坏女人
她怎么说得这么容易？！！
难道，是怕自己的津贴养不活全家？
陆振军震惊过后，还是摇摇头：“你不用这样，我的津贴足够生活了，你在家不用这么累，带这几个娃就够累了。”应该是没养过孩子吧，毕竟年纪小，还没有体会到亲手带几个娃的不容易。
她是好心，他却不能欺负她年轻的善意。
“带娃的确不容易。”江若男点点头，对陆振军有此认知十分满意，毕竟上下级相互体谅才有利于工作的顺利开展。
但是理解工作是一回事儿，单方面指手画脚可不行。
“就是养孩子不容易，才得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一个娃每天至少得吃一个鸡蛋吧？每次都去买，不只是钱的问题，进进出出的，还麻烦。要是自家养鸡养鸭，就方便多了。”她跟陆振军讲道理，“再说，这么多孩子，这么多双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会忙不过来？”
她目光转向几个娃：“对吧，大宝，你会带着弟弟妹妹帮家里喂鸡鸭的，对不对？”她就没打算把娃当上帝供着，要啥都自己一个人包圆了，那就是钢铁的身体也遭不住啊！
大宝睁大了双眼：“你要让我们干活？”这个后妈不怕被人说虐待他们吗？一来就让他们干活？
“怎么？大宝怕累啊？”这家里是没养过鸡鸭，几个娃没干过这些活儿算正常，但是江若男可不打算继续惯着他们，“那大宝想不想吃鸡蛋鸭蛋，想不想吃鸡腿鸭翅？”
“我想吃！”二宝两眼放光，直接抢话，“我帮妈妈喂小鸡！”喂了鸡鸭，就可以吃好多蛋蛋和肉肉！
“笨蛋！”大宝拍了一下弟弟的手，“鸡鸭很脏的，到处拉屎，臭臭，还会乱叫，让你睡不着！”
把二宝成功吓住了，他又抬头：“爸爸可以把鸡蛋鸭蛋买回来，想吃鸡腿也可以买，才不需要家里喂！”他才没弟弟那么好糊弄！
江若男失笑：“把鸡鸭圈在后院养，怎么会到处拉屎？我们按时喂养，它们吃饱了就不会乱叫。”
“对哦。”二宝歪歪脑袋，又看着哥哥。
大宝噘嘴：“反正我不喂鸡鸭！”小宋阿姨可说了，不能让后妈一来就什么都使唤他们！
“哦，我知道了，大宝怕累嘛，那算了，我自己喂，反正我们大妹会帮妈妈的，对不对？”江若男转头，看向大妹。
大妹一脸兴奋，她早就想说了：“我帮妈妈喂小鸡还有小鸭子！”小鸡毛茸茸的，好可爱的！
“嗯，谢谢大妹，我们大妹真是个好姑娘！”江若男说着，故意瞥向大宝，眼神里明晃晃的，你还不如你妹妹一个小姑娘呢！
“谁说我怕累！”大宝果然上当，脖子一梗，“我比妹妹力气大，我能做的更多，我才不怕吃苦受累。我就是不想听”瞟一眼爸爸，差点就说出口了。
“不想听我的话？”江若男眉头一挑，“大宝，你现在又不喜欢我了？”刚刚才开口叫了妈，还道了歉，这会儿就又要跟后妈对着干？
“我本来就没喜欢你！”大宝咬紧嘴唇，低下头嘀咕，“别人都说坏女人才会一来就什么都使唤我们，什么都让我们干，压榨我们，虐待我们，就是坏女人”
“陆老大！”陆振军啪地放下筷子，“你给老子欠抽是不是？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今天真是皮痒了欠抽是吧？”扔下饼子就要起身。
“哎哎哎！陆振军！你干什么？”江若男还是王岚的时候，从小就在父母的骂声中长大，骂的可比这难听多了，一个“坏女人”算什么啊？倒是没想到陆振军反应这么大，这不是上赶着让孩子觉得她是坏人吗？
“你给我坐下，娃跟我说话，我都没发火，你着什么急啊？”她不是护娃，只是觉得有些事儿能够一开始说清楚就最好，听听娃心里想的啥，总比他什么都不说，心里记恨的好。
“我跟娃谈话，你吃你的饭。”她把陆振军强拉着坐下，把饼子塞到他手里，才又落座，“看看把大妹都吓着了！”
摸摸大妹的头，以示安抚。江若男才又看着大宝：“大宝，现在你爸爸也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我们都一起说清楚好不好？”
陆振军满脸严肃：“对，好好儿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混账东西，第一天又赖床又张口就骂“坏女人”，搁谁心里受得了？也亏得江若男心胸宽阔。而且人那么操劳都是为了谁？臭小子不领情就算了，这不倒打一耙吗？
陆振军对江若男又多了一层淡淡的愧疚，看着自家这小子，又气又头疼。
他还想说什么，江若男瞥他一眼，陆振军果断闭嘴。
大宝理直气壮：“我也没说你是坏女人，可是你什么都让我们做……”
“我不是都让你们做啊！”江若男无语，决定换个切口，“大宝，我问你，你觉得后妈就是坏女人吗？”
大宝咬唇：“也不全是，可是别人都说……”
“别人都说什么了？你自己没长心没长眼睛不会感受不会看吗？”陆振军又忍不住开口，这小子以前也不是刺儿头啊！
“陆振军！”就非得让她跟娃谈不下去吗？“你要是不想听，吃饱饭了，就赶紧到营区去！”
陆振军精神一震，赶紧解释：“今天不用去，宋师长给我批假了，让我帮着把家里先收拾好，安顿下来。”
其实是他一早把结婚报告打上去，宋师长知道他这个新媳妇是个大学生，打听了知道人也不错，就下令他赶紧回来把家里安置好了，一定要让新媳妇感受到部队春天般的温暖！好好一姑娘跟着随军来了，可不能让人受委屈给气回去。毕竟安置好后方才能让陆振军以后在前头无后顾之忧嘛！
只是他没想到，其他事还没怎么的，这家里后院，自己的娃先点火了。
江若男一噎，点点头：“也行，正好咱们一家人都坐这里，说清楚。”
第三十六章 实话实说
他在这里镇着，也免得事后说她背地里欺负小孩儿。
江若男继续开口：“大宝，那你觉得我是坏女人吗？”
“妈妈不是坏女人！妈妈好！”大妹虽然害怕，但是她能听懂，有自己的判断力，听着不由自主就喊了出来。
“嗯，谢谢大妹。”江若男拍拍大妹的肩，看着大宝，“你呢？你觉得我是后妈，就也是坏女人？”
大宝张张嘴，干巴巴道：“不是。”
“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大宝皱眉：“你想让我们干活！拔草、种菜，还要我们帮着喂鸡鸭！”只有坏女人才什么活儿都让他们干！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该让你们干活？”不然就是坏后妈，坏女人？
大宝：“对！不能什么都使唤我们，压榨我们！”
“什么都使唤你们？”江若男眉头一挑，看着桌子上，“我让你们做饭了？让你们洗碗了？还是让你们洗衣服了？”
大宝脸色一红：“那，那不算。”
“那怎么就不算了？我应该做吗？我凭什么为什么应该给你们做这些？”我跟你们什么关系啊就该做这些？
江若男语气平和，但话锋却步步紧逼。
“因为、因为……因为你是后妈！”小孩儿咬着嘴唇，憋出了口。
“你也说了我是后妈，我跟你们有血缘关系吗？没有！那凭什么我就应该给你们做这些？”谁给他们的错觉，后妈就得把继子拿起来供着？
的确很多继母碍于名声或者别人的眼光，对继子继女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好，生怕继子继女觉得委屈，然后别人说她是恶毒后妈。
但是江若男在乎吗？她要是在乎名声，根本就不会嫁过来好吗？！！
小孩儿被问蒙了。后妈难道不该做这些吗？
江若男却没打算就此停住：“家里的活儿是我一个人的吗？就因为我是后妈，我让你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就是坏女人了？照这么说，我就该把你们供起来，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那我还当什么后妈啊？当保姆当下人都比这好啊，至少干了活儿还有报酬，逢年过节还能休假。可比当后妈轻松多了，还免得别人左一句后妈右一句坏女人的，你说对不对？”
“可别说我图你爸的家产，我连个亲生娃都没有，能怎么图你们家产？还是说，图你们给我养老？别说我还得伺候你们十几年总有吧？就你现在这态度，我能靠得上？”
“咳咳。”陆振军听不下去了，他怎么就觉得江若男这话意有所指呢？这大实话说的……不会真的把人给气跑吧？“那个，若男啊，老大这孩子犟了一点，他就是有点别扭，根子绝对不坏，你别想那么多，什么靠得上靠不上的”这孩子不养老都说出来了，太吓人了。
“没让你插话！”江若男白他一眼，她完全是说的实话，她就根本没把养老寄托在后一代身上。
她早就想过了，她既然当了后妈，就会尽她的职责，至少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作为陆振军给她一个庇护之所的交换，她会把带娃当成她的工作来认真完成，别的妈怎么照顾孩子，她就怎么照顾。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比这几个娃低人一等，她又不是时下那种养儿防老的人，更不需要什么贤良淑德继母的好形象，对他们无所求，腰杆自然就挺得直。毕竟也就再过十几年，改革开放，时代变了，她的一技之长总会派上用场，用不着苦等孩子给她养老。
“我说的是真的，大宝，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如果你把我当下人，我凭什么就该跟你们亲妈一样对你们好？”
大宝憋了半天：“奶奶说了，你会把我们当亲生的一样好好对我们！”他终于找到了理由。
“噗！”江若男笑了，“把你们当亲生的一样来对待？怎么可能啊？我连亲生的娃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对待亲生的娃是怎样的？”
“咳咳！”陆振军觉得膝盖又是一疼，“这个、若男啊……”
“咋了？”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江若男本身就不是一个多么温柔多么有耐心的人，或者说，她的温柔和耐心都是相对的，譬如对着乖乖巧巧的大妹，她当然说不出这样直接现实的话来，但是大宝不一样，他不仅是陆振军的亲儿子，而且还是一个明显早熟有自己思考和判断能力的人，他内心其实很强大，也很有主见，跟他说话，江若男不觉得需要多么温柔，甚至需要哄骗他说什么把他当亲生的来对待这样的恶心话。
她毫不停歇：“再说了，要是我亲生的娃，我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他要敢把他|妈当下人，我非得揍他不可。”江若男似笑非笑看着大宝，你都不把我当妈，还想我把你当亲生娃？
说了一大串，江若男有点口干舌燥，低头喝了水又道：“其实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把我当妈，你觉得我是后妈是坏女人是保姆都行，但是，大宝，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现在，我是你的长辈，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家里的活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尊重你们，照顾你们，而在我给予你们照顾的时候，你们至少应该回馈与我该有的尊重。至于那些活儿，你们不能做的，我不会让你们做，但是你们能做的，我一定会让你们做，我可不养懒虫。”
“我才不是懒虫！”大宝下意识反驳。
“哟呵，不是懒虫你什么活儿都不想干，还说我是坏女人？”
大宝沉默了，江若男这些话，完全颠覆了他一贯以来的认知。
别人都说，好的后妈会给他们做饭洗衣，像对亲生孩子一样照顾他们，不让他们干活儿，想要让他们都喜欢，不想被说成恶毒后妈。只有那些坏女人恶毒后妈，才会什么都使唤他们、压榨他们，把他们当小佣人，甚至还会打骂他们，让他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可是江若男给他们洗衣做饭了，对他们也没有打骂，但是却要让他们干活儿……她应该不是一个坏女人吧？可是她是对他们好的后妈吗？
第三十七章 给颗甜枣
“那你会是好后妈吗？”
他抬起下巴，仰起脸蛋认真地看着江若男。
那一双眼睛里都是迷茫，却又那么认真执拗，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呢！
江若男心里叹口气，有点懊恼，刚刚的话也许还是太直接了吧。
她能猜到一点他的心理，总归还是不安的，才会觉得后妈应该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也因此，她的不讨好，才会让他感到别扭吧。
可是她也不能让他觉得她应该讨好他们，那从一开始就要摆正立场说清楚……
说都说了，还想这些作甚？
江若男心里摇头，脸上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当后妈，第一次养孩子，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的后妈。”她说的缓慢又认真，这是她的心里话，“所以，大宝，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你努力做一个好孩子，我努力当一个好后妈。”
“好。”大宝点点头。
江若男伸出手：“那我们拉钩！”
“我也要！”从陆振军要发脾气要打人开始就装鹌鹑的二宝，这时候欢快的跟着冒头，抢着伸出了手。
大妹也从板凳上跳下，跑过来：“我也要拉钩，我也要做好孩子。”
江若男挨个拉完钩：“好好好，几个好孩子，去歇一会儿消消食，待会咱们就要干活了。”顿了一下，江若男终于想起来，她给他们做的衣服还没给几个娃看过呢！
“好！”大宝这回应得欢快，就连二宝都自觉了很多，支着个小身板儿端起盘子就跳下板凳。
看得回过神来的江若男瞪大了眼睛：“慢点慢点儿，大宝看着弟弟，别摔了。好了好了，现在不用你们帮忙，去洗手待会儿试一下新衣服。”
在陆家的时候没有时间慢慢拆开包袱看，昨天一天赶路更是全给忘了，到现在看着几个娃活泼的模样，才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件事儿。
江若男收拾着碗筷：“陆振军，你把我包里给他们做的衣服拿出来，带大宝二宝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免得他坐在这儿找不到事干无聊。
“对对对，早就该拿出来了！”陆振军说着就站起来。早就该把衣服甩到这臭小子脸上，看他还有什么脸面一口一个坏女人！
江若男又低头：“大妹，你也跟二爸一起去看新裙子，我洗了碗就上来。”
真的有新裙子啊！大妹一个劲儿点头：“嗯，嗯，我听妈妈的。”
江若男进厨房洗碗，陆振军带着仨娃上楼，很快就听到楼上小孩子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
“妈妈，新裙子真好看，比画报上还好看！”江若男帮小姑娘穿上裙子，大妹站在床上，那兴奋劲儿，简直就快要跳起来了。
看来小孩子对新衣服果然没什么抵抗力。江若男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自觉就笑了。那些以前想起来会心酸的事情，现在渐渐好像也没什么了，毕竟两世了啊，她连后妈都当了，干嘛还要记得那些不愉快呢？
“这个是什么？是这样系吗？”
“妈妈，你快来，这里没扣好.......”
“衣服是扎在里面吗？”
“爸爸！你好像穿错啦？哎呀，不要你，妈妈你快点来！”
……
自从江若男一出现，二宝咋咋呼呼的叫喊就响了起来，其间甚至还夹杂着大宝的一两声询问，一口一个妈妈，都是满满的兴奋。
陆振军只觉得自己这个爸爸简直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唉，这真不是他的错啊，谁知道江若男搞些不太一样的衣服来嘛！
很快在江若男的一双巧手下，三个娃都穿上了新衣服，完全的焕然一新。几个娃都赖在镜子面前，对自己的新衣服满意得不得了。再对着江若男的时候，小脸蛋笑得跟一朵朵花儿似的。
“臭美！”陆振军暗骂一声。
几个娃欣赏了好久，还是依依不舍的把衣服换了下来。
“我要把新衣服留着出去玩的时候穿。”
“对，穿出去让林建新他们羡慕！还说我们没有新衣服，哼！”
“就是，我们的新衣服可好看多了！”……
小娃娃叽叽喳喳，热闹了一会儿。
江若男把衣服都收好：“好了，管你们什么时候穿，现在该跟我去干活儿了！”她笑得狡黠，“新衣服好看吧？还想要更好看的，就要听话，好好表现！”
“我听话！妈妈我最听话！”二宝总是最抢话头的那一个。
大宝和大妹也不甘落后：“我也听话！”异口同声。
“好，那听我的话，今天我们要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搞个大扫除。我和你爸要干活儿，你们也别就顾着出去玩。”昨晚上只是简单拾掇了一下，今天，才是家里真正大扫除的时候。
崭新的开始，那一切都要收拾干净，才能住得舒服。
江若男开始分配任务。
“大妹，你好好看着小宝，要是小弟弟饿了尿了，你就赶紧叫我。”
“嗯。”大妹乖巧点头。
“大宝，你就带着二宝，不要让他出去玩闹，也和妹妹一起看着点儿弟弟。”
“妈妈，我可以帮你们干活儿的！”大宝急忙开口，带弟弟算什么干活啊？
“二宝，你要听哥哥和姐姐的话，不许出去玩闹，待会儿忙起来，你不能乱跑知道吗？”
二宝噘噘嘴：“我不会乱跑的。”但还是点点头。反正他也会听话的。
都说完了，江若男才又捏了捏大宝的脸：“你帮我们看着弟弟妹妹，当好大哥，我跟你爸也就不用还担心你们了是不是？这怎么就不是干活了呢？”
大宝勉为其难点点头：“那好吧……但是我还是可以帮忙的。我可以扫地、擦玻璃……”
然后就开始大扫除，陆振军帮着抬抬放放，看着大宝看着二宝，还有空就抓着机会给江若男递一下东西的积极模样，忽然间想到，这是不是就叫打一棒给颗甜枣？
看看这几个娃，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江若男亲生的了！
不过，也就是调侃一句，其实内心里，陆振军又一次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第三十八章 规划种菜
他这个新媳妇，这心思这手段真是不简单哪！怪不得都说娶媳妇要知书达理，有利于家宅和谐。
瞧，才来的第一天，就这么嘴皮子动几下，就实现了棍棒加甜枣，组合下去让几个娃服服帖帖的。这要在战场上，那就得叫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
陆振军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担心全都是吃饱了撑的，他家几个娃的战斗力，跟江若男一比，那简直就是渣渣啊！
这回放心了！
一上午的时间，把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全都清扫了一遍，让江若男感觉到有一点稀奇的是，陆振军前头那个夫人程雪，在这个家里简直就像没留下什么痕迹一般，只有成摞的旧书、客厅一角的大钢琴还彰显着曾经女主人的存在。除此之外，便是洗漱用品、旧衣服之类的也都没有什么，便是仅剩的几件衣服也都在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似乎那就是一个没有俗世生活气息的小仙女。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而已，江若男又不是真傻。再怎么清高，也不可能真是只用喝露水的小仙女儿吧？所以那些痕迹不是没有留下，只是被人为消除的干干净净了而已。
这样去看陆振军，未免让人觉得他太薄情了。
“陆振军，这钢琴要不要收起来？”上面已经落满了灰，显而易见，自从女主人离开后，再没有人注意过它。
“收起来吧。”陆振军头也没抬，“我来搬。”放这里除了生灰，也没有什么用处。
江若男也就任他自己去处理。
忙了一上午，二宝跑进来捂着肚子喊饿，江若男才进了厨房，淘米下锅，开始烧饭。
陆振军一早回来是从服务社提了肉回来的，江若男就泡了笋干，又洗了土豆来切。厨房里叮叮咚咚的，陆振军在外面打扫收尾。
大宝二宝在厨房里进进出出，望眼欲穿，总算等到了饭菜全部上桌。
土豆削皮切成细丝儿，放上豆瓣酱，加点盐和醋，炒成酸辣土豆丝，脆脆的爽口。
泡发的笋干儿和切成方块儿的肉坨坨一起烧，汤汁浓稠，肉香、笋香四溢。
还有在当下不受人喜欢的瘦肉，切成片儿打入蛋液搅匀烧汤，冬瓜切片倒进去，就有了热气腾腾的一盆冬瓜肉片汤。
配上大白米饭，吃完了底下还有甜香的红苕，各种滋味，还没吃，已然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看着桌上的美味，再看几个小孩儿吃得喷香的模样，陆振军都忍不住感慨，明明还是这几样菜，猪肉、土豆、笋干、冬瓜，可偏偏江若男手下做出来，就生生把家里的伙食条件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若男，真是辛苦你了。”家里果然得有女人操持，看看，这不就有了家的样子了？干干净净，焕然一新，饭菜是热的，衣服有人洗……
江若男把碗一放，擦擦嘴：“知道我辛苦，那你就去洗碗吧。”
陆振军嘿嘿一笑，坐着看江若男收拾了碗筷端进厨房。
他抱着小宝喂了奶粉，又把屎把尿完，才起身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江若男已经把厨房收拾出来了。
“我刚刚去李大娘家借了把锄头，你看看菜地怎么开？”他能够这样在家里帮忙的时间不多，抓紧时间多干点活儿，以后他每天去营区了，江若男也不会太累。
江若男挑眉：“借了一把锄头？”这家里连把锄头都没有哦？也是哦，刚刚收拾出来的那把，顶多算个小铁揪，种种花草还行，用来开地做菜畦却是不能的。
“那行，我跟你一起出去看看。”现在不过四月份，抓紧时间，还是能把菜种子撒下去的。
江若男心里已经计划着要种些什么菜，一边跟陆振军到了院子里。
两个人相互商量着，就开始拔草锄地。
这回大宝找到了活儿干，就连二宝都像找到了乐趣一般，吭哧吭哧的使劲儿拔草。
“大宝喜欢吃什么菜？大妹、二宝也都说说。看看我们的菜园子，还挺宽敞呢。”她记得最多的，还是后世那些菜，这个时令，正是吃小白菜、上海青（一种青菜）的时候，新鲜脆嫩的时蔬，无论是清炒还是烧汤或者是煮面的时候放一把，那都全是春天的味道。当然，这两种蔬菜都是后世培育出来的，她记得很清楚，她上小学的时候，王岚爸爸那时候迷上种蔬菜，上海青也是他第一个买回种子来种，后来才被村里人跟风……反正现在这两样肯定是吃不到了。
“我喜欢吃茄子，茄子好吃！妈妈我们种茄子好了！多种一点！”二宝声音欢快，提着拔起的野草就到处走。
“茄子好啊！”鱼香茄子、炸茄盒、凉拌茄条……江若男点头，这个好。
“我觉得土豆最好吃！种土豆！”大宝开口。
“这个嘛……土豆其实很好买到的。大宝再想一个？”土豆易于贮存，基本上出去买都能买到，并不是难得的蔬菜，而且不太好挖，还特别占地方，江若男直接就pass掉了。
“不行吗？”大宝皱皱眉头，“那就不种土豆，种丝瓜！我喜欢吃丝瓜，可以牵好高的藤，结好多好多丝瓜！”
“行！要不然南瓜冬瓜都种上。”这些都是比较高产又方便的作物，只要几棵苗，就可以不断爬藤，开花结果。
“南瓜不要啊！南瓜一点都不好吃！”二宝率先跳脚。
江若男不理他，回头看着守着小宝的大妹：“大妹，你喜欢吃什么菜？”太懂事又文静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被人忽略。
大妹嘴角弯弯：“我喜欢吃番茄，红红的番茄。”
“对对对，番茄，番茄好吃！”
这个时候的番茄还是比较稀少的，无论是作为蔬菜还是水果，很快就引起了大宝二宝的共鸣。
“番茄炒蛋、白糖番茄、还可以生吃！”二宝掰着指头，“妈妈我们就种番茄吧！”
他丢下草就过来抱着江若男的腿，声音软绵绵却是缠人得紧：“妈妈，番茄好好吃，我们都喜欢吃番茄，我们就种番茄嘛！”
“噗嗤”江若男还没注意腿上就多了一个挂件，耳边又突然听到陌生笑声。
她下意识抬起头，循声望去
第三十九章 师长夫人
篱笆墙外边一道人影立着，从上面露出一张慈祥的脸，笑呵呵的，正看着他们。
“你们一大家子还真热闹哈！”那是一个四五十年岁的女人，语气里满是亲切熟稔。
“李阿婆！”
“李阿婆你在摘菜菜吗？”
“李阿婆好！”
前院院墙并不高，下面垒的不过半人高的砖石，上面就圈了一些篱笆，因此三个娃娃听声也能看到人，纷纷开口。
“婶子在摘菜呢？”陆振军停下锄头，抬起身子，笑道，“这也就是小娃娃多，唧唧喳喳的，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哎哟，大宝二宝，都这么勤快啊！还帮着拔草呢，真能干！大妹守着小弟弟，真是乖孩子！”李淑英看着几个小萝卜头，先夸了一遍，这几个娃走了几天，还怪想念的。
“不吵不吵，你知道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摘点豆腐菜。”她说着挥挥手，把手里的一把嫩菜叶展示出来，“这豆腐菜长得快，不紧着掐也老了，待会儿你们也拿一把吃去，别嫌弃。”
“婶子说的什么话，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这就是几个娃娃口中的“李阿婆”了，果然很亲切随和的样子，而且人家对她明显更好奇呢！都瞥了好几次了，不过那打量都是善意的，江若男干脆就先开了口。
自己偷瞄被发现，李淑英不好直接开口问，听见江若男搭话，眼睛就是一亮：“这就是小江闺女吧？”模样周正还手脚勤快的小闺女，看着就讨人喜欢。
“看我，都忘了给婶子介绍了！”陆振军一拍脑袋，“这是我爱人江若男。”
然后又回过头，“若男，这是宋师长的妻子，李淑英李婶子。”
“原来是李婶子！”师长夫人？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看样子两家关系倒是很好？
江若男擦擦汗，抬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初来乍到的，按理该先去拜访婶子，认识邻里，这一忙起来就忘了，倒是失了礼数了。”
“我都听到啦！”李淑英对着陆振军摆摆手，就直接看着江若男，“这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你刚来这忙里忙外的还没来得及，我呀都看着呢！倒是我老婆子话多，厚着脸皮打扰你们咯！”
“婶子这就客气了，几个娃老是念叨着‘李阿婆’的好，我早就想着好好收拾一番上门拜访婶子了。”果然小娃娃的感觉都很准确，起码现在看来，李婶子的确是个慈祥和善的长辈。
“哈哈哈，那你这闺女是没想到了，老婆子不兴那一套，咱们两家挨得近，多走动走动！”隔壁的炊烟饭菜香、一竿子晾着的衣裳、洗洗涮涮……李淑英早就看到了，小陆这回找到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了，踏实勤快，还这么乖巧会说话，以后总算可以当成近邻一样经常走动了。
李淑英心里为陆振军高兴，也为几个娃娃高兴。
“小江啊，你们这是打算种菜？那些种子你都有不？我这里还有前阵子播种剩下的南瓜和丝瓜种子，我待会儿给你送来。”还可以交流一下种菜心得。
“那敢情好，真是多谢婶子了！”江若男忙不迭点头，“我正想着下一步就得买菜种子呢！”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李淑英不仅是近邻，更是师长夫人，于公于私，跟她打好关系和谐相处都是非常必要的。
如今李淑英递了橄榄枝过来，江若男自然不会傻傻拒绝。
啥？怕欠人情？话不是这么说，这邻里关系，不就是有来才有往嘛！
“我这儿有，别花那冤枉钱！”李淑英也高兴，“你等着啊，婶子掐了这豆腐菜，就给你们一道送过来。”
“嗯，不急，我们这还没拔完草呢！”江若男一边继续拔草，一边回道，“估计要撒种子也是明后天的事儿了，还得松土育肥先，再灌点水浇透了，这土太干了。”
这话一听就是常干农活儿的，李淑英也是农民出身，现在也种着家里的菜园子，最明白不过了：“对，是该把土地先拾掇出来，到时候再播种也好成活。咱们再一起去服务社拿种子，小凤儿不是说要种番茄吗？我们也去找找，找到了我也种来试试！”她一拍大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对对对，我喜欢番茄，妈妈我们去找番茄种子！”
“番茄好吃，要是西瓜也能种就好了！”
“还有茄子呢，别忘了茄子！”……
方才没有插话的几个孩子，听到说番茄也忍不住叽叽喳喳开来。
“好好好，到时候我都去看看。”s省不产西瓜，后世当然有改良的本地品种，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不过这倒是启发了她，也许可以种点别的什么树，比如桃树梨树杏树什么的……
毕竟这院子里光秃秃的，也就几棵芭蕉树孤零零的立着。
江若男应着几个娃，回头笑盈盈：“那婶子，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没去过服务社呢！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带着我一起去。”
“没问题！”李淑英直接打包票，“咱们要买粮油蛋肉或者什么生活用品，服务社都有！婶子带你去！”
“嗯，我听婶子的……”
两个女人，就这么隔着一面墙，聊天聊的一片和谐。
陆振军看了无语。
唉，他还以为得自己帮着传话呢！谁知道，人家完全把他抛在一旁，理都不带搭理一下的！
想当初，婶子跟程雪可没这么多话说。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有李婶子带着，江若男要融入家属圈里，就容易多了。
两个女人商量着播种事宜，又互相交流种菜的经验，时间过得很快。
李淑英的豆腐菜早就掐了一大堆，端回去放好，又把板凳抽出来，坐着纳鞋底，继续跟江若男聊天。
“妈，你跟谁说话呢？”宋平安昨天累了一天，睡了一下午，勉强找回了点儿精神，在床上绵了好一会儿，才起床出门。
果然是她妈在外面说话，“咱家来客人了？你跟谁说这大半天的？不累啊你江若男！”
第四十章 财政大权
她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手还没放下去，眼睛忽然瞪大。
原来她妈竟然是在跟这个女人说话！
“妈，你怎么跟她说话啊？一下午，吵都吵死了！”她皱着眉头，不满的嘀咕，“这才一来，就跟麻雀儿似的……”
“怎么说话呢？没规矩，该叫嫂子！”李淑英笑嗔了自家闺女一句，起身把鞋底收起，“你也起来了，走走走，跟我去你陆大哥家里，你江嫂子才来，咱们去认认门。”
“认什么门呀？她不先来，咱们还先去看她？可得了吧！我不去！”那女人好大的脸，还想让她主动上门？“果然是乡下来的土鳖，没礼貌没见识！”
“你给我小点儿声！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家不兴那一套！”李淑英进屋，一边念叨，“你回来还麻烦人小陆了，你还不去道谢，我看你才是没点规矩！”
“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啊？你至于吗？”宋平安翻了个白眼，“那是我陆大哥帮我提的行李，关她什么事儿啊！”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淑英提着菜篮子出来，“你去不去？不去就找你同学去，小苏早就出门了，哪像你，跟猪似的，就知道睡！”
“那她是没见过山区部队，我又不是，有什么好逛的？”
“那你也不能把客人晾着，让人自己出去逛，像什么话？”李淑英说到这点就来气，“你要带同学来玩，你就尽点儿心，别还这么不着四六的。”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宋平安无语，“反正是部队里，我带进来的人，还能被谁欺负不成？你就别管了！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的！”
“我管不着你！懒得跟你说！”李淑英拿女儿没办法，也不再说什么了，提起篮子就出门了。
很快，隔壁就响起了李淑英和江若男的声音。
“若男啊，这是南瓜和丝瓜种子，我还找了点小葱，这天儿插下去，很快就能长起来……”
“马屁精！”宋平安咬牙暗骂，这么快就把她妈哄得眉开眼笑了。
这时候已近黄昏，院子里的草已经拔得差不多了，亏得陆振军一个当兵的，挥使锄头上竟然还不错，拔过草的地方土地都已经平整了。
江若男和李淑英寒暄过，接下了她送来的东西，又约定好第二天早上一起去服务社，看江若男准备做饭了，李淑英就起身告辞走了。
李淑英说是拿豆腐菜过来，其实不止，还掰了两根自己院子里刚长出来的嫩黄瓜，晚饭就是土豆烧肉、黄瓜炒蛋和豆腐菜汤。陆振军的饭量不用说，再加上几个小娃娃，饭桌上的菜都是一盆一盆的，当然，这个时候的农村，还不兴用盘子盛菜。
吃过晚饭，收拾完，洗漱干净，和前一晚一样，各自进房间睡。
“咚咚！”江若男刚给小宝把了尿，哄得小娃娃睡着了，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大妹还没睡着，听到声音睁开眼睛。
江若男走过去开门：“有事儿？”
陆振军看了一眼房间内：“娃娃都睡了？”
“二爸！”大妹轻轻喊了一声。
“嘘！”陆振军看了一眼小宝，又轻声对大妹说道，“快睡觉了。我跟你妈有点事情要说。”
“你明天不是要去服务社吗？我把家里的钱拿给你。”
“哦。”江若男本来想，我这手里不是有钱吗？转念一想又明白了，陆振军可能是要交代粮油本子一类的东西给她，也就点点头，“那行，出去说。”
“大妹，你先睡啊，我跟你二爸说事情，一会儿就过来。”
“嗯。”小姑娘闭上眼睛，江若男关了灯，轻轻带上门，跟陆振军去了主卧。
“本来就想着带你去服务社的，现在李婶子跟你一起，我也就放心了。”陆振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打开，先是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粮油本，你拿着，家里的粮油，每个月按例领就是。”
他顿了一下，拿出一堆票：“家里人多，几个小子以后也只会越吃越多，那点粮油不够的，服务社也有供应，拿上钱票去买就行。”
“我没怎么管过家，攒的钱不多，也就都在这里了。”他数了数，也就一百多块的样子，和票一起递给江若男。
江若男没客气，财政大权嘛，人都给了，该抓住还是要抓住的。
把钱数了放好，她又粗粗看了翻了一下票，这一大堆票里，最多的是粮票和肉票，除此之外，盐票、布票、煤票、油票……五花八门的，竟然还有烟票。
江若男抬头：“你要抽烟？”她还真没看到陆振军抽烟的时候，潜意识就以为他是不抽烟的。
“有时候抽一口。程雪不喜欢家里有烟味，我也就没在家里抽过。”陆振军回答的很老实，“我也没什么烟瘾。”他把两张烟票抽了出来，打算拿去换成布票。
他现在的语气很平缓，也许能趁这时间问问？
江若男拿出了一些寻思明天带上，看看行情再说。她毕竟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多看多问才是正道，然后就又把剩下的钱票和粮油本子全部收整齐放回到铁盒子里。
“你和先夫人程雪的感情很好？”她的语气里带了点轻微的试探。
谈论已逝的人总是不太好，更何况二人如今的关系，就是前任和现任，江若男开口就更加尴尬。
陆振军没有回答，江若男看他神情，却也不是第一次问起的那种生气，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你能和我说说你那位先夫人吗？这样我以后也好照看孩子，不至于犯了什么忌讳。”
对，她又不是对他们的感情感兴趣，只不过为了当好后妈而已，何必要做贼心虚感觉尴尬？
江若男理直气壮起来：“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这个家中发生过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陆振军的神情又变得淡漠起来，这更让人好奇。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江若男有些生气，“你对我的家庭了若指掌，对我的过去清清楚楚，你却连你那位夫人的事情都不跟我坦白。你觉得公平吗？”
第四十一章 陈年旧事
陆振军越是不肯说，越说明其中有问题。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会对她现在或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的问题。
“她已经没了，不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影响。”陆振军终于开口，“我跟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无须在意。”他有点后悔，刚刚怎么不经脑子就说话。
“你嘴皮子上下一张就让我别去想，你觉得可能吗？”江若男把铁盒子放下，站起身子，“陆振军，我跟你说，你要搞清楚，我对你们的过去没兴趣，我只是想了解作为大宝二宝的生母，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到底是怎样没的。”
好几次稍微提到这个，陆振军就闭口不谈。很多时候又当着几个娃，江若男也不好问，现在倒是个好时机，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振军直接开口：“大宝二宝不会因为她和你对着干。”比起程雪，江若男跟几个娃相处的那种亲昵随和，哪怕只是短时间，但她却更像是亲妈一样。
“行，你铁了心不说是吧？”江若男也气了，“赶明儿我就发电报回去问表姑，表姑不知道，我就出去问，不说别人，李婶子隔咱家这么近，总能知道点吧？我还不信我问不出来了！”她又不怕丢人，至于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陆振军，她也管不着了。
她转身就朝外走，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还没来得及拧开，另一只胳膊就被陆振军拉住了。
“这才说几句，怎么就这么气哄哄的？”大宝几次气她，她都没生气，他不过就是不想提那些旧事，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江若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话。
陆振军有点无奈，唉，到底还是年轻小姑娘，气性儿大！
“行行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行了吧？”他又斟酌了一下语气，“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拉着江若男，两个人又坐回到床边。
“我迟早都要知道的，有什么不好说的？”江若男没好气说了一句，猛然间想到恍惚听来的几句，说那位先夫人，是因为陆振军把大妹和小宝抱回来，不堪重负离家出走结果不小心摔下山崖没了的。
这么一想，似乎好像是有点不太好说出口。
她又放软了声音：“我现在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不是外人。”所以，就算真的是传言里那样的家丑，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可言的。
她握住了陆振军的手，他的神色渐渐平静。
半晌，他开口，声色沉缓：“我和程雪的婚姻，来自于早先两家人的指腹为婚。不是现在的陆家，是我的生父母家。”
江若男早知道他不是表姑的亲儿子，只是没想到，与程雪的婚姻，还牵扯到他的生身父母，也许这也是他不愿提起的一个原因，父母早逝，提起来怎么也是自揭伤疤。
她没有开口，静静听着陆振军的讲述。
“在我出生之前，我生父家和程家都算得上富贵，耕读世家，书香传世，顺理成章指腹为婚。只是在我出生后没多久，战乱就波及来了。两家人流离失所，失去音信。我父亲被抓了壮丁，很快就死在了战场上。我生母伤心过度，很快也跟着去了……”
陆成安早年是个小乞儿，受过陆振军生父家的恩惠，他的姓名都是陆家给的，后来又一起被抓壮丁，两人结为兄弟，在陆振军生父死后，陆成安就找机会逃了出去，并且收养了陆振军。
“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是因为我爸要我记得我生父生母，以前家里还供着他们的牌位……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他拍拍江若男的手，果然是个小姑娘，仅仅是听着就想了太多。
“我想到就说了这些，其实我后来跟爸妈生活得挺好的，毕竟我还考上了军校。所以想想我真没那么悲惨。”陆振军调侃一句，江若男本来酸酸的一下子又忍不住笑了。
“那你还没说程雪呢？你们两家都流离失所失去音信了，那你们怎么又结婚了？”这一波三折的简直堪比小说故事，江若男听得来了劲儿。
陆振军看她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心里好笑，本来确实有的那一丝丝沉重也没了：“是啊，谁都没想到，程家会经历千辛万苦找到我。”
“当时我已经进了部队，二十四，其实还不大，部队里多的是我这样年纪没成婚的。只是当时大哥早就结婚了，儿子都四岁了，我跟大哥又是同年生的，爸妈也就着急我的婚姻大事，又着急又挑剔，我爸总觉得要找一个上过大学的，知书达理，才配得上我。”陆振军说着自己都摇头笑，那个时候，女大学生有几个？能让他碰上的又有几个？
“所以程雪来的时候，你爸妈就同意了？然后你们就顺利结婚了？”江若男着急，“你这说了半天都没到正题呢！”
“是，也不是。”陆振军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江若男忍不住推他一把：“你倒是快说啊，别吊人胃口！”
陆振军被她一推，回过神来：“当时找上门来的，不只是程雪，还有程老爷子。”他的声音又低沉起来。
原来，当年战乱波及来的时候，程家就找到了海外关系，准备出国躲避战乱。陆老爷子眷念故土，身子也不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宁肯到处辗转，也不肯出国，也不让儿孙出国。
与此同时程家一直没有凑到足够的钱，最后是陆振军的生父，在没过多久陆老爷子死后，把家里的古董珍藏悉数拿给了程家，程家才得以出国。而且刚开始程老爷子不肯接受，陆父就干脆说是给儿媳妇的聘礼，程老爷子最后才接受了。
“新中国成立后，程老爷子就想着回来找我。却又一直没有消息，直到程雪大学毕业，那个时候程雪的父母已经不在了，程雪的弟弟还在国外，他就带着程雪回了国，找了几年，才终于找到我。”
第四十二章 先夫人程雪（一）
江若男也沉默了，半晌：“程老爷子，是个重诺的人。”
“是啊，他那个时候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了，所以说清楚之后，我爸得知这是我生父给我定下的婚事，又见过了程雪，所以立刻就同意了婚事。”
“婚礼太着急，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程老爷子最后一面，他把程雪交给了我就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还想着程老爷子当时的模样，把程雪的手递到他手里，让他们一辈子相互扶持，互相珍重……只可惜，已然物是人非。
他甩甩脑袋：“那其实是我和程雪第一次见面，没赶得上婚礼，回去就先给程老爷子处理后事……”他摇摇头，“那个时候，我心里对程雪是很有歉意的。”
“毕竟她在m国长大，又上过大学，如果不是因为与我的婚约，她本不必回国，也可以发展得很好。”虽然说着这些话，但是他已经记不清那个时候程雪的模样了温和如水的大家闺秀，总是很恬静，低眉顺眼，不爱说话。
“那你有没有对她一见钟情？”问出口之后江若男才后知后觉这问题有点八卦。实在是她看陆振军这怅然的模样，就忍不住心中的骚动，毕竟天天体力劳动，也没个小说什么的打发精神空虚，当然会对陆振军和那位先夫人的往事格外感兴趣。
“你很想知道？”陆振军本来想轻嗤一句，哪儿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结果看到江若男那放光的双眼，他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你读书的时候没少看戏本子吧？”不然怎么总想着那戏本子里才有的情节呢？
江若男听懂了他的意思，狠狠道：“我看什么关你什么事儿？咱们现在说的是你那位先夫人程雪，照你这么说，她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啊，我猜测你会一见钟情不很正常吗？”就看大宝二宝就知道，那位先夫人也绝对不会丑。
试想，又有才华又长得好看的女人，谁不会喜欢呢？
“嗯，那就继续说她吧。”陆振军觉得，媳妇跳脱一点儿也是好事儿，就这么几句话，他心里本来还有的那一丝怅然，就无影无踪，只剩下讲故事的平静了。
对，他现在也感觉到了江若男根本就是在听故事。
“一开始的时候，程雪不爱说话，很勤劳，这一点跟你一样，那时候她还没有随军，成婚后我们分隔异地，她跟我妈住在一起，还跟大嫂去纺织厂做女工。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一开始，那就是后来变了？
江若男暗自思量，也没说话，继续听陆振军讲着。
“一直到她来随军，我们相处都是很和平的。她不爱说话，该做的事儿却从来不落。别的家里夫妻总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是我们家里却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争执声。一开始，大家都说我有本事，降得住家里的夫人。”他自嘲的笑笑，其实哪里是降得住？是根本就不在乎，又还争个什么高低呢？
江若男不傻，虽然没有经历过婚姻，但以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陆振军和程雪的婚姻明显就存在问题啊！
再恩爱和谐的夫妻，也总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就算不争吵，也不至于就没有一点争论吧？除非那是一个完全没脾气逆来顺受的女人，但从陆振军之前的描述来看，程雪应该不是那种传统女人才对。
也不对，程雪留下来的那一堆书，似乎全是古代典籍……
“这也太矛盾了吧。”她忍不住念叨出声。像她这样的人，都不耐烦去看那些古书典籍，还有什么列女传、女诫还什么诗词歌赋的，程雪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人，怎么会那么喜欢读呢？
“是啊，后来我也渐渐感觉到不对。”陆振军自顾自继续道，“我以为是她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于是我开始想办法让她有事可做。那架钢琴就是那时候买的，还有那些书，都是后来陆陆续续买回来的，包括花花草草，但是她沉迷在这些事情上面，越发不爱说话。”
江若男脑子里已经勾勒了无数次程雪的形象，又一次次的推翻。
她一开始看着那些诗书花草，以为程雪是个清高自矜的病弱才女，比如林黛玉那样的；可是陆振军却说她是国外读了大学回来的，江若男又忍不住想象出一个高雅外向的名门闺秀；然后陆振军又说她不爱说话，很得家里人喜欢，她又感觉出一个贤惠妻子……
她干脆撇下那些想象，只听陆振军的描述，然后再一点一点去丰满程雪这个人。
“在二宝出生后，她问我爱不爱她……”陆振军终于说到了重点，他的脸色也有点迟疑和尴尬。
不仅是因为和江若男说起他的过去，还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是非常内敛的，不会把什么爱不爱的挂在嘴边。
江若男一听，这可不就是重头戏来了么？
“然后呢？”其实她已经开始脑补了，一个国外回来受过先进思想的女子，因为指腹为婚的婚约嫁给陆振军，可偏偏陆振军经常在部队，两个人本来就缺乏足够的认识基础，婚后又缺少沟通，终于有一天，女人受不了了……
“然后她跟我提出了离婚。她说她无法再继续这样的生活。她把这样的生活形容为笼中鸟，没有自由，没有感情，她不想这样煎熬下去。”现在说起这些，他已经很平淡了。
江若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离婚？她说离婚？”这这这……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啊！
“你看，你也觉得惊讶吧？”陆振军抹把脸，苦笑。
其实当初听到这些的时候，他也是非常震惊的，甚至比起江若男如今的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婚？！！
这年代说离婚，那不是搞笑吗？更何况，他们是军婚，哪有那么好离的？
“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江若男其实只是没想到会那么突然而已，就好比一个本来幸福甜蜜的故事，中间忽然来一个悲剧的神转折，谁都会惊讶吧？
第四十三章 先夫人程雪（二）
“你不能给她足够的爱情追求，也不能给她想要的精神慰藉，就算是物质上勉强充足，可是日复一日困于家中，她会失望然后提出离婚也很正常。更何况，即便是离开你，她在国外的物质生活也不会差吧？”
所以你看，不是离开了你就不能活，更何况还有她追求的自由和更多的精神满足，她为什么还要一直呆在你身边蹉跎一生呢？
陆振军张张嘴：“可是现在的夫妻不都是这样过吗？更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子。”门当户对，觉得合适就嫁娶，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啊？更何况孩子都有了，离婚？那孩子怎么办？
“你也用这样的理由劝说程雪的吗？”江若男摇头，不说这时候，就是后世，多少女人在婚姻中不幸福，也得为了孩子咬牙撑着。但是，“你忘了，她是国外长大的，她对这些的观念可能和你截然不同。”
“她有思想有才华有独立的人格，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就能活得很好，而不是只能像菟丝花一样地依附于你，每天守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尤其当她在你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不仅仅是妻子爱人，更是灵魂伴侣，当她连这一点满足都无法实现的时候，她当然会果断的抽身退出。”作为不婚主义者，江若男其实很能理解程雪的想法。
其实陆振军还算好的了，毕竟这时代男主外女主内，大男子主义思想盛行，男人挣钱养家女人贤惠持家就行了。
等到了她所处的那个时代，才是妖魔鬼怪横行。男的不像男的，又擦粉又描眉都不说，在家庭婚姻关系中，很多男人对女人的希望是既要在外好好工作挣钱，又要在家处理好内务。很多男人开口闭口就是“不是说男女平等吗？那女人也要平等地去就业挣钱养家啊！”
即便如此，在婚姻中很多男人还往往因为女人挣的钱不如男人多，就觉得自己在家里高人一等，觉得女人占了他的便宜……回想那几次被强逼着相亲的经历，江若男就恶心的不行，婚姻中男人跟女人比就业挣钱算什么？要这么比的话，那怎么不比怀孕生孩子呢？
而等到生了孩子，女人更是被绑架在母亲这一“神圣”的职业上，因为你是母亲，所以你就应该付出，因为你是母亲，你就应该退让，因为你是母亲，哪怕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也得为了孩子忍着！不然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凭什么啊？谁还不是个宝宝了？任何人在成为别人的什么人之前，难道首先不是她自己吗？一个母亲，她首先也是一个女人，是她自己！女人的价值难道就只是做一个无私奉献无私付出的母亲？凭什么就应该为了孩子蹉跎自己的理想和意志？
这也是王岚不愿意生孩子养孩子的原因。她身边很多女性独身主义者，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去国外买精生子或者找代孕或者领养孩子，唯独王岚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一个母亲的觉悟。她只想做她自己，以及做她觉得应该做的事。
即便如今她成了后妈，在她心里，也更多的是一份和保姆一样的职业。她会努力工作，尽到该有的责任和义务，至于那些外界认为的母亲应该怎么做，不好意思，她不懂！
要是陆振军也想用那些条条框框来约束她，哼，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振军盯着她良久，神色古怪：“你和她说的话，倒是差不多。”他总感觉再不刹住话题，会发生一些比较可怕的事情。
因此他果断继续说起程雪，也避免了一次江若男对他的三观摧残。
“我告诉程雪离婚是不可能的。我以为是我经常外出任务，也开始反思自己，后来只要一训练完就往家里跑，希望能让情况好转。然而程雪真的做到了让我后悔。”
“她越发沉迷于她的那些兴趣爱好，不仅视我为无物，也完全忽视了两个孩子。她拒绝给老二喂奶，除了一日三餐，她完全拒绝两个孩子的亲近。”
对孩子使用冷暴力？江若男皱起了眉头，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大宝二宝根本就没提起过亲妈。
陆振军摇头：“那段时间真是手忙脚乱，即便如此也撑下来了。看着二宝一天天长大，她虽然还是那样，但是眉目间的冰冷渐渐少了。我觉得能够这样继续下去，也许终有一天还是能够挽回的。”
所以陆振军带娃什么的，都是程雪调教出来的？她就说这时代这样的男人不好找嘛，感情都是被逼出来的。
“直到老二生日那天，我赶了回来，她那天少见地打扮了，还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我以为是她终于回心转意了。”两年时间，就是捂颗石头也该捂热了。当然，程雪还不是石头，她也会照顾孩子，只是不那么精细也不许孩子亲近罢了。对陆振军，她也没有完全就不准他近身之类的。
“我们很高兴的吃了饭，结果晚上，她却跟我说，她要走了。”
“等等！”江若男心底算了一下，“那个时候，大妹他们还没来吧？”所以根本就不是传言里那样？
“是，她要离婚的心从来就没变过。只不过是终于知道无法离婚，她决定直接离开。”陆振军哂笑，“还有啊，你说错了一点，她根本就不是想要我的什么回应，想要我做她的灵魂伴侣，对她而言，这场婚姻只不过就是一场报恩罢了。”
“啊哈？”江若男觉得这反转有点大，“你让我捋捋……不对啊，她要是只是为了报恩，能做到这一步？”
“哪一步？是给我生了两个儿子？还是说她那些爱好？”陆振军一脸自嘲，“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只是为了当好陆夫人，所以才强迫自己去做而已。她唯一喜欢的，可能就是钢琴了，只可惜我们这里没人能听懂。”
第四十四章 先夫人程雪（三）
他想到后来的那些争吵，忽然间觉得说这么多也没了意思：“总之对她而言，跟我在一起完全是替程家报恩，她才逼着自己伪装成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跟我一起生活罢了。要不是后来我发现了……反正后来她是宁愿离开，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他没怎么诉说详情，但是江若男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比起抛夫弃子，还不如说程雪是被养子的负担给吓到了。这样说起来总要稍微好听一点。
而且想来这才是陆振军不想说的真正原因，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把他的妻子抛弃他的事情示于人前宣之于口。
再加上程雪是因为这个理由匆忙离开才出了意外摔下山崖……等等，她真的摔下山崖了吗？
江若男忽然灵光一闪，她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句话：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所以，陆振军会不会是被丧偶了？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却不好开口问。毕竟这是生死大事，万一她脑洞一开给猜错了，那多不好啊！
陆振军也沉默了一会儿：“那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家里，又没坐补给车出去，我才出去找……她铁了心要走。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气愤，如果我早知道她会跳下山崖以命还我来跟我断绝关系，我绝不会那么做……”
他是真的没想到，看着绵软的程雪，会在那个时候，那么义无反顾地为了那个男人跳下山崖。也许他早就该多听听程雪的话，多动脑去思考，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果然是自己脑洞开得太大了啊！江若男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同为女人，捋清楚这一切，她对程雪其实是很敬佩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跟陆振军在一起，就是为了报恩，为了家族的报恩，所以她可以收敛自己的本性，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甚至去做她根本毫无兴趣的事情。但她内心的自我却也从来没有消失过，最终她还是决定离开，也许在她眼里，她给陆振军生下了两个儿子，而陆振军又根本不爱她，也就不需要她，她报恩也已经够了，就开始想要离开。
可以想到，从生下第二个孩子，她开始说离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不亲近孩子、各种清高做作，其实只是她的手段而已，既然决定了离开，就绝不拖泥带水。对陆振军狠心，对孩子也狠心，而对自己，才是最狠心的。
江若男敬佩的，就是她身上这股对自己狠的劲儿。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在她这个情境中，她肯定无法像程雪这样，内心坚定、干净利落。
就是她对两个孩子的冷暴力，的确是狠心，但回想一下，她已经决定了要走，那其实也是为了孩子好。
当断则断。
江若男心里，程雪已经不是之前仅凭着那些散碎的痕迹拼凑出的一个清高冷漠的薄弱形象，反而变成了一个自制、坚定的强硬的女性形象，想来在陆振军心中也是如此，即便她一直伪装出温和的大家闺秀清高才女的脆弱模样。
如果程雪还活着的话，或许，她们之间还会有些共同语言。
只可惜，斯人已逝。
江若男看了一眼陆振军的表情，他或许心里还是愧疚的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伤痛，她就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她脑子一转，就忽然想到刚刚没来得及问的一点：“你方才说，大哥的儿子都四岁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妹还有个哥哥吗？
拿这件事来转移话题，也不至于太过生硬。
他就说了那么一嘴，她倒是敏锐。陆振军看穿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解释道：“大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只比小弟小了两岁，小名儿叫东升，有了东升之后几年，大嫂一直没有生育。直到大嫂怀了大妹快要生产的时候，东升落水夭折了……”
“啊，原来是这样。”其实这年代，孩子生得多，养不活夭折的也算正常。但是都养活了反而溺水而亡还是比较少见的。
江若男心底暗暗算了一下，那也差不多是五六岁了吧，竟然落水夭折了，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伤痛的事情啊！怪不得完全没听到一点那个孩子的事情。
年轻人总是容易伤感，尤其是年轻姑娘。陆振军摇摇头，现在连大哥都没了，这件事也不再是一个不能提的伤疤了。
更何况，他想说的其实还有别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妹出生以后，大嫂对大妹并不是那么喜欢。”
“大嫂？大妹她亲妈？”江若男眉头一挑，“我听小妹说了几句，她是已经改嫁了？”嗯，她就知道这一点。
“嗯，是改嫁了。大嫂这个人……”陆振军本来不擅长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是既然小妹都给他打了提醒，他还是多少跟江若男传达一下。
“居然是这样啊！”听完了陆振军三言两语的解释，江若男点点头表示明白，“放心吧，对她我不会怕的。”
后世有个词，叫做扶弟魔。大嫂吴秀兰，某种程度上也差不多，虽然是帮娘家帮哥哥，那更让人无法理解，也许还有的就是自私吧。江若男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虽然可能确实是个潜在的麻烦，但是江若男是真不怕。她要是真敢舔着脸来使坏，江若男就敢让她灰头土脸。
“我只是让你了解一下，不用这么……”陆振军有些无语，小妹气得那么凶，身为旁观者还那么着急，这女人身在其中，反而大大咧咧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多谢你今晚坦诚相待。我现在也算心里有底了。”说了这么久，江若男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陆振军失笑，这语气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上战场，刚刚来打探完敌情呢！
“反正这些你都知道就行了。其实也不是想瞒你。”
第四十五章 去服务社
“嗯，明白。”江若男点头，听完了这一切，她已经充分理解了他一开始的“没什么好说的”，估计被这些回忆搞得，他心情也不怎么好吧。
眼看着夜也深了，她起身拍拍陆振军的肩：“那些都是过去了，过日子要往前看，我都不怕，你也别多想了。睡了”
“嗯。”陆振军心想，他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来安慰吗？
不对，“都这么晚了，大妹应该睡着了吧？”所以，江若男为什么还要过去？
江若男心里一突：“我跟大妹说了我要回去的，小宝半夜拉了我也好照顾。”说着都没去看陆振军的眼神，就直接开门溜之大吉。
嗯，她知道陆振军刚刚说完那些，估计也没心情想那事儿，但她就是不想跟他同床共寝啊！
看着那简直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振军：“……行吧。”只是为什么，这心里总觉得江若男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
虽然听陆振军讲过去的事到了深夜，但是第二天，江若男还是很早就起了床。
像昨天那样，洗衣、做饭，吃过饭，陆振军叮嘱了几个孩子要听妈妈的话，就去部队里了。
江若男收拾完厨房，洗了手，又给才喝足奶的小宝把了尿，把小宝宝用褓裙包好背在背上，一边看着仨娃：“我待会儿要跟跟李阿婆去服务社，你们要跟我一起去不？”
“去买番茄吗？去，我要去。”二宝去拉大宝，“哥哥，我们去，一起去！”
这小子都快成谁的跟班儿了？有点吃的就跟着跑！大宝拍了一下他的手：“行，那你不准乱跑，我就带你去！”
这话说得，他也就比二宝大个两岁吧！
江若男笑笑：“好，那就要麻烦我们大宝，好好带着弟弟。”
她转头又看大妹，“大妹，来，我牵着你。”
就这么，江若男背着小宝，一手牵着大妹，一手提了个轻便的小竹篮，待会买了东西也好提回来，大宝则牵着二宝跟在她身后，一行人整整齐齐地出了门。
“若男，你来了。”李淑英也是在家里等了一会儿，看着江若男出了门，就也跟着出门，一见这几个小跟班，就笑了，“大宝二宝也去？哎哟，那这一路可热闹了！”
“李阿婆早！”
“李阿婆！”
“李阿婆好！”
仨娃都喊了人，童声清脆，李淑英本来就笑眯眯的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儿，“好好好，你们也早，这三个小娃儿，真乖！”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二宝，来，阿婆牵着你。”
二宝看看哥哥，放开手，吧嗒吧嗒就朝着李淑英走了过去。
“真是麻烦婶子了。”江若男开口也笑，虽然是部队里，几个娃不会走丢，可这到处都是山的，万一一个错眼没看住，孩子跑进山沟里去也难找。有李婶子牵着小孩儿，她也能更放心了。
“没啥麻烦不麻烦的，我啊，巴不得有孩子们陪着，热闹喜庆！”李淑英说的是真话，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儿，偏生老大调到了东北，儿媳带着大孙子随军过去，闺女又去读大学，家里冷冷清清的，幸好有大宝二宝给她的生活增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你也别说那客气话了。”李淑英笑得亲切，看江若男不时望一眼周围，“等我们到服务社买了东西回来，婶子带你逛逛，别看这里是部队营地，山路弯弯绕绕的，营区都好几个，可得好走！”
“那行，婶子这么说，我求之不得呢！”
李淑英果然就跟她介绍：“你看那边啊，那就是营区，部队训练都在那边呢！你看那大青瓦房没有？那是部队食堂……”
李淑英一边说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服务社走去。
一路上难免遇上不少人。
“李婶子去服务社啊？”
“对，我去找点菜种子！”
“您那菜园子长得那么好，您还忙着种菜哪！……大宝二宝，去婶婶家玩啊！……哎哟！这位大妹子，就是陆团长家的了吧？”
“对对对，这是小陆的爱人，江若男同志！若男，这是xxx……”
几乎所有的对话都差不多如上，每当这个时候，面对这些人或揶揄或探究的打量，江若男都是面含笑意，目露羞涩，显示出一个年轻新婚妇人的神态，然后再随着李婶子的介绍，开口唤人，什么“王嫂子”、“林大姐”、“周二嫂子”……都是随军的妇人。
而到了服务社，遇到的人就更多了。
又是好几次相互介绍，彼此换过称呼。
好在这服务社和供销社一个性质，只不过在部队里，因而总体上人也不是很多。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多俭省，在军队里尤其如此。有了粮油和各种肉蛋补贴，除了其他的一些比如盐啊火柴啊之类的必需品，寻常是不会到服务社来置购东西的。
江若男随着李淑英，买了她想要的菜种子，包括豇豆四季豆豌豆，倒是番茄果然没找到。
李淑英最后只好托柜台卖东西的小姑娘下次问问。
几个娃为此都感觉到沮丧。
“为什么没有啊？番茄那么好吃！”只要是说到吃的，二宝就最伶俐，此刻瘪着小嘴看上去有点委屈的样子，站着就不动了。
都没有了还说什么说啊！大宝拉着二宝：“反正没有了，你别想着耍赖不走了。”他还想要呢！
大妹也咬咬唇去牵二宝：“二弟乖，妈妈买了别的种子，也会长很多好吃的菜菜的。”都怪她，她要是不乱说话就好了。
江若男看着仨娃都是一副打蔫了的茄子的模样，有点想笑：“不就是没有番茄吗？看你们一个个的，说不定下次就有了呢？算了，我去买肉了，中午做好吃的，走不走？”
“好吃的！”二宝眼睛一亮，就上来牵江若男的手，大妹和大宝也跟上来。
李淑英看得都忍不住笑：“这小子就这一点，一抓一个准！”
说笑着，李淑英就带着江若男去买肉和菜。
几个娃缠着江若男讨论要吃什么，唧唧喳喳的，那模样实在是无比亲昵。
看在别人的眼里，可以说是大跌眼镜。
这新后妈才刚来吧？就跟继子处得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