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死亡陷阱（下）
程通冷眼望向那侏儒，淡淡道：“既然你炼制成百越僵尸王，应是僵尸门弟子吧？是蓝门主授意你来闹事的吗？”
那侏儒轻抚豹猫的毛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说道：“你认得蓝柳城那死老头？我断肠童子来去自由，毋需征询他的意见，别把我们两个混为一谈。”
程通一惊，讶然道：“你就是臭名昭著的断肠童子？”
那断肠童子咧嘴笑道：“赫赫有名的程大侠居然听过我的绰号，晚辈深感荣幸！不过时间宝贵，咱们废话少说。”拔身跃落地面，以苗疆土语喝道：“去！”
那血目僵尸王腹腔中发出一阵奇异咆哮，往前奔出数步，屈膝一顿，跃上半空，宛如巨猿般高举双臂，拳头紧握如锤，对准程通顶门呼的狠狠砸落。它动作敏捷迅猛，拳法了得，乍一看跟江湖高手没什么分别。
与此同时，另一头披甲的金毛尸王发力狂奔，如一头发怒的犀牛，轰隆隆朝程通撞去，双手指甲舞动，虚影生花。
程通乃轩辕门有数的高手，一身气势本可以摧敌魂魄，怎奈两大尸王的意识如同混沌，除了遵守主人的命令外别无他想，完全不受影响。眼看尸王夹击而至，程通身形一晃，铁尺挥出，啪的击中那血目尸王的胳膊，跟着凌空一个筋斗避过敌拳，人在空中挥指连点，强劲的指风射到金毛尸王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声。
两大尸王皆是铜皮铁骨，又有铠甲护身，中招后仅是身躯微晃，毫发无损立即变招再攻，一身强悍的身手展露无遗，与那等依据本能行动的僵尸截然不同。尸王的招式凌厉凶悍，速度奇快，一拳一脚都有千斤分量，加上逆天的防御力，在战斗中简直能让对手绝望。你击中它它不在乎，但它击中你的话，难免会吐血负伤。尤其是尸王本身携带着令人闻之变色的尸毒，任何人与之交手都得小心再小心，万一被抓伤肌肤，尸毒侵入血脉，悔之晚矣。
程通既不能压制对方的魂魄心志，又顾忌到尸王之毒，超卓的身手仅发挥出六七成威力。可惜他手上没有神兵利刃，不然仗着兵器之利也能破开僵局。面对两大尸王悍不畏死、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他挥动戒尺格挡封堵，身形进退闪动，竭力寻觅对手的弱点予以反击。只见三条身影如走马灯般交叉游走，倏合即分，忽左忽右，场中的劲气交击声如春雷连串爆响，激烈处几欲令人窒息。
这一番交手的凶险程度远超想象。观战的叶华宇手冒冷汗，自问换成自己下场的话，早被两头尸王撕成碎片了。这种非人的怪物强横凶悍，打不死、摧不垮，哪怕是硬吃了程通数十记的戒尺重击和掌击，依旧是生龙活虎，战力十足。在它们的联手夹击之下，程通攻少守多，居然还处于下风！
那断肠童子见尸王联手无法速胜，冷笑着放出碧眼豹猫，又亮出两柄淬毒短剑，窥准了空档忽然加入战团，疾刺程通耳后要穴，端的是阴险毒辣。程通忽遭偷袭却不慌乱，强行斜步退避，戒尺反转上撩，险之又险地格开毒剑。就在这时，脚下黑影电闪，腿部微疼，原来是那碧眼豹猫悄悄潜伏靠近，抓破了他的右侧小腿。
那断肠童子晃身退后数丈，得意洋洋地道：“程大侠，你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了。你可知我小可爱爪子上涂抹了什么毒吗？你真气运行越急，动作越激烈，则毒性发作越快！”那碧眼豹猫绕着他的双腿打转，眼睛里流露出残忍的光芒。
程通脸色骤变，急忙飞身后退，并指封住右腿穴道，又迅速吞服解毒丹，怒道：“断肠童子，快交出解药！不然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那断肠童子摇头道：“程大侠，你伤口见血，毒入五脏，一般的解毒丹根本化解不了。我不妨告诉你，此毒乃我精心炼制的‘千年僵尸王毒’，中毒者功力越高深，越可能化身为尸王。程大侠，很期待你成为我的第三头僵尸王啊！”
什么？！僵尸王竟是由一流武者炼化而成？
程通如五雷轰顶，心神稍有恍惚，竟被那血目尸王一拳轰中胸膛，哇的吐血倒退。那金毛尸王乘机欺近一把扯住他的戒尺，另一手握拳直轰小腹丹田。程通霍然惊醒，左掌下沉封住敌拳来势，右手弃开戒尺，五指合拢化拳嘭的击中尸王头顶百会穴。他这一击蕴含的内劲何其浑厚，那金毛尸王浑身一震，坚如磐石的脑瓜应声炸开，头颅内霎时飞出数以百计的青色六翅蛊虫，嗡嗡全扑到程通身上。程通避无可避，大惊下劲气鼓荡外放，立时把扑落的蛊虫尽数震死，不过仍被青褐色的虫液溅了一身。
“好险！”叶华宇吁了一口气，暗自替程通庆幸。
岂知那断肠童子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损失一头尸王而沮丧，喝令那血目尸王退回身侧，打量着脸色铁青的程通，笑呵呵道：“程大侠，大意了啊！你先中了僵尸王毒，又被傀儡炼魂蛊沾上，身化僵尸，魂为傀儡，是为傀儡僵尸王！一旦蛊虫孵化钻入你的脑中，从此将唯我令是从，奉我为主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呢？”
原来断肠童子不仅是炼尸行家，也是养蛊高手，集合两家之所长，秘密创出一门“傀儡僵尸术”，手段相当毒辣可怕。
程通脸色青中透紫，有几分悲凉，有几分愤怒，不论是尸毒还是蛊虫均无法用内力驱除，以他之能都束手无策。冷喝道：“我程通一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岂能变身为僵尸傀儡任人羞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快快把我杀了！”
那断肠童子冷笑道：“杀了你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待你彻底变成傀儡僵尸王，我就命令你杀尽附近的所有轩辕弟子！你杀的人越多，我获得的酬劳越丰厚。程大侠，我对你的武功可是有着足够的信心呢！”
叶华宇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敌人真正的目的啊！程通一旦丧失自主意识，变为傀儡僵尸王，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普通轩辕弟子见到程通，岂敢痛下杀手？试问除了姜烈亲自出手外，还有谁能制服他？程通化身为僵尸王，屠戮同门弟子，如此惊悚的消息一旦传遍江湖，轩辕门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敌人处心积虑，不惜代价，所谋求的是动摇轩辕门根基，简直是歹毒疯狂。
程通心底生寒，手足冰冷，瞠目怒斥道：“断肠童子你敢那么做，我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断肠童子不屑道：“我精通炼尸术、养蛊术，所杀的人何止千百，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岂会害怕鬼怪妖魔复仇？哼，给我跪下！”这最后一句以苗疆土语说出，音调奇特尖锐，近乎咒语一般，带着某种难以言传的魔力。
程通绝不愿听从对方的命令，但双膝一弯，竟不受控制地“噗通”跪倒在地。这南疆蛊术极为神奇，中蛊者的行动被蛊虫所控制，和武功强弱没有太大关系。程通面孔涨红，双目圆瞪欲裂，只觉平生最大的屈辱莫过于此！要知道他在轩辕门内地位极高，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跪天跪地跪祖宗，岂有向邪魔外道下跪的道理？若是他能掌控四肢行动，早就一掌拍碎天灵盖自尽了。
那断肠童子狞笑道：“怎么样？还嘴硬吗？自己掌嘴！”
程通右手缓缓抬起，一分一寸地靠近脸颊，眼看就要自扇耳光，蓦地大吼道：“叶华宇，杀了我！”
叶华宇浑身剧震，足底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失声道：“师伯，弟子做不到啊！”
程通面容扭曲，双目喷火，咬牙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遭小人折磨羞辱？看着我变成僵尸后屠戮同门？我中了尸毒已无药可救，和死人又有什么分别？我宁死也不想沦为傀儡僵尸，不想手上沾满同门的鲜血，不想毁掉了一世英名啊！”
叶华宇面白如雪，四肢战栗，只觉手里的剑烫得像烧红的烙铁，恨不能立刻丢到东海。
那断肠童子忙叫道：“喂喂喂，小子你别插手坏我好事！不然我把你也炼成僵尸。”
他不说还好，叶华宇听到“僵尸”二字，看到程通的痛苦挣扎，不由仰天悲啸，毅然决然地飞剑刺去。
剑光一闪即没。
程通脸上露出解脱之色，喃喃道：“好孩子，苦了你了！”眉心洞穿，鲜血流淌，往后缓缓跌倒，一代大侠就此黯然气绝。
这时，山谷外陡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哨声，跟着劲风响动，呼喝厮杀声迅速移向远方，似乎是敌方开始撤退了。
那侏儒童子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跃上血目尸王肩头，迅速隐没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当啷，长剑脱手坠落。
“师伯！”失魂落魄的叶华宇屈膝拜倒，以额触地，泪水长流。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轩辕之殇
烟花近距离炸响，营地内留守的众轩辕高手都是大惊，心头疑窦丛生，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居然要动用这么高等级的烟火号令？他们立即喝令众少年集合，组成防御阵势，严禁私下议论动摇军心。同时分出十余人，嗖嗖拔身跃上山崖高处警戒，刀剑出鞘，严阵以待，一股大战将至的气氛弥漫山谷。
少倾，熊钧等人返回营地，带来了程通的命令。
林晓虹、叶华宇等遇敌袭击、生死未卜的消息瞬间传遍全营。不提其他少年是何感想，傅惊涛、苏靖心急如焚，满怀担忧，恨不能胁下生翅赶去救援弟兄。试想一想，胆敢冒着巨大风险潜入凌云峰附近伏击轩辕弟子的，岂是弱者？强敌突袭，以黄云鹏、叶华宇、杨雨菲眼下的本领如何能保全性命？当日姜浩云剑术超卓，又有宝剑在手，称得上是傲视同辈了，还不是一样被人偷袭刺杀？难道阶州寿宴的悲剧竟要在自己兄弟身上重演吗？两人空自焦急却无计可施，唯有默默祈祷诸天神魔保佑。
夜色深沉，寒风呜咽，山谷内杀气严霜。
时间缓缓流逝，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崖高处一阵骚动，有人扬声叫道：“咱们的援兵来了！”众弟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既然援兵出现，意味着局势转危为安，轮到敌人要亡命逃窜了。
片刻过后，火光冲天，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手持兵器火把，如潮水般涌入山谷，人人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战意。为首之人高大俊朗，气势不凡，赫然是姜烈之子姜浩源！
傅惊涛一愣，首先来援的居然是姜浩源，这么巧？！
姜浩源身份特殊，来到营地后自然接过决策权，他问明情况，当即决定留下部分人手保护众弟子，其余人等跟随他一起主动出击。随着援兵陆续抵达，已没有必要死守着山谷营地了。众人自无异议，立即浩浩荡荡杀出山谷，四处搜寻追剿敌人。
当轩辕众高手集合起来平推过去，暗处隐伏的敌手自知不敌，立时分散撤退，逃往深山密林，连同伙的尸首都顾不上收拾了。黄云鹏、杨雨菲、林晓虹、胡亮等先后获救，而苗磊力战而亡。然而更让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程家家主、武圣堂副主事程通居然遭敌暗算，不幸陨落！
消息传回，如同晴天炸响一个霹雳，令众轩辕弟子惊骇莫名。程通武功之高众所周知，怎会如此轻易命丧敌手？难道是如魔教教主、天魔宗宗主这一级别的强者在荒野设伏？不然怎么解释这桩意外？
傅惊涛、苏靖注意到这些消息中很诡异的没有提到叶华宇半个字！他是生是死，居然没有人提起，仿佛忽然凭空蒸发消失了。套用一句大俗话，此事必有蹊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满头雾水，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程通意外身亡，震惊凌云峰。姜烈率领轩辕门各堂主事连夜兼程，赶到了落鹰镇。他一声令下，所有轩辕弟子换上白衣，各家各户挂起白幡，整座小镇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灵堂。
镇上最大的客栈“福安客栈”被征用，设立临时灵堂供同门吊唁。客栈外灵幡飘摇，白绸低悬，纸花点缀。负责警戒的轩辕弟子全身素裹，难掩内心的悲痛。
因时间仓促，灵堂内布置稍显简陋，设有一张供桌摆放祭品香烛，供桌后头白布垂落，上书程通、苗磊的名讳和生卒年月。在白布后面，则并排放着两具黑色的棺木。
香烟袅袅，气氛压抑。
姜烈上香完毕，抬眼凝望着白布上的名字，不胜唏嘘。一同祭拜的，还有执法堂主事梁彬、百兵堂主事廖大开、炼丹阁大医师墨丹竹、乾坤堂副主事章天问、御剑堂副主事姜炜、玄武堂副主事胡九峰，几乎囊括了轩辕门近半的实权人物。而御剑堂主事叶霄鹰、玄武堂主事杨穆则分率轩辕高手，在雪地荒野之中追击扫荡逃亡的残敌。
此外，武圣堂主事杜琴胆坐镇凌云峰根本之地，有炼器阁、藏经阁相助守护。
为了程通遇害一事，轩辕门差不多已是精英尽出了。
姜烈打破沉默，缓缓道：“程师弟为人宽宏大度，处事公正严明，武技修行炉火纯青，行走江湖侠行无数，堪称我辈中人的表率。如今他死于敌人的阴谋诡计，实乃轩辕门之殇！我姜烈在此立誓，不论敌人是谁，誓要追查到底，血债血偿！”身上气势鼓荡勃发，森寒剑意直冲上天，犹如一柄绝世宝剑出鞘渴饮鲜血。
剑帝一怒，江湖必将血流成河！
众主事齐声道：“愿遵掌门号令，誓要报仇雪恨！”
姜烈道：“梁师兄、丹竹大师，你们分别说一说最新情况吧。”
梁彬先开口道：“我执法堂踏遍了事发之地，共搜寻到敌方尸体三十五具，钢刀暗器一批。根据前方弟子回报，估计仍有七到十名凶手在逃。死者身上均无任何物品表明其身份来历，但从发饰、相貌、体型等综合判断，约有六成左右为南疆越人、蛮人，两成左右为吐蕃、回鹘等胡人，两成左右为汉人。其中有一人疑似桐柏山飞虎寨巨寇童光，一人疑似为崆峒派叛徒司马群，一人疑似为岭南温家的温小易。目前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施展毒术暗害程师弟的乃南疆僵尸门叛徒，断肠童子王不二。”
墨丹竹轻叹一声，接着道：“我仔细检验了程师弟的遗体，他右小腿有野兽抓伤的血痕，因此中了罕见的‘僵尸王毒’，应是与敌交手时大意所致。他的衣物上遗留有六翅傀儡炼魂蛊虫的汁液，显然也中了傀儡炼魂蛊，一旦蛊虫入脑，则会沦为受敌人操控的傀儡僵尸王。”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傀儡僵尸王？！”光听这个名头已让人不寒而栗了。
墨丹竹道：“是的。傀儡僵尸王其实依旧保有理智和一身武功，但身体四肢僵尸异化不畏刀剑，行动完全受到下蛊者操纵，是比千年僵尸王更可怕的杀戮怪物。至少已有上百年未曾在人世间出现，想不到差一点被断肠童子炼成。那六翅傀儡炼魂蛊极其难以培育，耗费巨大。对方分明刻意针对程师弟设伏，看中了他的超卓武功。幸亏他们的计划失败，不然要等到掌门亲自出手方能击退傀儡僵尸王。”
程通原就是一流高手，一旦肉身异化不畏刀剑，那将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如果断肠童子计谋得逞，仅凭操纵化身为僵尸王的程通，便可大杀四方，屠灭附近的轩辕弟子了。
胡九峰叹道：“如此说来，程师兄一死既是解脱，也是本门之幸了。”
众人心下戚戚，又有出离的愤怒，究竟是谁设下如此恶毒卑劣的计谋？假如程通失控屠杀了轩辕门徒，消息一旦传出，对于轩辕门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梁彬道：“断肠童子出道以来常在南疆大理一带活动，独来独往，恶名昭著，不可能筹备和策划这么庞大的计划。我推测，幕后主使者应另有其人。”
姜烈眼中冷芒暴涨，沉声道：“断肠童子乃关键人物，我已令叶、杨两位师弟不惜代价务要将其擒获。梁师兄，你们还要查一查，这批敌手是如何潜入本门腹地的？他们不可能从天而降，一定有人为他们提供掩护及运送兵器。而且，敌人为何能提前埋伏设局？又是谁泄漏了程师弟等一行的行程安排？总之，所有疑点都尽快给我查清楚，届时不论涉及到什么人，都一律扣押问罪！”
梁彬肃然道：“是！”
姜烈接着道：“廖师兄你去把桐柏山里的寇贼清剿一遍，该杀则杀勿要手软。攻破山寨后所缴获的财物，尽数散发给当地的百姓。”
廖大开抱拳道：“是！我等定血洗桐柏山，替天行道！”
姜烈又道：“姜炜，你率人去崆峒派、岭南温家走一遭，具体该怎么做不用教你了吧？”
姜炜脸上杀气一闪，抱拳道：“是！”
胡九峰左右看了一眼，急道：“掌门，我呢？”
姜烈冷冷道：“你和我去一趟大理南疆吧！这些魑魅魍魉的下九流门派，是该好好清理了。”他以掌门之尊，剑帝之名，亲自莅临大理南疆，所掀起的复仇风暴岂会小了？
胡九峰重重一点头，抱拳道：“是！”
事实上，轩辕门的必杀令已传遍方圆百里，任何在此范围内活动的黑道魔道邪道，但有反抗杀无赦。此刻在秦岭各处，也不知有多少场厮杀正在上演，不知有多少头颅滚落冰雪。
轩辕弟子的血不能白流。那些胆敢侵入凌云峰附近，心怀不轨的人统统都要陪葬。这个时候，稍有仁慈便会被人看轻，从而动摇轩辕门的根基。只有用霹雳雷霆般的手段，用一颗颗人头垒起的京观，才能震慑隐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
对于轩辕门而言，复仇的行动才刚刚开始，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动荡的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刻意淡化
轩辕门近期先后陨落了姜浩云、程通两位重量级的人物，难免令人浮想联翩，蠢蠢欲动。姜烈之所以要兵分三路同时行动，不止是复仇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展示本门的雄厚实力，震慑那些心怀叵测的敌人。一旦轩辕门露出软弱的姿态，恐怕会立刻遭到豺狼虎豹的围攻，彻底从江湖上消失灭亡，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姜烈心中早憋了一团火，自从姜浩云遇刺，酿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他就计划着以杀止杀，清洗一遍周遭的敌对势力，后考虑到内门大比在即，因而暂时隐忍未发。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敌人居然变本加厉，设计谋害了程通！
程通的身份、地位比姜浩云更为重要，是轩辕门内真正手握实权的顶尖人物。连他都被害死了，其他人怎能安心？如果不能乘早讨回个说法，安抚人心，姜烈的掌门威望亦会被严重削弱。既要攘外，也要安内。
是以姜烈决定亲自出征，让长剑饱饮鲜血！
梁彬犹豫半响，问道：“掌门，叶华宇眼下仍单独关押，对于他该如何处置？”
不论为何，终究是叶华宇刺死了程通，此事非同小可。事情发生之后，他立刻被执法堂秘密收押看管，不允许任何人与之接触。严格来说，叶华宇以下犯上，杀戮同门，应视同触犯弑师大罪，论罪当斩。但程通当时遭敌暗算，即将化身为傀儡僵尸王，遂主动求死。叶华宇是应程通要求出剑，并非恶意为之，最终保全了程通的一世英名。而且从事后来看，因为程通之死，敌人的阴谋未能得逞，令轩辕门躲过了一场大劫，间接挽救了上百同门的性命，挽救了轩辕门的声誉。论罪，罪不容赦。论功，功莫大焉。
姜烈不答反问：“你是执法堂主事，你怎么看？”
梁彬深吸一口气，斟字酌句地道：“叶华宇视同犯下弑师大罪，依据门规当斩首抵命，以儆效尤。不过事出有因，形势所迫，应酌情减免其罪。念其年幼，且于门派有功，可免除死罪。执法堂建议革除其轩辕弟子身份，永不录入门墙！”
话音一落，灵堂上气氛凝重。
叶华宇是什么人？武城初选的第一名，姜烈青睐的剑术天才，江湖上万众睹目的后起之秀，巴桑法王念念不忘的少年英杰！叶华宇还是叶霄鹰的儿子，是叶家下一代倾尽全力培养的传人。叶霄鹰主动请缨在外清剿敌手，实际上也有避嫌之意。真按梁彬所言执行，在轩辕门内外都会引发风波动荡。
姜炜摇头道：“梁师兄此言不妥。若将叶华宇逐出门墙，岂不是自废武功，令亲者痛仇者快吗？我轩辕门当前势大不假，但十年、二十年以后呢？谁来震慑群魔？程师兄求仁得仁，保全了一世英名，我们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惊扰他在天之灵。我认为应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此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范围，责令叶华宇戴罪立功即可，切勿四处宣扬。”
胡九峰颔首道：“若严惩叶华宇，则必然牵涉到程师兄。死者为尊，还是莫要多事为好。”
章天问皱眉道：“门规在此，哪怕叶华宇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为之，但若是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岂能服众？以后又如何教导弟子们尊重师门长辈？”
姜炜道：“章师兄之意，是赞成驱逐叶华宇了？”
章天问道：“不然！我认为梁师兄的提议太重，而姜师弟你的又太轻，折衷一下才好。”
姜烈不置可否，问道：“廖师兄、丹竹大师，你们的意见呢？”
廖大开道：“规矩不可废，人才不可弃。我赞同章师弟的意见。”
墨丹竹道：“我们在做决定之前，是不是要征询一下程家老爷子的意见？”
姜烈不由点点头，道：“丹竹大师乃老成之言。程家老太爷为本门元老，一生征战无数，阅历见识远超我等，定会从大局考量。另外，程师弟死于叶华宇剑下之事，绝不能对外泄露！所有知晓此事的人务必严守口风，就说程师弟是交锋时误中剧毒，不幸毒发身亡。至于程师弟险些异化为僵尸，主动求死的内幕，一个字都不要提，以免有损我轩辕威名。”他身为掌门，既要照顾七大世家的感受，也要考虑到门派的利益。在处罚叶华宇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宜大张旗鼓，甚至要刻意淡化处理，避免江湖上有人造谣生事，恶意诋毁轩辕门。
众人都是眉眼通透的老江湖了，怎会猜不到掌门心中所想？纷纷道：“就依掌门之言！”
姜烈话锋一转，对章天问道：“章师兄，我等即将出征杀敌，这次的丧事就辛苦你操持了。程师弟乃本门栋梁，劳苦功高，他的后事一定要办得隆重，不能敷衍了事，更不能出什么岔子。”
章天问肃然道：“请掌门放心，若有半分差池我无脸见人！”
姜烈道：“治丧之外，你代表我好好安抚程家，不可令程氏子弟寒了心。”
章天问心领神会：“程师弟为了解救同门力战而死，所立之功绩自然由其子侄继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姜烈轻叹道：“内门大比已是箭在弦上，拖延不得了。程师弟一去，众记名弟子的管教之职由你来接手如何？”凌云峰大比之期已不能更改，门外尚有一百余位少年需安置、训练、管教，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纰漏。相对于复仇而言，门派要保持长盛不衰更为重要。
章天问苦笑道：“掌门吩咐，我本不该推辞。可诸多事情一下子全压过来，哪怕我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看啊！不如这样，浩源这次救援及时也算是立了功，让他助我一臂之力如何？”姜浩源既是姜烈之子，也是他的女婿，关照一下自家人在情理之中，无可非议。
姜烈摆摆手道：“你要用谁我不管，总之事情由你牵头负责，必须要办得妥妥当当。否则，我唯你是问！”
章天问脸上喜色一闪，笑道：“虎父无犬子，相信浩源不会令大家失望的。”
姜烈默然片刻，缓缓道：“浩源天性跳脱，好高骛远，须沉下心认真做事。你给我告诉他，求人不如求己，打铁还需自身硬！”
章天问心底一震，沉声道：“我必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他知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秘密调查
诸事议定，众人分头去做远征前的准备，雷厉风行，片刻都不耽搁。事关轩辕威名，谁敢不殚精竭力？
灵堂之上转眼仅剩姜烈一人，显得形单影只。
姜烈凝视着白布，眼神中满是悲痛，上前提起酒壶斟满了三杯酒，又一一洒在地上，低声道：“师弟，咱们约定的事还没做完，你便走了，让哥哥我将来如何是好？弟妹那里，我又该如何交代？可怜小狗蛋那娃娃，今后再也看不到爷爷了。你总说我性情太烈，杀气太重，劝我对人对事要容忍三分。可是这件事我还能忍吗？我不杀他个天翻地覆，如何令人敬畏我轩辕门？可是啊，有的人我不能杀，有的事我无法做，你会不会怪我？人生自古谁无死，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我下来陪你了。嘿嘿，咱们兄弟一场，即使死了也勿相忘啊……”他唠唠叨叨地自言自语，似哭似笑，脊背微驼，不复一派掌门的威严。他和程通私交甚笃，是推心置腹的交情，如今阴阳两隔自然伤心不已。
忽听足音轻响，却是梁彬去而复返。
姜烈抬手抹了一把脸，嘶哑着声音道：“说吧，我听着！”
梁彬低声道：“据查，程师弟率众弟子一行离开武城堡时，送行围观者甚众，当时并无任何异常。这一路前往凌云峰，其实起止宿营都已提前决定好，但仅限于凌云峰上诸人知晓，记名弟子们丝毫不知情。在第一天宿营时，众弟子的分工皆由程师弟指派。叶华宇等人负责收集柴火，由苗磊、林晓虹、赵肃、胡亮随行监督，后来他们自作主张分为两小队。林晓虹和胡亮带领叶华宇、黄云鹏等为一队，当晚即擅自行动捕杀野鹿。
“昨天夜里在山谷宿营，林晓虹、胡亮、叶华宇等依旧外出收集柴火。完成任务后，其中五名弟子折返营地，而林晓虹、胡亮、叶华宇、黄云鹏、杨雨菲继续搜索，企图捕获野味。他们听到雪豹的嚎叫声，结果误入河谷陷阱，遭遇了敌人伏击。林晓虹、胡亮遭到围攻，叶华宇等三人则利用对方轻敌之心，联手冲破阻拦闯进山林。
“事发当时，苗磊、赵肃尚未返回到营地，远远听到了厮杀格斗声。两人经过商议，由赵肃返回求援，苗磊前往事发地查看究竟。程师弟获悉消息后，立即发出千里加急剑火令，率领张师弟等人赶去救援。他们找到苗磊时，苗师弟已是身负重伤，且敌人越来越多。程师弟孤身杀入那一处无名山谷，企图救出叶华宇，不料遇上断肠童子，与僵尸苦战后中计身亡。
“姜浩源当晚恰好率族人东行，投宿于落鹰镇，见到千里加急剑火令升空，立即召唤统率镇上所有轩辕弟子驰援。虽最终成功杀退敌人，但晚到了一步，未能阻止程师弟陨落。”
姜烈双拳紧握，指甲竟掐入了肉里，喃喃道：“好算计啊！”
梁彬道：“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关键的人证、物证都收齐全了。几处交战之地也派人一一核查过，暂未能发现什么线索。幕后主谋招募的死士来自天南地北，彼此间并无明显交集，显然事先已考虑到了行动失败的可能性。下一步执法堂该如何做，还请掌门明示。”
姜烈低头来回踱了数步，皱眉道：“你们可有怀疑的对象？”
梁彬道：“九幽谷的西门豹、郭破等不久前被本门狙杀，我怀疑可能是九幽魔帝暗中指使及收买了死士，对本门进行报复。”
九幽谷乃魔门最神秘的一大宗派，现任宗主号称“九幽魔帝”，真实姓名及年龄相貌不详，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均戴着一张黑色骷髅面具。九幽魔帝魔功通玄，神秘莫测，已纵横江湖近二十载，号称是魔门至强者之一，与天魔宗宗主萧恨、魔教教主宗巍齐名
姜烈皱眉道：“九幽魔帝行事风格颇为酷烈，如此阴狠毒辣的计策不像是出自他的手笔。不管幕后主使者是谁，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挑起本门的内乱，再利用轩辕门自相残杀的消息进一步兴风作浪。幸亏程师弟主动求死，令其功亏一篑。敌人能准确获悉程师弟他们的行踪，提前设局埋伏，十有**是有叛徒泄漏了消息，否则这么大的行动不可能做到环环紧扣，滴水不漏。通敌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外出的那些人。当务之急，是要把叛徒给我揪出来！”
梁彬道：“掌门之意，是要严查林晓虹、胡亮、赵肃三人吗？”
姜烈冷冷道：“不止他们三人，苗磊也一并要查。你执法堂可不能徇私舞弊，知情不报啊。”
梁彬心底一凛，道：“请掌门放心，我执法堂做事公正公平，绝不会执法犯法！”
姜烈叹道：“现如今，我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务必记住，调查必须秘密进行，千万别打草惊蛇，弄得满城风雨。除了我之外，不得向任何人吐露调查的结果。轩辕门今时今日，再经不起折腾了。”说罢脸上皱纹如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梁彬道：“我明白。”不论查到是谁背叛轩辕勾结外敌，这都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万一拔出萝卜带着泥，牵扯出一大帮三心两意、遭人收买的轩辕门徒，让姜烈如何自处？如果一个处理不当，轩辕门甚至会陷入内乱纷争，从此元气大伤。
江湖上，因内乱而由盛转衰、乃至消亡的帮派，屡见不鲜。
姜烈郑重地道：“叶华宇有功于轩辕，亦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可稍加惩戒，不要责罚太过。对外就说程师弟是为了救他而死，不要牵扯别的东西。还有，你亲自去找那几位知悉内情的人，单独交代一番，提醒他们勿要宣扬此事。在我从南疆回来之前，暂时将叶华宇关押在玄冰谷，罚其面壁思过罢。”
梁彬微微一愣，道：“程家老太爷那里？”
姜烈摆手道：“程老爷子老而不昏，我亲自去信解释，你毋须担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众嘉奖
北风呼啸，刮过山岭，如泣如诉。
一百余名披麻戴孝的少年整齐排成数列，在院中默然伫候，大都脸色茫然，还透着些许悲伤。在他们的心目中，程通是严师，是轩辕门的象征，是毕生追赶的目标，做梦都没有想过这高山仰止般的人物会忽然逝去。强如程通居然在凌云峰腹地中伏身亡，细思极恐，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忽听有人喝道：“肃静，掌门到！”
一众弟子下意识地束手挺立，各自收敛心神。
只见人影闪动，姜烈当先阔步行来，陪同在后的是章天问、姜浩源，以及来自凌云峰各堂的高手们，队伍浩浩荡荡。
众少年心潮澎湃，齐刷刷地躬身行礼道：“弟子参见掌门！”语声哽咽，不可自持，犹如深渊之中终于见到了光明。
姜烈朗声道：“免礼！”
众少年应道：“多谢掌门！”当即抬起头来，眼神热切。
姜烈环视一周，望着众少年稚嫩的脸庞，不由心生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温声道：“诸位弟子，你们辛苦了。我一到落鹰镇便忙着处理程师弟后事，派人搜捕凶手，未能立时来看望你们，希望大家勿要埋怨呀。”
众少年心下感动，连称不敢。
姜烈语气一转，沉痛地道：“程师弟之死，死于敌人的阴谋诡计，是本门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他被敌人施以剧毒暗算，最后兵解而亡，没有低头屈服，至死也是一条响当当的铁骨硬汉！为了替程师弟报仇雪恨，我已决意兵分三路，去桐柏山、去岭南、去大理国直捣敌穴，杀他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我要用成百上千的敌人性命，为程师弟陪葬！我要整个江湖知道，犯我轩辕门者，虽远必诛，虽强必胜！”
众少年听得热血沸腾，头皮发麻，忍不住振臂大呼：“掌门威武！”
姜烈道：“复仇一事已有安排，暂时与你们无关。为何？因尔等现在武功低微，尚无自保之力，更不要说与强敌厮杀了。你们日后若想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唯有通过内门大比。那么我想问一问你们，有信心通过选拔吗？”
“有！”众少年面孔涨红，齐声大吼。
姜烈沉声道：“武道修行，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不知会遇上多少磨砺考验。习武问道之心，惟坚韧，惟不渝，惟百折不挠！历经磨难，千锤百炼，方可光耀神州万里！永不放弃，不断踏平前路险阻，才有资格笑傲江湖。”
众少年纷纷咬牙立誓，今生要攀上武道顶峰。
姜烈待众弟子安静下来，开口问道：“黄云鹏可在？”
众少年一愣，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去。黄云鹏却是心中咯噔一沉，莫非自己修炼魔刀之事竟被看破了？迅速回想当晚的细节，以及后来接受执法堂盘问的情形，似乎没有露出破绽啊。当下踏前一步，抱拳道：“启禀掌门，弟子黄云鹏在此！”
姜烈的目光投注过来，明锐如剑，深若湖海。黄云鹏暗诵大悲清心咒，岿然不动如山，脚底生根如松，不因姜烈施加的压力而有半点畏缩。姜烈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傲骨峥嵘，侵略如火，不愧是我轩辕好男儿！你们可知道，云鹏遇敌时毫不怯战，遇强愈强，拔刀连斩三人，真乃大快人心！”
“什么？！”“他竟然斩杀了三名强敌？”“黄师兄居然这么强！”众少年轰然议论，均觉不可思议。照掌门的说法，黄云鹏的战力岂不是远远超过叶华宇、傅惊涛？
黄云鹏哪里敢贪功，忙道：“弟子能侥幸得手，其实全赖叶师弟、杨师妹冲锋陷阵在前，吸引了敌人的大部分注意力。叶师弟为伤敌而自断家传宝剑，杨师妹为救我而舍身挡刀，他俩的表现不比我差分毫。”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越低调越好，绝不想出什么风头，引来掌门的特别关注。
姜烈一摆手，道：“他们俩另有奖惩，不需你多言。”
黄云鹏心头一沉，垂首道：“是！”
姜烈扬声道：“杨雨菲可在？”
杨雨菲闪身出列，脆生生道：“雨菲拜见掌门！祝掌门春秋鼎盛，大杀四方，领袖江湖！”
姜烈道：“杨雨菲巾帼不让须眉，勇救同门，负伤不退，精神可嘉，当为众弟子之楷模！”
杨雨菲道：“多谢掌门褒奖！”
姜烈转首道：“章师兄，黄云鹏、杨雨菲临危不惧，斩获战功，扬我门威，你乾坤堂有何嘉奖呀？”
章天问沉吟道：“黄云鹏、杨雨菲能以记名弟子之身，当面斩杀三名强敌，按门规当重赏，以激励同辈之人遇敌争先，勇不畏死。其中黄云鹏为首功，赏五行凝气丹一瓶，宗门功绩点二百；杨雨菲为次功，赏仙芝凝气丹一瓶，百炼鱼鳞剑一把。掌门您看是否可行？”
姜烈点头道：“可！”
“哇！”众少年艳羡惊呼，个个心头火热，只恨自己不曾出手杀敌。五行凝气丹可以增加内功修为，历来只对内门弟子发放，每一颗据说价值两仟白银，而且还有价无市！宗门功绩点则更为重要。百炼鱼鳞剑是内门弟子的标准佩剑，若无掌门特许，一般记名弟子没有资格随身携带。只要不是瞎子，均能看出姜烈此举别有深意。
姜烈满意地看着众少年跃跃欲试的表情，对黄云鹏、杨雨菲勉励道：“云鹏、雨菲，生死交锋之际的感悟最为难得，希望你们能牢牢记住那一刻，不断磨砺自己的刀术、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有朝一日，你们能达到举轻若重，人兵合一的境界，天下之大任意横行。”
黄云鹏、杨雨菲齐声道：“弟子定牢记掌门教诲，刻苦练功。”
姜烈摆手让他俩退下，对众少年道：“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无争胜好强之心，武功不练也罢。内门大比非同寻常，必须一场接一场比拼厮杀，唯有最强者方可正式纳入门墙。你们的基本功尽管颇为扎实，可对战搏杀方面却是弱项，所以还要努力提升武技，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自今日起，将由章天问章师伯肩负起尔等的教导监督之责，传授你们实战搏杀之道！希望你们面对敌人之时勇不怯战，杀敌自保，明白了吗？”
众少年大声道：“明白了！”
章天问接着道：“章某受掌门之托，不胜惶恐。望诸君严守门规，潜心修行，勿要放纵自误！如果有抗令不遵，偷懒懈怠，蓄意滋事，醉酒斗殴的，一律予以清退！”
众少年神情一肃，齐声道：“是！”
章天问招手让姜浩源近前，指着他道：“这位是姜浩源姜师兄，为掌门之子，将协助我督促你们的武道修行。这次你们遇袭，幸亏浩源及时率人驰援，杀退强敌，化解了一场危机。”姜浩源忙道：“我身为轩辕门徒，驰援救人当属本分，岂敢居功？。”章天问笑道：“乾坤堂赏功罚过，有一说一，你毋需自谦。”
自有机灵的少年率先叫道：“多谢姜师兄！”
姜浩源拱手道：“同门相助，何必言谢？今后我会和诸位师弟师妹切磋武艺，日夜相处，大家莫要客气见外。”他外形俊朗挺拔，言语温和有礼，加之有掌门之子的光环笼罩，极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众少年一起抱拳还礼道：“请姜师兄多多指教！”
姜浩源和章天问相视一眼，笑道：“指教不敢当，你我共勉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甘愿受罚
姜烈缓缓道：“野外遇敌突袭，事起仓促，轩辕弟子中有人奋勇杀敌，亦有人畏战而逃。杀敌者，当重赏；畏战者，当重罚！”
众少年一愣，掌门这话另有所指，难道说的是叶华宇么？
果不其然，姜烈接着道：“叶华宇临敌时抛弃同伴独自逃生，又误入敌人陷阱，致使苗磊苗师弟、程通程师弟为了救他先后中计身亡。如此行径，岂能容忍？我宣布，抹除叶华宇的宗门功绩点，罚其入玄冰谷服苦役一年，面壁思过，以观后效！”
话音未落，众少年大哗，嗡嗡议论声响成一片。叶华宇是武城初选头名，就这么被剥夺大比资格了？甚至还要罚入玄冰谷服苦役？玄冰谷专门关押囚禁各类重犯，谷内酷寒无比，寒风如刀，即使六月天都滴水成冰，是一个令众弟子闻之胆寒的禁地。普通弟子别说呆上一年，能熬过一个月就非常厉害了。叶华宇此去玄冰谷，算是相当严厉的处罚了。
黄云鹏面孔涨红，噗通一声跪倒，大声道：“启禀掌门，叶师弟当时孤身离开是为了引诱敌人追击，好让我和师妹藏匿起来等待救援，绝非畏敌怯战之举！弟子愿意为他作证！”
杨雨菲亦随之跪下，正色道：“掌门明鉴，叶师兄在突围时充当的是箭头，正面硬撼强敌，双手轮流握剑，虎口皆被震裂！若论功绩，他才应该记上头功呀！恳请掌门收回成命，还师兄一个清白！”
姜烈面沉如铁，冷冷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他了？”
黄云鹏和杨雨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
姜烈摇摇头，叹道：“叶华宇是我亲自看中的剑术天才，如无真凭实据，难道我舍得处罚他吗？你们与他手足情深，我理解，但门规在此，任何人触犯都要付出代价！”
章天问适时轻咳一声，扬声道：“让叶华宇过来！”
轩辕高手们闪开一条通道，只见队伍最末尾孤零零站着一位白衣少年，他英俊非凡，目如寒星，正是神秘失踪的叶华宇。
“啊，是老四！”“叶师弟！”
叶华宇面容苍白，神色沉郁，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痛苦，仿佛一夜间变得沧桑成熟，再见不到少年人的稚嫩生涩。面对众人复杂的目光，他平静地走上前，抱拳道：“见过掌门、章师伯。”
姜烈沉声道：“我刚才所言可曾听清？有无异议？”
叶华宇低声道：“弟子未能奋力杀敌，有辱轩辕威烈刚勇之门风，连累两位师叔枉送性命，甘愿接受掌门责罚，并无异议。”
黄云鹏、杨雨菲、傅惊涛、苏靖尽皆变色，叶华宇当众自认处罚，那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姜烈断然道：“此事就此决定，其他人不得赘言！望诸位弟子引以为戒，勿要贪生怕死，自毁前程！”
一锤定音。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落鹰镇东南角一座僻静的小院，四周戒备森严。院子里，厢房门窗深锁，静悄悄的不闻半点人声。
梁彬孤身而来，打开铜锁，双手一推门板，光线倾泻而入。
被囚禁在此地的，自然就是叶华宇了。他盘膝跌坐于床榻上，手心相合，眼帘低垂，呼吸深沉绵长，竟然在修炼内功心法。只见一条粗大的铁链锁住了他的肩膀及脚踝，如蟒蛇般缠绕身体，冷不丁看去十分可怖。梁彬暗暗点头，换做一般弟子遭此严苛待遇，谁不是惶惶不可终日，岂有心思继续修行？仅凭这份处变不惊的心性，就不枉姜烈着意栽培。
叶华宇心有所感，遂睁眼看去，连忙挣扎施礼道：“弟子叶华宇，见过梁师伯。”他一动，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梁彬淡淡道：“掌门将你单独关押于此，又罚你铁链缚身，你可有什么不满？”
叶华宇神色微黯，摇头道：“弟子失手杀了程师伯，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受任何惩罚。不论是被驱逐门墙，收回武功，又或是以命偿命，我心中绝无半句怨言。”
梁彬面孔一冷，喝道：“叶华宇，你意志如此消沉，怎配做我轩辕弟子？莫非你以为掌门老糊涂了吗？轩辕门此刻内忧外患，强敌窥伺，你竟想轻轻松松地一走了之？我告诉你，你生是轩辕门的人，死是轩辕门的鬼，哪儿也不许去！”
叶华宇浑身一震，喃喃道：“掌门竟肯宽恕我吗？”他被关押囚禁时心冷若灰，早已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总要给程通之死一个交代，否则姜烈焉能服众？严格依据门规的话，他必定要以命偿命，以死谢罪。但是听梁彬言下之意，姜烈居然仍有回护容纳他的打算，真是峰回路转了。
梁彬道：“经掌门及各堂主事合议，一致认为你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何况程师弟当时中了僵尸王毒和傀儡炼魂蛊，无药可救，一旦异化为僵尸受敌人操控，六亲不认，肆意杀戮，损失之大无法想象。你成功阻止此事发生，也算是有功于本门。功过相抵，仍许你保留轩辕弟子的身份。”
叶华宇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而不是程师伯！”无论如何，他始终对于程通之死心怀愧疚，引为毕生憾事。
梁彬叹道：“以当时的情形而言，程师弟能一死免除羞辱以及身后骂名，已是极大幸事！有时候杀人即是救人。程师弟甘愿赴死，若是在天有灵的话，想必也会感激你的。希望你能继承程师弟的遗志，荡尽天下邪魔！”
叶华宇抬起通红的双眼，一字字道：“我以程师伯之灵起誓，毕生忠于轩辕，全力扫荡群魔！”
梁彬叮嘱道：“关于程师弟的死因，掌门有特别交代，勿要外传泄露。不论是谁问起，就说程师弟乃误中剧毒，兵解而亡。待过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后，掌门对你自有安排。”
叶华宇道：“弟子一定守口如瓶！”
梁彬又道：“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会罚你入玄冰谷服苦役，以示惩戒，这样方方面面才能有所交代。你切不可因此自暴自弃，误了自己的前程，明白吗？”
叶华宇道：“弟子明白，甘心受罚。”
梁彬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人生多磨难，谁又能一直顺风顺水？练武首先是炼心！心志坚定，自然守得云开见明月。你可要做好风雨洗礼的准备啊！”
叶华宇神情坚毅，一字字道：“弟子定当谨守本心，牢记师伯教诲。武道修行，绝不言弃！”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魂兮归徕
众人散去，各种冷眼嘲讽，各种讥笑唾骂，犹在耳畔回响。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叶华宇、黄云鹏等五位呆如泥塑的少年。寒风扯动着他们的身影，显出几分落寞孤单。
傅惊涛恨恨地顿足道：“刚才若非掌门在场，我真想干翻那些满嘴喷粪的家伙！老四，别管他们说什么，我不相信你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黄云鹏沉声道：“老四，是不是有谁诬蔑你、威胁你？”
苏靖道：“不管天大的困难，咱们兄弟一起扛啊！你又何必做违心之言，授人话柄？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叶华宇迎向众兄弟真挚关切的目光，心中温情涌动，不管外界如何评价，不论事情有多么蹊跷，他们依然选择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不是兄弟，胜似亲兄弟。但是梁彬的告诫不能不听，因为背后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复杂，稍有不慎，甚至会引起程、叶两大世家的冲突，进而造成轩辕门的分裂。站在姜烈的角度考量，知悉此事内幕的人越少，越有利于维护轩辕门的稳定。至于进入玄冰谷接受惩罚，他是心甘情愿的，比起被驱逐门墙已好上太多。
叶华宇缓缓摇头道：“你们别问了!掌门已做了决断，多说无益。”
傅惊涛皱眉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一旦承认下来，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走到哪里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啊！”
叶华宇抬起自己简单包扎好的手掌，白布上透出殷红的血迹，淡然道：“我已尽力，问心无愧，其他人爱怎么说随他去吧。”
傅惊涛一字字道：“你不后悔？”
叶华宇脑海中闪过程通临死前解脱的表情，想起他的遗言，想起他的微笑，不觉握紧了双拳，沉声道：“我，不后悔！”
假如时光倒流，回到程通受辱的那一刻，让叶华宇重新选择的话，他依然会再次出剑！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程通异变为傀儡僵尸王？任程通永远背负屠杀无辜者的罪名？不，绝不能那样！
实在无法想象，程通化身为僵尸王的场面。对于他，对于程家，对于轩辕门都将是相当残酷的打击。何况程通内心极为骄傲，哪里能忍受自己变成青面獠牙、粗陋不堪的杀戮狂魔？他宁可死一万次，也不愿人不人、鬼不鬼的苟且人世。
死于剑下，对于程通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叶华宇一念通达，顿觉身上无形的重压立刻减轻许多，心志愈加纯粹，如山岳难移，如金刚不易。
众兄弟看着他眼中陡然绽放的异彩，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欣慰的是叶华宇重新振发了斗志、战意，难过的是他要独自承受苦果，失去内门大比的资格。他们都猜到程通之死别有隐情，但是叶华宇不愿多说，他们亦不刨根问底。或许有一天，叶华宇愿意敞开心扉，把这段尘封的往事说出来。
傅惊涛咚的擂了叶华宇一拳，用力抱紧他，低声道：“老四，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等着你傲啸天下的那一天！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叶华宇微微一笑：“是兄弟的，替我把内门大比头名夺下来！”
“好！”
寒风凛冽，白幡林立，长街两侧挤满了面带戚容的轩辕门徒。程通、苗磊的灵柩定于今日运送回凌云城，由程家、苗家另行择日下葬。毋需通告，镇上的居民都自觉前来送他俩最后一程。
灵堂上，棺木的盖板已经封好，两侧连有抬棺用的圆木。
姜烈、廖大开、姜炜、胡九峰等身着劲装，背负行囊和兵器，神情严肃冷峻，一股浩大冷冽的杀气直冲斗宵。他们也选择在今日远征千里，要用敌人的头颅和热血祭奠同门之灵。姜烈代表远征众人上了最后一炷香，洒下最后一碗酒，纵使他心志如铁，亦不免眼眶湿润，颤声道：“程师弟，苗师弟，你们一路走好！愿你们英灵长存，永佑轩辕！”
廖大开等躬身道：“程师弟（师兄），苗师弟，你们一路走好！”
话音落处，哀乐齐鸣，灵堂内外哭声大作。
姜烈强忍热泪，大手一挥：“出发！”
先是廖大开，然后是姜炜、胡九峰，各率一队人手拜别而去。轩辕门的复仇烈焰，将随着他们的脚步烧遍江湖。
姜烈拍了拍章天问的肩头，低声道：“章师兄，接下来的诸多事务就麻烦你了。若有紧急情况，可飞鸽传书。”
章天问道：“请掌门放心出征，家里万事有我。”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不自觉地闪开一条通道。只见叶华宇披麻戴孝，手持香火，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快看，他便是叶华宇了！”“孬种！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这家伙胆子够肥啊，居然敢来上香！”
叶华宇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双膝跪下，手捧香火高举过头，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再起身将高香插入香炉，退回原位又拜了三拜，然后挪动膝盖，转身面对姜烈，大声道：“弟子叶华宇，愿意为程师伯抬棺回到凌云峰，恳请掌门恩准。”
众人一愣，这一路约翻山越岭，道路崎岖，加之冰雪未融，寒风凛冽，抬着棺材走上一百余里地，岂是易事？在原计划中，两人的灵柩将由马车驮运而返。
章天问眉心一皱，喝道：“胡闹！灵柩上路岂是儿戏？万一路滑失足，棺木损坏了怎么办？快快退下……”
话未说完，黄云鹏大步走到叶华宇身后，同样拜服于地，道：“弟子黄云鹏，愿为程师伯抬棺，请掌门恩准！”
“弟子苏靖，愿为程师伯抬棺，请掌门恩准！”
“弟子傅惊涛，愿为程师伯抬棺，请掌门恩准！”
“弟子楼春雷，愿为程师伯抬棺，请掌门恩准！”
“弟子罗正阳……”
“弟子熊钧……”
“弟子陈硕……”
一个又一个记名弟子越众而出，一百余人皆屈膝跪地，请求为程通抬棺返家。程通已逝，为其抬棺是众弟子的荣耀，也是他们所能表达的最后一份心意。即使此去山高路远，冰雪泥泞，都不能阻挡他们的满腔热血！在这一刻，一百余位少年的意志，精神，愿望凝为一体，厚重如山，不屈如戟，令人动容。
姜烈又是欣慰，又是骄傲，颔首道：“赤子护魂，无畏艰辛，不愧是我轩辕弟子。去吧！”
众少年齐声道：“多谢掌门！”
叶华宇起身走到左手第一位，黄云鹏，苏靖，傅惊涛，楼春雷，罗正阳，熊钧，陈硕依次站到棺木两侧，人人神情肃穆。
“吉时到，起！”
八位少年伸手握住圆木，同时一较劲，稳稳当当的把棺材抬上肩头。叶华宇低喝道：“左！”众少年同时迈出左腿，脚掌踏实之后再迈出右腿，抬着灵柩走向大门，动作整齐如一。其余少年则分作两列紧随其后，随时做好替换的准备。
大门外唢呐起调，一如秦风古朴悲苍，悠悠回响。长街上哭声连绵，纸钱飘洒。英杰虽逝，魂兮归徕，永佑轩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至凌云
落鹰镇西去，崇山峻岭，松木成林，山路蜿蜒。极目眺望，山顶之上冰雪覆盖，似乎亘古未化。
忽然，呜咽的唢呐声打破了山林的平静，受惊的鸟兽慌忙逃窜。
山路上，一条白色的人龙缓缓行来，队伍间弥漫着哀伤、肃穆和如火斗志！逝者已矣，可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少年们尽管是满头满身的白色冰霜，面上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眼神坚毅，每前进一步复仇之念便强盛一分。武道修行之路凶险莫测，但没有人脑海中闪过“放弃”这两个字。
短短几天之内，经历了生死离别，经历了艰苦的抬棺之行，对所有弟子而言是一次精神洗礼，让他们修炼之心愈加纯粹凝练。
行行复行行，穿山过岭，凌云峰终于遥遥在望。
灵柩将至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以武圣堂主事杜琴胆为代表的轩辕门一众高手，以及程家、苗家的子女亲属，一起迎出城外二十里。但见人头攒动，白衣如雪，黄纸漫天飞舞。众人眼看着送葬队伍逐渐接近，不知是谁起了头，哇哇的哭嚎声连片响起。
“爹爹！”随着一声凄厉哭喊，一位白衣少女飞身上前，俏丽苍白的面容上挂满泪痕。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程通棺木之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香肩抽动，悲痛欲绝。
“止！”
众少年一起驻足，望着伤心哭泣的白衣少女，心中百味杂陈。
那少女霍然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如剑，死死瞪着叶华宇，咬牙切齿道：“姓叶的，是你害死我爹的对不对？你这凶手，无耻小人，怎配给我爹抬棺？我程子珊与你不共戴天！”
叶华宇无意辩解，垂首道：“程师姐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程子珊一跃而起，怒道：“谁是你的师姐？臭不要脸！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一旁的秦樱开口道：“程师姐，师伯当时遭到敌人暗算，不幸身中剧毒……”
程子珊尖叫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是一伙的，说的话怎能相信？”瞧着叶华宇俊美无双的面庞，心中翻涌的恨意不可遏制，蓦的双足一跺，嗖的跃起，扬起右掌狠狠抽向他脸颊。
“住手！”“小妹不可！”
叶华宇肩头仍旧扛着棺木，既无法躲避，也无意招架。啪！一记耳光抽落，他半边脸颊顿时红肿，嘴角溢出血来。
抬棺而回百余里，居然落得如此待遇？！众少年勃然大怒，牙齿咬得咯嘣作响，要不是考虑到程子珊的身份及敏感时刻，定要拔拳相向。这三天以来，他们一百余人轮流抬棺，没有人抱怨半句，坚实紧密宛若一体。哪怕他们大多数人依旧不喜叶华宇，但程家人的这一记耳光打下来，全体感同身受。
程通长子程子华连忙一把扯开程子珊，看着妹妹倔强愤怒的眼神，怜惜的长叹一声，转身向叶华宇等人一揖到地：“诸君不辞辛苦，护送先父遗骸返家，如此高义程氏上下不敢或忘。请受子华一拜！”
众弟子宏声道：“护送师伯魂归凌云，我等义不容辞！”
程子华直起身，望向那漆黑的棺木，不禁泪水长流。他整肃衣冠，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三个响头，低声道：“爹，孩儿来接您回家了！”
章天问、梁彬等移步上前，拉起程子华不住安慰。程子华一一拜谢同门长辈，旋即唤了程家儿郎一起，接替众少年抬棺的位置，抬着灵柩入城。至于杜琴胆等人如何施礼祭拜，不一一细表。
众少年避让到路旁，目送灵柩逐渐远去，心中的怒意逐渐平息。在视线的尽头，那一座鳞次栉比的山城沐浴着霞光，便是此行的终点凌云城了。再沿着山势往上，那环绕着亭台楼阁的山峰，正是所有轩辕弟子心目中的圣地凌云峰主峰！
众少年遥望着巍峨壮丽的凌云峰，想起无数轩辕先祖的丰功伟绩，想起那些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传奇故事，心潮澎湃之余无不暗中发狠，今生誓要登上峰顶，看尽无限风光！
凌云峰并非单指一座山峰，而是轩辕宗门所在之地的代称，范围涵盖方圆近百里，包括了凌云城在内的共计七座城镇，十余座山峰和众多的山谷、盆地、河谷等。凌云峰主峰上，设有武圣堂、乾坤堂、藏经阁，执法堂位于玄冰谷，百兵堂位于叠彩峰，玄武堂位于真武崖，御剑堂位于龙泉山，炼器阁位于乳泉峰和九曲河谷，炼丹阁位于温泉谷。围绕这六堂三阁的所在之地，各建有附属城镇以供应日常所需，其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就是凌云城了。
凌云城建城已有百年，依山而建，道路狭窄，房屋大都用条石砌成，造型简朴方正，处处透着沧桑之感。城里商铺酒楼客栈等一应俱全，因丧事的关系大多数关门歇业，不复往日的热闹繁盛。
众少年初次踏入凌云城，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姜浩源率领各堂好手带路，为他们做些简单的介绍。按照规矩，众记名弟子进城之后均由乾坤堂统一安排，直至内门大比结束。在此期间如无准许，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
姜浩源在凌云城内颇有人缘，一路行来，不时有服饰各异的青年俊才和他打招呼。姜浩源无论对方是何身份，均含笑应对，举手投足无懈可击，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大家风范。
曾可等少女边走边偷瞄风度翩翩的姜浩源，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心如鹿撞。真是不比不知道，身边的少年们简直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拍马也赶不上姜师兄的一星半点，更不要说那种成熟俊朗的男人气概了。
忽然，一队佩剑少年呼啦冲过来挡住众人去路。众弟子一愣，居然有人敢来找茬？少年们怒气冲冲，为首者瞠目大喝道：“叶华宇，你给我滚出来！”他身材修长，剑眉星目，轮廓依稀和叶华宇有几分相肖，正是叶华宇同父异母的兄长叶秋原。
姜浩源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朗声道：“秋原师弟，你们不去程府参加拜祭，上香守灵，来此拦路作甚？”
叶秋原抱拳道：“秋原见过姜师兄！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临战畏敌，慌不择路，误入敌人圈套，以致于连累程师伯枉送性命，所作所为实在有辱我叶家名声。家母特令我带其回叶家祠堂，交由族中长者施以惩戒，绝不宽恕！”他的母亲程春柳乃是程通的亲妹妹，对于兄长之死自然是难以释怀，岂能白白饶了叶华宇？
众弟子惊讶不已，叶华宇居然是七大世家中的叶家子弟！那他为何单独流落在外，而不是居于凌云城中呢？莫非有什么隐情？傅惊涛等冷眼打量叶秋原，眼中怒火直喷。
姜浩源心知肚明程春柳想乘着叶霄鹰外出的机会，借题发挥刁难叶华宇，正色道：“程师叔之死，掌门及各堂主事商议后已有定论，难道叶府未获悉详情吗？程师叔为免遭敌人羞辱，兵解而亡，又岂能迁怒于他人？还请师弟尽量劝慰叶夫人，一切以大局为重。”
叶秋原梗着脖子道：“姜师兄，你的话我自会转告我娘亲。可叶华宇是我弟弟，跟我回家一趟天经地义，希望师兄莫要阻拦！”
姜浩源耸耸肩道：“叶师弟并不在这里啊！”
众叶家少年哪里肯信，瞪大了眼睛逐一辨认，果然没有发现正主。叶秋原又气又怒，咬牙道：“姜师兄，明人不说暗话，你把叶华宇藏到哪里去了？”
姜浩源淡淡一笑：“我何须藏他？你要找人的话，去玄冰谷吧！”
玄冰谷？！叶家少年们面面相觑，登时噤若寒蝉。
凌云峰范围内，叫得出名号的秘境有数十处，其中最神秘也最恐怖的非玄冰谷莫属了。凡事若跟玄冰谷牵连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除非是违犯了门规，否则谁愿意无缘无故跑到那个冻死人的鬼地方？
在众弟子的起哄声中，叶秋原一行人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双管齐下（二更求推荐票）
傅惊涛等被安置于乾坤堂名下的一座大宅内，稍事洗漱，用罢午饭，立刻开始武学科目的学习。本次内门大比极为特殊，将会遍邀中原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前来观礼，另有大宋权贵出席，事关轩辕颜面，不容有任何闪失。为了在天下群雄面前彰显实力，姜烈特抽调各堂的精英充作临时教习，对众弟子进行一轮特训，务求让他们的实力近期内突飞猛进。既有实战搏杀方面的针对性训练，也有武学理论方面的夯实提升，双管齐下，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万一届时当众考较，起码不会出现张口结舌、满头雾水的尴尬场面。
众弟子之前所学、所阅的武学典籍，均属基础阶段，通俗易懂，浅显直白，不会有太艰涩隐晦的内容。到了凌云城里，各位教习所传授的，则是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精选出来的武学经典或宗师手记，通常博大精深，立意高远，深奥莫测，需要武者具备一定的悟性和智慧。比如武圣堂教习谷远密讲授的《灵气杂论》，为前任掌门晚年所著，立意新颖，提出天地灵气并非是一成不变，按属性可细分为阴阳金木水火土之气，修行者结合自身功法特质，选择一天中的某个时段或是特殊的环境吸纳灵气入体，将会事半功倍，收获奇效。
众弟子中，大部分人听得是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天地灵气居然还要细分为七大类型？怎么区分？如何感应？光是听起来便头疼欲裂，更不要说去具体修行了。如罗正阳、楼春雷等粗人，听着听着干脆伏桌昏睡，梦见周公去也。真正能听得懂、记得住这些深奥理论的，屈指可数。
苏靖在这其中，表现最为突出。他出身于诗书世家，三岁识字，五岁启蒙，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又写得一手好字，是真真正正的文武全才。在陆家山庄时，众兄弟的武学心得笔记，以及所有观点的归纳、分析、总结均由他一手包办。通过傅惊涛的组织研讨，他对于基础武学的领悟最深最全面，轩辕门的武学脉络了然于胸。若非同出一门的叶华宇、傅惊涛两人太过惊艳，黄云鹏另有奇遇斩杀强敌，他早就大放异彩，名动轩辕了。
单说武学理论功底这一项，众弟子无人能望其项背。
教授内功心法的谷远密、教授身法步法的玄武堂覃耀明，都对苏靖交口称赞，夸奖他颇有灵性，让众弟子平时向他多多请教。
连续获得两位武学教习的褒奖，令原本默默无闻的苏靖风头一时无两。毕竟谁心里都清楚，特训期间表现越优异，得到的关注越多，将来的收获就越大。若是能跟傅惊涛一样，入了掌门的法眼，你还怕无法晋升为内门弟子吗？
先是叶华宇、傅惊涛，然后是黄云鹏、杨雨菲，现在又轮到了苏靖力压同辈一筹，其他少年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大伙都是一样的年龄，一样的经历，凭什么总是他们几个占尽好处？
结束了两堂武学理论课程，第三堂课便换到了练武场上，由各教习指点弟子们搏杀之技。除了少数几人有过杀敌的经历，绝大多数少年都受到长辈的严密保护，属于精通武技套路，缺乏实战经验的类型。可一旦踏上擂台，对手可不是木桩石头，而是会移动、会反击的武者，如何扬长避短，如何寻觅对手的弱点，如何平衡攻守，如何随机应变等等，每一个环节都大有学问。双方比武对决，比的不仅是武技、内力、轻功、兵器，还比的是经验、胆识、勇气和智慧！
各堂教习总计有三十余人，各有所长，举凡拳、掌、腿、刀、剑、枪、棍、鞭、钩、锤等均有人精通。众弟子根据自己所学，先去找擅长此类武技的教习报到，再分开练习，练武场上顿时热火朝天。一百余人细分下来，练剑的最多，练锤的最少，擅长拳脚功夫的仅有六人，其中就包括傅惊涛、苏靖。
覃耀明既教授武学理论，也教授实战技巧，正好负责指点傅惊涛等人的拳脚功夫。他身材壮实，四方脸型，双手手掌、指关节均生有厚茧，浑身精力弥漫，气势沉稳如山，打量着着面前的六名少年，宏声道：“各位，你们敢于选择赤手空拳的方式与敌交锋，勇气胆识已然超越他人！武道修行什么最重要？不是内力，不是招式，而是心志胆识！拳脚练到极处，举手投足便可翻江倒海，崩山裂石，何需兵器在手！我希望你们都能通过考核，加入玄武堂。我会严格训练你们，压榨你们的潜力，最大限度提升你们的战力。咱们只有精诚合作，才能打败竞争者，明白吗？”
“明白！”
覃耀明道：“响鼓不用重锤敲。内门大比就在眼前，你们切莫懈怠！好了，先自报家门吧。”
“阶州傅惊涛！”
“阶州苏靖！”
“秦州冷志新”
“华州梅子涵！”
“成州施辉！”
“凤州罗金维！”
覃耀明眉毛一挑，上下打量傅惊涛几眼，啧啧叹道：“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傅惊涛！瞧不出嘛，就你这副小身板也能击伤蔡东，解了楚翔之围？”傅惊涛立功受赏之事早传遍了凌云峰，造成的轰动不亚于一场地震。找遍凌云峰各堂及七大世家，有谁能在如此年纪便越级杀伤魔门高手吗？答案是，没有！对于这位创造奇迹的少年，许多内门弟子是既好奇又妒忌，尤其眼馋他获得的两百功绩点。
傅惊涛道：“覃师叔，我那天乃是倚仗兵器之利，出其不意才伤到了蔡东。假如敌人稍微提高警惕，倒地的将会换成是我。”
覃耀明闻言更是惊奇：“你还兼修兵器技法么？都会使用哪几种兵器？”
傅惊涛挠挠头皮道：“刀、剑、棍、枪、锤都略知一二。”
覃耀明面色微沉，摇头道：“原先代师兄评价你是华而不实，我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符实嘛！练武之人贵在坚持，追求极致，最忌讳的是三心两意不能专注，什么都学的结果是什么都不精通。你明明擅长拳法，却不专心提升内力修为，偏要耗费时间精力习练刀剑枪棍，那不是舍本逐末吗？虽然艺多不压身，但光会摆花架子有何用？”转眼望向苏靖等五人，正色道：“你们几个千万不要学他胡乱分心，贪多嚼不烂，那样做的话有百害而无一利。”
傅惊涛暗暗苦笑，想不到一来就被当做反面典型，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当然，他没打算浪费口舌去辩解。他走的本不是寻常路，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排除万难走下去，终会见到光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崭露头角（上）
覃耀明眼神何等锐利，瞥见傅惊涛老神在在的表情，眉心一皱，这小子仗着有掌门做靠山，竟然毫无悔过之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傅惊涛若是自以为是，在大比时栽了跟头，待姜烈问责下来，他这位教习也得跟着吃挂落。想起姜烈发怒时的那张黑脸，不禁打了个哆嗦，沉声道：“怎么，傅惊涛你不服气吗？”
傅惊涛道：“弟子不敢。”
覃耀明冷冷道：“本门所规定记名弟子修习的基础拳法、掌法、指法、腿法，你如今掌握了多少？”
傅惊涛道：“回禀师叔，全都掌握！”
覃耀明眼睛微眯，失笑道：“基础拳法多达十五路，掌法为十一路，指法七路，腿法也有五路，你全部都精通领悟了？不是在吹嘘？若是有言过其实的地方，我可要重重罚你！”轩辕拳法以刚猛风格为主，掌法以变幻灵巧为主，指法讲究的是迅疾如电，具体到每一路的招式口诀还有差别，有时候修炼的法门甚至南辕北辙。学会套路不难，但要达到融会贯通、熟能生巧的境界，那真不是一件易事。即使是覃耀明自己，强于拳法、掌法，指法却是弱项。
“请师叔考较！”
覃耀明随手一指，喝道：“罗金维，你来跟他切磋！”
罗金维身材健硕，肌肉如铁，浓眉大眼，阔口狮鼻，走路虎虎生风，外形阳光勇武。他曾亲眼见过傅惊涛在擂台上的一锤之威，打得郭霆剑断昏迷，此时被教习点名出战，心中叫苦不迭，磨磨蹭蹭道：“傅师兄，咱们纯属同门切磋技艺，不是擂台交锋，你务必手下留情呀！”
傅惊涛笑道：“你尽管出手，我自有分寸。”
覃耀明气得鼻子都歪了，未战先怯，如何言胜？喝道：“罗金维不限招式，傅惊涛你以白鹤伏蛇拳、**落魄掌、落英指应对。”白鹤伏蛇拳是基础拳法中最为生僻的，偏向阴狠繁复，愿意下苦功钻研的极少；**落魄掌乃基础掌法中最强也最难练的一路；落英指则是基础指法中最为轻盈迅疾的，通常是女弟子修炼。覃耀明指定的这三路武技，足以检验出傅惊涛的真实水准了。
罗金维闻言大喜，对手被限定死了招法套路，十成本事只能使出两三成，这样的话还赢不了他吗？想到击败傅惊涛后的风光场面，精神振奋，咧嘴笑道：“傅师兄，你务必要听从教习的吩咐啊！”
“没问题。来吧！”
“好！师弟得罪了！”
罗金维说打便打，迫不及待地提起拳头，呼的砸了过去，脚底同时向右侧移动，做出鞭腿抽击的架势。他这一式名为“力士降龙”，刚猛凶悍，劲风十足，属于典型的以硬碰硬的招法，拼的是双方的力量内劲。此外还暗藏着腿法的后着变化，随时可以展开连环攻击，给对手施加持续的压力。
能通过初选考核、从近千人中脱颖而出的又岂是弱者？覃耀明不禁微微点头，罗金维的招式、力道、步法、身法、时机、斗志均可圈可点，有培养前途。
傅惊涛撤步拧腰，**落魄掌法中的一招“黯然**”往前拍去，掌影交叠，速度极快，刹那间跟敌拳连击数下，每一击都落在拳锋侧面，巧妙卸去刚猛的拳劲，不与罗金维正面交锋。
啪啪！拳掌相交，劲风四溢。
两人一触及分退开数步，互相瞪了一眼，又同时冲向对方，砰砰啪啪地斗在一起。
罗金维内力修为已达第三层上品境，每一击都饱含劲力，拳法娴熟刚猛，腿法凌厉凶悍，几乎不考虑自身防御，追着对手穷追猛打，期盼着能够一击制胜。他除了轩辕门所授的武功招法，还学了五台山金刚拳、河北十路谭腿等其他流派的武功，偶尔使出几招威力强大的陌生招式，逼得傅惊涛抽身闪避。
傅惊涛吃亏在内力不足，以及招法被限。同为轩辕弟子，罗金维当然晓得白鹤拳、**掌、落英指的特点，不用刻意思考，下意识地避实击虚，直捣黄龙，占尽了先机。傅惊涛的招式往往施展到一半便被迫换招，险象环生，似乎转眼就要落败。
冷志新、梅子涵、施辉等见状鼓掌喝彩，热切盼望着傅惊涛跌落尘泥，自己也好踏上一脚。
苏靖唇角含笑，环臂抱胸，不见半分担忧之色。
罗金维越战越勇，犹如下山猛虎，陆地蛟龙，一边挥舞拳脚一边大声呼喝，震得众人耳膜嗡响。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覃耀明的眼睛渐渐瞪圆，注视着傅惊涛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或许在别人看来，傅惊涛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十分之狼狈，但落在他眼中，傅惊涛攻防合理，进退有据，掌法、拳法、指法自如切换毫不生涩，身法、步法运用恰到好处，再仔细分辨，其实他仍留有余力，任凭罗金维的攻势再猛烈也不显慌乱。罗金维久攻不克，劲力消耗，招式中的威力反而在缓慢下降。
傅惊涛眼神平静，出手稳如铁铸，分明胸有成竹。
覃耀明乃是老江湖了，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此子深不可测，隐隐有宗师风范！
两位少年腾挪游斗，人影翻飞，场面煞是好看。四周有不少弟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交头接耳指点议论。还有三五位教习走近，冷眼观战，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覃耀明岂能让潜在对手探尽虚实，大喝道：“傅惊涛，赶紧结束战斗！”
“是！”
傅惊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留意到另有他人观战，手上一紧，掌影忽然幻化如山，比早先的出掌速度快上近倍，不待罗金维看清楚招式线路，手臂、脉门、肘窝已连中三掌。罗金维但觉掌力透入经脉，半边身子登时一麻，身法转换迟缓，又被傅惊涛重重戳了一指，痛得失声大叫，骨碌碌地滚倒在地。
傅惊涛一指点去，戳中的乃是罗金维的一处隐、穴。想当初傅惊涛被洛冥魔指搜魂，全身隐、穴受制，痛得是死去活来，最终因祸得福，在精神意志方面的控制力更上层楼。罗金维可没有那么变态的意志力，如何能忍受得了源自体内的剧痛？当场丧失战力，痛得呜呼哀哉，涕泪横流。
包括覃耀明、梅子涵等在内，众人均是目瞪口呆，心惊肉跳，这落英指法何曾变得如此阴狠可怕了？
傅惊涛亦是首次在交手中印证关于人体隐、穴的猜想，没想到罗金维反应这么激烈，讪讪地停手退开，干笑道：“不好意思，出手重了一点点，下次注意。”
梅子涵等额头冒汗，这是“重一点点”而已吗？没看到罗金维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都快痛晕了吗？老天爷啊，难道今后天天要跟这么凶残恐怖的同门切磋习武吗？想到下一个翻滚倒地哭爹喊娘的可能会是自己，不由小腿打颤，冷汗如瀑。
所幸傅惊涛的指力不强，罗金维硬熬了片刻，痛楚巨浪逐渐消褪，终于停止了抽搐哭嚎。他吃力地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傅惊涛，边抹眼泪边说道：“老大，我没得罪你啊，不用这么凶残吧？”
傅惊涛偷偷瞄了一眼覃耀明，轻咳两声，道：“想不想学？”
罗金维精神一振，所有的痛苦哀怨立即抛到九霄云外，麻利地翻身跃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要学！”
覃耀明哭笑不得，本想训斥傅惊涛几句出手太重，谁知罗金维搞了这么一出，再说的话还有何意义？身为教习，却摊上这么一位深得掌门欢心、武功小有所成、个性独特、异于同类的弟子，真是既幸福又头疼啊！
第一百二十章 崭露头角（下，二更，投票有红包）
旁观的几位教习相视一眼，露出慎重之色，这傅惊涛不愧是曾经击伤魔门高手的人物，除开内力这一明显弱点，其他方面无懈可击，在同辈之中堪称翘楚！当中一位圆脸教习笑容可掬道：“覃师兄，恭喜你玄武堂又得了一位天才弟子！但不知道其他人水平如何？再比一场，让我们开开眼界嘛。”
教习们都是人精，在内门大比之前相互试探底细实属正常，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教导的弟子能够力压同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何况他们归属于不同的堂口，内门大比的成绩关系着各堂的颜面，谁乐意屈居人后、受同门嘲讽？
覃耀明哪会轻易上当，哈哈笑道：“尹师弟若想看好戏，不妨派一弟子下场，空手对白刃更加精彩！”
那圆脸教习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可以！同门切磋嘛，胜负无关紧要，总要暴露出一些问题缺陷，我们才好对症下药。陈硕，你去跟师兄们请教一番！”
陈硕应声出列，抱拳道：“不知哪位师兄愿意下场赐教？”
覃耀明道：“苏靖，你上！”
苏靖戴好精钢护臂，走到陈硕跟前，含笑施礼道：“陈师兄，请！”
陈硕并无废话，仓啷拔剑出鞘，展开一个起手架势，剑尖斜指地面以示敬意。
苏靖双掌暗自运劲，沉声道：“小心了！”蓦地屈膝一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飚射出去，其势如虎，战意滔天。他左掌护身，右掌振臂急挥，朝对手胸口印去，掌速忽快忽慢变化不定，教人无法捉摸预测。
陈硕心底一凛，不去理会那拍落的手掌，剑芒一动，嗤的刺向苏靖面门，攻敌之必救。他亦是经验较为丰富，知道比武交锋中不能跟着对手的节奏走，须尽量掌控主动权，要攻要守皆随自己心意为佳。长剑后发先至，剑气飞扬，去势狠辣凌厉。
刷！
人影一花，苏靖足踩八卦方位，巧妙地让过那抹剑光，左掌化指，食中二指并起如剑，迅速刺向陈硕身侧的破绽。这一记闪身腾挪，并指点出，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显吃力勉强，就仿佛是演练过了千百遍一样流畅自然。
不止众少年霍然叫好，连众教习都情不自禁地点头称道。
苏靖平日里在众兄弟之中和谁切磋最多？当然是傅惊涛！两人都擅长拳脚功夫，近身擒拿，一个博闻强记，出招如天马行空，一个心思缜密，轩辕武技融会贯通，每每战得筋疲力尽瘫软在地。傅惊涛会的，苏靖基本都会，所欠缺的仅是实战经验罢了。此外，苏靖如今是第三层上品境的修为，掌力之凝练强劲尤在傅惊涛之上。
空手入白刃是一门基础武技，凡是专攻拳脚的必然掌握，否则如何能行走江湖，与敌人打斗厮杀？这门武技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首先要有胆色，不惧刀剑，敢于跟对手贴身近战；其次身法、步法要非常娴熟灵活；最重要的是反应速度够快，料敌先机，善于寻找对手招式中的破绽。苏靖以上三点皆具，出手如风，姿态潇洒，博得满堂喝彩。
陈硕应变也是极快，一剑刺空本能地预感到不妙，即使眼睛尚未捕捉到苏靖的动作，立即顺势前扑，长剑绕体回旋，变攻为守，层层剑光护住身周，先立于不败之地。
眼见剑光回旋冷厉，苏靖一缩手，屈身蹲伏，一记旋风扫堂腿贴地扫去。
嗖！陈硕连人带剑跃上半空，凌空一个筋斗，长剑挥洒点刺，数十道剑气嘶嘶直射下来，如一张巨网罩向苏靖。
叮叮！苏靖适时扬起护臂为盾，精准地挡住剑尖乱刺，迅速往后撤离剑光笼罩的范围。陈硕岂甘罢手，当即沉足落地挥剑追刺，招式连绵如江河，将一手精湛的剑法施展开来。但见剑光飞射，银花闪耀，一层又一层剑浪翻涌不绝，令人眼花缭乱。苏靖的身影在剑浪中时隐时现，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长剑撩刺，指风偶尔反击，总能找到剑法中的破绽。两人你来我往，比起刚才那一战更为精彩激烈。
剧斗中，又有更多的少年聚拢过来观战，暗暗评估自己的战力高低，神情或凝重或严肃，各有不同。
陈硕当日在武城挑战魁首落败，自觉丢了颜面，急于在众人面前再度证明自己，剑招又快又猛，缺少了几分灵动变化。苏靖敏锐地察觉到对手急迫的心态，故意踏错了一个方位，身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陈硕好不容易等到决胜机会，想也不想地举剑猛劈。
当！
长剑擦身而过，狠狠劈落在地，剑刃落处溅起一溜火星。
苏靖足底发力一弹，欺近陈硕身侧，双掌呼啸拍落。
陈硕大惊，急忙回剑后撤。只见眼前掌影虚虚实实，竟看不穿对手的落点变化，一声怒啸，不管不顾地挺剑横扫，企图拼死挣扎来个两败俱伤。苏靖哪里会跟他以伤换伤，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到剑招死角，并指点出，噗的正中陈硕肩侧大穴。陈硕闷哼一声，整条手臂顿时酥麻，五指一松，长剑当啷坠落在地。
苏靖飘然后掠，抱拳道：“陈师兄，承让了！”纵使经过了一场激战，他面不红气不喘，仿佛踏春归来神色从容。
陈硕黯然垂首，默默捡起长剑，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他急于求胜，心里的杂念太多，反而没能完全发挥出应有的水准。反观对手冷静从容，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获胜也在情理之中。
覃耀明脸上大有光彩，笑道：“尹师弟，胜败乃兵家常事，错开今日，下回再让他们比一比如何？”
那圆脸教习皮笑肉不笑道：“覃师兄你运气不错，看来玄武堂今年大有可为啊！”
覃耀明摆摆手道：“距离大比之期仍有数十天，存在着诸多变数，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尹师弟以善于教授剑术闻名轩辕，或许能调教出前三甲的千里驹呢！所以，你别灌我**汤了。”
那圆脸教习哈哈一笑：“借师兄吉言，彼此共勉！”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获至宝（投票有红包）
众少年的起居作息从此固定下来。他们每日要接受两次武学理论课程的学习，其余时候都在练武场上渡过，锤炼个人武技和相互切磋交替进行，自早至晚无一刻空闲。一众教习往死里操练他们，动辄打骂呵斥，看起来比众少年更紧张更在意比武结果。这可是每三年才有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竞争惨烈，直接影响到各堂未来的力量对比，岂容马虎？虽然同在轩辕门，但六堂三阁之间也是明争暗斗的。反正资源有限，你若多吃一口，我只能少吃一点，谁说话的底气足谁就占优。
尤其是御剑堂、百兵堂、玄武堂的教习最为着急上火，新晋弟子几乎全部归入他们三家学艺。如果学剑的弟子晋升较多，则意味着进入百兵堂、玄武堂的人数少，反之亦然。这些教习来之前都被各堂主事耳提面令，千叮嘱万交代，不能被其他两家的风头盖过去，否则要打板子。
竞争无处不在，压力如山。
众少年因程通意外身亡，如一记警钟重重的当头敲响，所有人绷紧了神经，铆足劲勤练苦练，哪怕被呵斥打骂，也无人抱怨反抗。教习们表面严苛，其实很有分寸，巧妙掌握着训练的强度和进度，堪堪让他们练到极限边缘。
姜浩源已从乾坤堂正式领了职权，为副总教习，全权负责众弟子日常起居、武学修炼、考核奖惩等诸多事宜，每天都会亲自巡视检查，对众弟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有时候遇上谁意外负伤，他还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赠送，并会单独为其安排膳食。以他的身份、外形、地位及随和大方的作风，很快赢得众少年的认同，所到之处大受欢迎。
这一天练武中途休息时，姜浩源又适时出现，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时不时驻足鼓励某位疲惫的少年。曾可等少女面带桃花，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叫唤，宛如众星捧月。
苏靖远远看去，不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用肩膀碰了碰一旁的傅惊涛，低声笑道：“老三，你的曾师妹好像移情别恋了，要不要去把姜师兄揍一顿？”
傅惊涛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不得不承认姜浩源外形俊朗确有男子魅力，咬牙道：“是兄弟不？你先上，我跟着动手！”
苏靖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去！”
傅惊涛笑道：“江湖上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你我亲如兄弟，帮我插别人两刀不行吗？”
苏靖一翻白眼：“这么深的大坑，你先跳，我帮你收尸。”
正说笑间，覃耀明抱着一捆刀剑枪棒等兵器走来，哗啦啦丢在地上，冲傅惊涛招手道：“你过来！”傅惊涛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笑呵呵道：“师叔有何吩咐？”覃耀明斜眯他道：“前两日你夸下海口，会使诸般兵器？”傅惊涛轻咳一声，道：“略懂而已，比起御剑堂、百兵堂的师叔们差远了。”覃耀明笑骂道：“你小子还真不知道谦虚，脸皮厚赛城墙，居然拿自己跟教习们比较！赶紧去露两手瞧瞧。”
傅惊涛随手捡起一把长剑，轻巧地舞了个剑花，探询的目光望向覃耀明：“请师叔出题！”
“梅子涵，你来试剑！”
梅子涵精瘦敏捷，肤色黝黑，尖嘴猴腮，轻功身法尤其了得，被众少年戏称为“飞天神猴”。他苦着脸道：“傅师兄，你对剑法控制的力度怎样？千万别在我身上刺穿几个窟窿。”
傅惊涛安慰他道：“我守你攻，怎么样？”
梅子涵心中偷乐，抓耳挠腮道：“如此甚好！”
两人面对面遥遥站定，傅惊涛长剑横胸，脚下不丁不八，笑道：“来吧！”梅子涵喝道：“好！”身形骤闪，蹂身而上，扑到傅惊涛面前时忽然左右虚晃，如风摆杨柳，不让对手轻易锁定。傅惊涛眼力何其敏锐，连顶尖高手的交手细节都能看清，哪里会被他的小花招迷惑？手腕一抖，长剑使出一招正宗的轩辕剑法“风起凌云”，斜斜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刺向梅子涵的胸口要穴。这一剑规规矩矩遵循剑法要诀，轻灵迅疾，以攻代守，暗藏后着变化。梅子涵没料到长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准，怪叫一声拔身而起，双爪探出，直取傅惊涛面门。岂料招式刚施展到半，剑光骤然回旋，自下往上卷向他的双腿，剑气沁肤生寒。梅子涵忙不迭地缩腿团身，凌空一个筋斗落地，瞪着傅惊涛，满眼的惊讶凝重之色。
覃耀明却大喜望外，喝道：“换刀！”他正头疼如何能提高众少年的实战能力，应该找什么人来切磋对阵，又不会泄露底细。对梅子涵等弟子而言，空手入白刃的技巧极为重要，必须要懂得破解各种兵器套路的窍门，不然擂台比拼时极易落败。因为他们赤手空拳迎战，先天上便处于劣势，如何扬长避短，欺身近战，快速找到并攻击对手的破绽，是获胜的关键。要想做到这一点，唯有挑战使用不同兵器的对手，积累起足够丰富的经验。
覃耀明懂的道理，其他教习同样也懂。大家嘴上不说，实则存在着竞争关系，对玄武堂有利的事情，其他教习怎会甘心配合？即使肯派人对练切磋，出工不出力的话，意义不大。
内门大比之争，无人会拱手相让。
事实上，偌大的练武场已隐隐划分为三大区域，百兵堂的地盘最大人数最多，御剑堂的次之，玄武堂的最小。各位教习施教的时候，都是竖起耳朵、打起精神，严防其他区域的教习接近窥探。
在这种情况下，覃耀明实在拉不下脸求人施舍。天幸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傅惊涛的表现完美解决了当前的难题。
傅惊涛弃剑换刀，整个人气势陡变，散发出一股陷阵冲杀的无形煞气。剑走轻灵迅疾，刀主杀伐狠辣，气势自然有所不同。
梅子涵脸都绿了，幽怨地说道：“请师兄刀下留情啊！”
傅惊涛摇头道：“我此时对你留情，内门大比时谁会对你留情？”
梅子涵暗暗腹诽，叶华宇不在，谁还有你这么变态恐怖？当下强行抑制内心的恐惧，钢牙一咬，嗖的合身扑上。
傅惊涛嘿然一笑，刀光荡起，如风雷霹雳，朝对手笔直劈去，招式凶猛狠辣，深得刀法三味。他的刀术一半源自轩辕，另一半却是观周焕对敌时偷学所得，再经过岩鹰点拨，岂能差了？当然，此时乃是同门师兄弟的切磋，诸多杀招就不必施展了。
刀法展开，刀意弥漫，森森寒气迅速扩张数丈方圆。
覃耀明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眼角亦抽搐数下，这小子莫非是天生妖孽，连刀术水准都精湛若斯？！这样的刀术造诣，放到百兵堂内门弟子中都堪称一流，难怪他能击伤魔门高手。
“咦！这小子刀法很强嘛！”赵肃恰好从外围路过，登时双目放光如获珍宝。
覃耀明警惕地望着他道：“赵师弟你擦擦口水，该干嘛干嘛去，别来打扰我们练武！”
赵肃笑道：“覃师兄，要不要商量一下……”
覃耀明打断道：“此事没有任何商量，掌门来了都不行！”
赵肃笑容冻结在脸上，悻悻住口，忍不住当场捶胸顿足，怎么当初没发现傅惊涛同样精修刀术呢？放跑了这样的好苗子，悔之晚矣啊！
待赵肃走开，覃耀明又让傅惊涛演练棍术、枪术，到了钩、鞭、叉等冷门兵器，傅惊涛终于举手投降。即便如此，覃耀明也是万分满意了，对内门大比的成绩充满期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错就错
傅惊涛瞥见覃耀明满心欢喜，心念电闪，哪里还猜不到他的如意算盘？笑嘻嘻道：“师叔，要想马儿跑得快，得让马儿吃得好。您说是不是？”
覃耀明眼睛一眯，杀气浮现，冷冷道：“你在跟我索要好处？”
傅惊涛双手一摊，道：“没好处的事情谁乐意干？咱玄武堂不致于穷到叮当响的地步吧？如果跟着玄武堂混一点盼头都没有，那我不如将来加入百兵堂算了。我猜赵师叔定然举双手欢迎。”
覃耀明怒道：“你敢！”眼瞅着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无奈说道：“你说说看，想要些什么？”
傅惊涛道：“每两天借一本兵器类的秘笈图册给我翻阅，以师叔的人脉面子应该不难办到吧？”
覃耀明愣了一愣，失声道：“这么简单？”
傅惊涛点点头道：“就是这么简单。”
覃耀明还以为傅惊涛会狮子大开口，谁知竟是索要武学典籍翻阅，这区区小事哪里难得了他？藏经阁里的各类秘笈浩如烟海，以玄武堂的名义去借阅，根本都不会有人费神过问。当即拍胸口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只要你好学上进，努力钻研本门武学，想借多少有多少。”
傅惊涛松了一口气，藏经阁仅向内门弟子开放，记名弟子没资格借阅书籍，如今有覃耀明出面帮忙，在兵器技法方面的知识将获得极大拓展，距离拳化万法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到了夜间，覃耀明果然遵守承诺送来两本秘笈，一本是《风雷裂云鞭》，一本是《金刚炼骨术》和修炼的要诀。鞭法秘笈借自藏经阁，炼骨术却是玄武堂秘传的功法口诀，专门用于淬炼皮、肉、筋、骨，强壮气血，可大幅度增强修炼者的身体素质，提高抗击打的能力。炼骨术练至大成之境，拳掌坚硬如铁，皮肤坚韧如石，纵然遭到刀剑劈砍亦不惧。玄武堂为了稳定傅惊涛之心，免得他日后见异思迁转投百兵堂，提前传授他秘法，也算下足了血本。
傅惊涛老实不客气地收下秘笈，翻看两遍，便将所有内容牢牢记住。鞭法属于软兵器一类，与刀枪棍棒的技法要领差异极大，要把软鞭练到如使臂指，刚柔相济，变幻莫测的境界，方具备一战之力。其中软鞭的发力、运力、卸力、收力技巧，以及如何与身法步法密切结合，图册上没有详细的注释说明，需要师徒传授、苦练揣摩了。
金刚炼骨术实质上是一门以外功锻炼为主、内功夯实基础为辅的功法，通过击打躯体、负重腾挪、服食丹药、呼吸吐纳等手段逐步改造自己的皮肤、肌肉、筋络、骨骼，不断突破人体极限，最终达到皮如岩石、骨似精钢、水火难伤的境界。
傅惊涛获赏赐的龙虎壮骨丹正是淬炼筋骨之用。他熟记口诀，试着运行无碍后，便服下一枚丹药，悄然来到练武场上，按行功要诀负重奔走，将每一分药力都融入四肢百髓，驱除体内杂质。
漆黑的夜里，偌大的练武场静悄悄的，唯有一位少年提着石锁奔走如飞，挥汗如雨……
雄鸡啼叫了头遍，窗外依旧漆黑如墨。
傅惊涛霍然睁开眼帘，迅速下床穿好衣裤鞋袜，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残存的睡意彻底驱散。他深吸一口气，快步来到练武场。
寒风瑟瑟，万籁俱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加之天寒地冻，视野中看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傅惊涛先是负重慢跑，待身体发热后即抛接石锁、打熬气力、锻炼筋骨。过了约半个时辰，晨曦降临，空旷的场地上陆陆续续有人影闪现，各自锻炼修行，互不干扰。
傅惊涛等到秦樱现身，凑到她跟前笑道：“师妹，你方不方便？我有几个武学问题想请教，顺便请你指点武功。”
秦樱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羞红，低声道：“师兄之才胜我十倍，何需找借口向我求教？我又岂敢指点师兄？你我同为阶州弟子，交情非比一般，不管教习们怎么看怎么想，我随时欢迎师兄来切磋交流。”
傅惊涛见她含羞如花的神态，心头跳了几跳，微笑道：“别谦虚了，你可是公认的鞭法行家，不找你找谁？”
“鞭法？！”秦樱大讶，难以置信道：“师兄竟然想学鞭法么？”
傅惊涛颔首道：“正是！我借了一本鞭法秘笈，其中有几个地方没弄明白，烦请师妹指点迷津。”说着掏出那本风雷裂云鞭秘笈，塞到秦樱手上。
秦樱垂眼一扫，果然是如假包换的轩辕秘传鞭法，应属于中阶武技，普通弟子根本接触不到，必须要耗费宗门功绩点借阅。她还以为傅惊涛特意借花献佛，拐着弯替自己弄来的，感动得眼眶微红，哽咽道：“师兄，你这样做，让我将来如何报答？”
傅惊涛知道秦樱误会了，索性将错就错不多解释，笑道：“师妹，‘报答’二字太俗气，太见外。区区五六十功绩点便可换来一本秘笈，这买卖咱不亏！”
秦樱轻咬下唇道：“算我欠你六十功绩点，容我日后慢慢偿还”
傅惊涛心中偷乐，呵呵笑道：“那我岂不成债主了？要不要立个字据欠条之类的？”
秦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手翻开图册，从序章至末尾细细研读，再结多年的练鞭心得，开始认真讲解。傅惊涛边听边思考，凡是不明白的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求知若渴，有时还提出某些奇思妙想，让秦樱也大受启发。
习武光说不练是假把式。任你口灿莲花，天花乱坠，最终仍须把武技一一展示出来。
秦樱确认傅惊涛记住鞭法要诀后，将抽、缠、捆、扫、刺、摔、抖等软鞭基础技法逐一施展示范，再由易到难演练数路鞭法，但见人如仙子起舞，鞭似蛟龙腾空，鞭影过处，啪啪作响。鞭法强调远近皆制，刚柔并济，神出鬼没，要善于利用身体的旋转来增强威力，最忌讳被敌人欺近身侧。傅惊涛其实一看便会，轮到自己练习时却故意装作蠢笨的模样，总是出错。秦樱极有耐心，示范了一遍又一遍，柔声细语地反复讲解，跟她冷若冰山的外表毫不相符。
两人正其乐融融间，忽听一把清脆的女声突兀响起：“嘻嘻，傅师兄你好笨啊！莫非你是嫌弃玄武堂没前途，于是改练鞭法，想着加入百兵堂吗？”
傅惊涛不为所觉地皱了皱眉，望向悄然出现的曾可，淡淡道：“曾师妹说笑了，我岂是那朝三暮四之人？”
曾可眼底闪过一丝羞恼，抱住秦樱的胳膊说道：“傅师兄心血来潮，此时才动念修炼鞭法，可是时间紧迫，学会皮毛又有何用？若耽误了我师姐修行，得不偿失啊！”
秦樱忙道：“可儿休要胡说！教学相长，我从中亦获益匪浅。”她相当于在反复练习风雷裂云鞭，每个可能出现谬误的环节不知不觉中都已吃透，一旦熟能生巧，战力立即提升一筹。这门鞭法属于轩辕门的中阶武技，普通弟子按理是不可能接触到的，多亏了傅惊涛，她才能多学一门武技。
曾可不知内情，以为秦樱有意在维护傅惊涛，白了她一眼道：“好师姐，内门大比迫在眉睫，你却浪费时间教授别人基础技法，岂非轻重不分？傅师兄真有心的话，向教习们求教即可，何必非缠着你？”
秦樱脸上一红，如何能向师妹袒露心意?
傅惊涛自然不屑争辩，何况天色大亮，人多眼杂，这时候献丑不如藏拙。朝秦樱抱拳笑道：“多谢师妹倾囊相授，我且自行体悟揣摩，明日一早再来请教！”
曾可脸色一沉，气道：“傅师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欺负我师姐心地善良……”
傅惊涛不等她说完掉头便走，仿佛耳边刮过一阵清风，直接予以无视。长路漫漫，有的人会陪着你不离不弃，有的人走着走着便分道扬镳了。这无关对错，选择的方向不同罢了。所以，该珍惜的一定要珍惜，该淡忘的就淡忘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来者不善
曾可眼看傅惊涛潇洒走远，尚未吐出的话语咕咚咽回肚里，又气又恼，跺足道：“臭男人，没风度，比姜师兄差远了！讨厌！”
秦樱无奈道：“可儿，傅师兄又没招你惹你，何苦自寻烦恼？”
曾可呆了一呆，脑海中蓦的闪过一个念头正是因为他不来招我惹我，所以才讨厌啊！她丽质天生，美貌超凡，去到哪里不是被人追捧呵护？她之前明明向傅惊涛释放了好感，但他没有任何主动的迹象，每日除了练武还是练武！难道要她放下少女的矜持挑明心意？这样做颜面何存？她当初通过初选考核，还以为傅惊涛会主动道贺，结果他毫无反应，令她左等右等满心失望。今早意外撞见傅惊涛和秦樱练习鞭法，举止亲密，心中不由气苦，言语间难免带着尖酸刻薄。
曾可板着脸道：“我是替师姐你着急呀！你看看周围，谁有心思去管他人死活？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
秦樱不便透露私学裂云鞭法之事，叹气道：“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只是你们俩之间的误会……”
曾可打断道：“师姐不要说了，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过错，该道歉的人绝不会是她。
秦樱和曾可朝夕相处数年，如何不晓得她内心骄傲无比？摇摇头不再劝说，心底竟然有一丝轻松雀跃，仿佛移走了一块无形的巨石。她又是羞愧，又是自责，偏偏这等复杂的感触无人可以倾诉，唯有闷在心里。
用罢早饭，略微休息，众教习准时出现。经过数日的相处磨合，众少年都摸透了教习们的想法脾气，毋需刻意吩咐，各自拉开架势呼喝练习，生龙活虎，热火朝天。
与众少年急于表现不同，黄云鹏独自躲在练武场一角，默默地重复着拔刀、挥刀、收刀的一系列动作。经过了那夜险死还生的山林血战，他痛定思痛，决意进一步提升刀术境界，于细微处寻求突破。他央求教习借来一把玄铁重刀，苦练基础刀技。
玄铁重刀为百兵堂独有的冷门兵器，并未开锋，刀长三尺七寸，重达三十六斤六两，约为普通钢刀重量的三倍。使用此刀，对武者的手力、腕力、臂力、腰力、腿力要求极高，尤其是与敌交锋的话，刀速一定要快，不能给对手可乘之机。这么重的刀，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只见黄云鹏双足开立与肩同宽，一手抓紧刀鞘，另一手快速拔刀，对着虚空挥刀一斩，旋即回刀入鞘，来来去去就是这几个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单调枯燥。因为刀身太重，看似简单的迎风一斩很难控制好力度，刀尖偶尔会划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双手轮流交替出刀，不一刻头顶白雾蒸腾，汗透衣衫，地上多出数十道显眼的刀痕。
黄云鹏专心致志感悟刀身破空时运行轨迹的微妙变化，不住调整出刀的力度、角度和姿态，试图做到人刀合一，举重若轻。要想将重刀驱使自如可不是一件易事，既要内劲外力完美结合，又要领悟更高一层的刀术技巧，难度极高。到了凌云城，他不可能再施展大悲修罗刀法，必须另辟蹊径，迎难而上寻求突破，否则如何能顺利晋升？经过数日的潜心苦练，他已渐渐掌握玄铁重刀的特质，拔刀出刀流畅了许多。
突然，一位头梳双髻，背插双剑的白衣少女跳到身前，指着他笑道：“傻大个，你出刀速度这么慢，连只苍蝇都拍不死罢。你刀术如此差劲，怎么混进凌云城的？还是说山外弟子都是你这般水准？”
黄云鹏按刀不动，冷眼打量这不速之客，皱眉道：“你又是何人，竟敢指手画脚大放厥词？”
那白衣少女柳眉倒立，傲然道：“我乃姜丽梅，姜浩源是我哥！”
姜烈之女？！黄云鹏心底一震，不卑不亢道：“姜师妹，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拍苍蝇。你，杀过人吗？你见过一刀斩落，鲜血喷射，人头滚动的场面吗？你听过临死前的哀嚎吗？你品尝过鲜血腥咸的味道吗？你体会过生死一瞬、无边恐惧的感受吗？”
姜丽梅乃温室花朵未经风雨，越听脸色越白，蓦的尖叫道：“你这坏人，竟然在吓唬我！”
就在这时，大门外人影闪动，姜浩源带着一群陌生少年快步走入，喝道“小妹不可无礼！你面前这位就是连斩强敌，获得掌门亲口赞许的黄云鹏了。快向黄师兄赔礼道歉！”
姜丽梅一愣，登时对黄云鹏刮目相看，毕竟以记名弟子之身阵斩强敌的，那可是极其罕见。但少女独有的骄傲让她抹不开面子，飞快地嘟哝道：“小妹口不择言，得罪之处请师兄勿怪。”
黄云鹏怎好跟她较真，大手一挥：“区区小事，风吹便算。”
姜浩源身后的少年们呼啦涌上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黄云鹏，仿佛在端详什么树精妖怪，半是好奇，半是挑剔。他们衣着光鲜亮丽，人人气宇轩昂，大都随身携带兵器，行走间尘土不惊，分明均有一身不俗的本领，竟当着黄云鹏的面开始评头论足：“嘻嘻，黄师兄有点土气，外形不够凶悍威猛。”“他拿着一把破刀做什么？”“你们猜猜，他都会几路刀法？”
姜浩源哭笑不得，轻咳两声示意他们勿要多口，朗声道：“诸位弟子暂且停手，听我一言！”
众弟子闻言纷纷停止练武，聚拢过来。
姜浩源道：“前些日遭遇敌人突袭，杨雨菲杨师妹舍身救护同门，拼死杀敌，当为尔等表率！根据掌门指示，由炼器阁专门给她打造了一把宝剑，以示嘉奖。请杨师妹领剑！”举手一扬，一柄以紫鲨鱼皮为鞘、细长笔直、造型精美的百炼鱼鳞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记名弟子看得是眼红心热，无不鼓掌叫好，与有荣焉。
杨雨菲出列领了宝剑，连声称谢，细看剑鞘及剑柄上均刻有“轩辕杨雨菲”五个隶书小字，剑身狭长正适合女子使用，用料考究，手工一流，比曾经用过的细柳剑强过数筹。咔嚓！轻推卡簧，剑身弹起半尺多高，但见剑光潋滟如秋水，剑气森森如冰针，端的是锋利无匹，喜得眉开眼笑。
众弟子纷纷恭贺她喜得宝剑，晋升内门就在眼前。
姜浩源环视众弟子一眼，大声道：“你们羡慕杨师妹吗？”
“羡慕！”
“你们想要神兵利器吗？”
“想！”
姜浩源道：“古人云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只要你们将来能为轩辕门立下汗马功劳，不单是神兵利器，还有灵丹妙药、绝世功法赏赐！望诸君反躬自省，奋发向上，勿要虚度光阴！”
众弟子齐声道：“谨遵姜师兄教诲！”
姜浩源微微一笑，忽听身边一人说道：“传闻黄云鹏师兄刀术过人，阵斩强敌，所立功绩尤在杨师妹之上。何不让他露两手给我们瞧瞧，究竟有何德何能让掌门当众夸赞？”说话的是一位斜背长刀的灰衣少年，他环臂抱胸，冷眼斜视着黄云鹏，露出挑衅之色。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强势获胜（投票领红包）
这不和谐的声音传开，练武场上的气氛骤然一冷，针落可闻。
能够站在这里的，没有谁是傻瓜。
即使对方尚未做自我介绍，但众弟子都清楚，他们定然是七大世家的后人。
姜、白、叶、程、胡、杜、谷七姓，是为轩辕七大世家。他们的先祖在创立轩辕门时，或是功勋卓著，或是曾为一代宗师，支撑起轩辕门的半壁江山。百余年间，七大世家子弟抛头颅，洒热血，立下功劳无数，奠定了在宗门内的特殊地位。实际上，凌云城的创建，全靠七大世家的祖辈们贡献了毕生财富。试想一想，在秦岭深处开山辟路，垒土为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有多么巨大？凌云峰登山之径的起点处，至今树立着一块石碑，碑文记录着当年建城时的艰辛过往，不教后人淡忘。
七大世家子弟家学渊源，除了轩辕功法外，各有独门绝技修习。比如叶家的天星逐月剑法，胡家的六丁六甲开山拳，仅传授给本家有潜质的男丁，概不外传。世家子弟自幼便服食丹药筑基，以灵液淬体，加上长辈的指点传授，起点之高令寒门子弟望尘莫及。因而世家弟子的优越感极高，大都瞧不起山外的同门。
世家和寒门之别，如一道无形的鸿沟。
即使大家同时晋升为内门弟子，世家弟子往往处于修为领先的位置，而寒门弟子则一步慢步步慢，需苦苦追赶。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楚翔在同一届弟子中资质最佳，成就最高，已是轩辕门年青一辈的领袖人物了。
世家和寒门之争，无处不在，影响到轩辕门的方方面面，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临行之前，众弟子都曾得到授业恩师的叮嘱，对于来自世家弟子的打压挑衅早有预料，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黄云鹏因修炼魔刀的关系，真心不愿惹麻烦出风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被人指着鼻子冷嘲热讽，总不能装聋作哑，皱眉道：“这位师弟如何称呼？你是在质疑掌门的决定吗？”
这顶藐视掌门的帽子太大太重，骇了那灰衣少年一跳，忙道：“掌门英明神武，万众敬仰，杜某岂敢有半点不敬之心？听清楚了，我是杜门四杰中的杜正恩！”
竟是七大世家中赫赫有名的杜家！武圣堂主事杜琴胆便来自杜家，是仅次于姜烈的顶尖强者，统领众多内门长老，性情深沉，知识渊博。杜家子弟承袭父辈之恩，武道修为极高，屡屡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
黄云鹏摇头道：“杜门四杰？难道是你自封的吗？怎么从未听人提过？”
“噗嗤！”不知是谁掩口失笑，偏偏笑声又清晰异常。
杜正恩面皮一热，怒气上涌，仓啷反手拔出背后的横刀，扬刀指向黄云鹏，冷冷道：“我敬你是条好汉，你却当众羞辱我！来来，莫要逞口舌之利，拔刀出列，让我称一称你有几斤几两！”
刀气逼来，黄云鹏不动声色，转向姜浩源道：“姜师兄，杜正恩此举符合规矩吗？我若伤了他，不会被取消大比的资格吧？”
话音一落，包括杜正恩在内的一众世家弟子气得眼中喷火，被这么赤果果的轻视打脸，让眼高于顶的他们情何以堪？又有几人扬起兵器呵斥挑战，群情沸腾。
姜浩源无奈说道：“同门之间相互切磋，公平交手，乾坤堂是不反对的。不过，切磋并非生死搏杀，不得故意伤人性命，也不可以使用暗器毒箭。胜者要适可而止，莫要耀武扬威；败者亦要知耻而后勇，莫要怀恨在心。”
其实在大比之前，七大世家子弟借故和记名弟子们约斗几场，相互刺探虚实，已是历年形成的传统了。尽管世家间也有矛盾纷争，但大比时极有默契地一致对外。毕竟内门弟子名额有限，肉烂在锅里总比便宜外人不是？这些无伤大雅的摩擦打闹，乾坤堂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学一途优胜劣汰，实力为尊，技不如人的只有黯然退场。
姜浩源年少轻狂时也做过类似登门挑衅的事情，可如今身份立场不同，却觉得有点头疼了。他身为副总教习，这批记名弟子荣辱成败和他息息相关。如果他们成绩优异，说明他教导督促有方，能力出众，人望必将大涨；反之，众同门对他的评价会很差，令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同时也是世家弟子一员，无法拒绝长辈们的暗示，不得不默许杜正恩等前来挑战。争斗一起，胜负难料，不论是哪一方弟子意外受伤，他都不好交代。
黄云鹏转眼望向面如猪肝色的杜正恩，沉声道：“杜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杜正恩不耐烦道：“废话少说，要不要让你三招？”
黄云鹏淡淡道：“让我三招，你配吗？”气运丹田，劲贯筋骨，蓦地一声暴喝，一道闪电般的刀光在手上爆发，破空直劈过去。
这一刀势出突然，速度奇快，拔刀出刀仿佛迅雷不及掩耳。
刀光冷冽，杀气弥漫，众人不觉骇然避让。
杜正恩没想到黄云鹏拔刀的速度这么快，且出手即是夺命杀招，没有任何的缓冲试探，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但觉冰寒的刀气当头浇落，浑身汗毛倒立，从未有过的死亡阴影无情袭来。突然间记起黄云鹏杀敌的威名，心底不禁颤栗惊恐，难道他竟敢当场杀人？一念及此，对死亡的恐惧彻底激起了他的战意，啊的狂叫一声，使出最强的招式对劈过去。
即使是死，也要拉上对手同归于尽！
刀光如雪，转眼交触。
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杜正恩手中的钢刀根本承受不住玄铁重刀一斩之威，刀身顿时弯折，呼的脱手飞上半空。杜正恩噔噔噔连退数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隙好钻进去。
仅仅一个照面，胜负已分。
傅惊涛等弟子轰然叫好，鼓掌声、口哨声、跺足声此起彼伏。有的还凑趣叫道：“黄老大威武！”“黄师兄一刀在手，杜门四杰化为乌有！”
世家子弟们面面相觑，神色凝重，这黄云鹏似乎比传闻中更强！姜丽梅喃喃道：“原来练刀时他隐藏了实力！”
杜正恩心中憋屈欲死，空有一身本领却未能施展，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日后还能抬头挺胸做人吗？别的不说，自家大哥那一关便过不去！厚起脸皮叫道：“你突然出手偷袭，我不服！”
黄云鹏言简意赅道：“不服？换刀来战！”
杜正恩眼睛一亮，忙问同伴讨来一柄环首钢刀。这回他汲取了教训，刀花舞动，足踩八卦方位，犹如猎豹出击般率先进击。但见他人随刀走，急速腾挪闪跃，忽的一声大吼，闪亮的刀光如匹练倒挂，朝黄云鹏的胸前要害凶狠劈落。
黄云鹏叹道：“太慢了！”劲气相合，刷的拔刀又是迎面一斩！
杜正恩狂怒大叫：“又来这招！”脚步一错，环首钢刀回旋不定，划向对手身侧空门。哪知玄铁重刀如有灵性一般，追着他的头颅凶猛砸落下来，刀身未至，劲风狂卷，沉重的压力迫使他身法出现短暂的凝滞。
当！
双刀相格，只见环首钢刀剧烈弹跳，嗖的脱手飞出。杜正恩右手虎口开裂，鲜血淋漓，再次一招落败。
黄云鹏横刀于胸，似笑非笑道：“杜师弟，你还要换刀一战吗？”
杜正恩哪好意思接口，以袖遮面，灰溜溜地跑了。
“好啊！黄老大霸气无敌！”众寒门弟子兴奋欲狂，欢呼声如怒潮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对面的少年们脸色铁青，仿佛能刮下二两寒霜。