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城狩猎
傅惊涛和赵六并肩走出鹏鲲楼，身后是嘴巴大张至险些脱臼的苏靖先是蜀山公主，后是赵宋公主，这老三也太能折腾了吧！
赵六啪的给了傅惊涛一掌，皱眉道：“你刚刚和苏靖编排了什么鬼话？为何他的眼神如此古怪？”
傅惊涛打着哈哈道：“他头一回见到大宋公主，仰慕师姐的皇家风度和绝世容颜，多看几眼有啥稀奇。”
赵六冷哼一声，警告道：“不许在我背后乱嚼舌头！你这家伙胆大妄为，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了我耳朵里，我送你净身入宫。”
傅惊涛浑身一哆嗦，夹紧腿发誓道：“师姐明鉴，我绝对不会对你有半个字的不敬。”
赵六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千万别给我抓住把柄！”
傅惊涛不禁哀叹，伴君如伴虎啊！
两人走下山，踏入了凌云城里，感觉如重新回到人间。随着观礼大典结束，大批江湖豪客早已撤离，城里不复往日的喧嚣。长街上车马稀疏，偶有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游荡，在挨家挨户地卖力吆喝。
赵六走走停停，买了几样如烤面筋之类的小吃，边吃边感叹道：“想不到在大山里也能吃到京城的味道，那大叔的手艺真不赖！”
傅惊涛嚼着烤熟的面筋，只觉口感平平，甚至有几分焦炭味，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所说的京城味到底是什么味道？”
赵六摆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等你到了东京城尝遍大相国寺前的小吃，便能体会出这里面细微的差别了。”
傅惊涛遥想东京开封府的繁华盛景，不禁心驰神往，笑道：“师姐你先说说，东京城里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提起熟悉的京城，赵六如数家珍：“东京城为天下第一城，辉煌壮丽，景色宜人，又有汴河、五丈河蜿蜒流淌，值得一游的便有大相国寺、开宝寺、金明池等。民间有人将这些美景归纳为夷山夕照、金梁晓月、百岗冬雪、大河春浪、吹台秋雨、开宝晨钟……”
两人有说有笑，混没留意到身后有几道冰冷晦涩的目光射来。
凌云城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出城不久即是成片的山林和一道道的沟壑，随处可见鸟群起落，野兽吼叫声在耳边回荡不绝。此时积雪消融，野花绽放，绿意覆盖山岭，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人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踏入林中，但见林木茂密，腐叶堆积，野草横生，枯树横卧，枝叶高头偶有黑影呼呼飞过。傅惊涛在山野狩猎方面堪称行家里手了，俯身仔细查看地面的印迹，领着赵六左拐右拐，进入密林深处。
林中光线渐渐幽暗，寒意变浓，仅剩足音沙沙作响。
赵六莫名地打了个寒战，隐隐有几分不安，盯着傅惊涛的背影，心道：“这坏家伙不会起什么邪念吧？到时候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岂不是任他胡作非为？我要不要反抗呢……”想到那些羞于启齿的画面，心如鹿撞，面颊滚烫，两条腿不自觉的扭在一起。
傅惊涛忽然停下脚步，赵六恍惚中没注意，砰的撞了上去。傅惊涛但觉一具温软喷香的身体贴近，心中一荡，故作不知地低声道：“师姐，前面发现野鸡。”
赵六面若火烧，赶紧退后一步站稳，顺着傅惊涛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林间的一小片空地上，正有几只颜色艳丽的锦毛野鸡在咕咕争食，登时精神一振，撤下弓箭在手。
傅惊涛轻轻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别急，再靠近一点。你射最右边那两只，余下的交给我。”
赵六点点头，跟着他蹑手蹑脚又继续往前走了七八步，躲在一丛灌木后头，张弓搭箭。傅惊涛则半跪在地，把五支羽箭一字排开插在泥土里，取弓在手，低喝道：“射！”手速如电光掠影，取箭扣弦、拉弓、放箭一气呵成，霎时间连射五箭，分别射向五个目标。
赵六第一箭刚离弦，眼角连续闪过五道冷光，不由骇了一跳，第二箭射出时便失去了准头。夺的一声轻响，第二箭斜射落地。那侥幸逃过一劫的野鸡尖叫着扑扇翅膀，飞入林中消失不见。
赵六又气又恼，顿足道：“可恶！”又一次在箭术上输给了傅惊涛，真是丢尽大宋将门的脸面，让她颇为不爽。
傅惊涛乐呵呵地跑过去收回铁箭，用匕首割了根藤蔓，将猎物绑做一串拎起，笑道：“师姐，今晚咱们有口福了。不管你有什么烦恼，只要吃一只傅氏出品的烤野鸡，必然心情舒畅，心满意足。”
赵六嘟起嘴道：“可是我辛辛苦苦才射了两箭，不过瘾，不想吃。”
傅惊涛暗翻白眼，这天之骄女就是难伺候，挠头道：“不知师姐要怎样才过瘾？”
赵六道：“山里猛兽横行，怎么的也要射杀一头山猪或野狼罢！”
傅惊涛道：“猛兽亦有灵性，通常不会过分接近人群聚集之地。这里距离凌云城太近了，师姐你莫抱太大希望。”
赵六扬起眉毛道：“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当下傅惊涛搜寻半天，选择了一处多有兽爪印记出没的草地设下陷阱，跟赵六躲到一片石头间藏好，耐心地等待猛兽出现。
傅惊涛布置的陷阱说简单也简单。先把野鸡的血放完洒在四周，然后把两只死鸡丢在草丛里，只要有野兽经过附近，便会被血腥味勾引过来。届时等待它的，将是无情的箭雨洗礼。
林子里静悄悄的，耳畔唯闻鸟雀啾鸣。山风吹卷，把淡淡的血腥气吹送四方。
赵六一手攥紧弓把，一手扣着羽箭，屏息敛气地注视着陷阱四周动静这次无论如何要抢先射杀猛兽，别次次被人压制。傅惊涛半依着巨石，嘴里嚼着嫩嫩的草茎，浑身放松，丝毫没有争功的念头。
过了片刻，轻微的、踩踏枯枝的声音忽然响起。
傅惊涛一愣，今天的运气这么好，想要什么有什么？
只见林中黑影一闪，长草晃动，似有一头体型巨大的野兽循着血气追至。赵六挺直上身，左手推弓如山，右手拉弦如满月，默默计算着那猛兽的行进速度和方位，在它将要现身的一刹那，手指一松，嗖的疾风劲响，铁箭怒射过去。
草分，一个半蹲着潜行的蒙面人现身出来，第一时间迎接他的，赫然是一支迅如闪电的利箭！
第二百三十章 冷酷搏杀
利箭破空疾飞，直取猎物。
不论是赵六、傅惊涛，还是那忽然现身的蒙面人，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赵六啊的一声尖叫，心脏紧缩，生怕一箭将人射死。傅惊涛却立即抄起弓箭，紧跟着又是一箭迅猛射去！
那蒙面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矮身，噗的一声闷响，肩头鲜血飙射，已然吃了一箭，痛呼道：“动手！”话语未落，傅惊涛射出的利箭袭来，直透胸背，将他钉死在地上。
赵六惊怒交织：“傅惊涛，你怎么……”
忽听怒啸声起，五条黑影先后自林木后头飞出，手中寒光闪耀，仿佛是一群杀气腾腾的饿狼，径直朝两人扑了过来。他们皆以黑布蒙面，目光冷酷，行动迅捷有力，采取的是包围合击的策略，一看便是冷血无情的杀手。
赵六一颗心沉入无底深渊，自己大意了！原以为在轩辕门腹地十分安全，不用高手随行保护，哪知还是有刺客敢冒险行刺。身为大宋公主，她的人头有多贵重她心里清楚。对方若能成功将她刺杀，势必会沉重打击大宋的民心士气，令赵匡胤的威望受损一个帝王连亲妹妹都保不住，更遑论保护好治下的黎民百姓。
不，她不能死！
她手中还有箭！
赵六头脑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目光坚毅冷静，体内的气血猛然爆发，手速瞬间突破极限，嗖嗖嗖连射三箭，箭与箭之间几乎是头尾衔接，狠狠射向最右侧的一名持刀汉子。
于此同时，傅惊涛毫不犹豫地连续张弓射箭，箭去如骤雨，罩住了冲在前方的三名蒙面人。下一刻，他跟着纵身扑出，全速朝敌人冲去，仿佛是一头下山猛虎，正面迎击群狼的挑衅。
他眼力超凡，第一眼便看清那为首的蒙面人手握利刃，分明是意图不轨，所以果断将其射杀。这些蒙面人鬼鬼祟祟，肯定做好了一击得手即刻远遁的打算，不可能留下活口供人追查。如果他孤身一人，还可利用复杂的地形跟刺客们周旋，但身边带着赵六，是无论如何躲不过敌人追杀的。
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无声无息地埋在腐烂的叶子下面。要破解这突如其来的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敌人。
要么生，要么死，没有法子折中妥协。
既然是生死之战，狭路相逢勇者胜。
死亡的重压之下，他彻底激发体内的潜力，心神晋入似雪冰冷的状态，无悲无喜，无惧无畏，脑海中勾勒出五名刺客的姿势、方位、速度及扑击的角度，脑力疯狂运转，推演对手的下一步动作，预判他们出手的最大可能性及先后攻击的次序，再进行近乎冷酷的计算。
这些刺客没可能探知武圣堂的虚实，不会知道他这一个月收获了什么，极可能会出现误判，严重低估他的实力。
只要对方心存轻视，便有险中求胜的机会。
这注定是一场短促激烈的遭遇战，每一次出手都不能有失误。
失误即死。
刺客们原来打算是偷偷潜行合围，再同时出手，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目标。岂知踪迹败露，领头的头目刚一现身就被射杀，逼得其他人不得不提前发动。
五名刺客的位置有远有近，轻功身法有快有慢，手中所持都是利于贴身收藏的短兵器，寒刃染色，已然淬毒。
在山脚下苦守近月，终于等到目标出现，令他们欣喜若狂。更妙的是，目标居然出城打猎，身边缺乏高手保护，简直是天赐良机，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们刺杀过不知多少强者，根本没把对面的少年男女放在眼里，想到得手后的万金厚赏，人人心头火热。
冷风呼啸，箭雨当面射来，每一箭皆对准了身前要害。
被箭雨着重招呼的那几人不禁扬声怒喝，要么沉足落地闪避，要么挥舞刀剑格挡，气势顿时为之一挫。
叮叮当当！
羽箭纷纷被寒光击飞。
就在对方手忘脚乱抵御箭雨的时候，傅惊涛如同鬼魅般掠近，手中短弓往前一送，惊天枪意突然爆发，弓稍如枪尖疾刺，噗的插入当中一名刺客的小腹，跟着一绞一扯，把肠子肝脏连着血水扯了出来。
那刺客发出震天的惨叫声，双眼鼓凸，痛得如恶鬼怒目。
傅惊涛果断弃弓，冲势不停，肩膀猛撞上那刺客的胸膛，砰的一声闷响，将那濒死挣扎的刺客打横撞飞，如一根人形巨木撞向紧跟其后的两名敌手，迫使他们横身闪避。
同一时刻，他转身拧腰，左掌化刀，重重劈在身侧刺客的右臂上，刀劲在肌肤接触的瞬间爆发，掌下响起咔喇喇的骨裂声。那刺客痛得倒抽冷气，想也不想地飞腿横扫，踢向对手的下阴要害。
傅惊涛骨碌碌着地一滚，手中握住了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刷的贴地扫去。刀光闪处，腿断血溅，另一名刺客惨呼倒地。
不等傅惊涛跳起，第四人窥准空隙一脚踢向他的头颅。
恶风袭来，傅惊涛拼命翻滚闪躲，砰！后背挨了重重一击，五脏六腑吃痛，哇的喷出大口鲜血。
最后一人窥见便宜，冷笑着俯身一刀插去。
眼看刀光刺到，傅惊涛撑地半扬起身，手中的匕首迅疾如电般迎上。双刀相交，咔嚓一声轻响，那刺客的短刀断做两截，傅惊涛匕首去势不停，噗的插入他的小腹丹田，血水喷射。
转眼之间，他已连杀三人，动作凌厉果决。
剩下那三名刺客眼睛都红了，本该是十拿九稳的行动，竟然面临着失败的下场？对于杀手来说，失败即意味着死亡。他们并不甘心白白送命，誓要拖着这冷酷如恶魔的少年一起死！
唯一未受伤的刺客箭步抢上，乘着傅惊涛尚未完全站直身子，照准他的脑门一刀直直劈落。而那右臂断折的刺客几乎同时扑到，一记鞭腿抽去，封死了傅惊涛闪避的线路。两人配合默契，杀心如炽，恨不能当场将对手撕成碎片。
杀气怒卷，顾一顾不了二。
唯有两害相衡趋其轻。
傅惊涛拼着硬受鞭腿重击的打算，拔出匕首抖腕一掷，寒光一闪，利刃直没入那使刀刺客心口。双方距离实在太近，那刺客心口一凉，浑身精气瞬间消散，短刀脱手，噗的插到了泥里。
就在这时，忽听嗖的一声疾风掠过，一支羽箭深深扎入那右臂断折的刺客背心。
是赵六！在关键时刻，她没有射偏。
那刺客背心中箭，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腿上力道衰减，砰的扫中傅惊涛臂膀，把他踢得飞跌出丈余远，摔倒在草丛里。那刺客身形摇晃，软绵绵地俯面栽倒，就此一命呜呼。
“傅惊涛！”赵六大叫着纵身而起。
那仅存的断腿刺客惨笑一声，反手一剑刺入胸口，自行了断。
自赵六射箭伤敌，到最后一名刺客自尽，兔起鹘落，生死易手，不过是短短几眨眼的功夫便宣告落幕。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与敌周旋
宁静祥和的山林草地间，转瞬血流成河，热腾腾的肝脏袒露在空气中，立时引来嗡嗡的苍蝇毒虫。
赵六冲过去抱起满身是血的傅惊涛，急得热泪盈眶：“你的伤势严重吗？伤口在哪里？”
傅惊涛嘴唇微张，嘴角涌出紫黑色的淤血，勉强笑道：“师姐，我没事，暂时死不了。”
赵六如何肯信？立即分出一只手，迅速掏出怀里的药瓶，用牙齿嘣的咬掉瓶塞，不由分说把药丸塞进他口中，眼中的泪水扑簌扑簌落了下来。若非傅惊涛奋不顾身冲入刺客当中，以伤换命，反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她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当时的局面是敌众我寡，傅惊涛完全可以选择独自逃命，而非拼死一战。没有了她这个累赘，他躲过刺客的追杀不成问题。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更没有退避畏缩，直面众强敌，毅然孤身血战！
什么是男人？这就是男人！敢于直面危险，誓死保护弱小，纵然陷于九死一生的绝境也不退缩！
刚刚的交锋如电光火石，稍微有失误或是漏算的话，傅惊涛要么被当场打死，要么被毒刃所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万幸的是，是敌人一方失误连连，反被全数绞杀。
赵六看着他满脸的血污，心底的那份柔软被悄然触动。从她懂事至今，这是第一个为了她甘愿赴死的男子。她年轻貌美，身份尊贵，见识过太多怀着各种各样目的的青年才俊，纯粹不求回报、心无杂质的唯独傅惊涛一人。
傅惊涛哪会猜到少女复杂细腻的心思，被赵六毫不避嫌地搂在怀里，感触到那对温软的山丘，闻到那幽甜芬芳的体香，鼻腔一热，顿时留下了两行鼻血。
“诶呀，你鼻子怎么也流血了？难道你中了剧毒？”赵六惊慌失措，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该不该帮他擦拭鼻血。
傅惊涛大为尴尬，恋恋不舍地离开那温暖香柔的胸怀，胡乱抹了两把脸，沉声道：“师姐你来替我护法！”立即盘膝跌坐，催运真气化解丹药之力，调理内伤。
赵六定定神，忙捡起一柄短剑警戒四周。
浓烈如实质的杀气短时间内未曾消散，方圆百丈内的飞禽走兽仓惶走避，周围静悄悄的陷入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刻都是如此的漫长。
黑漆漆的林子深处也不知是否隐藏着更多的敌人？
赵六紧紧握住剑柄，手心里是满把的冷汗，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着，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万一又有刺客杀到，她该如何应付？
大不了，一命还一命吧！
忽然之间，她的心安定下来，守着身边的少年，挺拔如雕塑。
傅惊涛终于结束了吐纳调息，一睁眼又连呕几口淤血，烦恶之意褪去，心知内伤暂无大碍了。他一跃而起，低声道：“师姐，是否发现有异常动静？”
赵六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没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傅惊涛冷静地道：“现在尚不清楚刺客是否还有接应的同伙？如有，他们极可能埋伏在回城的必经之路上！敌暗我明，贸然行动或会陷入死亡陷阱，不如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避敌锋芒。待掌门发觉异常，定会派人前来救援。”
刚刚一战能侥幸胜出，一是敌人存有轻视之心，二是依仗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三是刺客头目被意外射杀。如此好运不可能二次重复，走为上策。
山高林密，适合隐匿藏身的地点数不胜数，只要能撑过几个时辰，等本门高手出城接应即可解除危机。赵六身份特殊，姜烈岂会听任她失踪而不闻不问？
赵六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傅惊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搞不明白刁蛮公主为何变得这么乖巧。他俯身扯掉刺客们的蒙面黑布，略略翻看他们的随身物品及兵器，眉心微皱，收回匕首箭矢，招呼赵六小心翼翼地抹去足迹，朝远离凌云城的方向撤去。
又过了片刻，忽听风声飒响，三名蒙面人从林中联袂飞出，落到了尸首交叠的草地上。饶是他们历经生死，陡然见到众同伙开膛破肚的惨状，都不禁身躯微震，眼中射出疯狂的复仇火焰。
其中一人嘶声道：“点子扎手，情报有误！”
以他们的杀戮经验，自可轻易分辨出这场厮杀激烈短促，占尽人数优势的己方反被灭杀，足以说明对方的强横与可怕。
另一人伸出手指点了点草叶上乌黑的血块，伸出舌尖一舔，若无其事道：“他受了严重内伤，血块中有浓烈的草药气味。”
“追上去，趁他病要他命！”
三人相视一眼，杀机暴涨，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细细分辨地上残留的足印，及折断的草叶树枝，奋起直追。
傅惊涛在树林里如鱼得水，不忘指点赵六小心行进，避免留下明显的痕迹。刺客的同伙不来则罢，来的话必然擅长追踪之术，否则极易在林中迷失方向。
他一路行来故布疑阵，又利用枯叶、藤蔓、木桩、树枝、羽箭设下多处机关陷阱。最狠毒的一招，则是用血衣包裹住一个巨大的野蜂窝，藏在一株大树高头。假如有追兵误触机关，那野蜂窝便会从天而降，释放出数以百计的狂躁毒蜂。
对敌人仁慈，即是对自己残忍。
走走停停约有一个多时辰，傅惊涛找到了一处相当隐蔽的岩洞，恰恰可以容纳两人藏身。他和赵六挤进洞里，再把遮挡洞口的植物藤蔓恢复原貌，终于可以靠着岩壁喘口气了。
洞里光线幽暗，空间狭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赵六莫名地感到几分慌乱，垂下眼帘低声道：“今天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我会记住你所做的一切。”
傅惊涛耸耸肩道：“咱们同属一门，并肩杀敌是应该的，何必言谢？若非你及时射出那一箭，我很可能被敌人一脚踢爆脑瓜了，难道我也要拜谢你吗？”
赵六道：“不管怎么说，我的命是你救的。哼，不知道是哪个混账想杀我？若让我查出幕后主谋，定灭其九族！”
傅惊涛道：“我检查过他们的兵器衣物，没找到什么线索，诸如符文、刺青、名字、木牌、编号之类的统统没有。或许是时间太仓促，其中两人还穿着走街商贩的服饰这是目前为止最大的漏洞。”
赵六悚然一惊，失声道：“原来他们是利用城里的商贩为掩护！”想起刚才买了不少小吃，居然没被人偷偷下毒，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傅惊涛笑道：“看你今后还敢不敢乱吃街边的东西！”
赵六恨恨道：“等我安全脱困，立刻把城里的商贩捉起来，挨个拷打审问。”
傅惊涛摇头道：“你当刺客是傻瓜吗？他们一击不中定会远遁千里，哪可能让你一网打尽？”
赵六咬牙切齿，正欲放一番狠话，忽听远远的响起一阵怒喝声、咆哮声、惨叫声，不禁噗嗤一笑：“活该！”
不用问，那暗藏在树上的野蜂窝掉下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论功行赏
远处的惨呼怒喝声迅速低落不闻，想必是追兵惨遭毒蜂围攻，抱头鼠窜而去了。两人心中的大石落地，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岩洞实在狭小，免不了手脚相触，气息相连。
赵六哪怕再怎么颐指气使、高傲如凤凰，终究仍是一个少女，只觉跟傅惊涛触碰的部位越来越热，体内热流乱窜，羞得双颊发烫。傅惊涛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不敢乱动。赵六有些羞恼，又有些失望，轻咬下唇道：“我们几时可以出去？”
傅惊涛道：“除非听到本门长辈发出信号，否则不能轻举妄动。”既然确定刺客另有同伙，焉知对方不是在使诈假装撤离，实则埋伏林中守株待兔？他们可没有犯错的资本。
赵六没话找话道：“你真的未曾喜欢过曾师妹吗？我记得你们都来自阶州，应该相识很久了。”
傅惊涛摇摇头，正色道：“武道修行一途何其艰难，披荆斩棘岂容分心？曾师妹能嫁入姜家，那是她的福分，我衷心为她祝福。”
赵六笑道：“哎呀，好一个正气凛然的铁血男儿！我特地打听过，曾可还有一位冷如冰霜的师姐，据说她鞭法出众，已晋升入了内门。为了讨这位秦师妹的欢心，某人还被执法堂扣罚了一百功绩点。”
噗！傅惊涛一口老血险些当场喷出，讪讪道：“原来师姐是故意寻我开心呢。”
赵六蹬了他一脚，嗔道：“我发现你这家伙说话信马由缰，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让我以后如何信任你？”
傅惊涛急忙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剖开证明自己。
赵六笑而不语，忽道：“我改日登门瞧一瞧，这秦师妹长的是什么模样？居然能让你如此着急在意。”
傅惊涛登时背后冷汗狂流，天晓得赵六会跟秦樱说什么鬼话？万一秦樱听信谗言，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讨好地笑道：“师姐去之前能否招呼一声，让我陪你同去？”
赵六横了他一眼：“我们女人之间聊天谈心，你跟着去算什么？”
傅惊涛哑口无言，暗暗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即去找秦樱。
不等天色入黑，赵六失踪一事已引起姜烈关注。姜烈大为惶恐，立即派遣乾坤堂、武圣堂及世家高手数百人，分作数十股，散入山林中展开拉网式的搜索，纵声呼喊，心急火燎。
傅惊涛、赵六听到熟悉的呼喊声，这才钻出岩洞回应。
众高手如释重负，将他俩团团保护着送回凌云城复命。
姜烈亲自出面安抚赵六，待得知她险遭刺杀，简直是怒不可遏，立刻命令清理城中的闲杂人等，不管有理无理先扣押起来。凌云城里顿时鸡飞狗跳，暂且不提。
赵六丝毫不怵盛怒中的姜烈：“掌门师父，我遇险之事你别告诉我三哥。他若得知了消息，定会让我立即回京。我还没玩够呢！”
赵六不欲大肆声张，姜烈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板着脸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往后切不可独自出行。江湖险恶，人心莫测，凡事小心为上。”
赵六笑嘻嘻地答应一声，指着身边的少年道：“掌门师父，傅师弟临危不惧，独力击杀六名刺客，不惜负伤吐血，你该奖励他呀！”
傅惊涛忙道：“那是我应该做的，惊涛岂敢居功？”
姜烈转眼望向狼狈不堪却满身是胆的少年，心情极为复杂。幸亏有他保护赵六，换做是其他年轻弟子，哪可能反杀掉六名经验老辣的刺客？生死交锋，以寡对众，竟然仅是受了点内伤，让人不得不叹服。这种遭遇战首先要有实力，然后才讲运气。假如实力不够，给你拿着天下第一名剑也白搭。
这样的人才偏偏不是世家子弟，他越是光芒万丈，越令世家忌惮。
没有人比姜烈更清楚掌门之争的激烈与残酷。
就在数月前，他失去了苦心栽培多年的嫡长子。
尽管仍未查出谁是幕后黑手，但多半是因为下任掌门之争。正是内部人的通风报信，泄露了姜浩云的行踪，他才会惨遭刺杀。
如今傅惊涛强势崛起，荣登大宋青云榜第一名，映衬得众世家子弟黯淡无光，又岂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七大世家并立百年，相互间利益纠葛，各有各的盘算，没有哪一家能够真正占据领导地位。何况世家家主也做不到乾纲独断，在大事上仍得听从老祖宗们的意见，有着种种的羁绊顾忌。
从公心上来说，姜烈当然希望傅惊涛顺利成长成才。从私心角度而言，他又不愿傅惊涛独领风骚，成为世家公敌。公私冲突，矛盾的心态一时难以化解。
姜烈心中暗叹，和颜悦色地说道：“惊涛你不畏强敌，力救同门，使我轩辕免遭一劫，论功当赏！你有什么要求吗？”
傅惊涛想起今日险死还生的经历，兀自心有余悸，挠头道：“我想要一件防身兵器可以吗？”
姜烈鼓励道：“说罢，想要什么兵器？”
傅惊涛道：“我要一把能洞裂金石的强弓！”
他近战已有削铁如泥的匕首，若再多一把强弓在手，充分发挥出眼力、臂力及气血爆发术的特点，克敌制胜的概率将大大增强。今日一战，他使的是狩猎用的短弓，力道偏软，射程太短，射出的羽箭威胁不大。如果换成是百步穿杨的强弓，他有信心把那些刺客射成筛子，再不必狼狈躲藏。
姜烈大手一挥：“没问题！”
弓箭之道属于冷门中冷门，轩辕门如今已无人修炼。光是存放在炼器阁的各种名弓便有十余张，随时可以拿来赏赐。
傅惊涛大喜拜谢：“多谢掌门！”
姜烈叮嘱道：“你平日里除了修炼弓箭之术，还要抓紧提升修为，继续锤炼武技。青云榜于七月初七揭幕，你这第一名必须要到场观礼。我估计届时免不了要展露身手，你千万莫要大意！”
傅惊涛心底一凛：“弟子明白。”
赵六高兴地拍手道：“好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回京城。只要进了东京城，本公主包管你吃喝不愁，快活无边！”
傅惊涛瞥了一眼神情怪异的姜烈，一本正经道：“师姐，我已决意追求武道极致，不喜玩乐享受，好意心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初访叠彩峰
赵六城外遇袭之事，被姜烈的刻意压制淡化，如一朵浪花转瞬消失在时间长河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只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一夜清空，被无情驱逐出凌云城，其他商旅亦遭到暗中监视盘查。
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一次，姜烈就该自刎谢罪了。
尽管他没有主动提及，但不代表赵光义毫不知情。
幸亏赵六化险为夷，连汗毛都没多掉一根，不然轩辕门岂会平静无事？赵王爷不怒则已，一怒将血流成河！
姜烈连夜召集各大家主秘密磋商，决定动用世家隐藏的力量，不惜代价的展开血腥报复。世人只看到轩辕门的光明正气，又有谁知道他们还有黑暗恐怖的一面？有的事能做不能说，有的话可说不可做，一个门派能屹立百年不倒，绝不仅是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江湖没有绝对的黑，也不会有绝对的白。凡是能够生存至今的，沾染过江湖的风霜烟雨，早已不再单纯。
远至燕京，南至金陵，西至成都，都将掀起一场风暴。待狂风暴雨过后，不知又有多少人头滚落，多少强者黯然断魂。
不如此，不能令赵光义满意。
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暂时太遥远，傅惊涛蒙头一觉睡到天亮。次日醒来，他径直奔向百兵堂，唯恐落在了赵六后头。
百兵堂位于叠彩峰上，囊括了九座大小相连的山峰，占地极广，最高的主峰如宝剑耸立，苍茫叠翠，远看十分壮观。各座山峰均建有屋舍楼阁，建筑物顶上铺着七彩琉璃瓦片，彩光闪烁，仿佛是一朵朵彩霞落在了林间，令人目眩神迷。
山峰周围云雾缥缈，偶有雄鹰出没。
单论景色的壮丽多姿，叠彩峰仅次于温泉谷。
傅惊涛无心欣赏风景，一路打听着找到讲武台。
讲武台顾名思义，是专门讲解武学理论的所在，坐落在第三主峰上，平时由百兵堂的高手们轮流登台讲述。平台高约七尺，方圆近丈，用白色长条形的玉石砌成，台下还整齐摆放着近百张鼓形石凳。初入内门的弟子，每隔一日就得来此听一次课。
今日登台主讲的乃张若海。
他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骨架宽大，声音宏亮，端坐台上如猛虎蹲踞，怒龙伏爪，强横的气势笼罩四周。他并不是在空谈理论，而是结合自身的战斗经验，摆事实讲道理，教授众弟子如何临危不惧，如何观察敌情变化，如何跟同伴配合杀敌。
傅惊涛找来时讲课已临近尾声，他索性在最后一排石凳坐下，安安静静地听讲。
张若海眼皮微抬，冷电般的目光飞快地扫了这陌生弟子一眼，留意到他披着金边紫衣，心中微讶原来他就是傅惊涛！按说他应该在武圣堂接受内门长老教导，莫非是慕名而来？想到此节暗自得意，不禁谈兴大发，愣是又多讲了半个时辰。
傅惊涛边听边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
张若海讲到最后意犹未尽，目光投向傅惊涛，笑眯眯道：“你是傅师侄吧？听完这堂课，有什么收获吗？”
黄云鹏、罗正阳等闻言愕然，齐刷刷地一扭头，只见傅惊涛老神在在地一人独坐，登时炸锅一般纷乱叫嚷：“老大！”“是傅师兄！”“傅师兄来了！”一别月余，骤然相见，大家都十分激动。
傅惊涛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朝台上拱手为礼，朗声道：“师伯所言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堪称是至理名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生变，最重要的是‘冷静’二字。敌我交手，电光火石，容不得有半点失误错漏，若是焦躁惊慌，或是骄狂自大，便无法做到精、气、神、手、身、法合而为一。唯有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如履薄冰，方可留意到稍纵即逝的良机，掌控进退胜败。修行首重修心，心志坚如磐石，则诸魔不侵，终有一日可进窥康庄大道！”
“好！”张若海满意地颔首道：“江湖路，诡谲莫测，步步皆是修行，任何时候均应守住本心。傅师侄你悟性颇佳，今后如有闲暇，可以多来叠彩峰坐坐嘛。”
傅惊涛正愁没借口来探望秦樱，谁知瞌睡遇上了枕头，满脸庄重道：“长者相召，岂敢不从？我一定常来聆听师伯教诲。”
众弟子面面相觑，武圣堂里太上长老、内门长老扎堆，难道他们的武学功底还比不过张若海吗？何必舍近求远？
秦樱心中欢喜，白玉般的脸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含情脉脉望着侃侃而谈的少年。
张若海哪里会猜到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只觉颜面生光，武圣堂的弟子竟然主动跑来听自己讲课，这可是值得逢人吹嘘的稀罕事！笑道：“你在修行上如有疑问不解，尽管随时找我！”
傅惊涛肃容再拜：“多谢师伯肯指点迷津，弟子感铭肺腑。”
张若海感慨道：“诸位，好学如傅惊涛，当为尔等楷模啊！”又激励众弟子几句，方宣布下课自便。
待张若海挥袖离开，黄云鹏、罗正阳等一蹦老高，哗啦！涌到傅惊涛身边，争相跟他问候。以傅惊涛当前的势头，大宋青云榜第一的声望，谁不想跟他加深交情？
秦樱动作稍慢半拍，被阻挡在人群外围。她含笑看着众人拥抱寒暄，如一株俏立风中的雪莲，往日的冰冷高傲不翼而飞。
正兴奋的关头，忽听一把浑厚的声音响起：“秦师妹，等一会你要去那座主峰修炼？我陪你切磋可好？”
如同一盆冰水从天泼落，众人动作凝固，喧闹的场面瞬间冷却。
只见秦樱身边多出一位健壮如狮的青年，方脸浓眉，鼻挺口正，相貌堂堂极有男子气概。他双眼望定了面前的美少女，目光温柔如水，眼角都不多瞥众人一眼，似乎当他们统统不存在。
秦樱脸色迅速变冷：“白师兄，不必了。”
那青年男子被当众拒绝，脸色竟没有半点尴尬，笑道：“既然师妹没有切磋的打算，那么去同一场地练功如何？你练鞭，我练刀，互不干扰。”
秦樱皱眉道：“我练鞭时不喜身旁有外人，请师兄见谅。”
傅惊涛心中一股无名业火腾腾窜起，当着老子的面撬墙角吗？是可忍孰不可忍！轻咳一声，招手道：“秦师妹，你过来，有几个关于鞭法方面的问题和你切磋一下。”
秦樱脸一红，咬着嘴唇道：“你想问什么？”本想着矜持一点，但脚下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傅惊涛笑道：“这里人多口杂，如何能静心探讨武学？我上山时路过一片梨树林，十分清静，最适合你我切磋。”边说边领路先行，秦樱则紧紧跟随，转眼间两人转过山径消失了影踪。
哈哈！黄云鹏、罗正阳等相视大笑，轰的一声作鸟兽散。
偌大的讲武台上，仅剩下那双目喷火的青年男子独自伫立，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情挑师妹
傅惊涛微微侧过身，望着身旁肌肤胜雪、高挑轻盈的少女，心中溢满柔情，微笑道：“我这段时间专心修炼，没有来叠彩峰探望师妹，不知你是否怨我？”
秦樱低声道：“人家从早到晚忙着练武，哪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傅惊涛道：“俗话说过犹不及，你可别练坏了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得休息。”
秦樱微微一笑：“你不是说要跟我探讨鞭法吗？”
傅惊涛道：“急什么？还没到梨树林呢！”
深山中春意仍在，枯枝染绿，新叶娇嫩，远近均有鲜花绽放。其中景色最为撩人的，当属那片白如雪、轻如云的梨树花海了。自远处望去，无数梨花争奇斗艳，每当有大风吹过，花海起伏摇荡，数不清的洁白花瓣缓缓飘落，在树下铺就了一张巨大的白色地毯。
两人徜徉在白色花雨中，身心俱醉，一时忘却所有烦恼。
梨花美景冠绝叠彩峰，除了他们之外，不时可见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携手同游，几乎都如情侣般亲密。
傅惊涛厚起脸皮，悄然探出了魔爪。
秦樱轻轻一抬手，巧妙地避开他的魔爪偷袭，嗔道：“师兄请自重！如果被别人看到了，岂不是引起流言蜚语？”
傅惊涛恨不得人人都知道才好，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徐徐图之，问道：“曾师妹将要嫁给姜浩源姜师兄一事，你听说了吗？”
秦樱神色微黯，幽幽道：“可儿日前找过我，聊了一夜。她既不愿入神武营吃苦受累，也不愿返回老家枯守田地，能嫁给姜师兄为妾，已是最理想的归宿了。如果嫁给世俗凡人，岂不是憋屈欲死？”
傅惊涛一愣：“她是嫁人为妾，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妇？”
秦樱苦笑道：“姜师兄已娶了乾坤堂章师伯的女儿为妻，至今无子无女。掌门师伯着急抱孙了，所以催促姜师兄另行娶妾。”
姜烈膝下有两子，长子未成亲便遇害，次子婚后没有动静，眼看香火有断绝的风险，堂堂宗师也坐不住了。
秦樱出身秦家大族，她父亲便有七房妻妾，自幼见多了后宅无处不在的争斗，暗暗替曾可担忧。
曾可没有什么家族背景，陡然嫁入世家豪门，上面还有正妻压着，这婚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她若是早早生子还好，若是同样一无所出，在姜家的地位比奴仆都不如。姜浩源既然能娶二房，那么娶三房、四房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个柔媚的少女一旦踏入姜家大门，面对的风霜刀剑，恐怕比行走江湖还要凶险十倍。
要应付世家豪门内的暗斗，心机手腕计谋缺一不可。
傅惊涛劝慰道：“曾师妹既然做出了抉择，岂会没仔细考虑后果？人情冷暖，饮水自知，我们局外人实在不必瞎操心。姜家乃百年底蕴的豪族，或许过上三五年，她母凭子贵，执掌姜家大宅犹未可知。”
秦樱摇摇头，想要执掌世家大宅谈何容易！曾可要孤身只影打出一片天地，必得付出极大的心血代价，但愿她能遇难成祥，修成正果。轻声叹道：“如果我这回未能晋升入内门，将会跟师妹走上同一条路。天幸老天保佑，给了我继续武道修行的机会。”
傅惊涛笑道：“我记得你想游览东海，欣赏海天浩渺的美景。等过两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秦樱面颊微红，低若蚊呐道：“好。”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僻静处，傅惊涛再次壮起胆子，轻轻一握，握住了那只柔滑绵软的手掌。秦樱象征性地挣了一挣，便任他轻薄。傅惊涛暗乐，十指交叉紧扣住小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厚茧，半是怜爱半是心疼道：“你最近是不是练功太刻苦了？”
秦樱嗔道：“不许嫌弃我！”
傅惊涛柔声道：“师妹在我心里冰清玉洁，无人可以替代。”
秦樱斜眯他道：“真的吗？”
“当然！”
秦樱冷笑道：“在仙洮镇，你有位不离不弃的无双姐姐；在凌云城，你又和胡凤胡师妹不清不楚。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惊涛额头冒汗，干笑道：“那萧无双纯属萍水相逢，没有什么深交；胡师妹乃世家千金，打心里瞧不起我这寒门子弟。只要能有师妹相伴，其他女子统统是过眼浮云。”话锋一转，赶紧把战火反烧过去，问道：“刚刚那位白师兄是什么人？似乎对你颇为仰慕呀！”
秦樱皱眉道：“白师兄乃白剑霜的堂兄，比我们早三年进入百兵堂，据说刀术天赋惊人，被列为轩辕十杰之一。你今后撞见到他的话要当心，尽量避免跟他冲突。”
“什么是‘轩辕十杰’？都有哪些人跻身其中？”
当下秦樱耐心解释，“轩辕十杰”指的是内门年青一辈中，武功修为最高的十人。原先仅推选了八人，合称为“凌云八秀”。在姜浩云意外陨落后，这“凌云八秀”的说法便弃之不用，另外增补了三人，改称为“轩辕十杰”。
轩辕十杰排在第一位的是楚翔，另有玄武堂胡一斐、百兵堂程子华、御剑堂叶秋澜、百兵堂汤淼、御剑堂白玉蓉、御剑堂谷冷翠、百兵堂白自中、百兵堂梅傲霜、玄武堂王厚坤。他们是内门公认的、傲视同辈的人杰，各有一身不凡技艺，拥有强大的号召力。
傅惊涛不解道：“为何武圣堂无人上榜？”
秦樱道：“武圣堂有姜浩云师兄呀，可惜他被刺杀了。除他之外，武圣堂的师兄均一心钻研武学，极少展露身手，故名声不显。”
傅惊涛心下恍然，比自己早几年进入武圣堂的师兄，很可能在闭关修行，不知其实力如何？改日撞见谷天穹的话，不妨稍加打探。索性直接问道：“竞争下任掌门之位的，除了楚翔楚师兄，目前呼声最高还有谁？”
秦樱道：“世家如今着重培养程师兄和叶师兄。不过白师兄近年来上升势头很猛，算是后起之秀。有传闻说他正着手挑战楚师兄，准备争夺内门第一的位置。”
傅惊涛回想起白自中的一举一动，冷笑道：“连我都赢不了，他凭什么击败楚师兄？真是痴心妄想！”
秦樱奇道：“你们又没交过手，怎么就断定白师兄赢不了你？”
傅惊涛大笑道：“谁说的？我正是胜过他，才赢得了陪师妹赏花的机会呀！”
秦樱大羞，一把甩开他的魔爪，粉拳乱捶：“让你胡说八道！”
傅惊涛哈哈大笑，绕着梨树灵巧闪避。但见两人你追我躲，搅动梨花无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战白自中
欣赏过梨树花海，天色转暗。傅惊涛先将秦樱送回住处，跑到黄云鹏那儿蹭饭吃。两兄弟聊了很久，互相交换习武心得，方依依惜别。
月光清淡如水洒落，傅惊涛孤身踏上返程山路。目光所及，山岭如巨兽蹲伏，夜空如洗，自有神秘宏大的气息充塞在天地间。
山风吹来，夜枭号叫，两侧的树林哗哗作响。
傅惊涛倏地停下脚步，淡淡道：“出来吧！”
话语落处，黑暗中闪出一条高大雄壮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四目交接，如刀剑铿锵对撞，溅起无数火星。
傅惊涛不卑不亢道：“白师兄深夜拦路，不知有何指教？”
白自中眉心微皱，沉声道：“傅师弟，你初入内门，任重道远，正该专心修行锤炼武技，实不宜分心太多。秦师妹这里，希望你今后少来打扰她。”
傅惊涛笑了：“敢问白师兄，你可是百兵堂的主事？”
“不是！”
傅惊涛道：“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大放厥词？我和秦师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与你何干？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自中被骂得面皮发烫，双拳嘎嘣捏紧，冷冷道：“傅惊涛，我好言相劝你不肯听，休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言语威胁不成，你想杀了我吗？”
“杀”字一说出口，白自中陡然觉得对面的少年气势生变，周身杀气升腾翻卷，令周围的黑夜变得十分危险。他暗自凛然，本能地摆开戒备架势，冷笑道：“想杀你的人多如牛毛，何需我出手？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小小教训你一顿罢！”
他比傅惊涛早三年进入内门，修为进境极快，是百兵堂近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弟子，否则如何能压过许多师兄师姐名列轩辕十杰？在他看来，要收拾傅惊涛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早已下定决心娶秦樱为妻，岂会容忍傅惊涛再来亲近佳人？打定主意要痛扁这小子几回，令其知难而退。至于秦樱晓得后会否伤心难过，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如果得不到她的心，至少要得到她的人。
傅惊涛稍稍收敛满溢的杀气，缓缓道：“白师兄摆明了要以大欺小，不讲道理了。既然如此，划下道来！”
白自中嘿然一笑：“你接我三招试试！咱们乃是同门切磋，万一受伤只怪自己学艺未精。”
轩辕门腹地夜间有高手巡逻，无所顾忌地大战一场是不可能的。再说这种私人恩怨拿不到台面上，一旦事情闹大，丢脸的可是他！如果执法堂较真介入的话，还要受到严厉惩罚。
内门弟子严禁私斗。彼此如有争执，须经由师门长辈裁决。
若非顾忌门规，白自中早在讲武台上就动手了，何必偷偷摸摸半路拦截？
傅惊涛真气潜运，肌肉蓄力，沉声道：“来吧！”
白自中踏前一步，扬臂化刀，一刀劈了过去。
尽管他不擅长拳脚功夫，但一法通万法通，即使空手施展刀术，也一样发挥出刀法刚猛霸道的意境。
掌刀破空，劲风呼啸，蕴含着可怕的劲力。刀意摧魂，一浪强似一浪，直接压迫心神。
真不愧是内门十大弟子，随随便便地劈面一掌，显示出极高深的刀术造诣难怪他想挑战楚翔，取而代之。
正常来说，傅惊涛是绝不可能赢的。白自中已是第五层圆满境的修为，对刀术的领悟犹要胜过黄云鹏一筹，完全可以碾压任意一名新入内门的弟子。
刀气扑面，傅惊涛双目炯炯有神，瞬间把对手的招式了然于胸。
果如他所料，白自中施展的正是分水劈浪刀法。
这一招白剑霜曾经在凌云大比时施展过，在武圣堂的石窟壁画上也有记载，对他而言，其实已没有什么秘密了。只要对手尚未摆脱招式的桎梏，光想凭借白家刀法胜出，怎么可能？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兵家名言不仅适合战场交锋，也同样适合比武切磋。
傅惊涛观尽石窟壁画，统揽七大世家的独门绝学，又岂会害怕世家弟子的挑战？当然，双方的修为差距巨大，这点无可回避。
他早预测白自中不会甘心吃瘪，九成九要找麻烦，所以故意耽搁到深夜才折返凌云峰。这样一来，白自中饿着肚子空等消耗体力，又能消磨了耐性，心情难免浮躁。当真正动手的时候，白自中的十成本事至多能发挥出七八成而已。
蓬！积蓄的力量陡然爆发，人影电闪，拳锋如枪，直击向白自中右肘往上三寸的部位。
拳如怒枪疾刺，正对准了刀法中唯一的空门。
掌刀尚未劈落到实处之前，白自中的手臂将会被拳锋击中。
白自中大骇。
如果说出招前他自信满满，脑子里都是痛扁对手的畅快画面，这一刻仿佛赤身露体坠入了冰窟，彻骨冰寒。
傅惊涛怎会知道分水劈浪刀法的空门所在？居然第一击便直取破绽！这绝非巧合或是侥幸，傅惊涛眼神坚定，出拳果决，显示出非比寻常的自信。
看着那冷酷中略带藐视的眼神，白自中感觉自己从里到外的秘密都被人家彻底看穿。
砰！白自中掌刀变劈为拦，封住身前空门，硬接了一拳。
傅惊涛右拳略收，左拳甩臂轰出，巧妙地把反震之力叠加道拳头上，已然用上了枪法中的“绞”字诀。
“谷家枪？！
白自中心中的震撼非笔墨能形容，难道眼前的少年竟然窥透了世家绝学的奥秘？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妖孽？纵然是十杰之首的楚翔，也没有他这样的悟性。
再过个三五年，谁还能压制得住这小怪物？要不干脆杀了他？
杀心一起，虎目充血，战意澎湃。
白自中单掌一挥，劈中傅惊涛的拳头，登时将他击飞出两丈开外。跟着箭步抢上，又是一掌狠狠拍去，掌力汹涌，如泰山压顶。
傅惊涛双拳并起，一声暴喝，气血之术激发到顶点，狂暴的拳劲随着拳头冲出，毫不示弱地撞上敌掌。
砰的一声闷响，天摇地动，飞沙走石。
两人一触及分，各自往后退了三步，目光如针尖对麦芒碰撞交织。
傅惊涛淡然笑道：“白师兄，还要继续战吗？”
白自中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沸腾的杀意，再战下去惊动太大，如何能自圆其说？执法堂又岂会默许自己斩杀同门？冷冷道：“算你走运！”足底一跺，腾身跃到树木高头，展开身法远去。
傅惊涛哈哈大笑：“好走不送！”
白自中足底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落地，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宝弓到手
回到凌云峰，踏入所居的石室，傅惊涛终于放松心神，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淤血。
白自中内功深厚，在最后一刻杀心大起，全力出掌，若非他仗着气血之术爆发护身，岂能避过杀劫？双方貌似平分秋色，实则他已受了内伤。
白自中悻悻离去，焉知暗处没有他人窥探？傅惊涛强行压制着腹中翻腾的气血，一路上不敢露出异样。他得罪的可不止白自中一人，比如那些倾慕赵六的师兄们，恐怕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他孤身直面世家的压力，容不得有半分差池。
尽管他打破旧例，成功进入了武圣堂，但是世家仍在设置障碍，不让他顺利接触到上乘武功。只看杜琴胆和众内门长老的冷漠相待，不闻不问的态度，便知道未来的修行之路困难重重。
傅惊涛并不气馁。百兵堂之行让他看到破解困局的曙光。
除了武圣堂外，百兵堂、玄武堂、御剑堂各有顶尖高手坐镇，足以为师。他决意明日起去轮流拜会各堂高手，讨教武学，反正他不怕丢人，要说没面子的话也是杜琴胆没面子你武圣堂教不了紫衣金郎，就让能者代劳嘛！
一夜匆匆而过。
傅惊涛经过调息吐纳，内伤尽复。他吃罢早饭正欲下山，眼见赵六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手中抱着一个又长又大的布袋，笑道：“瞧师姐你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拿的是什么宝贝？”
赵六道：“你忘了吗？掌门师父答应奖赏你的东西呀。”
“是弓箭？”
“正是！”
傅惊涛喜出望外，忙接过弓袋，探手取出一副色泽乌黑的弓箭。弓长五尺有余，弓体用紫檀木、水牛角制成，两端弓稍向外侧弯曲如云耳，末端镶套着青铜鹰首，整体透出金属般的冷峻质感，曲线流畅，自然而然散发着致命的魔力。另配有九支尾指粗细的镔铁长箭，长度近三尺，箭头尖利呈三棱状，入手极重，可以想见杀伤力非常惊人。此外，弓弦、箭袋、扳指等物品一应俱全。
傅惊涛操起长弓，只觉它分量适中，握把舒适，弓的重心分布经过了精密计算，不会造成弓体的晃动。随即给弓上紧弦，套好扳指，试着空拉弓弦，但觉长弓两端传来强大的拉扯力量，点头赞道：“好一副穿云裂石的硬弓！”
赵六见他爱不释手，心中亦是欢喜：“此弓名为‘射日裂天弓’，铁箭名为‘裂天追魂箭’，两者搭配，在二百步内取敌性命易如反掌。我还让人抄录了一份‘裂天箭诀’，里头详细记录了弓箭之道的修行法门，一并送给你了。”
普通箭术主要靠天赋、臂力、眼力及刻苦练习。若想更上层楼，以箭术入道，还须修炼内功及箭术法诀，射箭时配合以独特的呼吸方式及发力技巧，最终达到一箭裂云的效果。
修炼到箭术宗师的境界，铁弓在手，几乎无敌于天下凭借着超远距离的杀伤力，只有他狂虐吊打别人的份！
从武道修行的角度来说，裂天箭诀比裂天弓至少珍贵十倍。
傅惊涛自然晓得这份大礼的分量，纵观凌云峰，也唯有赵六的面子够大，才可以无视世家阻挠，为他争取拿到裂天箭诀。诚心诚意施礼拜谢道：“这份人情我必铭刻于心。如师姐将来有事召唤，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六笑道：“你本事越高，我越是开心。万一我再次遇险，就指望你大杀四方，痛击强敌了。”
傅惊涛笑道：“师姐洪福齐天，怎会遭遇风波险恶？我祝你出门大吉，事事顺意！”
赵六噗嗤一笑：“少拍马屁了！走走，试一试这裂云弓。”
“好！”
当下两人绕到人迹罕至的后山试弓。
傅惊涛先扫视一遍箭术要诀，自行揣摩片刻，按法诀指引去调整呼吸、控制真气运行及凝聚精神意念，感觉状态渐臻巅峰，方抽出一支裂天追魂箭搭在弦上。
他深吸一口气，双足前后开立，重心落于后足，左手推弓如铁铸，右手拉弦如揽月，铁箭扣弦纹丝不动。眼睛瞄准了百余步外的目标，手指一松，弓弦铮的猛弹复位。
黑光一闪，箭尖高速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刺得耳膜生疼。
下一刻，铁箭轰的洞穿了一株碗口粗的松树，又夺的扎中第二棵树，箭头直没入树干三寸有余，箭尾颤动不休。
赵六目瞪口呆，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铁箭洞穿松树的画面，真是太可怕了！如果这一箭射到人的身上，岂有幸理？
傅惊涛细细回味射箭时的感觉，隐约有种箭术突破的征兆。裂天箭诀的核心有两点，一是如何将真气贯注肩背臂指，劲气相合，令射出的铁箭更快更猛；二是强调意在箭先，通过“心眼”感知、捕捉、预判敌人的动向，抬手即决生死。要修炼到心眼观敌、一箭定生死的境界，至少得达到人弓合一，感悟天地的武道水准，这是极其艰难的。
当今天下，擅使弓箭的何止百万！仅是在大宋军中，弩箭手的配置便超过二十万人。契丹狼骑更是人人精通箭术，能在马背上左右开弓伤敌。即便如此，过百万的弓手中都没能诞生一位箭术宗师。
箭道传承五十年前已成绝响。
错非傅惊涛内外兼修，眼力超凡，精神力极其强盛，又有多年的箭术功底，如一般人根本触摸不到箭道门槛。
茫茫人海，再没有第二个附体重生的傅惊涛了。
收回那支追魂箭，傅惊涛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心态，索性开口道：“师姐，追魂箭不宜轻动，再送我几壶羽箭如何？”
赵六笑道：“小事一桩，送你一千支箭够不够？”箭术乃军中必修科目，神武营中少说储存了十万支各类铁箭，虽然比不了追魂箭的威力，但用作日常训练绰绰有余了。
当下傅惊涛收好弓箭，准备动身去御剑堂学剑，好打一打武圣堂的脸。赵六是个闲不住的主，不管傅惊涛乐意不乐意，嚷嚷着一起出发。于是两人直奔龙泉山。
第二百三十八章 龙泉剑影
龙泉山笔直若削，孤峰千仞，宛如一柄宝剑直插天际，论高度仅次于凌云峰主峰，山顶积雪长年不化，远看熠熠生辉，景色壮丽。
山脚有一眼清泉汩汩流淌，名为“龙泉”，水质清澈透明，入口甘甜清爽，用来煮茶酿酒最佳。
御剑堂便围绕在泉眼四周而建，屋舍连绵，花树间杂，曲水回环，宛如人间仙境。林木掩映间，又有一块块不规则的练武场，远隔着百余丈便望见剑气纵横，银光闪耀。
剑术一门的传承在凌云峰最为深厚。包括轩辕祖师在内，历代掌门中近八成是以剑入道，仗剑横扫天下。因而御剑堂地位特殊，众弟子的饮食、住所、兵器、丹药等都是最好的。
御剑堂入口处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或者牌坊，顺着道路走近，首先见到路旁树立着历代掌门的雕像，历经风吹雨打，沧桑深沉，让人不禁放轻了脚步。雕像皆以整块巨石雕刻打磨而成，线条粗犷，直接舍弃无关细节，每一尊石像都呈现出独特的、非凡的气质神韵，各有卓然风范，令人过目难忘。
傅惊涛和赵六依足弟子礼，向每一位先祖默默致意。
若无先人呕心沥血，破除万难，何来今日的煌煌盛景？
做人，不能忘本。
敬祖，亦是敬天地。
敬过历代掌门，走不多远，便见一翩然若仙的少女如飞而来，正是杨雨菲。她身着紫衣长裙，斜背长剑，眉开眼笑，远远的便扬声道：“三师兄，稀客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傅惊涛暗叫一声惭愧，迎上去道：“小师妹，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杨雨菲落地站稳，笑道：“你们两位光芒四射，一举一动都有人密切关注呀！”说着朝赵六福了一礼：“民女拜见公主。”
赵六忙扶起她道：“你我皆是轩辕弟子，何必如此生分？如果妹妹不嫌弃的话，称我一声‘师姐’便好。”
杨雨菲乖巧地道：“赵师姐好。”
赵六笑道：“杨师妹口音软糯动听，莫非是来自江南？”
杨雨菲点头道：“我祖籍是金陵。”
赵六微讶道：“金陵杨家？你是南唐五大世家的后人？是了，杨家绝技传子不传女，所以妹妹才辗转千里改投轩辕门。真是好志气！等你学艺有成，别回金陵了，嫁给我大宋好儿郎吧！”
杨雨菲粉面羞红，玉手轻扯衣角道：“师姐你，你言之过早了。”
赵六道：“这世上的如意郎君何其稀少，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是否认得曾可曾师妹？她马上要嫁给姜浩源姜师兄了。”
“什么？！”
两人偶偶私语的功夫，只见人影闪动，又有二三十人迎面奔来，其中近半是风情各异的女剑侠。她们热情似火，直接围到傅惊涛身边，有叫“傅师弟”的，有叫“傅师兄”的，好不亲热。
傅惊涛仿佛一跤跌进了百花丛中，被温暖奇异的各种香气包围，脑子发热，心神摇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答应了什么，忽觉掌心一凉，下意识地握住了两柄长剑。
剑？什么情况？
傅惊涛定定神，只见众师姐师妹均已闪开，个个露出期待的眼神。使劲咽了口唾沫，苦笑道：“你们是要看猴戏吗？”
“不是，我们要看春风化雨剑呀！”
傅惊涛登时恍然，自从他战胜拓跋剑，这套入门级的剑法被传得神乎其神，不知有多少人在探究其中的奥妙。尤其是御剑堂的弟子，那更是人人埋首钻研，不然都不好意思出门打招呼。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人人皆知的道理，单靠手中长剑却极难呈现。
直至今日，尚无人能重现傅惊涛在凌云峰上的风采。御剑堂专修剑道，众弟子如何肯服气？忽听闻傅惊涛来访，便想亲眼瞧一瞧他施展的剑法到底有什么玄妙特异？
傅惊涛心中雪亮，笑道：“若论剑术，我如何能跟诸位相提并论？今日斗胆班门弄斧，望诸君莫要笑话。”
他分别掂了掂左右长剑的分量，各挽出几朵剑花，双剑当的一触，含胸微蹲，摆出了春风化雨剑的起手式。
众人凝神注目，场中针落可闻。
忽见傅惊涛双剑剑尖微颤，如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细微的涟漪，剑光回旋交织，剑意连绵，不经意间幻化出一张白色的剑网，把他的身形巧妙遮住。剑随人走，如一对银龙飞舞盘旋，剑气含而不吐，又分明是暗藏风雷怒潮。
他的剑法绝非严格按照剑谱记载的招式，加入了自己的独特感悟，实际上是以太极如一、阴阳互生之道为核心，以天地自然法则为筋骨，至柔则刚，至简无形，随心所欲的挥洒长剑，许多细节转折处是似而非，偏教人挑不出一点破绽。
场边的弟子越聚越多，人人神色肃然，眼神专注。
不知何时，楚翔悄然立于了人群外围，另有数位傲骨铮铮的青年剑客紧随左右。楚翔轻叹道：“紫衣金郎果然名不虚传，连剑术感悟之深都凌驾同门。假如你们出手，谁能破解他的剑路？”
其中一位身高臂长、形如巨猿的壮汉沉声道：“他的剑法严密无隙，水泼不进，唯有靠蛮力强行开路。”
另一位眉如远黛、苗条秀气的女子沉吟道：“我观他双剑衔接掩护，阴阳互化，若能利用神兵击断其一，那么剑法便破绽百出了。”
楚翔微微笑道：“纯以剑术而论，可有胜算？”
那几人相视一眼，默然摇头。
楚翔抚掌赞道：“不出十年，他的武道成就将在我之上！”
这时，场中银光忽止，傅惊涛停手伫立，含笑道：“各位师兄师姐，小弟献丑了！”
众人心悦诚服，哗哗鼓掌如潮，当场热烈讨论起来。
楚翔分开众人，笑道：“傅师弟，你这手春风化雨剑技惊四座，暗藏着博大深邃的武道感悟，厉害厉害！”
傅惊涛笑道：“楚师兄过奖了！讲真的，我唯一擅长的只有这路剑法，其他的根本拿不出手。这次来到御剑堂，是抱着求学上进之心，学一学本门的剑法绝技。如师兄能抽空指点一二，师弟感激不尽。”
楚翔一愣：“你要来御剑堂学剑？”
“正是！”
楚翔心思何其缜密，略一盘算便明了其意图，大气地挥手道：“这有何难？师弟你刚刚奉献了一场精彩剑术，我便代表御剑堂回礼，教你一路‘斩雪披风剑’！”
傅惊涛喜道：“多谢师兄！”
两人目光交接，瞬间达成了默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听琴感剑意
紫衣金郎登门求学，楚翔将亲自传授剑法。这消息如飓风般刮过御剑堂，闹得人人皆知。有人惊叹，有人冷笑，有人暗恼，有人激动，平静多时的龙泉山脚登时热闹起来。
楚翔剑术之强乃同辈第一，毫无争议，否则如何能跃升为寒门领袖，竞争下任掌门之位？实事求是地说，世家当前推出的程子华、叶秋澜、白自中等人，论武功、声望、战绩皆不如他多矣。自姜浩云陨落之后，年青一辈中再无人可以压制住他的光芒。
世家对楚翔的忌惮和防范，尤在傅惊涛之上。
但是自家儿郎不争气，总不能让长辈们撸起袖子亲自下场吧？
姜烈已年近五十，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也逃避不了。栽培下一代核心弟子，择优许以重任，好让薪火代代相传，这是公认的规则。不论世家是否情愿，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权力更迭近在眼前。
楚翔特意选了一块面积最大的练武场教授剑法。
不到一刻钟，场边便围拢了近百名内门弟子。既有刚晋入内门的林万潮、孙晓敏、杨雨菲等，也有其他资历较深的弟子，都抱着观剑学剑的念头而来。
楚翔要配合傅惊涛演一出好戏，观者自然越多越好，笑着对众同门抱个罗圈揖，方正色道：“我等专研剑术，虽有路径万千，但殊途同归，最终皆能进窥剑术极境，踏上剑道巅峰。本门剑法多达百余路，各有神奇玄妙之处，领悟其一者便终身受用不尽。傅师弟精擅春风化雨剑，剑术细腻入微，故我传授他相近似的斩雪披风剑。”
众弟子恍然明悟，纷纷点头。
楚翔接着道：“要学剑练剑，首要心中有剑。不论手中是否有剑，剑心不改，剑意不灭，必要时可以身化剑，从心所欲……”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先阐述了一通剑术道理。
楚翔眼光何等毒辣，所讲的这些基础理论，恰恰是傅惊涛当前急需的东西。严格意义来说，傅惊涛的剑术修行走的是野路子，缺乏明师指点，多半是靠自己的感悟推演，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楚翔浸淫剑术将近二十载，加之资质非凡，对各类基础剑技和剑法理论早已烂熟于心，小到握剑的手法及力度，大到剑法与身法、步法的配合，由浅入深地随口说来，适当穿插自己练剑的心得体会，令人越听越是着迷。
傅惊涛如闻仙音，茅舍顿开，过往忽略的细节加以一一印证，立时感到在剑术方面前进了一大步。
楚翔不单单是空口讲解，同时还亲自挥剑演示剑法，刻意放缓了身法招式，好让众人看清楚其中的变化。
斩雪披风剑虽有一个“斩”字，实则指的是劲透剑尖，速度如风，以巧劲削尽空中飘舞的雪花，正好跟春风化雨剑走的是另一个极端，强调快准凌厉，抢攻为主。傅惊涛若能学透这两门剑法，便可攻守兼备，不惧强敌了。
对于楚翔的苦心，傅惊涛除了坦然接受还能说什么？难怪楚翔被推举为寒门领袖，光是这手做人的本领，谁会不服？
如果允许投票选举下任掌门的话，傅惊涛绝对投楚翔一票。
斩雪披风剑教罢，众弟子逐渐散去，自去寻觅合适的地点练剑。赵六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兴致，缠住楚翔左问右问，让他指点剑术。楚翔哪敢得罪这位姑奶奶，语气温柔耐心解答，手把手指点她的出剑姿势，顾不得身旁那眉如远黛的美女脸色渐渐阴沉。
傅惊涛见状偷乐，悄悄拉着杨雨菲开溜。两人跑到一处僻静的花林中，忍不住相视而笑。
杨雨菲抿嘴笑道：“赵师姐难道看不见谷师姐的脸色吗？你说她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傅惊涛道：“有楚师兄镇场子，她们绝不会如泼妇般翻脸互殴。”赵六有了一面挡箭牌不够，还想着再找一面，看来是真的腻歪了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弟子。楚翔莫名其妙地被拖下浑水，想一想蛮可怜的。
杨雨菲嘟着嘴道：“谷师姐一直喜欢楚师兄，郎才女貌，天生佳偶，但愿他们别情海生波，闹出什么终生遗憾的事来。”
傅惊涛心中忽动，在凌云峰，最出名的情侣曾是姜浩云、白玉蓉，两人合称为“紫青双剑”，双剑合璧之术名震江湖。如今姜浩云已逝，独留下尚未过门的白玉蓉在顾影自怜，不知她会否心存遗憾？
他问道：“白玉蓉白师姐如今是否安好？她曾经出剑替我解围，对我有恩。眼下既然到了御剑堂，我总该当面致谢一声。”
杨雨菲讶然道：“师兄你竟然认识白师姐？她性子喜静，最讨厌有陌生人骚扰了。不过你们是旧识，她应该会见你的。”
两人左转右转，沿着溪流漫步林中，不久来到一座环境优雅、遍布花草的小院外。尚未敲门，便听得院子里传出铮铮咚咚的琴声，清冷悠远，让人瞬间联想到明月高悬，旷野辽阔。
琴声奏响古音，表达出一份宁静空灵的精神状态。
受琴音洗涤，世间的烦恼一时尽数忘却。
傅惊涛缓缓闭上眼帘，静静体会着拂面的微风、幽甜的花香、潺潺的流水和那若有若无弥漫空中的无形剑意，一时忘我。
一曲作罢，余音绕梁三日。
傅惊涛隔着院门深施一礼，朗声道：“恭喜白师姐明心见性，剑道精进，傅惊涛就此告退！”扯住满头雾水的杨雨菲，足不沾地地转身离去。
小院内，书房里，香烟萦绕。
白玉蓉轻轻放下拨弄琴弦的纤纤玉指，望着窗外的明媚阳光，露齿一笑，犹如洛神出世，令满园的鲜花都黯然失色。
她心宁如镜，不再被悲伤的枷锁封闭着，剑心愈发通透圆满，修为更上层楼。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敢于放下过去的羁绊，需要非同一般的智慧和勇气。
白玉蓉起身走到窗前，轻挽鬓边低垂的青丝，吸了一口清爽舒适的空气，喃喃道：“听琴感剑意，真不愧是青云榜第一名呀！世家谋划的这盘大棋，难道要被你搅乱了吗？”
第二百四十章 怒海千叠掌
有楚翔暗中推波助澜，傅惊涛赴百兵堂学刀、至御剑堂学剑的稀罕事，一夜之间传遍凌云峰，引起热议。
论武学根基，论修为高深，论神功绝学，武圣堂才是轩辕门第一。傅惊涛竟然不向内门长老讨教学艺，而是向张若海、楚翔请教，难道他傻了吗？如果他没有神智糊涂，那就说明武圣堂内部出问题了。
堂堂紫衣金郎，凌云大比头名，记名弟子中资质最出色的人物，你武圣堂是不想教，还是水平有限教不了？
杜琴胆闻讯震怒。他立刻将傅惊涛召到身前，冷着脸道：“自明日起，不许再打着学武的名义去丢人现眼了。”
傅惊涛心中半点不怵，笑道：“我在武圣堂学不到本事，心中焦急，行事不免鲁莽了。请师伯责罚！”
杜琴胆如何听不出他的暗示？认真追究起来，是武圣堂理亏在先，又岂能草率做出处罚？故意冷落傅惊涛月余，其实也足够交代了，武圣堂的规矩还得要遵守。淡淡道：“责罚什么的暂且放到一边。依据门规，进入武圣堂的弟子均有资格修炼本门十大绝学中的一种，你想修炼哪一门绝学？”
轩辕十大绝学包括有轩辕神功、轩辕帝王剑、万里流霞凌云剑、擒龙摘星手、追星梨花枪、一气吞潮刀、七煞风云刀、怒海千叠掌、龙腾八荒棍、擎天指。十大绝学仅收录于武圣堂，属于轩辕门的核心机密。
武圣堂之外的弟子要学这十门绝技，必须拥有足够的宗门功绩点，且获得各堂主事署名力荐，经掌门同意后方能如愿。
如楚翔获传的是万里流霞凌云剑。
傅惊涛想了想，缓缓道：“我想学怒海千叠掌！”
这十大绝学威力无穷，但除开怒海千叠掌，均需要深厚的内功为基础。修为不到，就是一副空架子，实战时吓唬不了敌人。唯独千叠掌走的是以弱胜强的路数，通过掌力叠加的技法，获得超越自身修为的杀伤力，一旦敌手稍有轻视的念头，多半要大败亏输。
掌法虽妙，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极高。
凡是施展千叠掌者，须同时精通身法、步法，出掌的速度能超越常人，头脑冷静善隐忍，当发现敌人的防守破绽，要有一击制敌的坚定信念。千叠掌强调的瞬间爆发力，恰是傅惊涛的长处。
杜琴胆颔首道：“好，让你学怒海千叠掌。”
傅惊涛深深拜谢道：“多谢师伯！”
杜琴胆冷哼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呆着，不许到处乱跑出风头。”
傅惊涛迟疑道：“那赵家公主来找我的话该怎么办？”
杜琴胆眼不见心不烦，无奈道：“你好自为之吧，莫要过早沉迷于男女之情！”
傅惊涛忙道：“请师伯明示，我该找谁学怒海千叠掌呢？”
杜琴胆自怀中掏出一方雕刻有龙虎图纹的印鉴，道：“你可凭此印去武库找管政管长老。他收了印鉴后，会让你观看掌法图册，指点你如何修炼。”
傅惊涛小心翼翼地接过印鉴，屁颠屁颠地跑去武库找人。
武库乃武圣堂的核心所在之一，利用一天然洞穴扩充而成，存放有轩辕门的核心武学典籍和十余柄神兵利刃。传说石壁上还刻有十大绝学的行功图，为的是避免后人理解秘笈图册有误，在修炼时出现偏差。武库内由太上长老轮流驻守，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出，除非获得掌门或者武圣堂主事的首肯。
傅惊涛持有杜琴胆的印鉴，畅通无阻，经过三轮严密盘查终于踏入武库大门，来到了太上长老管政面前。
管政须发皆白，满脸褶皱，盘腿跌坐在一张白玉石榻上，气息若有若无，双眼似阖未阖，一点生气都感应不到，如同一截枯木。要不是傅惊涛早知道门后有高手镇守，几乎都要忽略他的存在。
管政眼皮微抬，浑浊的眼珠掠过一缕精芒，缓缓伸出右掌摊开，沉声道：“拿来！”
傅惊涛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而后爬起身将印鉴放到管政掌心。
管政悠悠一叹，沙哑的声音似乎从胸腔艰难地钻出：“五十年了，终于有寒门弟子夺得大比头名！你，很不错。听说你用春风化雨剑击败了凌波阁弟子？”
傅惊涛轻声道：“是的。”
管政道：“凌波阁数典忘祖，将我中原武学泄露给异族，实乃我中土武林的公敌。你见了凌波阁的人，该杀则杀，莫要留手！想当年我行走江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刻钟，回忆起年青时杀伐果断的风采，铁血无情的手段，面上陡然多出几分神采。
傅惊涛耐心倾听，不急不躁。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回忆过去，需要的是听众，用不着他多嘴多舌。
管政末了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曾想好学什么武功了吗？”
傅惊涛道：“弟子想学怒海千叠掌！”
管政讶然道：“你为何不选择剑法？”
傅惊涛赧颜道：“启禀长老，弟子最擅长的乃拳脚功夫。”
管政一震，眼帘微微睁大，又扫了他一眼：“你竟然同时修炼剑术和拳脚么？”
傅惊涛点点头又摇摇头。
管政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惊涛道：“其实弟子在刀枪剑棍等方面均略有涉猎。”
管政恍然道：“你要取百家之长融为一炉吗？好志气，好胸襟，期望我能活着看到你成功的那一天！”
傅惊涛笑道：“师祖功力通玄，寿与天齐，如何等不到那一天？”
管政哈哈一笑：“小马屁精！”
当下管政入武库内捧出一个玉匣，打开锁扣，取出五本薄薄的书册，分别是《怒海千叠掌总纲》《掌法上册》《掌法中册》《掌法下册》《行功导气图》，对傅惊涛道：“你只能在此翻阅掌法图册，不可以离开武库半步。”
傅惊涛挠头道：“师祖是要我把文字图册统统默记下来吗？”
管政道：“你每个月可来此看一次书，但两年之内必须学会掌法。超过期限仍未掌握的话，则会被武圣堂除名。”
傅惊涛笑道：“这样才合情合理嘛！”说着擦了擦手，哗哗把五本书册从头至尾翻看了一遍，囫囵吞枣地默记在脑海里。再回过头仔细翻看掌法总纲，遇到晦涩难解的语句，便立刻开口请教。
管政有问必答，思路清晰，真是智慧深沉如海。
傅惊涛不敢表现得太过逆天，把掌法总纲由头至尾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便依礼告退。
当少年的脚步声消失，管政眼中神光暴涨，喃喃道：“这小滑头恐怕不知道，一般人要吃透怒海千叠掌的总纲至少要三到四个月，他居然在短短两个时辰就悟透了！这世家笼罩的天，难道要变了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曾可嫁人
傅惊涛巧借外力打破阻挠，成功入手怒海千叠掌，算是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他每日苦练掌法、拳法及箭术，偶尔溜到叠彩峰密会秦樱，拉拉小手，吃吃豆腐，小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快活。
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和秦樱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他甚至有种错觉，这种远离俗世纷扰，无忧无虑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忽然收到了姜家的大红请柬。
姜浩源和曾可成亲在即。
傅惊涛拿着沉甸甸的请柬，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想起与曾可之间短暂的暧昧，再想到如此美少女将嫁为人妇，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婚期如约而至，傅惊涛洗漱一番，换过新衣，下山径直来到姜家。
喜宴设在偏院，总共摆了八桌。宾客自侧门而入，按指定的席位落座。由于曾可是嫁入姜家为妾，并非明媒正娶的大妇，故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也没有什么八抬大轿十里嫁妆的风光。姜家放了几挂鞭炮助助兴，院里贴上几个大红字便了事。
属于女方这边至亲好友的，只有一桌来自老家的亲戚，以及黄云鹏、邱健、马飚、常波、秦樱等阶州老乡。其余宾客要么是姜浩源的朋友，要么是姜家子弟，他们有说有笑，气氛颇为热烈。
傅惊涛一露面，登时成为众人的焦点。如今他顶着大宋青云榜第一人的名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邱健、马飚等固然以傅惊涛为荣，连姜家的年轻一辈也主动过来打招呼，期望能跟他结下善缘。姜家少女们则拿眼偷偷瞟他，交头接耳，红着脸低声嬉笑，不知在说些什么体己话。
这种热闹场合当然少不了赵六公主。
她毫不避嫌的硬挤到傅惊涛旁，第一眼便落到了秦樱身上，啧啧赞道：“秦师妹果然人比花娇，貌若天仙，难怪傅师弟对你这么上心在意。我实在好奇，阶州的风水是不是特别好呢？既出了青云榜头名，又出了你们两位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堪称人杰地灵。”
秦樱脸颊微红，低声道：“他是他，我是我，赵师姐莫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赵六捉狭地笑道：“他？他是谁呀？叫得好亲热哦！”
秦樱面红耳赤，哪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接这个话题？
赵六笑眯眯道：“秦师妹你可要看紧他了！那边的姜家小娘眼放绿光，恨不得扑过来咬两口尝尝呢。”
傅惊涛无奈道：“师姐你积点口德好不好？”
秦樱如坐针毡，飞快地说道：“你们且坐饮茶汤，我去看看新娘子化好妆没？”说着逃一般钻进内宅。
赵六一语双关道：“傅师弟，你不跟着去看看新娘子吗？”
傅惊涛暗暗龇牙咧嘴，双掌合十道：“师姐你怂恿我私闯内宅，是想看到我被掌门乱棍打飞吗？小弟还没活够，万万不敢触犯禁忌。”
黄云鹏、邱健等哈哈大笑。
又闲聊片刻，满面红光的姜烈夫妇和略显拘谨的曾可父母一起现身，跟众位宾客寒暄致意。
但听鞭炮噼啪炸响，唢呐锣鼓齐奏，随着数名花童洒花开路，一对新人如众星拱月般步入偏院。
姜浩源束发戴巾，身穿大红绣金吉服，足蹬黑色云纹厚底靴，神采奕奕，俊朗更胜往日。曾可头插珠花璎珞，耳垂明珠，皓腕套着镶嵌宝石的金镯子，披着深红色对襟绣花礼服，下着喜字曳地长裙，娇媚可人，窈窕如柳，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姜浩源手牵着红绸编成的同心结，另一端由曾可握住，直走到父母面前立定。
纳妾之礼，一切从简。
新人交拜天地父母，再由曾可叩首敬茶，仪式就算完结了。
曾可目光清澈，嘴角含笑，神色间看不到一丁点的哀怨不满。倒是她的母亲当场留下泪来，拉住女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哭得两眼红肿。曾可始终面带笑容，柔声细语地劝慰自己母亲。
赵六悄声对傅惊涛道：“瞧见没有？你的曾师妹不简单呐！”
傅惊涛轻咳两声：“师姐，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赵六笑道：“姜师兄的后宅今后怕是热闹了！”
傅惊涛忍不住道：“若论后宅热闹，天下当以皇宫为最吧？”
赵六斜眯他道：“私议皇室，你胆子够肥呀！要不要我送你进宫瞧瞧有多热闹？”
傅惊涛赶紧闭嘴，顾左右而言他。
转眼酒菜上齐，喜宴正式开始。姜浩源领着曾可逐桌向宾客敬酒，免不了被众宾客刁难捉弄，引起一阵阵的哄笑。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曾可的酒量居然好得出奇，酒到必干，脸色越来越显红润，明艳不可方物。
到了傅惊涛、赵六等人这一桌。赵六抢先说道：“姜师兄，你今日抱得美人归，独占花魁，不知令多少师弟伤心难过可不能简单喝过一杯敷衍了事啊！”
姜浩源哈哈大笑：“依着赵师妹之意，这酒该怎么喝？”
“洞房花烛，早生贵子，好事成双，先干两杯！”
“好！”
姜浩源豪爽地干罢两杯。接着在赵六的撺掇之下，傅惊涛等轮番恭维敬酒，大有你娶了阶州第一美女岂能饶过你的架势。姜家子弟一看势头不对，立即派人紧急支援。很快，分成两帮人呼喝斗酒，把宴席的气氛推到了**。
到喜宴结束时，姜浩源已是酩酊大醉。众人将他架进新房躺好，如黄云鹏、秦樱等还需走一段山路，便陆续告退。
等傅惊涛道别时，曾可单独恭送他出院门，含笑道：“傅师兄名满天下前程无量，今日能抽空赏脸光临，可儿十分感激。不知师兄有没有发觉今天的酒水有何特别？”
傅惊涛挠头道：“酒？好像特别醇厚甘爽，口感极佳。”
曾可笑道：“这酒乃聚宝阁新近推出的‘神仙醉’佳酿，刚刚在凌云城内试销，凡是喝过的都挑起大拇指夸赞。我听说主持新酒酿造及试销的，正是乔晖乔师兄！他凭借着神仙醉一跃成为聚宝阁最炙手可热的新人，此刻正在凌云城中。”
傅惊涛喜出望外，乔晖在武城初选时因违犯禁令被罚，没有获得参加凌云特训的资格，已有数月时间杳无音信。如今听闻他摆脱阴霾，在商道上大展拳脚，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忙问道：“不知我家老五在哪儿落脚呢？”
曾可轻声道：“师兄去城西聚宝阁总号一问便知。”
傅惊涛笑道：“多谢师妹！祝你跟姜师兄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曾可凝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伤感和黯然，陡然觉得吹来的夜风，有些凉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助乔五爷
聚宝阁总号乃长街上门面最大、最奢华的一家商铺，纵然是在夜间也敞开店门迎客，灯火通明，亮白如昼。店内摆放着各种稀有物品，如江南百珍堂的胭脂水粉、海外的赤血珊瑚、西域大食的五色毛毯、京城百年老号所出的香料等等，还有兵器、丹药、珠宝、古董、字画之类陈列。人流穿梭不绝，多为世家女眷。
不提店里的热闹，在后院正厅内，总揽事务的五大掌柜及世家代表共计十余人，正在闭门商议未来大计。轩辕门即将正式派出精英弟子投效大宋，那么聚宝阁今后该做什么生意，怎么做，和谁做？如何能赚取更大的利润？需不需要开设更多的分号？由谁来主持新的业务？如何培养新人？千头万绪，均需尽快决策。
事实上，这次密会已连开了三天，最迟明天便会做出各项决定，直接关系到聚宝阁未来的发展方向。
聚宝阁实则由七大世家共同出资设立，风险共担，利益均沾。为免某一家把控财权导致分配不公，七大世家的子弟均不得在号内担任要职，一律聘请外姓之人主事谋断。
最高掌权者为五大掌柜，下设管账先生、协理、坐柜、柜员、学徒。管账先生、协理、坐柜皆分内外两档，以内为尊。而柜员、学徒划分高中低三级，低级学徒的地位最为卑微。
此刻聚集在议事厅外的，尚有管账先生、协理、坐柜数十人，随时听候掌柜们的差遣。唯有一人穿着低级学徒的灰色服饰，如同一只丑小鸭混进了天鹅群中，与周围青衣、紫衣的管事们格格不入。
乔晖独坐一角，一手拿着一截圆木，一手拿着一把细长的刻刀，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人像，刀锋下有细小的木屑簌簌掉落。自从因冲动犯错，被取消了大比资格，他发誓再不能莽撞行事。为打磨心性，他拜师学会了木雕，一有闲暇便练习雕刻刀工。
雕刻属于慢工出细活，很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和坚韧，需要集中精神慢慢雕琢，不能贪，不能急躁，一旦出错可无法更改。
随着时间推移，一位少女人像渐渐呈现。只见她身材轻盈，长发如瀑，斜背着一把长剑，面容与杨雨菲有七八分的相似。
刀尖斜压留印，再刮过木头表面，剥下薄薄的木屑，少女的嘴唇、眉毛、眼睛、鼻梁逐渐清晰成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终于，最后一刀落下、收起，细长的刻刀在手指间灵巧转动，转瞬消失不见。
乔晖轻轻吹掉木屑，仔细端详着刻好的人像，苦恼地皱起眉头：“为什么总是形似而神不似？为什么体现不出师妹的江南灵秀气质？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忽听正厅内有一把威严的声音传来：“乔晖可在？”
乔晖一个激灵忙藏起人像，答应道：“弟子正在候命！”
“进！”
乔晖整整衣冠，在众人犹如喷火的复杂目光中，从容举步来到厅门前，轻轻一推，跨进厅中。他反手掩上门板，眼观鼻，鼻观心，躬身施礼道：“弟子乔晖，拜见诸位师伯及掌柜。”
坐在上首位置的，为七大世家派来的嫡系族人，均有五六十岁的年纪，老辣深沉，面无表情。坐在下首位置的，则是大掌柜孙泰立、二掌柜何世继、三掌柜蒋信丰、四掌柜刘龟寿、五掌柜潘元。
孙泰立年近五十，肥头大耳，身材肥硕，如一尊笑面常开的弥勒佛，笑呵呵道：“乔晖你一入聚宝阁，便创出神仙醉这酒中仙酿，短短五天时间，一千坛佳酿便售卖一空，获利丰富。只要抱紧这棵摇钱树，年底的分红至少可比去年提升五到六成！在我聚宝阁，不以武功高低论英雄，谁能赚钱，赚大钱，谁就是好汉。经过我们五人合议，决定将你的品级破格提升为高级柜员。”
乔晖喜道：“弟子谢过诸位掌柜的厚爱！”
孙泰立又勉励他几句，方道：“潘掌柜说你头脑灵活，想法新奇，所以召你来问一问，除开神仙醉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发财妙招？”
乔晖登时傻了眼。他足迹未曾出过西北，以前的精力主要是钻研武功，仓促之间哪里憋得出什么发财大计？就连这酿酒提纯的方法，也得益于傅惊涛的指点，否则他怎会知道？
潘元轻咳一声，道：“事关重大，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清楚，莫要急着草率作答。”
乔晖暗暗苦笑，借坡下驴道：“大掌柜所出的题目太大，且容我考虑推敲一晚，如何？”
孙泰立笑道：“可以！我喜欢年轻人做事稳重，思虑周全，毛毛躁躁的话没有培养前途。等你通盘考虑清楚，我们再认真议一议！”
乔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议事厅的，只觉背后冷汗浸透，心中一片茫然。
需知这种事开不得玩笑，孙泰立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点子，从原料的采集、制作、包装、运输、发售，到如何打通官府、防止对手仿冒等环节都得考虑到。他必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绝对不可能含含糊糊蒙混过关。
这是众掌柜对他的一次考验。
如能顺利通过考核，将来很大概率受到重用。
如果回答时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多半会前功尽弃，等着被扫到角落里慢慢发霉吧。
机遇总是与挑战并存。成功的话固然前途坦荡，但失败的话将被钉上“难堪大用”的标签，今生都难以洗刷干净。
这时候，他无比想念傅惊涛。
乔晖茫然的表情，如何逃得过门外那些管事们的眼睛？他们酸溜溜地道：“诶呦喂，咱们的小财神怎么愁眉苦脸的？难道被掌柜们骂了一通吗？”“我瞧他除了会酿酒，别的一窍不通！”
乔晖不屑于跟他们斤斤计较，径直走到大街上，仰望那黑漆漆的凌云峰，叹道：“老三啊老三，我该如何找到你呀！”
话音未落，听得身边有人笑道：“你找我做什么？要还钱吗？”
乔晖难以置信地转身望去，只见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大叫一声：“老三，真是你！”冲过去紧紧抱住傅惊涛，哈哈大笑，充满了绝处逢生的快慰。
傅惊涛笑骂道：“松手！你想勒死我吗？”
乔晖锤了他两拳，笑道：“我正犯愁该怎么混进武圣堂找你呢，谁知你就神兵天降！大宋青云榜第一名啊！了不得！”
傅惊涛反手锤了他一拳：“你找我的目的就是拍我马屁吗？那我先撤了！”
乔晖紧紧拉着他的手臂，笑道：“走？走去哪儿？今晚你别想走了，乖乖陪你乔五爷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山之玉
跟着乔晖回到住处，听完他的诉求，傅惊涛也傻了眼。所谓隔行如隔山，你让一个武者拟订好稳赚不陪的发财大计，那不是强人所难吗？即使是经验丰富、人脉通天的商场大鳄，都有折戟沉沙的时候，何况他们这种菜鸟？
乔晖看着傅惊涛的表情，一颗心咯噔沉入谷底：“老三，难道连你都束手无策？”
傅惊涛摊开手道：“想出点子容易，但把一个点子转化成切实可行的商业计划，这里面有多困难你不知道吗？”
乔晖叹道：“我当然清楚。正是因为难，我才希望能把它漂漂亮亮地完成，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傅惊涛仔细回想前世的种种，尤其是那些狂轰乱炸的广告套路，缓缓道：“以你目前的身份、职权，我认为不宜一心二用，还是先集中精力把神仙醉的生意做大，做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乔晖精神一振：“怎么做？”
傅惊涛竖起手指道：“我提三条建议。第一条，在东京开封府开设神仙醉专卖店，采取限量发售、提升单价的策略，价格越高越好。第二条，走通神武营的关系，把提纯的酒换个标签卖给禁军统领，可命名为‘烈焰雄风酒’。第三条，设法将神仙醉送入皇宫，使之成为皇家贡酒。如此三管齐下，你卖酒的利润起码再翻上两翻。”
乔晖皱眉道：“为什么在京城卖酒要大幅提价呢？价格定得太高了，谁去买？”
傅惊涛笑道：“老五，你知道京城有多大吗？你知道城里有多少王公贵族、世家豪门吗？你知道有的富豪吃一顿饭要花多少两黄金吗？在顶级豪门眼里，一坛酒卖一百两银子算什么？他们不在乎钱，在乎的是那种与众不同、高高在上的感觉。更何况，一旦神仙醉能成为皇家贡酒，你还愁没人掏钱买吗？”
乔晖挠头道：“要成为皇家贡品谈何容易？”
傅惊涛大笑道：“告诉你吧，赵氏公主拜了掌门为师，眼下正在凌云峰修行。只要她肯点头，神仙醉进入皇家易如反掌。”
乔晖眼神闪烁：“你这么笃定她会点头同意？”
傅惊涛道：“公主又如何？难道公主就不缺钱花了吗？聚宝阁如肯在酒水生意上分一成纯利给她，我担保赵氏公主必然同意。”
财帛动人心，自古亦然。
赵六看在黄金白银的份上，铁定会不遗余力地出面吆喝。有她为靠山，打响“皇家贡酒”这金字招牌，想赚钱不是轻而易举吗？
这种广告套路上一世太多了，稍加改变利用，必收奇效。
尤其是那些花钱如流水的土豪、富二代，最渴盼沾染一星半点的皇族龙气，你不去赚他们的钱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当下傅惊涛将如何包装设计、如何推广宣传、如何限量发售、如何跟赵**作等环节一一说来。乔晖用心铭记，不懂就问，再结合实际情况消化吸收。两人畅谈了整整一夜，才基本把思路梳理清楚。
次日，乔晖再次获准进入议事厅议事。
孙泰立笑呵呵道：“乔晖，昨日吩咐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吗？”
乔晖胸有成竹，咣咣咣一口气把三条建议说出，然后围绕这三点该如何具体实施推进，又口若悬河说了一通，条理清晰，言之有物。
孙泰立等越听越是震撼，面面相觑，什么“专卖专营”“限量提价”“豪华包装”“皇家品质”等新鲜词汇闻所未闻，关键是乔晖提出的这种销售模式跟他们所熟知的那一套完全不同，商业理念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蒋信丰忍不住道：“明明是同一种酒，你偏偏要贴上不同的标签卖出去，这不是违背了‘诚信为本’的古训吗？明明是五两银子一坛的酒，你竟敢叫卖五十两一坛，不是在欺骗买家吗？不行，万万不行！聚宝阁奉行的是童叟无欺，公平买卖，岂可做出这等黑心事？”
刘龟寿接着道：“唯利是图只得一时，做生意要的是细水长流。聚宝阁的招牌辛苦创立多年，可不能一朝毁在你的手里！”
乔晖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落，满腔的兴奋化为乌有，低声辩解道：“我并没有说要卖假酒啊！如果神仙醉大受欢迎，一坛酒可以卖到五十两银子，我们为啥只卖五两？多赚四十五两不好吗？”
蒋信丰冷笑道：“你当别人是傻瓜吗？谁肯平白无故多掏四十五两银子买一坛酒？不可能！”
刘龟寿道：“乔晖的提议太过荒唐，我反对！”
乔晖神色黯然，缓缓低头望向脚尖。
潘元忽道：“乔晖，刚刚两位掌柜都认为你的做法行不通，你有何话说？”
乔晖猛地昂起头颅，眼中亮光绽放，一字字道：“弟子坚信按此计划推动，一定可以令酒水的利润翻几番！”
潘元道：“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乔晖道：“有何不敢？！”
潘元笑道：“好！各位掌柜，我来给乔晖担保，让他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
蒋信丰劝道：“潘掌柜，你何必为了一晚辈押上自己数十年的声誉？太冒险，不值当！”
潘元道：“这小子是我引荐入聚宝阁的，我不帮他谁帮他？假如他真有本事让神仙醉变成皇家贡酒，对聚宝阁、对东家都大有裨益。”
蒋信丰摇头道：“五十两一坛的酒你能卖几坛？数量少了没意义。”
孙泰立抬手示意两人莫要争执，和颜悦色地问道：“乔晖，若让你主持此事，你自问一个月能在东京城卖出多少坛酒？”
乔晖一咬牙：“一千坛！”
一千坛酒总售价为五万两，扣除成本及其他各种费用，保守估计可赚三万两，一年下来的纯利就是三十六万两了。
孙泰立道：“既然潘掌柜愿意出面担保，我给你半年时间。只要你打响‘皇家贡酒’的名声，赚够十五万两银子，我许你主持聚宝阁的东京分号！可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请另谋高就，如何？”
乔晖略一沉吟，问道：“那前期购买原酒的投入、京城店面的租赁、人手的调配等等，该如何解决？”
孙泰立断然道：“租店开店的所有投入及人手安排，全部由聚宝阁承担解决，你只需负责疏通皇家门路，把酒卖好即可。”
乔晖握紧拳头，大声道：“我同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除了迎难而上，在京城里硬生生趟出一条财路，已是别无选择。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随着聚宝阁几大巨头达成共识，制订下新的发展大计，这庞大的商业帝轰隆隆运转起来，把触角伸向了中原。商场如战场，由西往东，看不见的厮杀将在各州陆续上演。
众掌柜当然不会把赌注全押在乔晖一人身上。除开他之外，另遴选出七人分别主持不同的新业务，均以半年时间为考核期限。谁能在这次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谁就能获得提拔重用，未来执掌聚宝阁的希望大增。至于失败者的下场，毋需多问。
待诸般事宜讨论完毕，众人散去。潘元招呼等候多时的乔晖一起回家喝酒，笼络笼络感情。
潘家位于城西一隅，距离聚宝阁不过百余步，是一座两进小院。院子里花草繁盛，养了几笼画眉，收拾得干净整洁。潘家娘子见来了客人，杀鸡温酒，忙里忙外。
潘元领着乔晖直入书房，审视他半响，缓缓道：“臭小子，你今日所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是谁教你的？光凭你自己瞎琢磨，绝不会有如此完备的计划。”相处数月，乔晖有几斤几两他清清楚楚，其眼光见识还远远达不到一流水准。
乔晖赧颜道：“早知道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其实，这些主意是我三师兄傅惊涛提出来的。”
潘元讶然道：“傅惊涛？是那位夺得凌云大比头名，进入武圣堂修行的寒门弟子？”
“正是！”
潘元啧啧称奇：“难道此人乃是天授，居然能无师自通？仅凭着这些奇思妙想，在聚宝阁做掌柜都足够了。你能得他鼎力相助，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乔晖笑道：“我师兄跟赵氏公主关系匪浅。由他牵线搭桥，居中说项，把神仙醉列入贡酒的名单应该不难。”
潘元语重心长道：“你千万记住，做生意宁欠黄金，莫欠人情。人情欠得多了，情谊就变淡薄了。你将来若赚了钱，务必把纯利拿出两成，定期送入公主府中。至于你师兄那儿，要多多走动，明白吗？”
人与人的关系有亲疏远近，有些要靠金钱来维系，有些以情感为纽带，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
乔晖道：“我懂！既要舍得花小钱赚大钱，还要维系好兄弟情分。和气方能生财，长长久久。”
“不错！”潘元欣然道：“你有傅惊涛为奥援，再搭上赵宋公主这条线，至少做生意不会遇到太大阻碍了，执掌东京分号指日可待。”
乔晖诚恳地道：“弟子将来但有所成，全赖师叔祖提携教诲。”如果没有潘元撑腰，他凭什么包揽了酿酒卖酒的权力？如果没有潘元担保，他怎可能赢得开拓东京市场的机会？此乃知遇之恩。
潘元摆手道：“先别忙着谢我。我之所以栽培你，为你做保，可不是一时间心血来潮。”
乔晖肃容道：“敬请师叔祖吩咐！”
潘元手指抚过白眉白发，长叹道：“我今年已是六十有一了，最多再熬两年便会彻底退出聚宝阁。届时我一走了之，但那些跟着我风雨共济的老伙计该怎么办？他们还指望聚宝阁养家糊口呢。”
乔晖恍然道：“您是担心他们会遭遇不公？”
潘元道：“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世间人情冷暖，谁也抗拒不了。我不希望他们被冷落，被辞退，所以想着在临走之前，给他们找到一处栖身之所遮风挡雨。”
五大掌柜各有各的心腹铁杆，暗地里形成了五大派系，彼此间免不了有冲突摩擦。潘元若退位让贤，他这一派没了主心骨，定会被排挤打压，沦落为边缘人物。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是被无数历史证实过的至理名言。每当权力更迭，利益重新分配，总有人会因此被无情牺牲。
这无关能力人品。
即使是庸才，只要你站对了阵营，也一样能飞黄腾达。反之，越有能耐的则下场越是凄凉。
乔晖惊讶道：“您的意思是把他们托付给我照看？这合适吗？我还未满十六呢！”
潘元正色道：“我双眼未盲，一个人的心性德行如何，自信不会看错。论资历计谋手腕经验，你的确没什么优势，但你重情重义，懂得感恩。如果他们跟着你，起码不会被嫌弃、被抛弃，能安安稳稳渡过余生。对我而言，这一点最为重要。”
他一辈子风风雨雨，见过太多的见钱眼开、逐利忘义、因钱反目，所以在选人培养时慎之又慎。万一所托非人，如何能对得住那一帮有着几十年交情的老伙计？
乔晖搓手道：“这副担子是不是太重了？我怕自己担不起。”
潘元眼睛一瞪：“嫌重是吗？那你不要去京城闯荡了。”
乔晖忙道：“别，我接还不行吗？我乔晖对天起誓，必善待诸位叔伯兄长，以亲友视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潘元轻轻抽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就是欠揍！”顿了一顿，又道：“此次拓展商路，任重而道远，且行且努力啊！”
乔晖点点头道：“我会竭尽所能的！”
东京藏龙卧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王侯世家盯着赚钱的行当，他要在半年内杀出一方天地，难度着实不小。
当夜，宾主举杯畅饮，尽欢而散。
临别的时候，潘元把一摞厚厚的书籍塞到乔晖怀里。
乔晖满头雾水：“您这是何意？要我改行考状元吗？”
潘元翻白眼道：“考状元？你想得美哟！”
乔晖奇道：“那我看这么多书干什么？”
潘元赏了他一记暴栗：“不读书怎会知道做人的道理？不读书怎会明白做生意的学问？不读书怎会掌握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我见你擅长暗器功夫，特托朋友找来几本武功秘笈，你也要仔细研读。我辈中人行走江湖，谁晓得几时会遭遇强敌？若无保命手段在身，莫要轻易上路。”
乔晖只觉手中的书册重逾千斤，心情激荡，哽咽道：“我一定逐字逐句研读图书秘笈，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潘元哈哈大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