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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白河     乐游客栈txt下载     乐游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车祸

    爽琅接过手机疑惑的打开,新闻图片里是一辆已经撞的七零八落的小轿车。据说当时车上坐了一位女士,而同行的男士下车去买水,这才躲过一劫。那名女士原本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结果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飞了出去,目前还在救治中。

    爽琅翻开了一下新闻,摇了摇头心生怜悯。

    “别看这些了,影响心情。”韩默把她的手机锁屏放到了一旁。为自己和爽琅倒了两杯冰镇的橙汁和温热的柠檬蜂蜜水。他拉开一把北欧风格的黑色皮椅,请爽琅坐下。

    两人面对面品尝着刚刚出国的早饭。

    新鲜的三文鱼保留着原汁原味,嫩嫩的鸡蛋炒的刚刚好。

    爽琅放松下来,准备聊点轻松的话题,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以为是工作客户的事情,她随手接了起来:“您好,哪位?”

    空荡荡的走廊,陌生的,严肃的声音。

    “请问是唐潇潇的家属吧,病人出了车祸,情况危急正在抢救。请您来一趟三三零医院。”护士长那边也十分焦急。满身是血的唐潇潇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室。

    爽琅放下手机,猛然惊醒一般穿着单薄的裙子披了一件昨天的风衣外套,神色焦急的看着韩默:“去医院,送我。”

    韩默刚才听到了对话内容,也来不及收拾,两人忙忙叨叨的奔赴医院。一路上爽琅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感受得到她的紧张和绝望。那张被路人拍到的新闻图片两个人刚刚看过,满地的鲜血和已经缩成一团的小轿车。

    慌张到了医院,抢救室的灯刚刚熄灭。

    医生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我们尽力了。”

    警察坐在一旁等候,告诉了爽琅关于大货车酒后驾车撞上轿车的事宜。韩默连着闯了五个红灯,一路奔驰超速到达医院,却依然晚来了一步。

    但是来早了,又能如何呢?

    任何起死回生吗?

    爽琅张了张嘴,泪水无声的从眼眶流淌出来。她眼底血红,眼瞳无神。该说什么寻求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明明前两天两个人还在嬉闹着吃饭,明明昨天还看见了她的照片。

    怎么转瞬之间,她人却不见了呢?

    爽琅心脏生疼,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没有住在一起,还没有姐妹情深的逛街看电影,美好的一切愿景就戛然而止了。自己本来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工作之后和妹妹小住一段时间,谁料会发生这种事情。

    唐潇潇的笑脸一幕幕的在爽琅的脑海之中闪现。

    像一个黑洞一般,她心里冷冷的,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韩默心疼的看着她,像是一只无助的小鹿。他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肩膀和头发。没有说话,但是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心里。她没有动,闭着眼睛,泪水湿了他整个右肩。

    唐潇潇的尸体被医生推了出来,上面有盖着一层白布。

    韩默拉着爽朗的手,想要给她一点面对的力量。

    她掀开白布看了看自己妹妹的面容,嚎啕大哭。心脏猛然收缩,她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喉咙似有火花喷溅灼烧,不能呼吸,直接晕厥了过去。

    “爽琅!”

    入秋的大雨捶打着医院的玻璃,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韩默慌张的喊叫。

    醒来的时候,爽琅看见韩默坐在自己身旁,他面容有些疲惫和紧张。见到爽琅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笑了笑,说了一句:“醒了?”

    “身子好些了吗?”

    “我怎么了?”爽琅看了看他,又瞄着窗外已经深沉的夜色。

    韩默隔着被子抚在她输液的受伤:“你最近太累了,又太过伤心。”

    爽琅一惊,脑子断了一根,“我妹妹呢!”

    韩默摇了摇头,他低声说了一句“爽琅。”看着她红红的眼眶,韩默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听闻唐潇潇车祸去世的消息,他本能地瞳孔收缩一下。

    唐潇潇、张炳文、爽琅、自己……

    似乎总觉得这仓皇的一堆事情集中在一起毫无关联,但似乎有隐隐之中又似乎存在着因果联系。

    不过,逝者已逝。

    现在首当其中的是,安慰好爽琅,也算是对于已经逝去的唐潇潇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我要去看看她!”她掀开被子下床,想要冲出去。早上单薄的裙子禁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降温,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爽琅是一个不敢看鬼片的姑娘,但是走在阴森森的地下太平间却一点也不害怕。

    韩默在身后为她披上衣服。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这么命苦,她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了很多礼物,希望弥补这些年的不足。想着以后就能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了……没了唐潇潇,我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人了。怎么会呢……”她喃喃着,看着唐潇潇的冰冷的尸体。

    她脸上的烟熏妆已经被血晕染开,脸上仍旧是恐惧痛苦的模样。时间就定格在了这一刹那,让爽琅猝不及防。她的肩膀微微抽动,整个人摇摇晃晃。

    倏然回头问韩默:“那人呢?”

    “谁?”

    “不是说还有同行的一位男士?那是谁,张炳文吗?”爽朗尖叫着。

    韩默:“不是。是另一个男性朋友,已经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了。”

    爽琅内心闪过一个想法,本来她料定了是张炳文,结果居然和他毫无关系。她皱着眉头,拉着唐潇潇冰凉的手,不住颤抖。她突然想起自己妹妹闹自杀的那一次,口口声声的说她还爱他。

    “爽琅。”韩默叫了一声。

    “走开。”

    她突然变得冷淡起来,泪水又溢了出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敏感悲戚。

    韩默怔住了半拍,因为她的声音里透着责怪与怨恨。

    ”怎么了?“

    ”我让你走开!“

    爽琅觉得,如果不是在他们吵架期间,自己不知情的与韩默太过亲近,让妹妹误会,那么他们两个人还能腻腻歪歪的在一起。而自己妹妹肯定不会与别人纠缠着出游,也就不会遇到这起车祸了。

    怨不了别人,只能怨自己。

第六十一章:火锅

    孟蜀坐在院落水池上的独角兽游泳圈内,脚下浅蓝色的灯光照射的整个人像是古希腊雕塑里的美人鱼一样。皮肤泛着浅浅的冷光,眯起眼睛慵懒的喝着枫糖酸梅汤。

    祝赤坐在一旁矮小的桌子上,上面摆着一筐一筐的蔬菜和新鲜的手切牛羊肉、鱼肉,虾滑。还摆着油泼蒜,麻酱,还有香油、耗油的小碟子。孟蜀抬着手,慢慢悠悠的从自己盘子夹起刚刚涮好新鲜的肥牛,放入嘴中,细嚼慢咽起来。

    “你这个耗油放多了,加点糖,这样更好吃。这个麻酱放一点点点醋,这样就不腻了。再加一小勺白砂糖会更香。梅姨做的花生酱你加了吗?今天让你煎的蒜蓉怎么不见了?”爽琅嘴里股鼓囊囊的,却还一个劲的评价着今天的蘸料。

    祝赤在一旁笑道:“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又不动手,还一个劲的说不好吃埋怨我……”

    “哪里是不好吃,若不是刚才我告诉你,你这肉都快涮了十分钟了。老了还怎么吃,像猫一样撕着牙嚼吗?”孟蜀张嘴,手从小碟子里拿出了一片羊肉,吊着塞到了嘴里。手指油亮亮的。刚刚下过雨,但是孟蜀强迫祝赤把整个客栈庭院的地面烘干了一遍,导致现在地板还想是有温泉或者暖炉熏着的一样舒服,赤着脚走在上面让人有一种蒸桑拿的感觉。

    虽然外面看起来阴沉沉的,但是整个客栈暖洋洋的像是一处风雨之中的小木屋。

    “喏,趁热,别老说话,堵你嘴了。”祝赤说着,连忙给孟蜀夹肉。

    孟蜀的手玩弄着池子里的小鸭子,摇摇头说:“吃饱了吃饱了。”说着就一蹬脚往泳池的另一边游去。

    祝赤看了看桌子上一片狼藉,还有很多食材根本没有动过,这些都是他下午辛辛苦苦准备的。在超市挑挑选选,闹了几次笑话才买回家,怎么能说不吃就不出了。他一个翻手,池子里的平静的水似乎变成了大海,一个浪打过来,有把孟蜀冲回了小桌子旁边。

    祝赤:“赶紧的,再吃点。天天吃那么少,妖力消耗那么多,以后是要变成黄脸婆的。我见过那山洞里的,减肥的妖,太可怕了。皮贴在肉上,但是间隔似乎又有空气来回流动。整个人像是人皮气球,人皮鼓一样撑起来的,呼出来的都是浑浊的气体。他们自己以为特别美,还搔首弄姿的,其实就像是干瘦干瘦的骷髅一样,脸颊凹陷……”他越说越起劲,“你知道他们吃什么吗?又要活下去,又不能被妖力反噬……”

    “吃什么?”孟蜀可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模样,但还是好奇的询问。她歪着头,瞪着眼睛看祝赤侃侃而谈的样子。

    他倒也不觉得在吃饭,神秘低沉的说:“你知道那地下有一种乳白色的千足虫,无头无尾,晃晃悠悠像是一根肥肉条……但是他们说,嗷呜一下去汁水四溢,还是香甜的就像是草莓的味道一样……那虫子的尸体可以附着在身体之内,无毒无害还能吸收你吃过的……”

    孟蜀听着,抄起盘子就扔向祝赤。

    什么恶心故事,居然在吃饭的时候讲来听。

    而且,居然是为了让自己多吃点!

    这是天下掉下来的什么大宝贝?

    仙神的思维这么与众不同吗?

    她摆摆手:“太恶心了!停停停,我吃还不行吗!”

    她知道今天祝赤一个人买菜十分不容易。见到挂着整只猪肉的时候都浑身一颤,内心发麻。孟蜀特意不让他去买封装好的食物,美其名曰是人类社会体验。

    祝赤笑了笑,“这都是我辛辛苦苦买来的,今天不吃饭,明天就接着吃,我给你端屋里去,做梦都是火锅的味道。”

    “得得得。”

    她说着,一个翻身钻入了水池,灵活的像一条美丽的金鱼,泳衣是用孔雀羽毛穿丝做来的,闪着微光。祝赤看迷了眼,看着她游了两个来回,湿漉漉的头发从水面冒出来,只漏出来了半张脸,瞳孔宛若星辰之光。水如同一层轻纱,披在她水珠滑动的身上。

    她如同一个高贵的神明,不谙世事。

    “运动完了就吃吧。”她话音刚落,祝赤放下筷子,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丝绸的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冒着热气。水池一下变成了温泉,蒸的孟蜀直出汗。

    “你疯啦!”

    “我就是特别想跳进来。”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就好像很久以前就这么做过似得。”

    孟蜀奇怪:“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确实。只记得一片山水的仙岛,我似乎和什么人居住在上面,日日嬉笑打闹着。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方才你一游,我突然也想试试。”

    他扯开衣服,真的在小池子里过瘾的游了一个来回。

    孟蜀停顿一会儿,认认真真的爬上岸把他的衬衫挂好,又拿起刚才祝赤的那副筷子,盘腿坐在藤条椅子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祝赤的神情就像一个小孩子,等着孟蜀像个饲养员一样喂他两块肉。他的双臂趴在泳池边缘,手臂虽然不算强壮,但是给人一种极具爆发力的美感。孟蜀亲自下了虾滑,又重新调了酱汁,递到祝赤跟前。

    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最后接过筷子,把一整盆全部吃完。海鲜酱油的香气搭配上青柠檬和小米椒,混合着她自己做的薄荷露和鱼露,口感层次丰富还带着清香。

    果然,孟蜀确实做饭比他强上了百倍。

    如果以后能日日品尝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祝赤的小心思被孟蜀一眼就看穿,“别指着我每天做饭,白吃白喝还上瘾了你。”

    哼。

    忽然,“轰隆”作响,天崩地裂的雷声从四面传到两人耳中,黑墨压天,大地抖动,整个客栈摇摇晃晃,似乎建在了乌龟背上翻江倒海。

    桌子上噼里啪啦的东西往地下掉,树叶被抖满庭院。空中隐隐的黑雾聚集,有云如蛇像客栈的上空急速聚拢。疯狂的乌鸦乱飞,似乎听见神兵神将出征的声音。

    “天象,不对啊。”

    ,

第六十二章:黑暗

    乌黑的云映在孟蜀的眸子里,她抬头望着天空。低低的声音听的祝赤也十分压抑起来。

    “要打仗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侧头凝视着他的脸。

    天边黑暗之中金光闪烁,似有铿锵短兵相接的战争。她听不见嘶吼,但是空气之中飘散着淡淡血腥的味道。这让已经尘封在孟蜀心中的记忆,又被重新唤起。她记得千年之前的天空也是如此模样,黑云压城。

    祝赤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深沉的狡黠,他点点头,反问道:“这与你有无关系,仙神打仗,那只在天上。”

    “殃及池鱼。”孟蜀说。

    祝赤不解。

    她笑了笑,祝赤身上有一种过分宠爱和用钱堆砌出来的自信和清贵,还有单纯和可爱的不谙世事。

    孟蜀:“你还是经历的太少了。你以为千年之前的大战是怎么开始的?”

    “是妖挑衅了神。”

    “原本三界和平,神本身又在妖力之上,怎么会挑衅。你去问问梅姨,谁不知道这些?”她轻笑了一下,“像话本子一样,神想统治三界,奴役妖和人类罢了。想来和你听到的也不一样……”

    祝赤摇头:“我并未听到过什么。”

    “是吗?”她不信,也没有接着往下就这个话题问下去,她低头玩弄着手指,指尖紫色的妖力如同灵珠一般滑动,浸润着人间并不嚣张的微风。

    她拔下头上的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簪,里面如火焰一般的絮状慢慢的生长。这是当初他从祝赤胸口拔出的一枚簪子。觉得好看,就留下来了。簪子的另一头很尖,像是武器。孟蜀轻轻的在指尖点了一下,血珠渗了出来,蒸发氤氲在雾气之中。

    祝赤愣了一下,“你做什么?”

    她纤细的手指一弹,一团微微细细的紫雾直遥上升,如同一缕孤魂迅速飞入了苍茫幽深的天空。

    “这是我送的?”显然祝赤看到了自己胸口之中藏匿的那个熟悉的女人饰品。

    孟蜀:“你赎给我的。好看啊,为什么不带?”

    庭院之中,地上白雾滚滚像周边退散。刚才平静的泳池之内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着天空。祝赤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孟蜀执意花了三倍的金钱迅速建造这个毫无用处的水池,看似慢条斯理的,但其实建造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以妖力作为引子,可以偷窥三界。

    以水为媒,更迭世界。

    黑色。

    水变成浑浊的黑色。水变得粘稠,如同墨水一般,被病毒席卷。

    梅姨在身后明白事理,客栈的上空笼罩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从远处看,发现不过是一片浓密茂密的树林。孟蜀拉着祝赤,落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水灌入两人的耳鼻之中,却没有溺水带来的窒息感。

    祝赤听见四周雷鼓响动,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孟蜀纯粹的却又阴沉的双瞳,瞳孔已经变成了紫色,白皙的手臂之上刺着一条遨游在天际的火焰。

    “什么情况……”

    “嘘,别说话。”她小声地说,拉着祝赤的手。

    这不对。

    非常不对!

    怎么会是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昆仑应该是,鸟语花香的,雪花又扶桑。这与她零星的记忆之中的完全不同。

    她是妖。妖的特点并不是在于有多么的孔武有力,无法无天。如果硬碰硬,他们根本无法与仙神抗衡。但是变幻莫测的妖力,赋予了他们无数匪夷所思的法器。孟蜀可以扶摇而上,紫雾所及之处,就可以窥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也是为何,当她发现那明明是仙神的肖佑机居然会使用相同方法,心里是震惊和疏离的。

    孟蜀和祝赤的躯壳沉在泳池的底部,两人却身临其境一般的脚踏着昆仑的土地。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们,他们就像是两个透明的幽灵,悠悠荡荡,只不过他们所有的触感都是真实的。

    “奇怪,难道是我的妖力失效了?”她喃喃。

    祝赤:“怎么脚下黏黏的。”

    孟蜀蹲下,摸了一下地面。手上黏黏的,满是鲜血。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顺着轮廓她知道是一具尸体。祝赤也感觉到了,暗无天日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尸体。他手在颤抖,汗毛竖立。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无法点灯,只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神界摸索。

    突然,远处隐隐的物体在发光。冷紫色的光芒,似乎每闪一次就伴随着叮当的声音。像是有人被困在了青铜钟鼎异样,猛烈地敲击,想要逃离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

    孟蜀靠近,猛然一惊,“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祝赤熟练的愣了一下:“怎么了?”他围绕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发光碎片,上面的如同咒语的纹路分外眼熟。

    在哪里看过?

    他余光瞟到了孟蜀的胳膊,是一模一样的印记!那火焰的形状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祝赤呼吸急促,“这……怎么和你身上的刺青一样?”

    “啊?”孟蜀奇怪的侧着头,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啊,哪里有?我身上没有刺青啊。”

    祝赤看着孟蜀的眼光扫过自己胳膊,却真的似乎毫无察觉一样反问。“没,是我看错了……”他没有固执的重复。可能,这个印记的刻入灵魂的,所以才会在此时显现。在她的记忆里,平常孟蜀身上也没有任何刺青奇怪的图案。

    他问:“你刚才惊讶什么?”

    孟蜀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有些惶恐。她发现自己的屋内也有一块几乎相似的碎片,似乎,似乎这两片还可以接上,成为一个半圆形。她想用手触碰一下,一双咱满鲜血的手突然搭在了碎片之上。

    她倏然后退,那碎片的光晕染在男人身上。

    只看到手腕,她就反映出来!

    肖佑机!

    他把那碎片用东西包裹起来,呼吸带着血腥味,光亮一闪而过。可见之处仅是伤痕!她眸色一深,想要拉他一把。

    跟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她知道肖佑机受了很重的伤,她都无法感受到曾经接近自己跳动的心脏。似乎是遍体鳞伤,百孔千疮的模样。

    肖佑机凭借最后的力量,从云端狠狠的坠了下去。他在风中,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柔感,像是孟蜀的发间。

第六十三章:碎片

    肖佑机坠入云层,他拼尽全身力气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划出一道青色的火焰,如同青蛇盘旋在苍穹之上。火焰中是那天孟蜀去过的仙岛,袅袅的青烟扩散,照亮了无尽的神界。满目疮痍,尽是残骸和鲜血。

    一片寂静,仿佛不存在生命一般。

    他倒了进去,藏在了那柔软的仙乡里。

    孟蜀一个箭步跟了上去,和祝赤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肖佑机身后。他身上渗着鲜血,藏蓝色的袍子已经被染成了黑色。手臂上皮开肉绽显然是被仙神的兵器所伤。皱着眉头,脸上全是冷汗,拖着腿,捂着腹部的伤口走进了那熏着四季春水的屋内。

    还没有走到孤单的榻上,便一脑袋栽了下去。

    “肖佑机!”她尖叫了一声。

    祝赤赶忙看过去,“晕过去了。”

    孟蜀并不知道如何才能来到这个地方,上一次还是被肖佑机硬生生带来的。她蹲在肖佑机身旁,虚无的手抚摸着他的发丝,脸颊,伤口。他痛苦的闭着眼睛,似乎在昏厥之后还在隐隐地挣扎。怀里的碎片隐隐发光,像是在召唤孟蜀一样。

    孟蜀突然心脏猛烈跳动。

    眼前出现了虚影。

    她一个前倾,手抓紧胸前的衣服,感觉灵魂嘣嘣嘣的要脱离身体,要与碎片融为一体!

    祝赤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急忙问:“你怎么了!”

    孟蜀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指尖在颤抖,浑身上下出现了隐隐的火焰纹路,闪闪烁烁,隐隐弱弱。

    祝赤:“孟蜀!”

    梅姨也发觉沉浸在水池之中的孟蜀实体也十分痛苦,但又不像是溺水。她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已经做好了让孟蜀中断,把人捞起来的准备。她的身体发出淡色的光芒,突然之间,鲜血絮絮的从她身上冒出来。

    如同有人用刀刻在身体上一样,孟蜀的真身上出现了火焰痕迹。

    孟蜀缓不过神来,她全身上下灼烧一般的疼痛,那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无法呼吸,也没有动弹。祝赤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透明的形态相互依偎在一起。祝赤感受到孟蜀的身子渐渐发冷,自己像是抱了一个巨大的冰块。

    但是孟蜀自己,却如同被炙烤一般。

    她难受的眼眶渗出了生理的眼泪,融化在泳池之中。

    “孟蜀。”

    “孟蜀……”

    有人喃喃的叫她的名字,把她从无边的地狱之中唤出来。但是那声音,却不是来自祝赤的。她缓缓地睁开迷茫的眼睛,看见到在一旁的肖佑机念着他的名字。

    闭着眼睛,笃定地,坚毅地,充满了不曾见过的柔情和悔恨。

    孟蜀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麻木的双手,伸过去触摸着肖佑机颤抖的身体。她的手抚在他苍白的脸上。

    倏然,被握住了。

    他残存的体温传递到她躁动不清的心里,安抚着,浸润着。他低声的念着孟蜀这两个字,自言自语:“我好像闻到你的味道了。”

    孟蜀一惊,猛然抽回了双手。

    “你在吗?”

    “你在这里吗?”

    “我想你了……”

    他从未在人面前展示出的脆弱的一面,如今硬生生暴露在孟蜀面前。他声音渐渐哽咽,喉结颤抖。手无力地抬起,紧紧攒握着胸口掉出一半来的碎片。他沾满血迹的手搓揉着,碎片盖上了一层红色的膜。

    他自己笑了笑,挣扎着坐了起来,眼泪流下来。

    隐隐地痛哭。

    香料环绕在它的周围,穿过他凌乱的碎发。他突然凝视起孟蜀的方向,淡淡地说:“你在。”深情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才产生如此幻觉,孟蜀怎么可能前来这里?但是十分想见她一面。

    游泳池的水浑浊起来,孟蜀因为心脏的负荷神经紧绷。

    梅姨一个箭步把姑娘捞起来,给她喂下了灵蟾粘稠的汁液。孟蜀在梅姨怀里咳嗽了两下,睁开了眼睛。祝赤在旁边也渐渐苏醒,赶紧凑过来问:“没事吧。”

    孟蜀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没事。他人呢?”

    祝赤有些不开心,“怎么,你刚醒就想去看看?”

    她侧头没有看他,“你刚才瞧见了吗?满地的尸体,绝对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知道那什么稀罕的玩意,是所有人为了那个碎片才打杀在一起的?你见过吗?”

    祝赤摇摇头,他突然有些惊讶,看着孟蜀的胳膊:“这个!”

    “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胳膊上全部都是火焰纹路,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与碎片一样,而且……祝赤越看越熟悉,突然恍然一悟,急切地喊道:“孟蜀!你那个簪子,给我看看!”

    孟蜀狐疑的拔下来:“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结果拿在手里,却看见里面红色絮状,烈焰燃烧。她刚才牵扯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身体上的烙印是静态的,而簪子似乎有生命存在,但是皆为一物。

    孟蜀:“我这是被下了什么诅咒了吗?怎么统统都环绕着我?”

    祝赤也有些惊悚起来:“簪子、你的身上、碎片纹路都是一模一样,这些肯定有联系!还有那肖佑机不知道背后隐藏了什么事情,那个碎片究竟是什么!这些和我又都有什么关系?”

    “那碎片……”孟蜀顿了顿,“你随我来。”

    她领着祝赤,从客栈一闪不起眼的小门进去。悠悠长长的金色走廊,两旁挂着古老的壁画。两旁的火把一盏一盏的明亮起来,整个房间似乎是千年琥珀打造的一样,里面凝固着各式各样未曾见过的动物标本和金银祭祀的器皿。

    尽头,是一个密码锁。孟蜀把手轻轻的放在上面,粘稠的青色液体瞬间从周围溢出,缠绕在她葱白的手指上,像是章鱼的吸盘,吸收了一点点的妖气来验明身份。孟蜀把手抽出来,门向两旁呲呲啦啦的推开,里面闪烁着一片碎片。

    祝赤睁大了眼睛,跑到了碎片前:“一样!”

    他把碎片端在手里,来回来去的看,“你哪里来的?”

    孟蜀:“我不知道。我……我真的忘记了,我有印象的时候,我似乎失忆过……再醒来的时候手心里就握着……我把它存了起来。这么多年,我也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

    “你不好奇?”

    “怎么好奇,没有人知道。总觉得太累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第六十四章:日记

    爽琅一直消沉。

    她收拾起妹妹公寓的衣服,相片,首饰。

    堆满了的包包以及还没来得急刷的锅碗瓢盆,盛着泡面的外卖盒还没有扔。生活的气息还浓郁,似乎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日历撕了一页一页,她请了一个长假,抚摸着妹妹生活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从医院是怎么回家的,哭到晕厥。她拒绝了韩默的联系,不接电话,不回微信。就像是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一样。

    爽琅翻出来了一本拍立得的相册,上面幼稚的贴纸立体珠光的小贴画。翻开,里面都是韩默和唐潇潇曾经一点一滴的痕迹,还并未流逝。

    两人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唐潇潇穿着漂亮的红裙子拎着一个白色的铂金包坐在威尼斯的小木船里微笑着。又或者,举着无数购物袋,摆了一个婀娜的姿势。

    韩默的照片很少,几乎都是背影。爽琅知道他抗拒拍照,但却依然曾经宠溺的让唐潇潇随便拍。

    爽琅的心揪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泛了起来。

    一看就是韩默很热爱唐潇潇。

    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粉嫩的日记本。妹妹小时候在孤儿院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想不到如今她竟然还保留着执着。话不多,看出来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但是仓皇的还是隔三岔五的记录。爽琅一页页地翻过去,似乎妹妹就在一旁为她读着。

    “我今天见到姐姐了,开心。”

    “吵架了。”

    “又吵架了。”

    “韩默今天陪了我一天,上午逛街,下午吃下午茶。芝士蛋糕真好吃,还买了两个gucci包。学校里的所有女的都嫉妒我找到了韩默这样的男朋友。切,我们以后还会结婚呢。”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觉得他不爱我,但是又爱我?”

    “我介绍了一个男的给姐姐,希望我俩都能幸福。”

    “我今天刷了他的卡5万,穿着新买的衣服和短靴去给学校那帮bitch们炫耀一番。”

    “我又管他要了一点钱,不多,秋天了,我想买两条lv的围巾!”

    ……

    日记不长,很快就翻了大半本。

    爽琅感觉到妹妹是发自内心的幸福,而韩默也有求必应,只要唐潇潇所想,不管多贵,不管多难,都可以送到他的面前。似乎,他们两个就应该结婚一样。

    爽琅看,有一日唐潇潇想吃黑鱼子酱,韩默直接让在俄罗斯的朋友寄来最纯正的鱼子酱罐头。

    她坐在柔软的床上,两个枕头,一张被子。

    厕所内是两幅牙刷,两套毛巾。

    她突然想起,妹妹还说自己曾经怀了韩默的孩子。果然,他俩双方真的是相爱彼此。在她眼里,妹妹的幸福至关重要,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但是再多的弥补,都换不回来已经死去的唐潇潇。

    爽琅愧疚,但是她继续看了下去。

    “我爱他。”

    “我问他,他回答,我们会结婚的,会有孩子的。”日记本这页的角悄悄看起来像被泪水浸湿,妹妹那个时候一定幸福的在流泪吧。

    后面的几页,都被唐潇潇恶狠狠的撕掉了,层次不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本小小的日记,爽琅觉得妹妹仿佛没有离开自己。

    “突然被分手了。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吵架了?反正他会回到我身边的。”

    “我猜,他只是气气我罢了。”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但是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韩默故意的接近自己是因为他俩吵架了,所以气气唐潇潇。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

    无论妹妹活着还是已经离开,她都不会染指妹妹所爱。

    况且,妹妹和韩默原本就是真爱。自己不过是为了气唐潇潇而恰逢时宜出现的一个女人。

第六十五章:张炳文

    爽琅拉黑了韩默。

    只是午夜时分,还会回想起他的那张脸和他书房里的画。那些画像极了唐潇潇的模样,让她只觉得妹妹与他情意深重。

    她躺在唐潇潇的床上,盖着没有体温的被子。惚惚惶惶到了十二点,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拿起一看,是张炳文发来的微信。

    “爽琅,我知道你很难受,所以这几天都没有打扰你。我很关心你,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我怕这个时候给你太大的压力,但是请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旁。生日快乐,爽琅。明天,请允许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张炳文发来了长长的文字,看得孟蜀心里一阵温暖。

    韩默祝福的,道歉的短信也接踵而至。

    但是她没有理会。

    不久,电话铃响起。

    韩默是一个不会使用电话轮番攻击的人,只要你不接,他就不会在半天之内打第二遍。但是今天,却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爽琅不愿意,但心里一紧,觉得有急事,还是接听了。

    很低很低的声音:“喂?”

    韩默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爽琅,你还好吗?”

    “我很好,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韩默一顿,接着说:“有事。我昨天去医院,唐潇潇的尸体说是被家属领走了。是你吗?”

    爽琅模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不是。”

    韩默:“奇怪了,谁会冒充家属代领。还有,那个警察打你电话打不通,先给我回话了。”

    “怎么说?”

    韩默声音透着疑虑:“确实是酒后驾车,而且车辆刹车又失灵了。”

    爽琅在黑暗之中叹了口气。

    “但是……”他的声音变得深沉起来,“我查到,那位司机其实是刚考了驾照,而且自己专门买了一辆便宜的二手大车上路运货。这是他第一次开车,想不到就出了事故。”

    爽琅明白他的意思。新手上路一般都十分小心,怎么可能还会酒后驾车呢?

    “但是,潇潇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姑娘。”

    韩默:“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个司机还负债累累,原来开了一家小超市,后来超市因为卖病猪肉倒闭了,还欠了十万块钱。家里老婆生病,也没钱治疗,从医院拉回家了,用最便宜的药物吊着命。”

    他语气平静得很。

    爽琅说:“韩默,你什么意思。”她觉得很可笑,大家都是聪明人,听得出来背后的意思。估计是韩默也接受不了唐潇潇突然去世,所以四处怀疑。

    “爽琅。”他皱眉。

    爽琅:“你发什么神经!”

    韩默没有生气,“那个大卡车我刚才说了。刹车也坏了。”

    夜晚安静。

    韩默的话一遍遍重复在她的脑海。

    难道是有人蓄意谋杀?

    潇潇招惹了什么人?

    她听着,尽量平息刚才没缘由的怒火。本来悲伤的情绪已经浸满了干涸的内心,原本在这个时刻,她需要有一个肩膀靠一靠,告诉她会过去的。

    然而她现在此时没有依靠。

    她有些累,蹦着紧张的神经放不下来,重重的呼吸着。

    韩默知道她有些累:“我不会没事打扰你。明天医院给我回话,我明天给你打电话说潇潇尸体的事情。你作为家属,很多事情肯定要亲自出面的。她的养父母带着亲生弟弟出国了,还没有联系到。”

    她点点头,“我会接的。”

    “那就好。不早了,你睡吧。”

    “好。”

    韩默:“晚安。”

    电话被爽琅挂断,她吃了一袋安眠粉,裹紧了被子。

    醒来的时候,手机的未接来电已经有了一串,却没有韩默的,只有张炳文一个人。她突然回过神来,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秒接:“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接我电话?”

    语气听起来十分生气着急。爽琅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炳文马上反应出来自己的态度,语气瞬间软下来:“对不起。我刚才着急了些,一早上电话都没打通,你最近心情也不好。我是太关心你了。说好了今天我带你转转的。爽琅,你妹妹也是希望你好好的。对吗?”

    这倒提醒她了一点,反问:“你和潇潇认识吗?”

    张炳文一愣,电话那头似乎在思考。“琅,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好吗。我不想骗你。”

    “好。”

    “十五分钟到你楼下。”

    张炳文并没有想到爽琅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按理说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是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与唐潇潇原本相识。

    唐潇潇有删除手机记录的习惯,除了韩默的,她一个都不会留,所以爽琅断然不可能发现。张炳文需要为自己编一个可信的理由。

    今天,只要过了今天,他又再也不用这件事情担心了。

    张炳文在楼下看着爽琅居住的公寓,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短信蹦出来:“银行汇款56000人民币已到账;备注:定金。”

    他删除了短信,整整衣服去见她。

    一路上,爽琅的话不多,看着窗外的景色闪闪而过。电台里的新闻报道着村落之中贩卖尸体搭**的肮脏事件。

    “去哪?”

    见车一路行驶上了高速,爽琅有些恍惚。

    张炳文专心开车,温柔一笑,“去散散心,看看山山水水。”

    “别太远,晚上我还要回去。”她想着妹妹的公寓,似乎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慰藉。

    张炳文:“你喝口水吧,休息休息。你看,给你买了最爱的奶茶,吸管都给你插好了。我可拍了半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限量版今天最后一杯了。甜食能让人心情好。”

    爽琅拿过奶茶,丝滑的在口中化开。她一大口一大口品尝着,突然有些乏困,可能是最近没有睡好,双眼昏昏沉沉。

    张炳文看她已经侧着头熟睡过去,找了个休息站隐蔽的角落,从后排拿出来一个手铐,“咔”的一声把爽琅的双手锁在了座位之上,而双脚也一起绑住不动。

    他为她戴上口罩,上面浸满了令人沉睡的药物。车一路飞驰,从白天开到晚上,将近9个小时的路程,愣是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开完。爽琅中途没有苏醒,也没有发现异样。

    只有手机震震震个不停。

    张炳文一看,“啪”的随手一扔,从车窗丢了出去。

第六十六章:娶亲

    韩默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阴沉,双手交叉于下巴。医院的人刚刚给他传来了监控录像,电脑的荧光屏幕的冷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监控录像中,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带着深蓝色帽子的男人匆匆出现。他拿着唐潇潇的各种证件,假装家属来办理尸体的手续,声称要把尸体送到殡仪馆进行告别和火化。他神色正常,举止看起来也并不紧张,证件一应俱全,所以护士也没觉得是什么可疑人,毕竟唐潇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怎么可能有人要图谋不轨。

    而且,这可是市里昂贵的私人医院,杂七杂八的人根本想不到要进来的。

    韩默仔细盯着监控录像里的人,走路的身形和动作似乎有些熟悉。他脑中一闪张炳文!居然是那个熟悉的男人。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摸不清楚张炳文究竟想做什么。会不会这次诡异的车祸就和他有关系。

    “你要的信息我发给你了,”韩默的警察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那个酒后驾车的司机虽然是南方人,但是从小就跟随母亲搬到了北方居住,户籍地还没有更改。他在张门村长大……”

    “哪里?”他听到这个村子,突然似乎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恐惧感,窒息冰凉。

    警察朋友:“张门村啊?怎么,你听说过啊。”

    “对。”他的书架上似乎又一本县志,上面记载了这个村落。听说原来是有什么古老的祭河仪式,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河神河妖哪里需要祭祀,都是人类一厢情愿趁机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借口罢了。

    韩默想了想:“再帮我找个人。”

    “我这权限不够,你得等等。”

    “行,尽快给我。张炳文,我想知道你能查到的全部信息。”他握着手机,声音平静。

    一口答应:“没问题,今天晚上下班之前肯定给你!”

    韩默放下手机,看着爽琅的电话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嘟……”没人接听。

    可能是爽琅有事,等资料全部收集好了再给她打个电话吧。

    天色渐渐向晚,爽琅坐在颠簸的车上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心如死灰一般,看这周围穿着土色衣服的村民嬉笑打闹,放着鞭炮和爆竹,似乎是一个大喜日子。她的手脚被困住,全身有气无力的无法挣扎。远处天空湛蓝,河水汹涌。

    她孑然一人,被狂绑在天河之间,动弹不得。

    前面是一个红色轿子,似乎使用薄薄的木头板泼上红漆制作而成,侧面还画了两个“喜”字。

    爽琅心生悲凉,但是她却不想挣扎。似乎她知道挣扎了也没有什么用,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村民们在后面嚷嚷,神婆在前面跳舞。漫天的之前撒入河水之中,黄黄红红的纸币钱落在爽琅的头上,落在轿子顶上。

    “新娘上轿”

    神婆喊了一句,爽琅被人推推搡搡的进入了轿子内。布帘子透着外面的阳光,在她眼中一片猩红。两个村民掀开联系,诡异的怪笑着,像是两只刚刚下树的大眼猴子。两人钻了进来,嘻嘻地笑着:“新娘子啊,见到了河神别忘了帮村子说两句好话,祈求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啊!”

    说着完又冲外面大吼了一句:“石头呢!”

    从外面递进来两块巨大的石头。两个人麻利的把石头拴在了爽琅纤细的脚踝之上,还趁机抓住摸了一把。爽琅一个愤怒,用全身的力气使头上,顶撞上去。

    “哎呦!”那人一个后仰,从轿子里跌出去,头正好磕到了身后的大石头,鲜血喷射,一命呜呼。

    那刚才死去的村民是村中的老流氓,无妻无儿,因为是村长的侄子,所以经常在家晃晃悠悠的调戏别人家姑娘。但是,毕竟是自家村中人,村长原本欢笑的站在旁边,脸刷的如同糊上了一层浆糊。

    众人诧异,大喊着:“妖妇!”

    “杀了她!”

    “赶紧把她推到河里去!”

    村长气的手直哆嗦:“赶紧!别废话了!”

    众人也顾不得河神娶亲的仪式有没有完成,把爽琅强行按在轿子内,又在轿子外围里里外外裹上了层层粗麻绳,生怕她从水底钻了出来。

    “起轿!”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对于村民来说,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四个强壮的村中男子把轿子和石头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岸边,外面是波澜壮阔湍急的河水。

    “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神婆做着法师。粗糙的右手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山野鸡,猛然上嘴嗷呜咬下去。鸡挣扎了几下瞬间没了声音,鸡脖子和神婆的嘴里吐出咸腥的鸡血,周围敲锣打鼓,村民们蹦蹦跳跳。

    鸡血喷在轿子上,说是消灾增福之意。

    但是大家心里心知肚明,这是害怕这些枉死的姑娘变成冤魂厉鬼前来索命,所以只好用鸡血震慑。

    仪式完毕,爽琅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突然被人泡了出去,与水面猛烈的撞击。

    如同石牛入海,激起一大片水花。

    村民们欢呼,谁也没有管倒在地上的那个死去的老流氓。他们欢喜的离开了岸边,去闹市上购买新鲜玩意去了。

    河水涌入了轿子,爽琅闭上双眼。她不是不想挣扎,只不过似乎这具身体已经不在乎了这条性命一样。

    看不见阳光。

    水灌入了她的耳朵、鼻子、嘴巴,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沉,也无法呼吸。冰凉侵袭着身子,呛地生疼。

    就这样,感觉灵魂离开了身体。

    突然,她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掀开帘子,探了进来。她手上的绳子竟然自动解开,跟着水流她的头发和大红色的嫁衣飘了起来。那男人怜惜的眼神看着她磨出血的手腕和脚腕。

    “来……”他轻声说了一句。

    “来……不要怕,跟我来……”

    男人说着,拉着她。

    头顶还有点点波澜的阳光,男人的手心十分温暖。她突然不觉得疼了,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若有若无的笑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村庄

    爽琅感觉自己像是沉睡了泥沼之中,深不见底,黯然无光,头疼欲裂。

    她晕晕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一张炕上,房子内掉着土渣,墙壁上贴了两张看起来很久远的塑料财神海报。顶灯的线暴露在外,插线板似乎兹拉兹拉的响着。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哪,起身想走出去。

    “哐当”一下,发现手脚吧手铐所困在了周围木柜的把手上。

    这里是哪?

    爽琅记得自己在车上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忆。

    张炳文呢?

    他去哪里了?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人的声音,她晃荡着手臂上的手铐,却纹丝不动的把她只顾在床上。他们遇到危险了!她冒出了这个念头,看此情形,一定是落入了十分危急的境地。但是,自己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爽琅有些着急,她身上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服。她大喊着:“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门外狗叫声渐渐响起。

    有人似乎从侧面的房子里出来,是一个衣着光鲜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炳文不错啊,刚才见到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妮子好看,我儿子一定很喜欢。”她手上带着一个翠绿翠绿的假镯子,干燥的掌心搓揉着爽琅的脸。

    “放开我!”

    她怒瞪着女人。

    “张炳文呢?”她又问了一句。

    眼前这个女人笑了笑,烫卷的头发像是一直松狮,皮肤蜡黄,腮帮子耷拉下来,脖颈上挂着掉色的珍珠。女人穿着大红色的崭新衣服,上面龙飞凤舞的画着俗气的图案。

    她哼了一声:“还想着张炳文呐?怎么被卖到这里的你都不知道。”她翘着腿,坐在炕上,仔细揣摩着愤怒的姑娘。

    “他果然没骗我,你这模样确实好看。”说着,她从怀里逃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格格不入的西装,眼睛似乎是被迫睁开的一样,裂起嘴看向镜头。女人按住爽朗的头,强迫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中男人的身上。

    她掐着她的下巴,膈的一阵生疼。

    爽琅本能性的侧头,却被她硬生生掰了过来。

    “快看!帅气吗!”女人有些癫狂,严重透露出来了执念,落在爽琅眼里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一样诡异。她等待着眼睛,又突然像慈母一样抚摸着爽朗的头发,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是一个好婆婆,我会对你好的。你看我儿子,多帅气,好多女孩子倒追都追不着呢。”

    爽琅盯着那张照片,毫无生机可言,似乎照片上的人已经死去多时。

    那女人见爽琅没有反应,恶狠狠地说:“你是占了大便宜,有什么不知足的!能给我们家当儿媳妇,那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儿子在我们家的工厂管人,他是干大事的,想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妮子。你是大学生,也没谈过恋爱,最适合不过了!”女人的目光一会儿柔情,一会儿又充满尖酸刻薄。

    爽琅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心想自己是被卖到穷山村当媳妇了吧?

    谁卖的?

    张炳文吗?

    这个女人刚才亲切的叫了张炳文的名字,那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女人的话又打断了爽琅的思虑,“我找先生算过了,你们两个八字很合,相互旺。你是十月十五日的生日吧,刚好是今天!先生嘱咐我一定要在你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举办婚礼,这样才能旺夫!我儿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了。我催炳文把你带来催了好几天了,可算见到面了。”她嘻嘻的笑着,那笑声似乎是从地狱之中传来的一样。

    “我就看看我儿子,告诉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女人站起身,得意洋洋的离开了房间。

    爽琅看着手腕上的手铐,知道凭借自己是无法挣脱开的,只能先假装顺从,找到机会一鼓作气临阵逃脱。她环顾四周,熟悉起房间之中都有什么摆设。谁知道拼命抬起头看,却看见了熟悉的衣服!

    唐潇潇的衣服!

    那是尸殓的时候她特意为自己妹妹准备的一身洋装裙子。

    怎么会在这里?

    她大脑一时宕机,闪回了昨天韩默的话。难不成真的是有人陷害她姐妹俩?爽琅想不明白自己无权无势,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她拼命的昂起头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却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当当当的越来越近。

    熟悉的面孔。

    张炳文。

    她注视着他的目光,盯着他眉头深锁背后的欣喜笑容。看着他为被束缚的手脚,爽琅深信这个女人和他是一伙儿的。但是此时她只能服软,因为她只认识张炳文一个人。这是最有几率帮她逃脱出去的人。

    她委屈的,恐慌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焦急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怎么你了?”

    男人一愣,没想到都这种情况下了,爽琅还真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背着手,看着她。

    “快帮我解开,我们一起逃出去!”她晃荡着手铐。

    张炳文小声说,“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

    爽琅看着他,“究竟发生什么了?他们怎么你了?”眼底却观察着张炳文的一举一动。

    他坐在爽琅旁边,眼神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眷恋。

    他自顾自的说话,像是在说给爽琅听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弥漫在小小的房间,她被呛得窒息。

    “我缺钱。特别特别缺,你们是无法理解我有多缺钱的。开什么,倒什么。没有钱,还没有运气。输光了所有的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连饭都吃不起。我兄弟也是,他本来都金盆洗手攒了一些钱想过一个好日子,谁知道被原来的仇家盯上,小超市倒闭了。老婆老婆又生病了,还要带着孩子东躲西藏。我每天连家都不敢回……不过,我也没家……”

    他乐呵呵的说着。

    爽琅确信,他口中的那个兄弟,就是酒后驾车的司机。张炳文还不知道自己了解了司机的家庭信息,那么证明,唐潇潇的死因,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六十八章:真相

    韩默整整一天都没有联系到爽琅。

    他不知道是爽琅并不想接自己的电话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心里莫名恐慌起来。他起身决定出门看看的时候,警察朋友打来了电话:“韩哥,你要查的事情我查好了。”

    “嗯?”

    “张炳文,男,张门村人。原来因为聚众赌博进过监狱,还干过盗墓的违法事情。邻省的公安厅正在打击一伙儿尸体贩卖的团伙,我给那边去了个电话,说是张炳文可能也牵涉其中。”几句话讲明白了如今的危险处境。

    “好的,谢谢。”韩默声音透露着一点急躁。

    朋友问到:“韩哥,没事吧。”

    “我有一个朋友一天没有接我电话。”韩默如实相告,“我怀疑张炳文把她带走了。”

    “不会吧,我去查询他名下的车辆信息。”

    “好,尽快。还有,查一下手机的信号位置,我把朋友手机给你。”

    韩默有些头疼,今天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无法喘气,似乎要窒息了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按理说不会生病。披上衣服,他兜里还揣着唐潇潇的家门钥匙。

    干干净净的房间,已经没有了唐潇潇的味道。

    爽琅衣服干燥球的香味从洗手间蔓延到了阳台。

    显然,她早早地离开了这里。

    爽琅并没有把手机拉在家里,除非她真的十分厌烦自己,否则不可能无法接到电话。韩默心里一沉,知道可能有事发生了。他想起昨天爽琅答应他,而且她妹妹情况的电话没有理由不接听。他梳理了一下情绪,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韩默快步地走到楼下。秋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他突然感受到身体内一阵波动的力量,如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口妖气呕了出来,被雨水稀释在空中。

    月隐于云,天空暗淡。

    张炳文絮絮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故事。

    爽琅假装哀怨地说,“我以为你喜欢我呢,没想到把我卖到了这里。”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狰狞,呵呵呵的乐了起来,“我确实还喜欢你,你说你,又干净又变漂亮,还善良。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学弟多好,如果我不负债多好,咱俩就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我的!”他话锋一转,戾气充斥:“是韩默吧!你喜欢他,但他是你妹妹的男朋友,你怎么能抢夺妹妹所爱的人呢。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你。”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容。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唐潇潇?”爽琅的眼里,张炳文如同魔鬼一般肆无忌惮的咧嘴狂笑,当初温文尔雅的印象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她无法置信眼前曾经那个像是一个害羞的,刚来到花花绿绿城市的大学生,如今突然间换了一副模样。

    张炳文玩弄着爽朗的头发,“怪只能怪,你妹妹不好了。”

    嘻嘻嘻。

    他抑制不住的欣喜,“当初,我只认识唐潇潇。她的生日是四月十七,我碰了好久,才碰到这个日子的,年龄符合标准的女孩。只可惜,她是活的。”他感叹了两句,“爽琅,你知道,干我们这行死人比活人值钱,死人方便,活人就是犯罪了。大老板的儿子用药吊着性命,前段时间刚死。生病的时候,就找到我,说需要找一个四月十七生日,二十二岁以下的姑娘搭配阴亲。人家有钱,还要求样貌好看。你知道给了我多少定金吗,五万!”他的手在空气之中手舞足蹈。

    “本来我还苦于和唐潇潇无法谈心,怕她不认我这个朋友。谁知道露出来点钱,她自己就扑了上来。不过后来,勾搭上了韩默,就把我删的干干净净。我正苦恼呢,有一天,她又加回了我,连声道歉,要把我介绍给你,做你的男朋友。你看,多巧。一定是怕你抢了韩默吧!”张炳文的眼睛冒出了火光,不屑之中又带着期许。

    爽琅心中一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怨恨谁。

    她眉头紧皱,开始反胃。

    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在五脏六腑之间窜来窜去,绞的皮肉生疼。一股腾腾的气体憋在嗓子眼里,却顶不出去,似乎难受的要吐血一般。

    张炳文继续说:“你也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谁知道我遇见了唐潇潇发了大财,正巧还遇到李姐,她更不差钱。需要一个十月十五日,二十五岁的女孩给儿子当老婆。唐潇潇那天不小心透露了你的生日……”

    他冰凉的手,黏黏糊糊的潮湿,滑过爽琅的脸颊,让她一阵反胃。

    他说:“我是不懂什么八字来世,我也不怕有报应。没钱就是最大的报应!那李姐说,找了你之后,儿子下辈子就有指望了,能活到一百来岁,还能家财万贯。而且,算命先生说了,他是带有天命,不按照要求丧葬,会遭报应的!呵呵呵……”

    爽琅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比被拐卖还要人!拐卖至少人还活着,她马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会不会被活埋在泥土之下。

    爽琅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惊慌,她也不装模作样的乞求张炳文能放她一马,这个男人视钱如命,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

    她猛烈晃荡着手腕,大喊着救命。

    “没人听得见的。”他淡然一笑,“你看你妹妹多乖。那天我请她吃了一顿饭,她居然吃了我小两千块钱……她怎么有脸!不过还好她值得钱多,要不然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终于骗取了她的信任,我找朋友假装接她去游乐园。后来车停到约定的地点,朋友些去买水,她傻乎乎的坐在车里……后来你也知道了……哈哈哈哈……其实那酒后驾车的司机就是我的哥们!原本雇主一听人是活的,害怕犯法,就不想给钱了。我们告诉他,是死的,刚死哈哈哈哈哈哈……”

    他丧心病狂的笑着,屋子电闪雷鸣,树枝在雨水中飘摇。

    院落里是一滩滩的小泥洼,深深浅浅冒泡。

    “明天,明天你就要成亲了!我的钱也到了!”他瞳孔缩放,又猛然凑到爽琅耳边小声嘀咕,“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若是求我,我就等他们都走了,后天把你从墓里挖出来,娶回家给我当媳妇……”

第六十九章:暗淡

    爽琅冷眼看着,想到此时没人知道自己要被生生活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一阵寒凉。

    张炳文狂妄的面容映在她的瞳孔内,从喉咙灼烧到脾胃。

    她突然理解了梦境之中那河伯娶亲女子的哀怨和无奈。

    她也是同样的孤苦无依,一人长大,却要被生吞活剥也无人知晓。爽琅突然想起了韩默,他高大挺拔的侧影,和每次靠近汹涌而来的安全感。如同梦里出现的男子,拉着亲娘,从河底游到了一处柳暗花明青山绿水的仙境。

    张炳文念叨:“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爽琅,我这一笔可以赚到50万,到时候咱们两个在村子里盖一处小房子吧。你也不要出去工作了,我足够可以养活你!你明天忍一忍,算命那先生说了,不能杀死你,要让你慢慢陪伴着他儿子。所以你不会死的,等他们一走,我就放你出来!有了钱,咱俩就可以逍遥快活去……”

    爽琅干呕,昏迷药物的副作用涌上脑袋。她心脏猛烈的跳动,看着张炳文沉浸在自己罪恶的幻想之中毫无悔意。

    她好困啊。

    眼皮快要抬不开了。

    脖子一歪,满眼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是我的夫人吗……”

    “夫人……”

    夫人?

    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一个宽厚的男声,淡淡的说着两个字。她耳边萦绕着如同有质地的丝绸一般,在她的身旁打了个转。爽琅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处于一个恍如仙境的峡谷之中,四周烂漫旖旎的淡粉色桃花绒绒簇簇的,温软的溪水漫过脚踝。

    自己似乎与那河伯娶亲的新娘子融为了一体。

    她似乎拥有着她的身体,她的记忆。

    她穿着湿透的红色嫁衣,凤冠把她苍白素净的脸衬的红润妩媚起来。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男子,穿着深蓝色的长褂子站在水中,乌黑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那是她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曾经,自己在河岸边见到的一个,红漆银环叮咚响的小鼓。

    那男人拭去鼓面上的水草,面带浅浅的笑意。手腕轻摇,转动鼓柄,两粒鼓坠“咚咚咚”的敲打起来,像是她内心的悸动。

    “你是谁?”

    “我为在此?”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人爽琅笑了起来:“你不是我的夫人吗?要么还能是谁?”他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眼角透着柔情。阳光照在峡谷之内,男人的身上盈盈弱弱披上了一层银光。

    她看清了他的脸。

    开口自然又夹杂着疑问喊了一句:“韩默。”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那人疑惑,却又接着说道:“看来,你果然是我的夫人不错。以后你就跟我在这峡谷之中生活罢……”

    后来,他说什么,爽琅已经听不清了。只感觉有人在推搡自己,猛不然,一盆彻骨的冷水泼在了自己脸上,她一个颤抖回到了现实世界,那妇人和张炳文,还有法事的巫婆站在一旁。

    那女人冷嘲热讽的说:“哟,终于醒了。别误了我儿子的好时辰!赶紧被人拉走!”

    张炳文在他身后点头哈腰,把爽琅从床上扯了出来。

    “赶紧换上衣服!磨磨唧唧的!”那女人吩咐着。张炳文是是是的答应,把爽琅推进了小屋子内。爽琅一进屋,骤然全身不能动弹,那双躺着的,分明是自己的妹妹唐潇潇!

    她嘴唇颤抖,虽然昨晚已经猜到,但是看见妹妹的尸体硬生生地放在自己的眼前,受到了多重刺激!她瞪大眼睛,似乎要喷出怒火把张炳文灼烧。

    爽琅大声嘶吼,愤怒战胜了刚才对于死亡的恐惧,声音沙哑,尖锐的声音劈裂了一半。

    “你!”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挣脱了张炳文手臂禁锢的舒服,转身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冲顶过去!爽琅咬着后槽牙,屏住呼吸,发疯一样的要把张炳文往身后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柜子上磕去!手铐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全然感受不到手脚磨出了血花。

    张炳文显然没有意识到爽琅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被她从内而外的仇恨所震慑到。

    刚才看似若不惊风,自己却无法抵挡狂风骤雨冲杀过来的愤恨。他呜呼一声,被爽琅活活撞在了柜子的棱角上。柜子上挂着的金属玩具一下子刺进了肩膀的肉里,“啊”他惨叫一声,猛然推开扑来的爽琅。

    爽琅感觉不到疼痛,用自己的身体当成武器,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矜持。狠狠的再次一跃而起,往张炳文的身上扑去。

    若是她手里有刀,就算有一只铅笔,都能让张炳文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如今她空着手,却依旧让他鲜血横流。

    张炳文虽说刚才处于下风,但毕竟是一个男人。他大力一挥,冲着爽琅的肚子狠揍一拳。她吃痛的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似乎听见自己骨头咔嚓一声。但紧接着又弹起来,脚上的链子哗啦啦磨蹭着地面。

    爽琅刚才在地上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时候,一并抄起,高喊着怒砸过去。张炳文没有预料到横空出现的石头,看见爽琅的影子越来越大,眼前一黑,头顶发凉!

    鲜血从额头缓缓流到了嘴唇边上,他怒不可揭,恶吼着,张牙舞爪咬牙切齿。

    她抿着嘴,拧着眉,双手扑上去,圆润的指甲挠在额头的伤口上。手指弯曲,似乎要把这男人的头盖骨掀下来一样。张炳文呜咽的嚎叫,爽琅膝盖压着他的双手。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巨大力量,胡乱抠着伤口。

    手指黏黏的沾满血液。

    张炳文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摸起刚才那块石头,朝着爽琅猛烈一砸!

    她的背似乎被捶出来了一个大洞,头倏然一晕。

    门外听见激烈的动静,推门冲了进来,就看见爽琅晕在地上。李姐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地上的张炳文严厉的责怪,“一个女人你都看不好!这是我儿子的老婆,是不是你动手动脚的!”

    她显然并不知道事态为何会发生,认为一定是张炳文图谋不轨。她冲着他“呸”的吐了一口痰,“晦气东西!开不赶紧弄醒她换衣服!我儿子若是娶不上媳妇,投不了好胎,我一辈子都放不过你!”

    张炳文袖子一撸,准备擦擦血迹站起来。谁知道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头磕到了炕的棱角,人一头栽在泥土地上,醒不过来。

    “哟,这人怎么死了!这可不关咱们的事啊!赶紧把姑娘带走!”

第七十章:坟墓

    十月的风,突如其来的寒凉。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泥土地上,没有一点芬芳。

    让人感觉枯竭和寒冷。

    远处落着几只乌鸦嘎嘎的鸣叫,粗粝的风沙敲打在爽琅的脸上。她身体冰凉,冷眼看着大红布幔铺盖的坟墓。那是刚刚挖好的一处新坟,在村子外的一片家族坟地里,周围都不见人烟。

    墓碑一个个立在爽朗的眼前,似乎狰狞的等待她的埋葬。这处新坟墓一看就是找人设计过的,里面用水泥搭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小洞穴。红色的棉布铺在地上,周围还贴满了结婚的“喜”字。场面十分诡异。

    李姐拖着爽琅,絮絮叨叨:“等过了门,你就是我媳妇了。若是我儿子在下面吃不饱,穿不暖,我可要找你算账!”

    神婆一看手机屏幕,“快到时间喽!新郎该上场了!”她手一抬,身后两个土地从面包车里抬下来一具棺材,上面竟然用红色丝绸包裹,还贴满了闪亮亮大的金色纸片。爽琅见过这去世的年轻人的照片,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这一出闹剧。

    张炳文死了,就算昨天疯言疯语说可以明天救她,也无济于事了。

    厌烦。

    无止境的厌烦。

    像是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我为鱼肉的娇弱。

    爽琅心里升起一股戾气。

    她厉声对着沉浸在病态的喜悦之中的老女人说了一句:“杀人是犯法的,你是觉得把我埋在这荒郊野外就没人发现了吗?现在路上都有摄像头,查到了我的路径,又查到张炳文,很快就能查到这里!”

    那女人全然不听,“谁能查得到,你少忽悠人了!我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几年钱前去世了,到现在也没见得有人来寻我问那可怜的儿媳妇啊!哈哈哈哈!”她有些癫狂。

    爽琅愣住了,面对那女人说话的样子理所应当一样。“你还有一点良心吗!祸害别人家姑娘给你病死的儿子陪葬!还妄图用这种方法,保佑自己财寿双全,你脑子有病吧!你就不怕变成厉鬼半夜索命!”

    “我偏不能如你的愿!”她一个臂膀甩开桎梏她的女人,又甩身回去!

    “反正早晚是死,我看自己逃也逃不出去,倒不如拉着你一起垫背!”她冲过去,自己如同石头一般猛压在了李姐的身上。

    李姐嗷嗷叫唤跌倒在地。“赶紧,赶紧,把她给我拉开!啊”她惨叫着,背后为儿子结婚所准备的玻璃啤酒瓶被砸得粉碎。

    玻璃碴子从她的纱巾外透过去,扎入了细皮嫩肉里。女人高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推搡着爽琅。爽琅手脚不能动,张开嘴咬上了女人的耳朵。

    她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如此癫狂暴力。

    但是如今,她死死的不松嘴,活生生的要把对方的耳朵连皮带肉撕扯下来。女人伸手掐住爽琅纤细的脖子,“放开我!”她怒吼着。

    爽琅的脸颊憋得生红,她用尽最后一丝里斯紧咬着,如同一条上岸的鱼压在女人身上不住的打滚。

    神婆见此情景,赶紧让人放下棺材去拉架,毕竟这女人的尾款还没结算呢,自己可不想失去一个这么人傻钱多还鲁莽的客户。“哎呀呀,赶紧的啊,拉开他俩!”

    俩徒弟一人一个胳膊,身后去拉爽琅。

    女人的耳朵上的鲜血已经顺着流到了她的胸脯上,黏在红色的衣服外面。除了疼痛,耳朵嗡嗡作响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爽琅的身体被拉着离开了女人,她稍稍感觉到轻松,松开了掐住脖子的双手,大口喘着粗气。

    谁知道刚才还没力气的爽琅,突然回过神来,猛然一口,连皮带肉,把女人的耳朵从脑袋上撕扯了下来!

    “啊”

    她恨声骂道:“杀了她!杀了她!”

    女人不敢捂着耳朵那处,血肉模糊往外呲着鲜血,染红了旁边的泥土和石头。女人抄起身后一个破碎的啤酒瓶,冲着爽琅捅杀过去!

    两个徒弟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拉不拉住这两个接近疯狂的女人?两人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自知犯法,又见到鲜血淋漓,也不愿意掺和,只能小声说:“师父,师父,咱们走吧……”

    那神婆也全身发颤,身旁结婚用的公鸡不断诡异的打鸣。她念念有词,却听不清究竟是人话还是鬼话。自己本来就是拿钱办事,谁知道现在不只是一条人命了,对着徒弟使了一个眼神:“走吧,走吧,走吧!”

    “赶紧走!”

    “好好好!”两个徒弟一溜烟跳上了车,扔下结婚用的红色蜡烛和喜糖,加足马力胡乱跑向远处。

    爽琅见女人如同地狱饿鬼一般,苍白的脸上流淌着鲜血,眼睛突出,头发凌乱举着瓶子向自己追杀过来,也顾不得手脚上的锁链,一步一蹦的像旁边躲闪过去。

    但是,她哪里有那女人行动迅速,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此向惊慌失措的爽琅。

    啤酒瓶尖锐的玻璃距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爽琅一闭眼,不敢去承受这份痛苦。

    然而,并没有突如其来的疼痛。只听女人诧异的尖叫,片刻之中,她又恍然睁开眼,看见那人躺在不远处的棺材旁!

    爽琅低头看着自己腹部,隐隐的蓝色的光亮从体内散发。身体瞬间暖和了起来,似乎血液和细胞之中都充满了力量。

    “啪嗒”手脚上的锁链自动断开。

    她松了松自己的禁锢已久僵硬的肢体,捡起地上的啤酒瓶。她身上飘着江河湖海的味道,充满了波涛汹涌的暴力感。

    突然之间,风雨骤停。

    一片蓝色的雾气从天边冲刷过来,有人腾云驾雾,缭绕而来。

    拂潮云,穿**。

    她怔怔地看着远方,犹如梦中的新娘在水里迷糊的睁开双眼,看见了自己的夫君。

    韩默。

    是韩默。

    他从天际,飞跃而来,似乎是跋山涉水一般,风尘仆仆混着乌云。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上面似乎有银光闪闪的

    的暗纹。脸上寂寥担忧之色如此明显,不像是往日里沉稳的他。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自己最念想,又不敢念想的一个人。

    她不想纠缠,又最想纠缠的一个人。

    韩默落在她的身旁,尘土飞扬。

    她看得眼前这个景象,不由得一怔,但是又毫不震惊。

    似乎是想说,

    我等你,很久了。

第七十一章:到来

    如同,沧海桑田转瞬即逝。

    星河鹭起,天高云淡。

    爽琅如同站在了四季变幻的中心,看着韩默一点点向自己走来,张开双手,眼底是春风十里的柔情。

    “我来晚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牵起她被手铐划破的双手。手腕渗着鲜血,如同红莲一般绽放在皮肤上。他轻拂过,伤口消失。韩默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深呼吸之后,十分安稳。

    爽琅望进他的瞳孔之中,泪水溢出,默不作声。

    韩默抚摸着她的头发,脱掉她已经沾满泥土的红色唐装外套,里面依旧是那就白色的连衣裙,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让人看了心疼。

    他把大衣从自己身上脱下来,又为她披上。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转身,看向那畏畏缩缩的妇人。

    女人哆哆嗦嗦的捂着自己受伤的耳朵,脚等着泥土靠在棺材旁边。她嘴里念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刚才,她看见了一切。那男人凭空出现,乌云在天空中被劈成了两半。肯定不是神仙,一定是妖怪!鬼魂!女人握着自己胸前的玉菩萨,大声撕破嗓音尖叫着:“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

    女人想掉头往回跑,但是自己脚软绵绵的无法动弹。

    韩默高大的身影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笼罩的阴影,让她倏然浑身抖动起来。

    韩默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张门村这个地方,总觉得与自己隐隐地存在联系,可以勾勒出一段悲伤的往事。但是当他脚落在了这篇曾经的土地上,却异常的踏实,似乎总有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地。

    他冷冰冰的看着蜷缩在棺材旁的女人,脸色一沉,愤然出手。

    雨水倾泻而下,从天降落,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一般,在女人的身旁硬是砸出来一块凹低。紧接着,女人晃晃悠悠“扑通”一陷,惨叫着跌落在了地坑之中。

    韩默面色不善,“怎么,想给儿子娶个媳妇,好啊,那正合你意,从地下着森森白骨中挑上一具来罢。”

    这张门村的整座村中都被滔天的河水生生吞没过,泥土之下,竟然真的累累白骨,张牙舞爪的拉着女人的脚踝,嘻嘻嘻的笑着。

    “别过来!别过来!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她突然间哀求着,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韩默轻蔑的笑了起来,没有说话。雨水如同硫酸一样腐蚀着女人的肌肤,她脸上的血肉凸显出来,渐渐的白骨。

    泥土纷纷的向她聚拢而去,撕扯着她的衣角,抓破她的脸蛋,在哀嚎声中,堵住了她尖锐的嗓子。

    声音渐渐隐去。

    爽琅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陌生又熟悉。她从未惊诧于他神秘的力量,沉吟片刻,说道:“你来晚了。”

    那声音透着哀怨和不舍,她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突然间如此惆怅。

    韩默愣了一下,爽琅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记忆之中传来。他端详着她的面容,说了一句:“回家吧。”

    爽琅没有动。

    就如同屹立在风雨中一块白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如其来迸发的力量让梦境在眼前闪闪烁烁。当韩默掀起泥土,下面的黄泉白骨,竟然让她冷笑了两声。那声音,自己都不曾听过。

    怨恨的,却又淡然的。

    她走过去,走到那泥土凹陷的地方,说:“你把这些,掀开给我看看。”

    她想要看,发自灵魂深处的,想要看看这些人,似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爽琅的眼中,仇恨的味道隐隐的散发着光芒。

    韩默本来想说,太脏,结果还是答应了她。

    土一层层的被翻开,如同河水的波澜一般轻巧。爽琅问道:“这是哪里?”

    “张门村。”

    她想到了韩默书架上有一本县志,加载着张门村愚蠢荒唐的故事,故事最后,说是天水淹没了村庄,无人生还。想不到自己竟被妥妥拽拽到了这梦境里曾经出现的地方。

    韩默看着她若有所思,盯着泥浆滚滚而动,心中被寒冷慢慢侵袭。

    “你在看什么?”

    爽琅捏了一把泥土,面无表情。似乎周遭想起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村民们叫卖着,嬉闹着,一栋栋平房向前在她的眼底心里,这个熟悉的地方,似乎一草一木她都一一走过。她抬脚,跳到了泥土之中。

    “小心!”韩默没拉住她,跟着也落到了泥土堆里。

    爽琅弯腰下去,看见泥土之中有一红色的小小木棍,颜色已经只剩下了小拇指那么大。她轻轻的用手扒开泥土,看见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鼓面躺在地里。

    她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如同稀世珍宝一样珍视着,托举着。

    小波浪鼓的鼓槌已经不知去向,但是爽琅觉得,它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份。

    顿时鼻子略酸,眼眶微红。

    她双唇越来越苍白,手指颤抖。

    韩默的眼神落在波浪鼓上,突然目光紧缩,这个鼓好像在哪里见过!爽琅身旁环绕着淡淡的妖气,她的眉宇之间是韩默梦里的味道。

    这拨浪鼓,也曾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玩弄着,咚咚咚的敲打着,递给那个与爽琅相似的姑娘!

    她俩的眉眼,嫣然的笑容渐渐在韩默的脑海之中重叠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不知道是什么皮子做的,居然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坏掉。爽琅轻轻的用手指敲打着。韩默接过来一看,那是河底的一种鱼皮,他眉头皱了皱。

    突然,天边一声闷雷在两人耳边炸响。

    不远处涛涛的河水泛滥。

    韩默听见咕叽咕叽的声音,暗叫不好,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同样的河妖。河妖会相互争夺领地,扩大流域的面积,增强自己的力量和实力。但是自己已经离开妖界很久,也隐藏的十分好,如今怎么会又被人盯上?

    “韩默,好久不见啊。”

    声音悠长悠长。

    韩默拉起爽琅,飞跃到平地上,看着黑团团的水中显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身上泡着浓稠暗色的水泡,面的轮廓渐渐浮现。如同丧尸一般,皮肤已然腐烂。

    “我可等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敌对

    就连爽琅也察觉到了仇恨,像是寒冰地狱,让她身体真真发抖。那如同从地狱而来的声音,像是积攒了千百年的怨恨。刚才在心里的话,她又在危急时刻憋了回去。

    那男人脸上冒着脓包,黑色的皮肤下隐隐地出现岩浆一般的红色裂痕。他的双眼乌青,没有头发,只有一片片灼烧皮肤的痕迹。经过了岁月的安慰,当初的伤口已经归为平静,结痂,蜕皮。他又像一条海底的巨蟒,气势汹汹的走来。

    韩默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他身上的伤疤,确实是自己的手笔。

    刚才寻回爽琅的笑容已经崩落,在他眼眸深处,知道这一场战争。

    那男人走进了,身上淤泥的气味吞没了爽琅,她慕然双臂紧收,收到了惊吓,她眼底出现了慌乱,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靠近韩默的身旁。

    韩默问:“你是谁?”

    那人怔了一下,面色骤变。似乎想好了千言万语,却没想到对方会突如其来冒出来这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他没有眉毛,脸上的肌肉抽搐,爽琅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更上一层。黏在一起的手指微微颤抖,嘴角如同一条细细长长的小溪,正在经受着地震的波折。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他质问,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韩默无意激怒眼前的这个人,但是看起来两人已经积怨已久。但是如今爽琅在身旁,他万般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人像一块腐肉,内部已经腐烂生蛆。他狂笑着:“是你,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居然忘记了我是谁!韩默,你这个谎话也太过拙劣了。你以为你随便说一句,你认错人了,我就会放过你吗?我百年前就说过,我会把你挫骨扬灰,烧成灰烬!”

    他看了看爽琅,戏虐的嘲笑了一声:“怎么,挺像啊。你夫人死的时候,你说你只此一生,都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不知道你那失去的孩子和女人泉下有知,会如何作想……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这鼓,还留着呢?旧物送新人啊!”

    他“嘭”的一声。爽琅手中的鼓,劈里啪啦开始碎了,簌簌的变成尘土,飘散在空气之中。

    韩默内心的海潮汹涌澎湃,他只记得很久以前和最近的事情,不知何故有一段记忆硬生生的从他的生命里删除。

    “长得真像啊!”他低声怒吼着,“你是从哪里挖出这一模一样的人?竟然与你的夫人不差分毫。”

    爽琅默念:“夫人。”

    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的萦绕在耳畔,她胸口梗着一根刺,不知道是刺向了韩默还是自己。但这都不是要紧的,眼前的这个人,让她瞬间脸上没有任何笑容。那虎视眈眈的怨念,似乎要把两个人灼烧殆尽。

    韩默想不起,但是头疼欲裂。他像忍着锐意的痛感,侧了侧身子,把爽琅护在身后。

    男人狂妄的,嘲笑着:“你说过,你不后悔!你侵占了我的河,赶走了我。我本来要悉数讨回,却架不住你的暗害!你是法力高强,多我百年修为!但是当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啊,可惜你放出真火灼烧我的时候,你的女人被那些村民找到,活活的被打死在了你秘密的峡谷里!是吧!我远远地都看见了!哈哈哈哈哈!报应啊!怎么,你一点一定都记不起来了吗?是回忆太痛苦了吗?那用不用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那男人手一抬,黑色的河水混着泥沙向着两人胸涌过来,阴霾笼罩着爽琅单薄的身躯。韩默眉宇之间的阴霾,越发沉重。他声音沙哑,面色铁青,手不自觉的环在了爽琅身上,把她紧紧搂在自己的臂膀之下。

    她感受着温暖的体温,靠得更进了一些。

    “别怕。”韩默简单的说出这两个字,身上是白茫茫的冷光,在暗处像是月光铠甲。

    周围越来越冷,她的口鼻之处萦绕着白气,头发散乱在肩膀,张扬乱舞。

    “救命啊!”

    “韩默,救救我!”

    她倏然听见有人在高喊,似乎隔着着泥沙帷幕撕心裂肺的高喊着。

    男人幸灾乐祸的说着,“她在叫你呢!你怎么不就去!哦对了,你一心都在与我纠缠,结果错过了心爱女人最后的呼喊。你听啊,她在求救呢!”

    那呼声十分真切,韩默把爽琅搂得更近了一些。

    那女子一声声的念着自己的名字,就如同刚才自己感觉爽琅要出事一样萦绕在耳边的沉吟求救。从嘶声力竭,再到渐渐隐灭,似乎身子已经僵硬疲惫变得冰冷。那一声声,如同一把尖刀,刺向韩默。汩汩而出,一个个的血窟窿中,涌出了更多温热的鲜血!

    他在天旋地转之间,任由那些从心口滴下的血液渗透到冰冷的泥土之中。

    “你在哪啊!”

    “你在哪里啊,韩默!”

    爽琅眼神一暗,胸口似有一团炙热,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其融化开。她跟随着女人的呼声,眼中闪过一丝癫狂,如同噩梦一般,纠缠着她。

    “救救我,救救我……”女人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她知道她没了力气,再也喊不出来了。她胸口之上,又被戳了一刀,五脏六腑全被挖空。

    韩默搂着爽琅的臂膀,怕她像那女人一样活生生的消失,心中滑过一丝苦涩。

    “情为何字,生死相许……”那最后一句话,风一吹就散了,又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男人尖酸的嗓音刻薄地说:“她死了。因为你根本没有去救她!这真的是报应!原本我在张门村外的那条江河呆的好好的,你却硬生生赶走了我!我当然要报复!你知道我怎么报复的吗?我上门挑衅你,你就轻易中调虎离山之计了。你与我纠缠几日有余,怕伤害到你夫人和她腹中的胎儿,便把两人转到了你结界之中的峡谷。我也是河妖,有水流淌过的地方,我通通都知晓!是我告诉了村民!那妖女没有死!”

第七十三章:反击

    火光冲天,那穿着单薄衣服的女人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挣扎。她眼神中充满了凄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周围的村民热情高涨,嗓音陡然拔高:“杀了她!杀了那妖女!”

    “当年怎么还没有淹死!一定是她,让村子连年大旱!”

    “对!烧死她!”

    绵延不绝的声音,如同洞穴之中的隆冬让人寒颤。

    火把如同流星一把扔向无助的女人,她不再挣扎,似乎认命一般,手里拿着拨浪鼓,咚咚咚的敲打。眼里含着泪水,滴落下来如同水晶一般。

    韩默冷眼看着。

    这是,我的过去吗?

    这些与梦中十分相似,从男人的口中也得知了前因后果。料想一定是自己当年看不惯这男人强取豪夺,非但没有造福百姓,而且还趁机作乱,妄想让愚昧的村民通过河伯娶亲的方式给自己送来几个黄花闺女。他把男人赶走后,正好遇到了被扔下水的女人。

    那就应该是她的夫人。

    “啊”爽琅的声音撕裂了韩默的冷静,她突然捂住肚子,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衣服,有气无力,泫然落泪:“疼……”

    “好疼啊……”

    韩默一惊,“爽琅,你怎么了?”

    “肚子疼!”

    爽琅的肚子如同感受到灼烧一般,内脏搅和在一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积压着,要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她的动作犹如那被村民团团围住的女人,两人一模一样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我好疼啊……”她跪在地上,泪眼朦胧抬头看着韩默。

    她的面容与那女子重合,一时间分不清楚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韩默蹲下,敛气屏息,他把手放在爽琅的腹部,轻轻的输送着治愈的妖气,“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了……”

    那些妖气如同涓涓的溪水,抚慰着被火灼烧的心脏。

    似乎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一般,韩默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十分熟悉,仿佛无数次抚摸过姑娘的腹部。她渐渐的暖过身来,用力说道:“没事。”

    可是话音刚落周围浑浊的空气暗了暗,渗透出点点寒意,韩默有所警觉,下意识地用手格挡。

    只听见“铿锵”一声,一道如同利剑一般的水流从他的胳膊划过,射向了旁边的泥土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韩默站起身,脚边浸出点点清泉环绕着爽琅,如同一个护盾一般,包裹着娇弱的姑娘。

    周围的黑雾和河水带着诡异浓郁味道,原本是漫无目的的飘散,结果突然聚拢成一个个人形,悄悄怏怏地站立在韩默面前。那人形颇为逼真,手拿兵器,齐刷刷的像韩默冲过来。

    “杀了他!”那男人怒吼着,河水化为剑刃也一并刺杀过来。

    韩默身上的妖力瞬间扩散,形成巨大的气流,顶上吞噬而来的河水。两者接触,居然如同放电一般劈里啪啦发出阵阵爆炸的声音。他周围清澈的水流,似乎是仙女的裙摆,毫无定影,顺着拿黑色河水的缝隙流淌过去,所过之处,黑色变成了虚无,消失不见。

    他修长的指尖冒出来两团深蓝色的火焰,光影翻飞,四散开来。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那蓝色火焰仿佛极光一般,把天空染得绚烂夺目。

    清澈的水花化成剑芒,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刺破来势汹汹的黑雾。

    那男人不由得一怔,手上迟疑了两下,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伤得我了一次,就能上第二次吗?”黑雾在他身旁迅速集结,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

    韩默手中的火焰急倾而出,总是那人有水牛般气力,想要将这看似轻飘的火焰直推开去,但是也无济于事。他毫无表情的说:“我能伤你一次,就能伤你第二次。”

    那男人原本还呵呵笑着,看着火焰无法燃烧起肮脏的淤泥。

    倏然,蓝光一闪,火焰消失。

    男人以为燃烧殆尽,正在窃喜,结果突然神色一变,唇角呼啦啦的涌出鲜血,那破碎的火焰竟然从水中蜿蜒而出,捅进了自己的心窝,瞬间燃烧起来!

    他接连惨叫,全身发麻,身体被吞噬包裹,冒着的泥泡轰轰啦啦的爆裂。

    “呵呵呵。”那人倏然笑了起来,一双血红色的双眼强撑着望着冷漠的韩默,牙缝里挤出声嘶力竭的嘲讽:“你回头看看!”

    韩默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把爽琅护在身旁,那燃烧着的黑水十分凶悍的突进,滚滚音波如炸雷。爽琅看着扑面而来的威胁,却不知道如何动弹。

    千钧一发,他一个旋身正要把爽琅拉到自己怀里,可是那黑水先到一步,如同蚕蛹一样,瞬间紧紧缠绕住姑娘。

    韩默的蓝色火焰在周围燃烧,原本要刺伤敌人的武器,却伤害了心爱的人。

    “啊”

    爽琅痛苦的尖叫,声音断断续续从黑水之中传出。

    韩默不敢轻举妄动,他充满杀气的眼神射向不远处的男人,“你想怎么样?”

    那人呵呵呵乐起来,“你已经杀了她一次了,要不要杀第二次?今天赶上了好时候,我居然还一下子两个都遇见了……哈哈哈哈……你不是知道你夫人被村民杀死后水淹张门村吗,如今你怨不得别人了,只能怨自己!要杀死自己吗?”

    他的声音像是诅咒一般。

    韩默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黑水,绝望又悲戚,仿佛被困于囚地的孤儿。

    爽琅痛苦的呻吟。

    身体颤栗而火热,要融化成一滩雪水。

    与韩默脑中那女人最后的呼喊重叠在一起,精神有些恍惚。

    “我杀不死你,我还杀不死她吗!”那人看着韩默隐忍的表情突然心情大好,也顾不得自己燃烧的皮肤有多么疼痛。黑水裹着爽琅越来越紧。

    “不要!”韩默大喊着,没有什么可以浇灭用它妖力燃烧的火焰。他周围瞬间凝结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可是还没有接近爽琅,就迅速蒸发成气。

    “轰”猛然一声巨响。

    那黑水如同破碎的瓦罐炸裂开来,爽琅身上团团蓝光,看起来旖旎绚烂。她蜷缩在一起,发丝指尖飘散着清冽水感,冷彻又温柔的味道。

    巨大的旋流在爽琅中间旋转扩散,她的腹部像是一个漩涡一般,轰轰烈烈的散发着妖力。似乎强大到无以复加一般,反弹之间,绚烂的白光如同日出的光芒一样闪烁。天地之间的巨浪,裹挟着她浅浅的低音,排山倒海一般把男人的黑水屏障打的支离破碎。

    隐隐约约,她和他都听到一个孩子的笑声。

第七十四章:孩子

    那孩童的小声虚虚幻幻,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什么情况?”那男人也是吃了一惊,眼见爽琅的腹部隐隐的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爽琅一惊在震动之中昏迷过去,只不过那团颇有力量的妖气在半空之中飞舞。

    韩默定睛一看,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妖力,却不知如何在爽琅身上,也不知眼前这究竟为何物。

    浓雾笼罩间,泠泠澈澈的妖气倾斜洒下,把那男人打的措手不及,节节后退。他怎么会见过如此诡异轻盈的武器,顿时就要化为幻影逃脱。

    但是那团妖气如同孩童一样,洋洋得意的笑嘻嘻的追了过去,身上的蓝色火焰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别过来!别过来!”男人瞳仁被血色占据,狞恶的面孔充满了惊慌。虽说是有备而来,但是怎敌横空杀出来一个奇物!

    只见那妖气在接触男人的一刹那瞬间幻化为一团火球,把那人从脚到头仿佛藤蔓一样顺势燃烧。男人的脸流下浓稠的液体,他哭爹喊娘着,大叫:“饶了我吧。”

    只不过那火球轻声吐出来了,一个幼稚可爱的声音:“不!”

    软软绵绵的,像是个糯米团子,但是背后又充满了力量。

    男人在燃烧之中高喊着烧为灰烬,河道瞬间干涸,一点江河的痕迹都不曾出现。韩默护在爽琅身旁,把她抱在自己宽阔的怀里,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仿佛刚才的那一切与自己都没有关系,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至关重要的。

    那妖力火球在空中停了半响,噌噌噌的像是团毛茸茸的兔子,蹭着韩默身旁的清澈的水流慢慢的,试探的飘了过来。缓缓地,渐渐显示出了一张可爱的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韩默。

    忽闪忽闪的,看起来有点傻头傻脑。

    韩默还没有说话,它就洪亮的声音咧嘴笑了起来:“你是我爹吗?”

    虽然他心里并没有想到自己何时何地有了个孩子,但是这团妖力的气息是无法骗人的。他还没说话,那团妖力居然蹭到了自己跟前,摇晃着脑袋说:“你是吗?”

    “你觉得呢?”韩默觉得有趣,逗了逗他。

    不知道爽琅肚子里怎么冒出来了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嘻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想也是,毕竟你搂着我娘呢。”

    韩默看着沉睡在自己怀中的爽琅,笑了笑。

    他轻点地面,便腾云驾雾起来,衣角在空中微微摆动,碎发飘散,那妖力安安稳稳的飞在身侧,像是一个蓝宝石一般,有些担忧的问道:“我娘怎么了?”

    “她太累了。”韩默回答,他原本想把人带去医院,突然想到孟蜀的客栈是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那小孩虽然还是火球的轮廓,但是一眨眼的功夫,手和脚都长了出来。听见韩默如此回答,脑袋上“嗖”的冒出来三团小火焰,小声音糯糯中带着生气:“都你是没有照顾好我娘!要不然还需要我保护她!她还会累成这样?”

    韩默愣了愣,也没有想到这团小东西如此伶牙俐齿。

    穿过云层,怀中的爽琅不安分的眉头紧锁。

    孟蜀正坐在庭院之中,变幻出来了两个分身和祝赤打麻将。

    “胡了胡了,来来来,给钱……”她伸手像祝赤要着,脸上红彤彤的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刚才祝赤陪着她大包小包在skp买了两个包,三双鞋,还有一件连衣裙。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昆仑,祝赤可从来不知道人间女人换季需要大包小包的买这么多东西。

    最近因为一位女网红的合影,祝赤在网站上大火起来,原本长相就有棱有角,身材高瘦,手臂肌肉如同希腊雕塑一般,眉宇之间透着疏朗之气,但是却又十分精致。排队上门的广告合作商络绎不绝,但是因为“恶毒”的老板娘孟蜀不放人,所以只能作罢。但是,所带来的流水和蜂拥而至的花痴数不胜数,乐得孟蜀天天合不拢嘴,今日还亲自下厨好好款待了这个“摇钱树”。

    祝赤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跟着孟蜀傻呵呵的过日子也不错,就享受着孟蜀开心时带来的小小恩惠。

    韩默抱着爽琅从天空而降,落在了泳池的水面上,却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孟蜀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你俩会来找我。”

    “梅姨。”她轻轻喊了一声,“照顾好爽琅。”

    梅姨在身后慌忙要结果爽琅,韩默却执意不肯放手:“我抱她吧。”

    几人进了一件明亮的客房,爽琅被韩默轻轻地放在床上。他用纸巾为她擦去了额头的冷汗,手指轻描过她细致的眉眼,盖好了被子。

    身旁的小孩也凑过去看了看,又瞅着深情款款的韩默,眼神里一副“早干嘛去了”的样子。

    刚才孟蜀以为自己是眼睛晕了,突然见到凭空出现的,火焰轮廓的小孩好奇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

    “什么叫哪里来的?”小孩大叫起来,那其实像是一条巨龙要喷火一般。

    孟蜀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那小孩愣住了,“然后……然后是什么意思……我是从妈妈肚子里来的……”

    这话停在孟蜀耳朵里,简直无法辩驳。她点点头,一脸“你从哪里生出来个孩子”的表情看了看韩默,见他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反应,便着手查看躺在床上的爽琅。

    “让她休息休息吧,确实没事。”

    “我陪着她。”

    “不行,我要给你看个东西。”孟蜀转身,引着韩默要离开,之后又补充一句:“这里又梅姨,你放心好了。”

    小孩不乐意了:“你凶什么凶!”

    孟蜀像是哑巴吃黄连一样,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小火孩儿:“我没有凶人啊。”

    “妖怪!”

    “阿姨!”

    那小火球絮絮叨叨的跟着孟蜀旁边,吹着风,喊着话。

    孟蜀一脸无奈的看了看周围,自己本来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罢了罢了。

    “所以,他到底哪里跑出来的?”孟蜀间和小孩没法沟通了,一边走,一边问韩默。

    他笑了起来,眼神中不常见的温暖,“爽琅的。”

    孟蜀猜到了,但是皱了皱眉,这团妖力显然不是今天才诞生的啊!突然之间,却又恍然大悟!

    孩子!

    他怎么有个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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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946/ 第一时间欣赏乐游客栈最新章节! 作者:孟白河所写的《乐游客栈》为转载作品,乐游客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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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客栈介绍:
昆仑又西三百七十里,曰乐游之山。桃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是多白玉。在北京城的胡同深巷,有一处古老的四合院客栈。朱漆红门,琉璃青瓦。金丝楠木的牌匾上写着“乐游客栈”几个大字。千百年前,人妖神大战。从此世间一分为三,神居于昆仑,妖息于黑暗。人忘记了在这场战争,以为妖神不过是远古传说,在中原沃土上生生不息的繁衍后代。人、妖、神,终究会相恋。百年寿命,转瞬即逝。然而传说,乐游客栈无情无欲的老板娘,出售一项“姻缘服务”。若是下辈子还想在一起,就需要来到客栈,缔结契约。供奉最宝贵的物品,以修行的妖力和记忆作为起誓。无论千辛万难,只要能够白头相守,付出一切都值得。帮助那么多今生前世,只不过那老板娘的情爱,千年之前就已经熄绝了……乐游客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乐游客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乐游客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