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你爱她吗
咳咳咳,孟蜀清了清嗓子,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喊了一句祝赤,让他去把自己书架上那本最为厚重的书搬过来。祝赤点头答应,当当当的跑上楼去。
“韩默,”她好奇地看着他,“你可想起来什么了?”
他摇摇头,似乎不知道孟蜀究竟在问什么。
她又转转眼睛,心生奇怪,按理说两人相爱之后,以前世的妖力做为承载和引子,便可以恢复记忆,但是看来,怎么两人好像还心有间隙一样?
到底是缺少了哪一步?
孟蜀的目光停留在韩默的身上。
被一个女人如此炙热的看着,他的心里却有一丝不悦,“你刚才说给我什么?”
“你爱她吗?”孟蜀突如其来问道,她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自己也不确定。
韩默不假思索的回答:“爱。”
在他心里,似乎这么多年来就在追逐爽琅的影子,即使两个人刚刚认识。他越来越笃定那梦境中,那幻境中的女子,就是她。为什么他书架上的古老的县志会有张门村,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的画下那么多的爽琅的画像?
若一次是无心的巧合,那么多次的重复必有原因。
他知道,自己丧失了一段记忆。
而刚刚的战斗之中,那浑身焦灼的男人所说的话,当真是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孟蜀见他如此笃定,笑了笑,虽然她心里也十分不解,但是摆摆手,“你在这里等等吧。”说完转身去密室的书架格子中寻找自己前些日子才看到的,标写着“河妖”两个字的木箱子。
原本,根据契约,孟蜀是不会把这些心爱之物归还回去的,但是在见到那一团小火球之后,她便改变了主意,似乎内心也生出来温温暖暖,春风化雨的东西,柔和的滋润着。
她拿出来一个镶嵌着珍珠,金丝银线刺绣着水草和小鱼。红色丝绸的小肚兜在她手中沉甸甸的,反射着珐琅灯光,照在他而脸上十分明亮温柔。
“小家伙……”她喊了一句。
那小焰孩儿倒是听懂了,奶声奶气的在空中旋转:“叫我做什么!不要叫我小家伙!”
孟蜀心里好笑,看着小孩儿聪明伶俐的样子,朗声反问道:“那你有名字吗?”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最后又哼了一句。绕着韩默蹭了蹭,像小猫一样不愿意过来。
孟蜀好声好气的,拿出一副姐姐的样子招手:“来,过来,要不你爸带着你一起来?”
小孩儿虽说与韩默天生亲近,但是也不过才刚刚见过,虽然知道这是他爹,但是心里也有点不情不愿。但是,相比起那浑身散发着恐怖妖力的大姐姐,他更愿意呆在韩默身旁。
见一大一小都不动,爽琅只得捧着肚兜走出来。
她把肚兜郑重其事的交到韩默的手上,他皱了一下眉头,手微微的颤抖,似乎拿着的是一件稀世罕见易碎的瓷器,让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肚兜上的水草波浪栩栩如生,还有贝壳珍珠的色泽看着旖旎华贵。
熟悉。
很熟悉。
就是,缺点什么……
韩默默不作声地想,他手指搓揉着布料,轻轻翻过来,突然之间陡然明白,差了名字!
肚兜内侧卷边的地方刺了一个未完成的“韩”字,似乎是刺绣的夫人忙着洗衣做饭,就把肚兜放在了一旁准备明日再刺,谁知道却突生了意外。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又惊又悲,余光瞥见小孩似乎也耷拉着脸坐在他的肩膀上。
他心中一涩,鼻根有些酸胀,喉结滚动,眼睛酸涩。而那小孩,也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爹爹的情绪的千变万化。
“来了来了!”祝赤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就是在害我!哪里是拿什么书!就是让我背了一个书柜下来,你看看你那屋子里,就这一本书,选都没得选!”他跳脚抱怨着,怒气的声音引得孟蜀嫣然一笑,恍入他的眼帘。
水晶灯透明清澈的光亮披在孟蜀身上,她浅浅的笑着,眼神里无辜之中又带着几分讥诮,让祝赤一时间忘了要抱怨些什么。看到她站在原地,光晕之下亭亭立着,就连空气之中都是甜味。
“你来,你接着!”祝赤喊了一句,之间木楼梯上嗖嗖滑下来一本巨大的书册,泛黄的纸页没有尘土的味道,但是却掀起一阵风浪。
孟蜀的房间平常人是不能进的,所以众人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书册,牛皮封面上反腐的圈圈点点花纹,像是什么巫术秘籍。书正正好好卡着宽大的楼梯滑下来,孟蜀脚下一抬,“啪”的止住了滑动。小手拖着书上的带子,像拉着一头巨型猛兽。
祝赤眼睁睁的看着孟蜀的白皙的手臂用力拉出来了肌肉的线条,珠光身体乳把整个人趁的像是星光下凡一样。
祝赤歪着头问:“做什么?”
“查书!”孟蜀回答。
“查什么?”
“看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难道现在不应该韩默和爽琅恢复记忆,安安心心过日子了吗?怎么还是两个人谁也不回忆不起来,难道是不爱了?还是妖力出现了问题?
孟蜀跪在地上,一张张翻着比她还大的图书,裙子勾勒出美好的身形。书上奇奇怪怪的,像是飘带一样的文字已经失传许久,就连韩默也只听说,却不曾见过。书上绘画着各式各样的小巧图片,甚至,还有半人半妖的故事连环画。
韩默虽然听她毫无逻辑的说了这么久,但是却依旧无法明白如今的状况:“你找什么呢?”
“你真的爱爽琅吗?”
“当然。”他对这个问题有些生气。
孟蜀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应该恢复记忆才是!”
她原原本本给韩默说明了前世今生的姻缘契约,然后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说:“你没有想起来什么,但是我确实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按理说我还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事情,你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韩默倏然豁然开朗,那些梦境与幻觉,确确实实是自己的记忆。
那夫人,就是爽琅!
第七十六章:小肚兜
“假如妖力不在人类体内,则恢复记忆的几率减小为零……但是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妖力会跟随着人类进入轮回,投胎转世……”孟蜀认真读着,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她眉心轻皱,喝了一口身旁的咖啡,继续读:“并不清楚契约是否还会继续……”
“嗯?”孟蜀惊了一下。
这本书是当年一个姻缘妖送给自己的,可是她毕生精力汇总而成,里面像是一个医学百科,还有案例分析,然而,这种情况的记载居然是没有的?
她感觉自己有些晕厥。
韩默站在一旁,听着孟蜀嘀嘀咕咕的说着,心情烦躁,拎着小孩儿去了爽琅休息的房间。小孩儿屁股上冒着火花,劈里啪啦的像是冬日天空的烟花绽放。
他坐在床头,目光柔软的落在女人身上。
小孩趴到了自己母亲的旁边,由于折腾了一宿,也晕晕的吧唧嘴睡了过去。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曾经的过往?
他说是我伤害了你。
我却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韩默的手轻抚上爽琅精致的眉眼,她淡淡地睡着,嘴角因为安逸挂起来了微笑。
肚兜放在了一旁,他揉揉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拉起爽琅的右手,握着,温暖着,似乎把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
小孩迷迷糊糊,睡不着却又醒不了,动来动去。韩默害怕把爽琅惊醒,只得抱起来小人,目光突然撇见那肚兜,鬼使神差的把红色的丝绸带子绑在了那冒着火焰的小肚子上。
“嗯?”小孩颤抖了一下,突然睁开大眼睛,有疑惑的低头看看自己柔软的肚子。
韩默顿时一惊,脑子像是过电一样,他心脏突然间剧烈的跳动,眼前的一切产生了重影。手臂上的血管凸起,体内沉积的妖力爆发如同炙烈的爱意和热情一样,晃晃的跳动出来,要让整个屋子沾染上江河的气息。
那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在打好一个漂亮的绳结,把肚兜为孩子穿上之时,似乎,似乎他完成了毕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咦?”那小孩儿摇头晃脑的,扯着丝绸带子玩耍。他身子热热的,嘴里像吃了棉花糖一样甜蜜蜜的。
爽琅的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
韩默掩饰不住的惊喜:“醒了?”
她红着脸,点点头。
转瞬之间,眼泪却擒了出来,她怔怔地看着韩默,对上他关切的眸子。夜晚的风从窗外吹起来,白色纱帘上的贝壳风铃呼啦啦的演奏乐曲。她猛然坐起身,凑像韩默,朱唇微启:“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
她松一口气,“那就好。”
“我刚才梦到了有个……我有个孩子……不,不是,是咱们有个孩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突然害羞起来,脸颊如同朝霞一般燃烧到了脖颈,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神情,又轻松起来,自顾自的低头笑了笑,“我好似看见,我在给他缝着一个红色的肚兜……”
“咦?娘亲,你在说我吗?”
刚才他一个人玩,像个小猫一样钻来钻去,竟然蹭到了爽琅的被子里面。“噗”一声冒出脑袋,蓝色的火焰燃烧成五瓣鲜花的模样,忽闪忽闪的瞧着爽琅好奇的观摩。
她怔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摩上去。虽然,这与她刚才脑海之中的孩子差别有些大,但是从这模样仔细瞧过去,却又是一模一样。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脑袋上的小花,小孩子却“噌”的一声,一溜烟跑到了韩默的怀里。
他摇着脑袋,“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爽琅疑惑,“怎么了?”
“会烧到你的。”小孩子认认真真地模样,逗笑了两人。
她摇摇头,仿佛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伤害自己的事情,淡淡地说:“你过来……给我瞧瞧。”
小孩抬眼望了望韩默,似乎在寻求他的允许。韩默点点头,“去吧。”
他象是一阵小小的烟雾,旋风一般蹿到了爽琅的怀里。爽琅瞧着小孩子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生出一暖流,她用手触碰小孩柔软的肚皮,柔滑的肌肤弹在她的指尖。突然注意到这肚兜上的水草图案有一处明显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割断了,她喊了一句:“孟蜀,有针线吗?”
“有的!”梅姨回答。
孟蜀此时还在研究那不开窍的书,已经快要趴在书卷上昏睡过去了。
祝赤在旁边咯咯咯乐着,给她一边读,一边盖上了衣服。
爽琅接过针线,她没有学过刺绣,但是手指灵巧,穿线引针。梅姨递来的丝线刚刚好好是银色的,仿佛月光抽丝沉淀而成。爽琅坐在床上,脸上如同施了粉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精心的一针一线绣再肚兜上。
小孩子一动也不敢动,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每绣一针,爽琅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她一生之中就在等待这个时刻。
一针,一针……
她心里如同七十度的温水融化了的蜜糖,腻腻的,温暖了空落落的心脏。未完成的刺绣,在她手上如同死灰复燃一般明亮起来。
突然间,很感动。
她不自觉地,噙着泪,想哭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悲伤。
最后一针刚刚完成,她突然抑制不住泪水,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捂着通红的眼眶,不断的抽泣。而那小孩先是一惊,却感觉浑身热热的。
他弱弱的喊了一句:“娘亲……”
爽琅哽咽的看着他,倏然答应。
她脑海之中霎时间掀起的风浪,惊涛骇浪席卷而来。那最后的一针一线是一把开启她前世的记忆的钥匙,只有执念解开了,才能缓缓的看到全部的风景。
“找到了!找到了!”祝赤摇晃着孟蜀,把她从梦里的桃花源又拽回了现实。她一把抓住主持的肩,“哪里呢?”
她这边还没询问个清楚,却听见楼上爽琅高声念出了韩默的名字。
饱含着深情和回忆,依恋和不舍。
如同浮云一般缠绕着客栈,却又沉甸甸的让人心中安稳。
孟蜀挑眉:“恢复了?”
第七十七章:结局
孟蜀和祝赤冲到楼上之时,爽琅和韩默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在爽琅呼喊出他名字的一瞬间,韩默就连天空湛清,河水湍急的细枝末节都回忆起来。
他的面庞上布满忧虑神情,爽琅的眼泪狂涌而出,她从心底念着这刻骨铭心的两个字,韩默。
无论今生还是前世,都是无法割舍的。
今生前世,前世来生。
太久,太久没有人饱含热泪的,似乎用尽全部生命的呼喊着自己。韩默的眼眶微微湿润。爽琅颤抖着双唇说不出来,眼泪断线一样滴滴落落的留下。她的心好似揉碎了,又被包扎起来一样,哽咽的念着她的名字。
“韩默。”
“嗯。”
“韩默。”
“我在。”
“你来晚了。”
“对不起。”
你来晚了,那天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但是你总就还是来了,我还能拥抱着你,缱绻着。
她心中柔情百转,前世最后一面的苦楚已经消失不见,心中一篇祥静,泪眼汪汪的看这韩默。
他为她抹去泪水,缓缓的念出了魂牵梦绕的两个字:“夫人。”
爽琅嫣然一笑:“我在呢。”
孟蜀正正好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也不住的上扬,她的手不自觉的环绕着祝赤的手臂,微微的侧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真好。”
“我要走了。”那小孩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眼泪冒出白烟,消失在空气之中。他声音洪亮,嘴角向下撇着,像是一只没有人要的耷拉着尾巴的狗。
“啊?”爽琅没有反应过来,刚见面,怎么又说要走了?她心里知道这是她前世的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还没有亲亲昵昵的搂着,怎么……
“娘亲!”小孩子摆出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露出笑容,但是哭腔暴露了悲伤的事实。
孟蜀解释道:“姻缘契约是把妖力存载在人类体内,承载着记忆,方可在相爱之后融合释放。但是,当年你应该早就把一部分的妖力放在了爽琅体内为了保胎吧。”
韩默点点头。
“然而,当年孩子和爽琅一同丧命,而妖力随着爽琅进入了轮回。她关于这个孩子,她心怀执念,你也是。所以,妖力只得优先保护这未曾出世的孩子。待到执念解开,自然可以恢复记忆。”
那肚兜,就是一份执念。
爽琅一直后悔没有给孩子绣出来一个完整的图案,而她也没有见到韩默最后一眼。幸好那肚兜被韩默作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孟蜀,要不然两人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原本,这个孩子不过是一团妖力承载的魂魄。
妖力归位,孩子也要消失了。
小孩子哭丧着脸,抱着爽琅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说:“娘亲,你要记得我。我会回来的……”
韩默俊眉微蹙,抚摸过孩子头上的火焰。
“会的。”
那小孩突然又嘻嘻嘻笑了起来,“十个月后,十个月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孟蜀轻轻咳了一句,打断了众人:“确实,要不然这副模样,也没有办法在人世间上户口啊……这人间的事情可麻烦了……你想想,你得去派出所……唉唉唉……推我干嘛!”
她是真心实意的说话,在人间混迹了这么多年,时常被这些并不熟悉的称谓搞得焦头烂额。不过,这么不合时宜的话,祝赤不让她说完破坏氛围,就把她拉出去。
那小孩腾的一下跳起身来:“咱们可说好了!”
爽琅看着他活泼的样子,憋着悲伤的劲,点点头。
小孩在众人仿佛流星一般,冲着爽琅的身体冲了进去,完好的融入了爽琅的体内。一股暖流,骨子的血液滚烫滚烫的燃烧起来。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又满目柔光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笑意芊芊。
韩默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爽琅轻轻哼着古老的歌谣,看着眼前的男人,玩弄着他鬓角的碎发。她声音穿越过了百年,所有曾经的疑虑迎刃而解,“我终于,等到你了。”
夜晚的风静静地吹抚,窗外静谧的夜色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炳文等人贩卖尸体,拐卖人口的团伙被警方一网打尽。唐潇潇的尸体也终于得以安稳下葬。爽琅无力的感叹着,在墓碑前面放下了一束白色的花。韩默站在身后,黑色的风衣勾勒着高挑的身形。他低垂着眼眸,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爽琅慕然回头笑了。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吧,回家了。”
我叫韩默。
有一个地方叫张门村。
村门口有一条弯弯绕绕的河流,村民们靠着这条河流休养生息。
我本来无意涉足那条河流,但是听闻那里河妖,仗着村民们的对于河水的敬畏,连年泛滥又或者干旱。那时看不惯这如此猖狂的河妖,便自己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恶斗了一场,那人不敌,灰溜溜的逃走了。
从此,我便居住在张门村村门口那条宽阔的大河中。
日子平平静静过着,我在村子不远处的山里发现了一片峡谷,河水的支流的小溪刚刚好好可以途经那里。春天开满了粉色和紫色的花,从地接到天上,鸟语花香,莺歌燕舞。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兔子和小鹿从身旁跑过。
偶尔,偶尔的时候,会用丹青为这里画上一副水墨。
那一天,很吵闹。
流淌的河水间,都飘着唢呐和敲锣打鼓的声音。听说人类结婚娶亲之时,便是如此。我瞬间河水看过去,去看见一顶红彤彤的轿子摆在黄土地上。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凤冠上的点点珠花反射着霞光。
她挣扎着,怒吼着,却又无力反抗,被村民们狠狠的摁压。
那个娇小的姑娘裸露出来的肌肤被村民的手掌禁锢成了紫红色,粗麻绳划破了她的手腕。她眼神中的无助,悲伤,像一把锥子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从未见过如此哀怨又淡然的眼神,似乎对这个世间已经深深的绝望了。
第七十八章:结局(下)
她被扛着塞进了轿子。
轿子被麻绳和石头裹了一圈又一圈。
那大红色描摹着龙飞凤舞牡丹花的轿子在风中飘摇,上面的流苏被刮得混乱。村民们抬着轿子,哐当一声扔入了河中。轿子下沉,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轿子落入水染红了一片,如同鲜血一般,在河水之中扩散。
我顺着水流游了过去,解开绳索,看见里面的姑娘紧闭着双眼。
后来,我才知道河伯娶亲的传统。
这么美好的姑娘,被硬生生拉入了漩涡之中。我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把她从那红色的牢笼中脱出来。她的凤冠从头顶脱落,长发飘飘仿佛漆黑的瀑布。
既然是给河伯娶亲,私心来讲这如花似月的姑娘,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夫人了。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唤着“夫人”两个字逗她。
她朦胧的睁开眼睛,皓齿明眸,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像是画上的人一样。我把她带到了峡谷之中,迷糊之中,她又晕了过去。我抱着她,一个红色的拨浪鼓从她鼓鼓囊囊的衣服中掉了出来。咚咚咚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旁。
我看着熟悉,才想到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百无聊赖用鱼皮做了一个小小的玩意。它一定是顺着水流吹到了岸边,被这个姑娘见了去。我把小鼓别在腰间,把姑娘放在了岩石之时。她睫毛上凝着水珠,肌肤比月光还要白。
不久后,她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看,以为自己是死了,却又发现自己还活着。我站在她的前面,逗趣着。她表情有些木纳,呆呆板板的,却又害怕我伤害他。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只不过一直浮萍一样的无依无靠,对于太多的事情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淡然处之。
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柳叶眉扬起,小声问了一句:“什么?”
我像是捡回家了一只流浪的小野鹿,受尽了世间的折磨,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我又重复了一边:“夫人。”
她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大红色的嫁衣,又看看我,点了点头:“你是……河伯?”
我笑了。
大声笑了起来。
她看见我的样子也笑了,捂着嘴。夕阳落在她的脸上,把她整个人照的暖烘烘的。
后来,她真的成了我的夫人。
她渐渐的敞开心扉,告诉我她很小很小时候的故事。她自幼父母早逝,乞讨为生,若是吃饱了饭边有力气做一点刺绣活儿,或者一个女孩子家去别人家打短工。原本,她是这个村子存在感最低的那个人,结果突然一日,说是河伯娶亲又要选新娘子了。
众人盯上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她最初哭喊着,想要逃离此处。结果又被壮实的村民抓回来,毒打一顿,又关到了房间里。慢慢的,她已经对这里失去了希望,一心等死。她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哀戚,深思涣散。却又紧紧的抱紧我,喊着我的名字,说幸好我遇见了你。
我问她,不在乎我与你们人类不同吗?
她笑着比桃花还要娇艳。
人生幸福知足,不过如是。
没有告诉她的是,为了惩罚这些并没有善待她的村民,我让河水枯竭见底。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时常烤鱼给她吃,撒上一把盐,她能啃得满嘴都是油光,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眼巴巴望着一条又一条。她也会去山上给我采一些野生的果子,虽然我不吃他们,但她总是固执的把这些如同琉璃一般的橙子苹果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咯咯咯的乐着。
后来,她怀孕了。我们商讨着给孩子去什么姓名,给孩子一针一线绣着可爱的衣服和鞋子。孩子在她的肚子里踹来踹去,我输送了妖气为她保胎。
然而,风云突变。
那天夜里,这张门村曾经的河妖放不下这块宝地,毕竟这里的人们隔三岔五的就祭拜河伯,扔下去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又鲁莽的闯到了这条河,气势汹汹的准备与我大战一场。原本以为一两天就能结束的对峙,硬生生拖了三天。
我二人生活在河底的世外桃源,但是我害怕风浪波及到夫人,便把她送到了我们秘密的峡谷之中,让她安心养胎。我跟她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点头,让我小心点。
她信任我,却没曾想这是我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夜里,我的火焰燃烧着那河妖的身躯,他哭喊嚎叫着,恶狠狠的盯着我。我竟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想要去山谷之中看一眼。但是又想这场争夺马上就要结束,如若杀死了河妖,以后便安安心心的可以抱着她,便又与他进行纠缠。
突然间,山谷火光漫天。
他狂笑着,告诉我,如果再不回去,自己的夫人就要死在火海之中。我倏然仓皇失措起来,丢下河妖,乘云而去。我让河水从天而降,落在峡谷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众。我仿佛听见我的夫人在呼喊,在等我回来。
我听见村民们喊着妖女,她本该死了,却好好的活着。他们说,要烧死她。我听见村民说,就是因为她,村子才大旱,颗粒无收。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不敌火势。
可是,等我赶到之时,已经一片狼藉。
她躺在树下,已经没有了气息。
仿佛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村民们被洪水吓得已经渐渐褪去,她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未完成的,给孩子的红肚兜。我抱着她的尸体,假装她还在我身旁。如果我没有离开她,她就不会死。但是说什么都晚了。
河水从天而降,淹没了张门村。
世间,再也没有这个村庄。
最后,我找到了一家姻缘客栈。老板娘是一只妖,她笑着跟我说,只要奉献出记忆和最宝贵的东西,那么一定会帮助我找到她的下一世,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有来世,我希望早早的遇见她,不让她受那么多的苦,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幸好,我遇见的还不晚。
第七十九章:昏迷
孟蜀病了。
她鲜少生病,若是妖生病了,那一定是魂魄出了问题。
她在床上说着胡话,客栈生意也是梅姨一个人在把持,虽说菜品和服务依然是上乘,但总是让人感觉有些不尽心。毕竟,梅姨也是十分焦急,却不知道如何治愈。她托自己的朋友找来了妖界的医生来看病,那医生是一只白鹤化成的,姑娘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样子,说话声音也奶声奶气的,踮起脚尖也不过踩到祝赤的腰间。
他这几日被孟蜀折腾的都没有合眼,连带着自己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见到医生来了,虽说不信这小姑娘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也将信将疑的指引路。那姑娘穿了一身洛丽塔的花裙子,厚厚的蕾丝像是山茶花的嫁衣。她竖着两个马尾辫,身上背了一毛茸茸的企鹅包。
那姑娘本来活蹦乱跳的,一路上连吃了几串客栈自治的冰糖葫芦。
谁知道一见到孟蜀,脸色迅速急变。刚才还在谈论着着客栈的历史,手拿把攥觉得自己见得多了,什么病症都治愈过,一定没问题。结果孟蜀苍白的脸躺在床上,她把小手抚摩上去,便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她突然眉头皱起。
祝赤一见她神色紧张,慌忙问道:“她怎么了?”
小神医喃喃道:“前些日子她还是好好的?”
“对啊,活蹦乱跳的,突然一下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祝赤面容有些憔悴,因为孟蜀晕倒的缘故,他全身上下也十分难受,心脏砰砰砰的充血,像是人间常说的心脏病。
小神医叹了口气,摇摇头:“她体内很奇怪,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魂魄。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在打架,在挣扎一样?”
“什么意思?”
“我怀疑,她的魂魄不全。”
梅姨大惊:“怎么可能!我已经跟着孟蜀上千年了,却不曾见到过像是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她几乎没有生病过,每天都精力充沛的,怎么突然一下我告诉她魂魄不全了呢?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样,那原先怎么没有任何症状。”
那小神医摇摇头,苦笑道:“咱们两个认识几百年了,你还不信我?她这魂魄似乎是少了,至于这么多年没出病症,我也不知道。其实,不瞒你说……我摸着这命,稀稀薄薄的……”
“你说什么?”祝赤一惊,就差点大声吼了出来。
小神医说:“我说,她魂魄不全也就罢了。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暗中吸引着她的魂魄离体,这才扰乱着她躁动不安。”她擦拭着孟蜀额头上的冷汗。
孟蜀紧闭着双眼,似乎真的生命在流失一般。
“你到底能不能治!”祝赤急了起来。
梅姨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别这么说话。”
小神医淡定地说:“你们着急,我也十分理解,但是这人你们也知道,如若找不到魂魄,找到什么东西吸引她的魂魄,也是可以拼尽全力搏一搏的。你俩好好回想一下,最近她究竟和谁有接触?”
“爽琅、韩默、蔚燕……没有啊,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祝赤回忆着,一旁还给孟蜀盖好了被子。熏香断断续续的萦绕在安静的空中,孟蜀的‘四季春水’流淌在祝赤的鼻尖。他突然间心中酸涩,这几日的期盼痊愈似乎都落了空。
“啊”突然间,孟蜀发出了尖叫。
她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着之前两人见到的碎片上的纹路。
皮肤仿佛里面要迸发出岩浆一般,印记红彤彤的显现在她的臂膀和脸颊上。
孟蜀整个身子有些扭曲,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床单。她的眼角流淌出来鲜血,紧接着是鼻子和嘴巴,一滴滴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她痛苦的呻吟着,身体如同灼烧一般,像是要被车裂一样,五脏六腑离开了身体。
祝赤慌忙的摁住她想要自残的双手,而小神医也一下子稳住孟蜀的额头,不断输送着妖气。
然而,孟蜀的身体像是一个黑洞,只收不放,无法溢满。小神医脊背发凉,冷汗硬生生渗透了衣服。她稳住双手,不断输送着能量,希望安定住狂躁的身躯。
孟蜀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妖力。
倏然,孟蜀“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溅了祝赤一脸猩红。
“啊”猛烈的妖力反噬,让小神医一个踉跄,腾空飞起来撞到了墙角。她揉着后脑勺,又冲过来,但是却被孟蜀身旁强大的气流所阻止。
孟蜀瞬间睁开双眼,眼底猩红,瞳孔紫气。
整个客栈顷刻之间被冻上了一层冰霜。
她微笑着,漆黑的头发飘洒在空中张牙舞爪如同一条条黑蛇。
这不是孟蜀。
这不是!
祝赤从她的眼神之中的,看不到往日任何熟悉的感觉。
孟蜀的手突然窝住一个寒光刺骨的匕首,入魔一般硬生生地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去捅。祝赤眼疾手快,直接握住孟蜀的手腕,锯齿般凌厉的妖力割破了祝赤的皮肤。浩浩荡荡的气流如同倾斜的洪水,看不见的火舌舔舐着祝赤的手臂。那如同摧枯拉朽般的力量,把梅姨和小神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孟蜀!”在暴风的中心,祝赤大喊着。
但是身下的人却不为所动。
她的力量,比往日还要可怕。
祝赤的青筋从手臂到额头瞬间突起,眼底的血管倏然爆开,他死死地盯住孟蜀空洞寒冷的双眼,高喊着她的名字。
外面的天空忽明忽暗,被妖力干扰到的小动物发出一阵又一阵毛骨悚然的悲鸣。
祝赤感觉到自己身体麻木,似乎手臂已经从身体分离开,但他依旧拼死紧紧握住孟蜀举起的手腕。被妖力削掉的皮肉啪嗒啪嗒散落在地上,祝赤深色的衣服被鲜血染成黑色,他脚下一洼猩红。没有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他嘴角流着涌上来,却又被活生生憋回去的血迹。
祝赤浑身伤痕累累,但他看着孟蜀的眼神,镇定又温柔。
他低沉的发出一声怒吼。
猛然之间,金光四射。
第八十章:光芒万丈
祝赤就连发丝间都隐隐的散着金灿灿的光芒。
瞬间小小的客栈光芒万丈,直冲云霄。
他瞳仁黑漆漆的泛着赤色的光芒,但那黑色又像是无穷无尽的宇宙。耳边如同窃窃私语一般响起孟蜀静静呼喊他的声音,声音悠远而长。
狂乱之间,孟蜀的青丝垂落,半遮半掩着面容。
她不受控制的呢喃低语,又狂死的狂笑起来。
祝赤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被妖力割破的手腕,鲜血染红了床单。
梅姨和小神医在身后大喊大叫着,却充耳不闻。
“孟蜀,你醒醒!”他对着她,焦急之中带着关切。
孟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里的刀刃却迟迟不肯放下。祝赤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手臂,阻止孟蜀刺向自己的胸膛。但是,她的力量超乎想象。
祝赤咬着牙,却很快,很快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怒吼一声,背后金光四射,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孟蜀的手腕的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他别无他法,看着癫狂而不知的姑娘,只能想着先让她放下伤害自己的武器。
然而,孟蜀并没有受伤,她眼神之中透出恶狠狠的气息。紫色的妖力如同九头巨蟒一般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与祝赤相互抗衡。金色和红色的光芒渐渐熄弱,妖力似乎有摧枯拉朽的气势可以冲垮一切。
“放开我!”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祝赤,这声音似乎不是从她的体内发出的一样。但是恍然间,孟蜀充满煞气的眼睛里又闪过了一丝丝哀怨和悲戚。
祝赤一愣,稍稍的放松手腕。
孟蜀却趁机攻击,妖力仿佛流淌的阴云,在空中翻飞舞动。他知道慌忙一躲,抽出手来,却看见孟蜀一眨不眨的把那匕首直直的要插入自己的胸膛。
他大惊失色,伸手就去阻挡。
距离她胸口还有一个发丝的距离,被祝赤赤手空拳接了下来。匕首发出的剑芒寒光冻得祝赤的掌心冰凉,温热的血液顺着开刃流到孟蜀的睡裙上,绽放出一朵朵红莲。他损耗太大,身子有点虚然。
“放……手……”祝赤抿起嘴角,艰难的从后槽牙中挤出了两个字。
刹那之间,祝赤身上的光芒冲天而去。那汹涌的力量四处波及,寂静的窗外狂风怒号,呼呼作响。天空开裂,直冲云霄。那光芒犹如烈日当空,又似天地之间的闪电,把整个人间照射的白茫茫的一天,睁不开眼。
孟蜀被祝赤的神力渐渐的包裹起来,他束缚住她颤抖的双手,夺取手中的匕刃。
她霎时间想要晕了过去,往后一仰,祝赤连忙接住她,缓缓地放到在已经七零八落,羽毛纷飞的床上。她又缓缓地睁开眼,祝赤的凌乱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孟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之中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熟悉。
她终于开口:“祝赤?”
“我在。”
“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血了?”孟蜀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眼神明亮,好似三月刚刚解冻的湖水。
“没事。”
客栈被金色的神力笼罩着,如同昆仑之上的万神宫殿一般。
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猛然之间,天上一阵电闪雷鸣,黄沙腾起,弥漫四周,硬生生把祝赤的神力压了下来。祝赤似乎受到了剧烈的攻击一般,一口鲜血喷在了孟蜀的胸口。
他的胸口突然之间被什么利刃穿过一样,凉飕飕的,疼痛到没有知觉。
滔天光芒转瞬消失。
他恍惚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墙壁。祝赤捂着胸口,孟蜀大叫着,慌忙扑过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转眼之间,祝赤眉头紧皱,手脚发白。
还没有从孟蜀苏醒的事实中缓过来,梅姨就眼睁睁看着祝赤不知道被那天上的什么罕见的刀刃击倒。慌忙拉着小神医来看。孟蜀气喘吁吁,刚刚苏醒,她眼中只有黑白的颜色。她的手轻抚在祝赤的伤口间,妖力从掌心源源不断的流出,覆盖于他的全身。
“没事的,没事的。”她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额头,让他模糊之间倍感心安。
祝赤用力的伸起伤痕累累的手,想要抓住孟蜀的手臂,却又无力的放下。
“你没事的。”
孟蜀的声音又回归了久违的淡定与稳重。
他微笑着点点头,把自己全身心交给眼前的这个女人。
“慌什么,死不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孟蜀抬头一看,肖佑机站在从半空中飞过来,落在了床前。
他眉眼间满是风霜之色,眼眸冰冷,如同一块顽石一般锋利。肖佑机看着两人,他们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孟蜀长发飘散,徒增了一些魅惑。他眯起眼睛,走过来看了眼祝赤,“不过是点小伤,就承受不住了?”
孟蜀没有抬眼,声音低沉的问道:“你做的?”
肖佑机坦诚:“是。”
她眼神淡淡的掠过男人:“你这是何意?想要杀人吗?”
“我若是想杀他,还用得着如此费劲吗?”他冷笑道,“倒是你,怎么会如此凌乱。”
肖佑机已经没有了前日见面时那份憔悴的模样,就连伤口也已经好了大半,他恢复了高冷的神情,如同一张洁白的宣纸,然而却能成载著厚重的墨迹。
孟蜀对上他的双眼:“不解释一下吗?”
肖佑机看她较真起来,倒也十分可爱:“他太吵了。”
“哦?”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又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从诛仙台上跌落,在众人眼里已经是死了吧。怎么会突如其来,神力四作,还冲上了昆仑,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我只好让他先睡着了,要不然,你这小小的客栈顷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孟蜀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
窗外满园落叶,一池清水。
肖佑机看着孟蜀怀里的祝赤,心中升起来一股无力感,这看似近在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其实远在天边。他眼神悠然如水,目光似乎穿越今生前世,看着缕缕光阴,悲欢离合。
他叹了口气,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副药丸:“把这个给他吃了。”
孟蜀接过,给祝赤喂了下去。
她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上面若隐若现的纹路让肖佑机慌忙一惊。
“孟蜀,你怎么了!”
第八十一章:太常令
“什么?”她先是吃了一惊,摸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冰凉凉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肖佑机伸手要去碰触,却被孟蜀一个巴掌弹开,“做什么?”
“姑娘……姑娘……”梅姨在身后也叫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指着孟蜀的身子。那嘴巴就像是能塞下去一个鸡蛋那么又圆又大,落在孟蜀眼里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孟蜀奇怪的反问:“到底怎么了?”
梅姨端来一面镜子,“你瞧瞧,你这身子上都是些什么?”
镜子里面孟蜀苍白消瘦的脸上的疲惫神情还没有褪去,她原本看着自己的脸,想说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就是憔悴了一些。但是,突然看到露在外的手臂上星星点点出现这瘀伤,那如同貌似血管集体破裂的样子,像是絮状血液燃烧在透明的肌肤之下。
发出点点的光芒。
“怎么回事?”
孟蜀当然看出来这图案如同碎片上一样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吸引力。她望着肖佑机那双震惊却又似乎知道什么的眼睛,“你说。”
“孟蜀,我不知道。”
孟蜀侧头吩咐:“梅姨,你先带着小神医出去。”
两人乖巧的的退下,只留下昏迷的祝赤,坐在床上的孟蜀以及站在对面的肖佑机。两个人一眨不眨的相互盯着,四周安静,大雨潇潇洒洒下了起来,清冷的雨滴从敞开的窗户落了进来,木地板上淅淅沥沥一片小水洼。
她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你瞒不了我。”
“孟蜀。”他眉头皱了一下,俊朗的容颜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汗水顿时流了下来。
他有些不解,却又想起来什么。
那夜!
在那仙山,他感受到了孟蜀的味道!
是她!她真的来了!
他目光之中透着一点点惊喜,凝聚在孟蜀身上,恢复了往日高冷的神采。孟蜀拉了拉自己凌乱间垂落下去的衣肩带子。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佑机走进了两步,叹了口气,“那天,你来了对吧。你都看见了。”
“对。”她坦然地看着他,“遍地焦尸,想不到昆仑也有如此的景象。我以为你们神仙在天上,天天弹琴奏乐,百花齐放,莺歌燕舞呢,其实说起暴虐残酷和人间也差不了多少嘛。”她微笑着嘲讽,语气但没有让肖佑机一阵的难堪。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很喜欢仙神。”
“哦?为什么?”孟蜀听了去,挑起了眉毛。此时,孟蜀身上有一种病态的美感。她身上的纹路染红了白皙的皮肤,如同娇艳盛开的鲜花,只要轻轻一折,芬芳的汁水就会萦绕满怀。她瞳孔还未褪去的妖冶的紫红色,像是一个远古的邪神。
她打量着肖佑机,就好像用高贵的双眸打量着一个卑微而熟悉的猎物。
肖佑机摇摇头,惨然一笑,慌忙转移了话题攻击起昏迷的祝赤:“你听错了。怎么……我不来的这几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在客栈混吃混喝的人照顾不好你么,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窗外雨声呜咽,缓缓水流潇潇索索。
孟蜀笑了笑,逗了他一句:“你这是在吃醋吗?”
“是。”
她一愣,又慌忙不开口了。
肖佑机冷冷的侧头望着窗外,沉重的呼吸声听在孟蜀的耳朵里。
“我昏迷了几天,毫无知觉。”她淡淡地说着,“我想是坠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脑海中只有这一个个火焰一般的文字与符号,回荡着,像是镌刻在骨髓里一样。我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要被禁锢在无边无际的地狱中。”
“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我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漩涡。”她抬眼回忆着,窗外雨水雾气混作一潭,已经看不清摇摇摆摆的树木。
肖佑机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孟蜀,你身上的纹路和远古神器上的文字一模一样,就如同被燃烧尽的丝绸一般,像是微弱连绵的火焰。”
“是什么?”
“太常令。”
肖佑机话语一处,孟蜀浑身一颤。她听说过这个古老的神器,是一面燃烧熊熊烈火的镜子,可以把三界一切的兵荒马乱恢复成原装。那镜子周围雕刻着繁复镂空的祥云和黑色莲花,镜中不是黄铜,是深深的一潭如同水银状的粘稠湖水。
然而,这一切孟蜀只听过,没有见过。
“孟蜀,是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突然悠然如同古井一般,淡淡说出的这一句话,让她心头一阵。
“怎么?”
肖佑机:“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你了。太常令在上一次大战之中破碎,变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昆仑的人想把太常令重新组合起来,他们到处寻找已经遗失了千年的碎片,希望复活已经死去的尊神。”
“谁?”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昆仑现在已经一片黑暗。这神器的碎片本就蕴含着无穷无极的力量,众人皆当稀世珍宝一样守护着。所以,便胡乱用借口挑起了战争。那原本又一众存于人间的小神,用碎片来日以继夜的修炼,虽然都是神这种族,但是断然不可能拱手让出。顷刻之间,血流成河,世间再也没有这小小部族了。”
孟蜀心中一寒,人间和平,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战事。
只不过那昆仑尸骸遍野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
肖佑机继续说道:“前日,我想用神力探查一下这碎片究竟有何魔力,结果引发了碎片的挣扎。料想,可能与你有关。”
时间对上了。
孟蜀确实是那个时候昏迷的。
她胸口突然一阵剧痛,点点滴滴零零散散的片段啥时间冲入脑中,精神突然恍惚。肖佑机慌忙伸手来扶要跌下床的孟蜀,她渐渐失去焦点的视线看着男人冰冷的双手拉住自己的臂膀。
一丝四恐惧从她的骨髓蔓延上来。
似乎轻而易举的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吓到你了?没事吧?”肖佑机问道。
她一下子回了神,殓住心神,“没事。那你为什么要去收集那碎片。”
肖佑机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为了你,孟蜀。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为了,不让这碎片落入仇人的手里。”
他的样子不象是在说谎,但是仇人是谁?他又是谁?这一切与祝赤从诛仙台跌落有何关系?
“那,祝赤呢?”
第八十二章:天雷
孟蜀话音未落,怀里的祝赤哼唧一声,好似已经苏醒。干涸的血液黏在她的衣服被子上。
“醒了?”
窗外突然天雷四作,一道闪电从天而下劈裂在青石板路上。泳池内的水花崩裂开来!空中如同有战马齐啸,长嘶声音不竭。这天地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局面。
“怎么了!”孟蜀沉思叫道,他还没反应过来,院落之中就赫然出现了一排排的人影,穿戴者雪亮的铠甲,长枪之上劈里啪啦的闪电萦绕。她突然翻身下床,单薄的裙子被风吹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上面纹路淡淡的蔷薇色。
肖佑机皱着眉,外面哗哗大雨,阴沉暗淡。
电闪雷鸣之间,整座客栈的灯光全部熄灭。
闪电点亮他冷峻的眉眼。
孟蜀手里下意识地握着长鞭,她低着头,感受着站在客栈庭院内的人。似乎周围一切都是混沌的,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武器,狠狠的给予致命一击。走下白毛毛的地毯,她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混沌大脑清醒了许多。
“你想怎么做?”她问肖佑机,“来杀谁的?你吗,祝赤,还是我的?”她尾音带着点苍白的笑意,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不多,我足够了。”肖佑机的侧脸染上了一层阴霾。
孟蜀咯咯一笑,“怎么,不带我们逃了吗?”
肖佑机倏然回头,她看着孟蜀明媚又布满妖气的眼睛,“逃不了了,你会陪我一起死吗?”他手中赫然出现一柄三尺寒剑,绿幽幽的光芒如同一双巨蟒的眼睛,散发着真真妖气。
她见到妖气恍然愣了一下,又自己笑了起来,逗趣的说道:“不中用。”
说罢,一个侧身,如同鬼魅的幽灵般从窗户飞出。她单脚落地,雨水临时她漆黑的头发和白色睡裙,上面干涸的血迹渐渐融化。霎时间,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孟蜀的脸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啪”清脆的长鞭,刺碎了雨夜。
众人看着女人身旁的妖气,蒸腾着从昆仑而落下的雨水。孟蜀话不多说,鞭子仿佛一条条从黑暗中窜出来的火蛇,带着锋利的锯齿和腐蚀四散的妖气,渗入众人的毛孔之中。
肖佑机冲天飞起,寒剑化做了一道飞虹。
顷刻之间,逼人的剑气席卷着四散开来的妖力直冲向神兵的胸膛。他们长枪抵抗,原本以为人多势众便可以轻而易举完成探查的任务,谁知道却肖佑机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站了出来。
男人削薄轻抿的唇,孑然独立间散发出来的强势宛若蛰伏在这也之中的鹰隼。
寒剑隐隐的光芒,散发出让人麻木的妖气,追杀而来的神兵们想要退避三舍。
那为首的男人不屑地笑了笑:“肖佑机,想不到你身上的妖气还是如此的浓重,腥臭味真的是呛死我的鼻子了。”他说笑着,眼神嘲讽似笑非笑的对视着肖佑机。“你瞒得了萱歌,却瞒不了我,你这忘恩负义的人,就应该剁成肉泥烂在那暗河的淤泥之下生蛆!”
肖佑机没有被这一句话激怒,反而一笑:“看来你早就愤愤不平,不如这次给你个机会,看看你还能不能见到白萱歌,让她听你发疯似地胡乱言语。”
“不要以为位列昆仑,变成了神,就真的和我们平起平坐了。”那人呵呵一笑,手中的长枪瞬时射出一道闪电。
孟蜀听不明白,难不成,这肖佑机原先不是神?
难不成是妖吗?
妖神互换,何曾听说如此荒谬的事情?
肖佑机不以为然:“你当年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又想来比试一番吗?”
那人恨得牙痒痒:“要废话,今日就取你性命!”说着化成一道白光旋转而来,长枪化作无数光影,撒过在两人头上。还没等肖佑机动手,孟蜀的长鞭赫然在头顶形成一道巨大的盾牌,短兵相接,火花四溅。
片刻之内,她长鞭撤回,肖佑机急如闪电,势如破竹。那寒剑笔直的插入男人的光晕之中,直取咽喉。灿烂的光华如同流星一般,击入男人体内。只听闷哼一声,那人如同羽毛一般从半空中跌落。
他嘴角流着血,恶狠狠的道:“不入流的东西。”
肖佑机目光如铁,轻哼一声。
男人紧张临敌,却不见他的发丝已然结霜!静止的空气被强劲寒冷的妖气所迫,转瞬成为厉风吹向自诩清高的男人。他嘴唇发紫,右手紧握长枪,微微发抖,但目光仇视,拔枪而起。
银枪引着天雷,划破浓雾,逼近肖佑机。
客栈小小的庭院内,地板被一分为二,裂出一道深深的缝隙。
肖佑机轻巧闪躲,剑刃散发出水晶般的光芒。他侧身悄声遁道男人身后。那人躲闪不急,被一剑刺穿左肩,血流于明晃晃的铠甲之上。
待到男人回头之时,眨眼功夫,肖佑机人影飘闪而去。
那人大喝一声,怒吼咆哮着冲杀过来。空气之中尽是烧焦的味道,肖佑机脚下生风,寒气肆虐,剑闪绿光,空中浮现出巨蟒的身影,笼罩在客栈之上。
那巨蟒张开血盆大头,绿色的眼眸像是镶嵌的宝石一般闪闪明亮。火红色的信却结着冰霜一般,拂过之处,片刻成冰。神兵大惊失色,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妖物,正欲向昆仑逃窜。却被一个甩尾,硬生生拖拽回地上。
蛇口中叼着半截尸体,殷殷的注视着小小的客栈。
“就算给你注入多少神力,你不过就是那个最低贱的妖!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却见肖佑机的剑光泠泠澈澈的洒下。他只手抵御,顿时发出剧烈的爆炸声。肖佑机虽然充耳不闻,但是也不好受。
孟蜀瞧见他青筋暴露,指尖淌血。
而那天雷本就是妖类本能惧怕的武器,可以眨眼之间让人灰飞烟灭。
她白玉般的手指转动,软鞭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长枪之上,“铿锵”声声。男人手臂瞬间发麻,却阴恻恻一阵长啸。
第八十三章:争斗
天雷,击打在孟蜀和肖佑机周围。
那本是妖最害怕的力量,只要沾染到一点,顷刻之间白骨血肉蒸发成雾气。孟蜀躲过道道雷电,她的衣角划过白光,瞬间化为灰烬。那男人狰狞的笑着,眉毛拧起来,眼睛之中渗透仇恨,“我就提萱歌杀死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说着,男人猛劈过去。
周围的空气稀稀落落变得粉碎。
天雷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两人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孟蜀的魂魄好似因为震慑要离开身体。长枪上的天雷顺着长鞭如同火舌一般窜到孟蜀的掌心,她手里滴着鲜血,猛然一抬手臂,直冲冲的要把那长枪甩出去。
“孟蜀!”肖佑机明白孟蜀的想法,但是此时孟蜀就相当手握着一个引子,引着那昆仑的天雷劈裂到他的身体。
肖佑机大喊着冲过来,想要斩断她手中的长鞭。却见天上白电隐隐,顺着被孟蜀鞭子卷起的长枪席卷而下。她来不及脱手,迸发出全部的力量与之对抗。片刻之时,天空中发出阵阵轰鸣,如同猛兽咆哮哀嚎。
孟蜀的眼眶渗出鲜血,她滚滚而来的妖力死撑在面前天雷面前,面对凌厉的天雷置若罔闻。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仇恨,似乎是纠缠已久的怨念,本能的恐惧已经消失殆尽。猛然间,孟蜀的长鞭子缠绕长枪越来越紧,她用手一拽,那银光闪闪的长枪竟然微微扭曲。
她身上的“太常令”的纹路越来越明显,似乎给予着孟蜀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全身燥热,如同顷刻与上古神器融为一体一般。前所未有的气韵,让她全然不虚这烁烁天雷。她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指尖的妖气蒸腾开花。
男人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肖佑机此时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悬空凌驾于男人头顶,剑影闪动,如同雨点落下。男人原本的目光落在孟蜀单薄的衣衫上,结果一回过神来,却见杀气腾腾的剑刃直冲而下。
“啊”一声惨叫,那寒光直插入男人的胸口。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天雷瞬间消散,长枪变成黑炭一般的颜色。“怎么会?”他小声喃喃自语,心有不甘的看着眼前的肖佑机。
肖佑机讥讽地笑着,“愚蠢。”
他清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侧头看着孟蜀。姑娘紧紧的盯着男人,一动不动的如同风雨之中的一块磐石,半响,她嘴里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我见过你。”
肖佑机一愣。
那男人惨兮兮的笑了笑:“当然见过我,孟蜀……”说着仰天长啸,哈哈哈哈的震动着院内的花花草草。
“什么时候的事?”孟蜀问道,希望在这个将死之人嘴里再挖出一点什么。她刚才脑海之中闪过了男人的那张脸,很明显是来源于记忆深处的。但是,她却又回忆不起来任何脉络。
“当然是在……”那男人笑了笑,看着孟蜀这张脸,“你应该是死的了……你应该是……”他话还没说完,肖佑机神色一变,一股尖锐的妖力从之间传入到男人的喉咙。男人刺痛一下,嗓子瞬间发出不了声音。
他啊啊啊的呜咽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怎么回事?
孟蜀奇怪,她正要质问肖佑机的时候,那男人却应声倒地,嘴淌鲜血死去了。雨水冲刷了他的鲜血,他就睁着眼睛落在孟蜀的脚边。
“什么情况?你为什么杀了他?”孟蜀不满。
肖佑机耸耸肩,淡然的踢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三三两两的神兵倒在地上,“他本来就要死,为何说是我杀了他?”
“明知故问。”孟蜀撤到了一旁:“说吧,你打算这么办?你们神界追查下来,也千万不要把我也拉进去。”
他笑了笑:“人是你杀的,自然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需要我把昆仑捅出来一个大洞吗?”
姑娘不羁的样子落在男人眼里,她衣衫染血,额头上的血迹留下来黏在了头发上。面色平静,带着一丝高傲和清冷。
“交给我吧。”
“怎么,又变换几个假人出来前去复命?”她语气之中有丝挑逗和讥诮。
肖佑机蹲在,手腕之中缓缓地爬出几条青色的小蛇,“够用,算我救你一命。”说着,那些尸体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睁开眼睛,幽幽地开口,那声音竟和刚才不差分毫。
“你哪里学的这些?”孟蜀狐疑。
肖佑机摇摇头:“孟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告诉你好吗?”
“不好。”
她斩钉截铁的样子让他有些陌生,“今天要么你把话留下,要么咱们两个就打一架,打赢了你就走,打输了我也不问。”话音刚落,肖佑机就感受到了孟蜀身上的怒气,“我这几月见到的事情比过去几百年都要诡异,千万不要说你不知道!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何?”
说着,孟蜀拉了一把自己的衣领子,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月光下,肌肤雪白。
肖佑机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孟蜀,我不知道。”
“你!”孟蜀万般没想到此人会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居然为了逃避说出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他背后的尸体阴惨惨的笑着,看得孟蜀一阵心惊。
“孟蜀,”肖佑机走过来,距离姑娘只有一寸的距离。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纤细的发丝说着:“我是妖,我不是神。”
“对不起。”他眼中的悲戚,让孟蜀突然觉得不切实际。
为何道歉?
“为什么?”
“来日再见!”肖佑机突然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孟蜀的腰间,她一个不稳,要踉跄地跌倒在了他的怀中。他俯身,轻轻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固执的,虔诚的,愧疚的,又饱含情感的。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在了孟蜀的嘴角。
很快,孟蜀推开了他。
她的脸上不知道是冷漠还是惊愕。
不多停留一秒。
那如同梦境一般,独留着孟蜀一个人站在原地。
风雨一般,肖佑机和那些尸体转而不见了。
第八十四章:酒吧
祝赤隔了三天才渐渐苏醒,他一睁眼正对上孟蜀的下巴,头发丝挠着痒痒。
“阿嚏”
祝赤一个喷嚏喷在了孟蜀的脖子上。
孟蜀一脸嫌弃的拿起祝赤身上的被子就疯狂的擦了起来,“醒了还不说,竟吓人玩!”她责怪,但是看出来对于他的苏醒并不出乎意料,似乎脸上都没有挂着揪心的焦虑。毕竟在服用下了肖佑机给的丹药之后,孟蜀就知道他早晚会醒过来。
祝赤心里有些小失望。
毕竟孟蜀躺在床上的时候鞍前马后,还为她细心又笨拙的把檀香精油滴入空气加湿器里,怕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在苏醒之后起了细纹。
他晃晃脑袋,伸伸胳膊,看见手臂上一圈一圈白纱布缠绕。
“想不起来啦?”孟蜀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半跪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他的头发。
祝赤哼了一声,“我为了救你,才受伤成这样,你不好好照顾我,还……还……你做什么呢!疼!”他喊了一声。
“疼啦?不好意思啊……”孟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开他的头发,从身后拿出来了一面镜子,闪在了祝赤面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开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周围还有一只孟蜀故意放进来的蜜蜂嗡嗡嗡的环绕。房间里传出来祝赤的大吼:“你拿我当玩具啦!”
“没有没有。”孟蜀笑得谄媚,“你看外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这不是掐指一算觉得你也快醒了。若是看见灰头土脸的自己肯定不开心,我就给你打扮打扮,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也让你开心开心。”
他翻了个白眼,我哪里开心了?分明就是看我手上不能动,拿我当娃娃使。亏了自己在她受伤的时候还拼命护住她。祝赤看孟蜀眼睛发光,殷殷讨好的笑着。
梅姨走进来宽慰道:“好啦,孟蜀可以是每日都做些新鲜的饭菜等你,还不知道你哪天醒了。这不,饭刚做好我就凉一凉给端上来了。”梅姨把一个木餐盘放到了床上。孟蜀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轻易做饭,这道让祝赤的心暖和起来。
他看着细腻的白粥上撒着一点点虾米和肉松,旁边的山楂云卷开胃又酸甜,杏仁露和平常爱喝的橙汁也一应俱全,还有两块小小的糖醋排骨,在日光下泛着油渍。鲜味清香一同入鼻,祝赤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刚一拿筷子,手臂就酸疼起来。
“怎么,还疼吗?”孟蜀察觉到了他细小的眼神。
祝赤赶紧假装淡定,“没,怎么可能!”他逞强的笑容落在孟蜀眼里。
“喂你吧。”
孟蜀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碗仔细的吹了吹,然后白瓷勺子端到了祝赤的嘴边。
“啊……”她张嘴,像是为一个小朋友一样。
祝赤一瞬间红了脸,别过了头,怎么孟蜀从今天自己醒来就全然不一样似的。他抿着嘴,也不吃东西。孟蜀笑了笑,她太久没有对别人好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公子你还害羞啊……”说完扑哧笑了一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让他瞬间想到了森山老林里的千年狐妖。
祝赤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却又还不了嘴。
“我自己吃。”说完也顾不得手里疼痛,直接夺过了勺和碗,自己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真好吃。
虾仁的咸香融在绵密的白粥里,还有几粒炸好的花生碎和小葱花,整个人喝完胃里暖烘烘的。他看着窗外的阳光,漫不经心的把碗筷放在一旁。
“睡吧,你再睡会。”
孟蜀看着他吃完饭,拍了拍床,轻轻起身。
下午,她亲手为祝赤的手臂涂抹了一层灵蟾的唾液,他一面忍着恶心,一面看着乌七八糟的粘稠液体在自己的手臂上冒泡。像浆糊一样的液体粘在他的手臂上,不过涂上去甚是清凉。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已经全然不见。
手臂上的白骨渐渐被新长出来的皮肉所覆盖。狰狞的伤口消失于无形。
他看着孟蜀一板一眼的为他尽心尽力,倒是也突然如同窗外的艳阳一般欢喜起来。杂乱的院落早已被修整,前些日子的打斗痕迹已经丝毫察觉不出。泳池里孟蜀养了一只巨大的乌龟在懒洋洋的晒太阳。秋日风吹草动,叶子簌簌的往下落满了石子地。
“我陪你吧。”主持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一句。
孟蜀摆弄着他的手臂,“嗯?”
“想必你这几日无聊,要不然不会看是在我头顶种起花来。”他笑笑,“我这手臂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陪你出去转转吧。”
“算你有点良心,说好了啊,吃完饭就去!”她轻轻捶了一下祝赤的肩。
夜色静悄悄,孟蜀把祝赤味的饱饱的。
俩人从客栈一路逛到了酒吧街,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孟蜀给自己发了一个发光的兔子发箍带上,在祝赤面前闪闪发光。灵动的眼神全然没有打斗时候的戾气。一路小吃摊从炸鸡、羊肉串、臭豆腐、摆到章鱼小丸子,pizza……祝赤一路吃,一路走。
孟蜀什么都想试试,吃了两口,便扔给了身后的人。
“不能浪费啊,拿出你的魄力来!”
这和魄力哪有关系?
祝赤的一口一口咬着,胃塞得满满的。
两人坐在了一个酒吧,看到了一个穿着时尚的姑娘,裸色高跟鞋拉长了腿,一个小小的黑色连衣裙,天鹅颈上的项链里的钻石如同跳动的心脏。她高挑清瘦,皮肤如雪一样白的毫无瑕疵,黑色的波浪卷和绛红色的口红,妩媚又冷酷。
孟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女人优雅的坐在男人的身旁。
这才是真的狐狸精。
“你,你别坐我旁边……”那男人说话有些结巴。
女人笑了笑,“怎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亲切些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我吗……”她哀怨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样,手里拨弄着头发,芦丹氏柏林少女的味道被孟蜀捕捉。浓郁的玫瑰和胡椒的味道弥漫在周围,酸甜冷暖。
女人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绽放在夜空之中。
柔软的玫瑰味道扩散开来。
第八十五章:柏林少女
“有意思。”孟蜀拿着一杯龙舌兰日出,高脚玻璃杯杯壁上站着一圈白白的粗盐。
祝赤尝了一口孟蜀手里的,皱皱眉放下了。
空气中飘来香水味。
“好浓的玫瑰味。”他感叹了一句,又在空气中闻了闻,“就是有些辛辣。”
孟蜀看着他,“柏林少女,这个味道叫柏林少女。”
那柏林少女是深红色的颜色就像是猩红色的血液一般,在长方形的玻璃瓶中静静地流淌。孟蜀曾经有过一瓶,不小心失手砸碎了,玻璃碴散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冷热并存,触目惊心,无法释怀。似乎是一个蓝色眸子的少女眼中闪烁的无情的光,又仿佛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祝赤反问。
她靠在沙发上,笑了笑:“你听过valkyrie吗?你床头放了一本《尼伯龙根的指环》,那是冰岛的北欧神话,里面有一个姑娘叫做瓦尔基丽。她是被诸神选中的武者,举着发光的矛和盾,在战场上骑着白马,所向披靡。然而,这样一个高贵的女神,因为拯救了一个人类,被惩罚沉睡在一个偏远的角落,熊熊火焰笼罩着她。据说,只有勇敢无畏的英雄才能穿过烈焰,唤醒她,而这个人将成为她的丈夫。真的出现了那样一个男人,就像盖世英雄一样披荆斩棘,来到了她的身旁。”
祝赤听得津津有味,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英雄被设计下药,忘记了自己所爱的女神。他背叛了她。女神发怒,黑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那爱人涌出炙烈的鲜血,在她的指尖流淌。所以啊,这个香水拥有甜馥的花香,又包含着冰冷与坚韧。没有新鲜玫瑰的水灵,却透着一股腐烂的古朴与悲伤。”孟蜀笑了笑,与祝赤碰杯。
她的眼神却毫不掩饰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她就如同那雪地荆棘之中盛开的玫瑰。
肆虐娇媚。
那女人感受到了目光,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对上了孟蜀微笑的脸。
她打量了身旁的祝赤,饶有兴致的举杯。
刚才还拒绝她的男子,早已经被攻城略地的暧昧与柔情捕获。他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迸发出欲壑难填的火焰。
“哪里来的狐狸精!”突然,一个女孩子吵吵嚷嚷的从就把门外冲进来。她穿的普通,长的普通,但是嗓音压过了酒吧驻唱一头。
孟蜀突然坐直,伸着头坐看又看,骨子里喜爱看戏的细胞全部迸发出来。
祝赤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孟蜀,“别太显眼,要不然人家以为是你呢?”
她随口说了一句,“我又不是狐狸,你看不出来啊!”
那姑娘刷的冲到了美女和男人的身旁,“你……你你……”小姑娘气的不打一出来,“啪”的抽了男人一巴掌,手指发颤,指着那男人就骂:“你这个渣男!我和你在一起四年了,四年!比不过人家和你聊了几天的天吗?还有你,你瞧瞧你的模样,专业当小三骗钱的吧,也不知道有几个野男人。反正我男朋友没钱,你一分钱都骗不到!”
那美女倒是没有什么羞涩和羞愧,她高傲地笑着,仿佛着一切与自己无关。
“是你男朋友追的我,况且……我也不知道他有女友。”她指甲掐起玻璃杯,轻轻的品了一口罗兰百悦香槟。柑橘与白果的芬芳爽口干净,在她的口中回荡。
酒吧里的人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那女人长得太美,就单单一双含情又冷漠的眸子都让在座的男人跃跃欲试起来。周围鲜少听见有骂小三的声音。
“真的不关我的事。”她无辜的说着,眼睛朦胧。
酒吧里的人也起哄,“人家都说了不知道这臭男人谈恋爱了,还在这里懒着不走?”
“是啊是啊,有女朋友还出来骗女人,真不要脸!”
进来的小姑娘涨红了脸,拉着男朋友就往外走。
男人也十分害臊,低着头,抱着包匆匆离开。那女人似乎还嫌着氛围不够火热,在空气中对男人施以一飞吻。
见男人走了,就把角落里几个单身男人嗖嗖嗖的把美女围坐一团。美女也笑笑,却不搭讪。径直站了起来,从酒吧后门退了出去。几个男人跟着,想要留一个联系方式。那美女却笑笑,“不好意思,我对单身男士……不感兴趣。”
她说的笃定,带着一股狐媚的味道。
孟蜀拉着祝赤跟上,她对这个美女十分感兴趣,想看看她接下来会去何处?两人在幽深的小胡同里没有冒出头,听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响着。
“我终于等到你了。”
是一个深沉冷漠的男声。
美女停下了脚步,“你追了我这么久,可是我对你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是我对你感兴趣。”那人说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孟蜀可真听不出来他有什么炽热的兴趣。
那女人笑了笑,靠在墙壁上,身材婀娜,修长的双腿一览无余。她拨弄着头发,“你何曾对我感兴趣,男人啊……你追了我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你再害人。”
“哦,还是放不下原来分手的前女友吗,所以到我这里找存在感来了?当初是你有女朋友,却还答应了我的邀请吧。怨我作什么?装着一脸正直,心里想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下贱事。”她语气也无波无澜,和刚才的美女判若两人。
男人皱眉,说;“若不是你挑拨离间,怎么会出现那样的事。原本不过是你不小心把咖啡溅到了我的衬衫上,你说陪帮我干洗,顺带才出来约了一顿饭。怎么倒成了是我死皮赖脸追你?”
那天,确实如男人所说的那样,女人约他吃了一顿饭。那天场景十分怪异,女人不断往他身上贴着,温热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他闻得见女人身上的玫瑰味道漫天扑来,让他头脑一热没有推开她。结果,这一幕正正好好落入了自己刚刚交往的人类女朋友眼中。
第八十六章:向槐安
后来,当然是分手了。
但是他总觉得十分诡异,自己也是修炼了百年的妖,不是那种楞头小子,怎么那片刻却把持不住?那个美女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纠缠,那味道萦绕在自己身旁犹如百转千回的梦境。
她就像是一朵妖冶的,盛开在雾蒙蒙的雪地之中的玫瑰。她的眼睛中带着迷茫和迷惑,像是古旧的、沉寂的、永不凋零的花瓣。
他站在原地,轻咳一下:“住手吧,胡玖……你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嘛……”那个叫做胡玖的美女笑了笑,“向槐安……你是不是管的有些多了?我愿意怎样就是怎样?你是我的什么人,轮得到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吗?真可笑,连自己都没有生活好,还去管别人。”
向槐安一时语塞。
被她说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似乎是害羞了,又似乎是恼怒了。
他长得清秀,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白净样子。穿着深色的牛仔裤,蓝色棒球衣和白球鞋,眼睛明亮的像太阳一样。头发微微发棕,发质柔软。看起来是一个受过良好家教的男孩子。
胡玖摆弄着白色漆皮链条包的带子,哗啦啦的在夜空中向着。“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真耽误人。”虽说是抱怨的话,但是带着一丝丝嗔怒,融化在凉爽的秋日中。
“唉,等等……”向槐安想要抓住她,却扑了隔空,连身上的香水味都没有摸到。
他面对胡玖的时候总是不善言辞,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如同,如同自己曾经的爱人一样。
零星的一颦一笑之间,却让他恍如隔世一般。
只不过,她不可能是他的爱人。
向槐安内心的那个姑娘,早就碧落黄泉,茫茫不见了。
他都不知道她投胎去了何处。
孟蜀探头看着,突然脚上窜出来一只老鼠,“哎呦!”她叫唤了一声,从角落里跌出来。铆钉高跟鞋在暗色的灯光下却还反射着微弱的光芒。祝赤原本要伸手去拉孟蜀,两个人却硬生生怼在了墙上。孟蜀的背原本以为要磕到冰冷粗糙的墙壁,却被祝赤一双手垫住。他关切地说:“没事吧。”
老鼠吱吱吱的往角落里钻。
孟蜀看了看自己脚背上硬生生多了两个老鼠的泥点子印记,看着还挺可爱。就是那肥头大耳的肉色尾巴让她胃里一阵恶心。
胡玖的身影早就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空气中有一股狐狸妖精鬼魅的味道,装点着枯燥乏味的普通夜晚。
那向槐安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一般,对着空气发呆。发现两个人跌出来了,忙上去问,“没事吧?”他伸手过来扶。
“没事没事。”孟蜀笑笑,拉了拉自己的短裙。
向槐安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秋天万一可磕磕碰碰了,免不了出血。”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又儒雅的男子,如一块白玉一样温润。一晃神,孟蜀突然觉得这人万分熟悉,脱口而出便是:“我见过你。”
“嗯?”向槐安疑问了一句,“何处?”
孟蜀万分笃定,“乐游客栈。”
他确实身上妖的气息少了很多,而且,整个人也没有了当初见他那时颓废的样子。向槐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眼前的这位姑娘。
“当时,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只有一个小院,三四张通铺,不提供餐食的客栈。就在那荒郊野岭却又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上。门口挂这两个红色的绢绸灯笼,上面用金丝线绣上的‘乐游’两个字。我就是那里的老板娘。”孟蜀的记忆基本不会出错,况且她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比其他人都要深刻。
“乐游……乐游……”那男人念了两句,突然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神暗淡下去,“我想起来了。”他明朗的面容突然间变得忧伤起来,“乐游客栈,兜售姻缘服务,这辈子姻缘未尽,下辈子还会再一起。”
他说着,眼睛里却有了泪花。
晶莹剔透的好比鲛人泪。
向槐安突然间哽咽,倏然,很想她……
可是,过了一千多年,过了这么久,自己都要忘记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名字,和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只是每每午夜从梦里惊醒,看见两侧空空佳人已去之时,才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曾经用生命爱过一个女子。
“可惜啊,可惜,她不爱我。客栈没有帮我缔结下一世的姻缘。况且,她对于我而言,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而我恐怕终其一生都会活在自责与悔恨当中。”他的哀叹如同结冰的湖面,幽幽深深,无波无澜,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准拟乘风归去,错向槐安回首,何日得头簪。
孟蜀慕然想起一句古诗,自己笑了笑。
她和祝赤把向槐安重新请进了酒吧,给他点了一杯广岛冰茶。不知为何,这家的白薄荷酒和柠檬汁的味道很浓,口感酸涩,喝的向槐安心里软绵绵的。这人软趴趴的,柔情就从眼底溢了出来。
孟蜀看着他:“但是,你还是去缔结了姻缘的契约。”
他点点头,眼角红红。“人妖可以……人和人之间也可以吧。那是我最为希望幸福的两个人。可惜,他们两人因为误会却没有白头偕老,这是我一生的憾事。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他们两个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没有波澜,相依相守。”
向槐安转而又抬头盯着孟蜀看来看去,“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孟蜀点点头,“自然是在一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他点点头,木纳的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时我的兄长,以及我所爱之人的妹妹。他们两个本来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即使塞外风霜雨雪,却依旧恩恩爱爱。料想不到,世事易变,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定然不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第八十七章:白萱歌
肖佑机沉稳的坐在空旷的宫殿内,雕镂着祥云的白玉柱子后面是彩绘的九色鹿壁画,在昆仑里格格不入。
殿内焚着孟蜀精心调制的‘四季春水’。
他擦拭着千磨万难夺来的碎片,眼睛闪过一丝腾腾的杀气。五天前,他尝试着用神力启动这块碎片,本以为可以窥见神秘的力量,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就要放弃了,却因为祝赤的天光迫不得已下凡一趟,见到孟蜀全身上下的繁复花纹……
眸子越来越深沉。
他抚摸着纹路,就像抚摩孟蜀的肌肤一般疼惜。
“肖哥哥,你在哪里呢?”远处传来少女叮叮当当的声音。
肖佑机连忙藏好了碎片,换了一副笑容,眉眼低垂的走出去,“怎么,你怎么跑来了?我还说去看看你。”他眼底流着柔情,手指抚摸着少女的发间,“萱歌……”他凝视着她红扑扑的脸蛋。
“怎么?”少女娇羞,眼睛四处瞟着。
他笑笑,“你带这个钗子真好看,我给你寻了一明月珠和蓉芙石,亲手做了一个步摇给你,要不要试试……”肖佑机转身去取,蓉芙石里面的裂痕纹路如同雪花一般好看,她捧着步摇甜甜的笑了起来。“谢谢肖哥哥。”她声音很甜,金色的头发像是阳光一般,碧绿色的眼睛带着一抹娇羞。
白萱歌转身跑到铜镜前面试,风吹着她细碎的头发,整个人像是小精灵一样。肖佑机背对着她,看尽天光,藏匿着杀气腾腾。
“肖哥哥?最近怎么不见叔叔啊?上次他还说带我去瀑布那里,怎么一晃几天过去都不见身影。”白萱歌疑问着,手上摆弄着新的发饰。
白萱歌口中的叔叔,便是那接到指令,下凡诛杀祝赤和孟蜀的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见得到?肖佑机脸色深沉,手搂着姑娘的肩膀:“听闻是病了,闭门不出。”
“呦,他能得什么病?壮的像头牛,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姑娘俏皮的眨眼睛。
肖佑机淡然:“不用了。你不是想去莲花瀑布吗,我陪你去可好?”他满目柔情,看的白萱歌胆战心惊,噗噗噗的心脏在胸口跳动。
“好。”她笑眯眯地点头,换过他的手臂,“你好久都不陪我去了,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了?”她在抱怨,又是在撒娇。却心里有话没有说出来,自从……自从她那日下凡闻到了孟蜀的味道,就怀疑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死。
但是自己明明,看着她以身祭太常令,魂飞魄散,再无踪影的。
原本肖佑机和孟蜀是师兄妹,但也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她虽然不说,但是直到两个人的情谊,不过还好孟蜀已经死了,自己不过是无缘无故的心中战战兢兢,她怎么可能活过来了?支离破碎的魂魄都入不了轮回。
她一直对孟蜀心生嫉妒,不过还好当年肖佑机在自己和她之间选择了自己。
白萱歌的笑意越发明显。
“笑什么呢?这么好玩?”肖佑机搂着他。
两个人远远的真象是一对壁人一样。
白萱歌紧紧贴着他,肖佑机一颤,皱着眉头念了一句:“萱歌。”
他似乎有些不满,想要她放开。
她越搂越紧,似乎想把肖佑机揉入自己的胸怀,“笑你啊,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咱俩在一起一千多年了,怎么还不让我搂着了……你是脸皮薄,还是害怕我父亲严厉?”白萱歌撇撇嘴,“我知道父亲一直心存不满,但是我就只认定你一个了,自然以后要嫁给你的。”
她知道,肖佑机与他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只妖。
经常愁眉不展的坐在湖水边上。
但那时她就笃定他是一个好看的人。
果然,后来他经历过上古神器的洗礼,一寸一寸脱胎换骨,才变成了神仙。神本来就瞧不起妖,但如今他已经位列昆仑,又是她白萱歌看上的人,别人怎敢还有疑问。
她白萱歌是这个神界万人之上上宁尊神的女儿。
“父亲不喜你与我过于亲近。”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哀怨。
白萱歌看着他有些悲伤的瞳孔,“别这么说,我父亲只不过是严厉之人罢了。当年三界大战的时候,你不是也出过不少功劳,父亲都铭记在心。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位列昆仑。”她笑着安慰她,“走嘛,走吧……去瀑布看看,听说那里盛开着紫色的莲花,十分好看。”
“好。”
他宠溺的笑容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两人乘坐着遨游于天际的白色凤凰从宫殿落入了瀑布旁边。姹紫嫣红的莲花生长在瀑布下的湖泊之中,白萱歌提着裙子跑过去,放肆的笑着。他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的深沉,透着深深的谋求算计。他不爱白萱歌,甚至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自己十分恶心。
是她的父亲发动了战争,孟蜀被祝赤所伤,又为了拯救三界,心如死灰,坠入太常令,才魂飞魄散。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亲。
如今,血腥的历史又要重演一遍。
在大战之后,她的父亲虽然贵为上宁尊神,但是神力尽失。唯有拼凑起太常令,扭转乾坤,才能恢复自己的法力。这些年,他孜孜不倦的寻找着碎片的踪影,放火杀人灭族,为了那零星一点碎片。但是,这些事情都是让自己的亲信去做,不让肖佑机染指分毫。
肖佑机知道上宁尊神不过就是为了利用自己,不过自己安安心心的把白萱歌握在掌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便出不了任何意外。
而且,很快他就能手握上宁尊神的兵权了。
白萱歌在湖水中换闹着。他被仇恨的气息所笼罩。这小丫头虽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当年害孟蜀却也从不心慈手软。
她全然察觉不到,她笑嘻嘻的喊着肖佑机的名字,“来啊,你过来看看!”捧起来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跃到了半空中。
突然间,远处树林因风簌簌。
似乎有千军万马隐隐而动。
天空一下灰暗,阴冷的杀气缓缓而动。
第八十八章:负伤
“什么人!”白萱歌也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她慌忙一叫,拾起衣服凑到了肖佑机的身后。看着不远处的树林,白色的烟雾曲曲折折的蔓延开来。
这人,终于来了。
肖佑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薄雾之中走出来了十几个人影,他们穿着白色的翩翩长褂,却面如死灰般冰冷。一行人围住了肖佑机和白萱歌,那些人不言不语,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宗教仪式般一样。白萱歌被一群人看的发毛。等到她看清来这不过是神兵神卒,不禁勃然大怒。
“你们是谁?活腻歪了吗?”她踏前一步喝道。
为首的一人说道:“报仇雪恨之人!上!”一声令下,几人齐刷刷地向白萱歌扑来。她突然间恍然失措,左躲右闪。但那几人似乎看不见肖佑机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白萱歌的一举一动。
肖佑机心下一沉,眼神却明亮起来。白萱歌练的不过就花架势,折扇在空中飞舞,却丝毫伤不了身旁的追兵。她手脚显得笨拙,渐渐不敌几人的轮番攻击。
肖佑机找准时机,大喊一声:“萱歌,小心!”说着飞身上去,帮她抵挡了背后一剑。白萱歌虽然来不及嘴上说,但是瞅着肖佑机焦急的神色,却有些喜悦和得意洋洋。“肖哥哥,杀光他们!”
寒剑出鞘,短兵相见。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瀑布之畔。两人躲躲闪闪,迂回跳跃,但那身影如影随形一般紧跟在后。肖佑机的黑色长衫以及破了几处口子,为了救白萱歌,身上被对方的刀剑滑坡冒着鲜血,染红了白萱歌的长裙。
在她眼里猩红刺眼。
“只要在我身边,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肖佑机从来没对她说过情话,此时落在她耳中,
他为了护她周全,抵挡着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白萱歌已经感受到他气息不稳,而对面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普通的兵卒。但是她也无能为力,自己自保都困难,不拖后腿已是万幸!她眼泪流出来,躲在肖佑机身后。
他眉头紧锁,一副寡不敌众的样子。
但其实,肖佑机连三分实力都没有表现出来。开裂在皮肤上的小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落在白萱歌眼里却是感动和心疼。疼在她的心口上,肖佑机后面的计划就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了。
“啊!”一个神兵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把白萱歌一惊,转头就要跑。
肖佑机瞅准时机,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神兵们追击上前,要予以追后一击,白萱歌的脖子起鸡皮疙瘩,全身上下被冰冷的剑芒辐射到毛骨悚然。他眼神讽刺,却冲了上去,“小心!”
猛然间,白萱歌感受到了沉重一击,那是来源于肖佑机的体温。鲜血从他肩膀喷涌而出,她的鼻口里都沾染了血腥味。“肖佑机!你怎么了?”她大惊失色,看着肖佑机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肖佑机狠狠推了一把她,“跑!别管我!”
话毕,他的决绝让白萱歌心中一震。她从位知道自己在肖佑机的心中有如此的地位,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愿意保她平安。她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名字,却被肖佑机的神力越推越远。她手脚不听使唤,哭闹着说:“我不走!别让我走!他们要杀的是我!”
她沙哑的喊着。
狂风盖住了她的恐惧与悲伤。
肖佑机倒下了。
在众人的刀兵之下,似乎遍体鳞伤一般。倏然天边光亮泛白,有人乘云而来。白萱歌看到了救星,似乎是父亲手下的人。“救救我!”她挥手用尽全身力气奔过去。众人见到援兵来了,慌忙撤退,只留下肖佑机一地的颓然。
他的鲜血渗入了地下,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白萱歌踉跄地本上前来,一把将肖佑机紧紧的抱在怀里,大声哭道:“肖哥哥,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我带你回家!”她眼泪大滴地坠落,阴郁的风在两人身旁吹落。
白萱歌手染着他的鲜血,颤颤巍巍,抿着干裂的嘴唇吩咐:“回昆仑。”
浩浩荡荡的神兵紧跟在后。
“去查,究竟是谁,干有如此胆量!”她声音不大,悲伤震怒之余,让人感受到了如同她父亲一般的威严。她悉心坐在肖佑机的身旁,用药膏敷在每一处狰狞的伤口之上。这一寸寸的伤口落在她眼中,心在滴血。
肖佑机是为了救她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她却还在怀疑他对她的情意,又或者因为孟蜀那一个死人跟他闹脾气。她也知道,肖佑机不善言辞,没有对她说过什么感人至深的话,总让人感觉冷冰冰的不能靠近。如果不是今天,她可能还要狐疑误会很久。
若是,父亲当初把兵权交给他,让他号令三军,眨眼之间便可以召唤千军万马,就不会出现如此事端。今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白萱歌发出了重重地一声叹气。身后前来的上宁尊神正好看到了女儿黯然神伤的这一幕,他关切地问道:“萱歌,还好吗?”
“父亲,”她回头,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委屈,“他伤得很重。”
她撩开肖佑机被冷寒浸透的湿漉漉的碎发,沉声说道:“父亲,他是为了救我才这个样子的。”
那男人闻言微微挑眉,笑容冷冷淡淡的说到:“萱歌,保护你原本就是他的责任,要不然留他有何用处?”
姑娘的面容瞬间冷冽下来,“父亲,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与他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你终究是放心不下,说要多加考察。这年月过去了那么多,考察够了吗?为什么还不许他娶我?就因为原来的身份,所以就配不上我吗?”
“是。”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肖佑机的厌恶:“妖,就是低人一等。”
“他现在不是妖!”
“他永永远远骨子里都流淌着妖的血液!”那父亲眼里。
“嘭”的一声巨响,白萱歌勃然起身,气氛破裂,父女之间的分为似乎无法调和一般难堪。
第八十九章:故事
向槐安已经一千多岁了。
只不过他的容貌与当年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若是在古代一定是个白衣飘飘的书生模样。他坐在孟蜀的对面,声音夹杂着千载的惆怅,“当年,你不是好奇为啥我替别人求姻缘,却没有提自己求吗?我来给你讲个故事,讲讲,不是我的故事……”
我是向槐安。
生长在一个大家族中,虽然比不上皇亲国戚那般富贵,但是父亲在朝堂之上官居三品,家境优渥,阖家幸福。家里人口兴旺,但是和我关系最好的是哥哥向槐羽。虽说是兄长,但是不过年长我一岁。我并非父亲亲生,而是在一个雪夜被人包养。那时,我躺在路边,才是刚刚出生的模样,包裹着棕色的绢布,正好被我的父亲看见,捡回了家中。
家里人都以为我没有记忆,却不曾知晓我是一个妖。
我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路边的。
后来,我就在向府里长大。父亲是个文官,家中也极具风雅的情怀。一步一景,亭台楼阁,景山盆景,如同瑰丽的画卷。我和哥哥向槐羽相处的最为亲密,经常跑到他的书房去取来一本本古籍在灯下阅读。只不过,他自幼酷爱兵法,而我更喜欢诗词歌赋。
他曾经说要当一名武将,战死沙场。却遭到了母亲的斥责,抱头痛哭。
后来他再也不提了。
他一直未娶亲,家里人十分着急。似乎什么样的千金小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经常撇下‘俗脂’二字,就在匆匆离开了厅堂。我不知道他觉得情投意合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我以为他会守着自己的执念孤老终身。
一次,官人家子弟聚会之时。我俩见到了两位姑娘,婷婷淑女,婀娜多姿。一位俏丽若三春之桃,一位清素若九秋之菊。两个姑娘手持桃花扇子,嬉笑娇嗔在泱泱的合欢树下。向槐羽就怔怔地看过去,一动不动的,似乎连魂魄都丢了。他看着那穿青色长裙,佩戴碧玉的姑娘。她眉眼之中清丽的让我想起潺潺的流水。
向槐羽走了过去,我那平时文质彬彬的哥哥竟然主动和姑娘搭话起来。
姑娘娇羞着脸,用扇子遮挡着微笑的嘴。旁边站着的是姑娘的姐姐,画着桃花妆的,头顶上的蝴蝶钗子闪闪发亮,晶莹剔透。他打趣向槐羽,说:“什么登徒子,竟然吓到我家小妹了。”
向槐羽搔了搔脑袋,木纳的道歉。原本伶牙俐齿的,却支支吾吾起来。我看着向槐羽那莽撞的汉子红了脸,自己笑了笑。眼神正正好好对上她旁边那如花似玉的姑娘。
只不过,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后来,哥哥竟然主动央求父母,去看看那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可否嫁入向府。话语说的直白,似乎不过脑子一样,连同旁边的老嬷嬷一起哈哈哈的直乐。
两人在书堂便开始腻在了一起。
而我只能同她的姐姐在一旁观察。她姐姐经常叉着腰,笑起来夸张又豪爽,全然不似女子的神态,只有头顶摇摇欲坠的钗子,才能为她多加一丝娇媚。
那是魏家的小女魏笙婉,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只不过姑娘不善刺绣女红,虽然识字,但是也没有看过女德,更不喜欢诗词歌赋。每次被先生罚抄,总是红着脸,呆呆地点头说是。我诧异于大哥竟让看上了这样一个女子,这还没其他姑娘学识渊博。却不曾想到,那魏笙婉有一个爱好。
她邀请大哥和我来家中做客,我见到了一个空空的屋子内挂满了她的画作。
那不是青山碧水,花鸟鱼虫。而是一张张地图,山河走势,城防建筑,水利运河……她自小就酷爱这些,默不作声地在屋子里一张张地画着。虽然,她也不知道有何用途。甚至,房间里的一个小小的角落,还有姑娘灵巧的手指做成的木制云梯。
原本,魏府以为这样一个姑娘肯定寻觅不得一个好人家,却没曾想被我大哥看上了。
虽然父母不喜欢魏笙婉,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媳妇。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性格温婉,但是骨子里却刚烈的像一个男人一样。也许,她怀揣着和我大哥一样的雄心壮志。
婚期定了下来,按照当地的风俗,两个人有三个月不许见面。
大哥每日茶不思,饭不想。甚至还拿着魏笙婉的画作对比着地图、兵法和武器制造的书籍加上了一点点的批注。两人从不写信,就靠着这一张画作慰藉自己。
魏笙婉的姐姐也十分开心,眉眼中都噙满了泪水,说想不到自己还未出嫁,小妹就先觅得了如意郎君。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心中咚咚咚的乱跳。
婚期定在了春日,那时城里定当百花盛开,莺歌燕舞,十里红妆,会浩浩荡荡的从魏家到向府。向槐羽的亲手装点了新房,等待着那金风玉露的一相逢。
然而,风雨来临,事情突变。
便没有了胜却人间无数的那朝朝暮暮。
那是一个往常的清早,我在书房内翻阅着诗词。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有大事发生。我和哥哥准备出门去看,却不曾想,
魏家因贿赂官员,结党营私被抄家流放。没过门的妻子,依旧算作了魏家的女人,要从这灯红酒绿的王城,流放到边缘的荒漠。我和向槐羽被锁在了向府内,不许外出,也不许打探消息。一夜之间,哥哥的头顶竟然生出了白发。
原本神仙眷侣,却到头来天各一方。
哥哥拿着魏笙婉的画作,那画上的大江大河弯弯延延,流入到他的心里。那是一个粉玉一样的姑娘,怎能受得起半点风霜?她如何能承载的起边疆的荒漠。而我心里,也想着另一位姑娘。大哥最后昏倒了房中,三天三夜才渐渐苏醒。
三月,草长莺飞之时,边疆叛乱,蛮夷入侵。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以地求和。
当今圣上勃然大怒,然无老将出征。
向槐羽却如蒙特赦一般,上书恳请领兵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